秋招分手季

「没有这个必要了,你可以去担心别人了。」

「清嘉,对不起,以前是我错了,我真的改了。」

「哦」,我语调没有多大起伏,「你错在哪儿了?」

「我不该忽略你。」

我转头看他,「不是,是你不该在我们之间出现问题的时候,转头去找别人。」

他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江逾白其实很害怕我扯出往事,也不肯坦然面对他和林舒之间的事情。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渣男的通病,也不在意。

我和他分手的前一个月,家里的线路坏了。

晚上我回去的时候,发现打不开灯。

不仅灯不亮,好多电器也不亮。

我以为没电,可是加湿器明明就一下一下的轻吐着喷雾。

「你还记得吗,当时我第一时间给你打了电话,可是没有人接,我只好给你发微信,得到一句,我现在忙,有什么事晚点说。」

于是我默默去小区群里询问电路维修电话,举着手机手电筒,等维修师傅过来。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江逾白是去学校给林舒调整实验去了。

我那个时候心生不满,抱怨他,「林舒又没给你交学费,她有她的导师,你那么上心干什么?」

换来江逾白烦躁的掐眉心,「你又不是不认识林舒,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大的敌意?」

他那时大概忘了,我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有几个同学想要撮合我们。

为了推进我们之间的关系,把我和江逾白关在了学校的一间杂物间。

他们提前踩过点,杂物间的灯是坏的。

孤男寡女,黑暗空间,是最能催生情愫,彼此依赖的方法。

然而我对黑暗的空间有着天然的恐惧,蹲在地上抱成一团。

江逾白一下子就着急了,拿着椅子砸开了门,几个人还差点挨了处分。

我闭上眼睛,心里好像缺了一块儿,它默默漏着风,呼啸着从我眼前过去。

「在我等待你的时候,你把所有的注意力都给了别人。如果你觉得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不能让你感受到新鲜和快乐,你可以告诉我,可你选择在我们的生活片段里见缝插针地插入另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关系,我真的没有力气再跟你走下去了。」

我叹息一声,没有质问,只是平静地叙述。

江逾白神色僵硬,「清嘉,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想那么多。我觉得你能力很强,不会找不到工作,所以你说你焦虑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反驳你。我真的只是太放心你了,那天我不知道家里的灯都打不开,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即使回来的。」

我长长吐出一口气,「你不是太放心我了,你只是不想关心我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喜欢的人,变化会这么大。

没有意难平,我释怀了。

我想起爱情保卫战上,主持人说,当你拿着你对他的付出,给他施压,要他回心转意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

我和江逾白又何尝不是如此,这些天,他一遍遍地尝试着用过去的回忆勾我回心转意,恨不能施展出十八般武艺给我看。

虽然我也会在他的举动下,看到曾经的影子。

但和他想象中的,终归不同。

越是回想,我越是能对得上那些他游离的瞬间。

换做以前,我也许会和他当面对质,想要知道为什么他会放弃我们的情感,转而去照顾另外的第三人。

然而当你不在意一个人的时候,你就失去了质问的想法。

比如现在,我还是能想起那些他心不在焉的时刻。

但是不重要了。

于是,江逾白一瘸一拐地过来,又一瘸一拐的回去。

他背影融入夜色的那一刻,我突然就很想叹气。

11.

我关闭了林舒的交易订单,为了避免她继续恶心我,一口气下架了海鲜市场上所有的商品。

最后留了一个个人简介,空荡荡地挂在主页:适可而止。

显然,林舒并没有领悟到我的话,她锲而不舍地给我发消息。

「学姐,见一面可以吗?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学姐,我知道你很讨厌我,但是我还是想跟你说清楚。」

我准备拉黑她,她又说。

「学姐,三个人的故事,总要有个结局不是吗?」

我觉得她可能太看得起自己了,这个故事里,她居然还给自己配了个角色。

我们约在了学校附近的咖啡厅。

见面那天,我挑了个长款风衣,孔雀蓝衬衫,和烟灰色的牛仔裤。

走过拐角,一抬头,林舒就站在咖啡厅门口等我。

穿的和我差不多。

长款风衣,宝石蓝衬衫,和一条黑色紧身牛仔裤。

脚上踩着和我款式相似的运动鞋。

那一瞬间,我真的很想扭头就走。

因为我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林舒看见了我,小跑着过来,十分热情地想要挽着我的胳膊。

被我躲开了。

林舒脸上没有半分尴尬的神色,她笑眯眯地说,「学姐,我们品味好像呀。」

说完,她又挽了挽耳边的发丝,「不过我之前不是这种风格,这是最近才突然感兴趣的。」

我冷冷看着她,心里想的是,关我屁事。

在咖啡厅坐下以后,不等我开口,林舒便熟练地报出了我的喜好。

熟练程度,跟江逾白有的一拼。

一边报,林舒还一边向我解释。

「学姐别害怕,是师兄告诉我,你喜欢喝什么的。」

一股浓浓的茶味溢出天际,我扭头拦住了要走的服务员。

「你好,给我一杯白开水,别的不要,谢谢。」

林舒嘴边的笑僵住了,她若无其事的扯扯嘴角,手托下巴,一副柔弱又无辜的模样。

「学姐......」

我垂下眼皮,默默翻了个白眼,打断了她。

「我叫祝清嘉,不是你学姐,也没有兴趣和你这种人扯上关系,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学姐,干嘛一上来就这么冷漠,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我磨了磨后槽牙,直视她的目光,平静又淡漠。

「有话直说,别耽误我时间。」

林舒讨了个没趣,低头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

「学姐,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咖啡,我喜欢奶茶。可是师兄说你喜欢,所以每次我约他,都要约到咖啡厅,听他点那些你喜欢喝的东西,下意识的做和你一样的小动作。」

「学姐,你大概不知道吧,师兄总是习惯性地提起你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风格的衣服,想去哪里旅游。我寝室放着的零食,全是你爱吃的,我衣柜里的衣服,也是你以前爱穿的。」

我笑了,「所以你现在是要告诉我,江逾白有多爱我吗?」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人?

林舒丝毫不在意我的嘲讽,她还在自顾自地说。

「有一天,我们师门聚餐,师兄喝醉了,把我当成了你,抱着我,亲了我。学姐你知道吗,师兄他闻着我身上和你一模一样的香水味,说他喜欢你以前的样子,他很怀念以前,他问我,为什么现在变了,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所以呢,所以你就在模仿我这件事情上上了头?」

我无比难受且匪夷所思。

昨天林琳跟我说,她在校外买烧烤的时候见到了林舒。

「这么久不见,她变化为什么这么大?」

林琳之前是见过林舒的,虽然次数不多,但有个大概的印象。

昨天突然见到,简直颠覆了她的三观。

「林舒的风格为什么跟你本科的时候那么像?」

那时候,我尚且对林琳的话保有一分怀疑,且不说她是否记得林舒最早的风格。

单说我本科的时候,风格极其不固定,处在一种兵荒马乱的状态中。

连我都说不上来我本科是个什么样子。

林琳又说,「穿衣风格很像,但是更像你本科时懵懂无知的样子。」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心想去他妈的。

我宁愿江逾白喜欢上了一个和我完全不一样的人,我也不想接受,他是喜欢了一个酷似我的人。

然而林舒却说,连她宿舍里的零食,都是我喜欢的口味。

联想到她在海鲜市场上拍我的闲置,我感到一阵恶寒。

「我没见过上赶着做人替身的,你没有自我吗?」

林舒无所谓的笑笑,「不是啊,是师兄说喜欢你以前的风格。」

「所以你为了一个男人,丢失了自我。」

我冷笑一声,「可真够豁得出去的。」

林舒的眼睛缓缓瞪大,「怪我吗?学姐,你觉得这一切应该怪我吗?他连买宵夜都会买你喜欢吃的口味,他在我身边,却不自觉的做着爱你的事。」

我直视她,「可你不是乐在其中还挺享受的吗?」

隔壁突然传来一阵轻笑,很淡。

却激起了林舒的怒火,她站起来就想冲过去。

我看着她的样子,突然感觉很好笑。

「怎么,敢说不敢让人听啊?也是,你这种程度的,确实不适合抛头露面,应该拉回去研究研究,看看人的下限怎么能这么低。」

林舒脸上红白交加。

我觉得无趣,起身要走。

路过林舒的时候,我其实很想跟她说,永远不要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放到一个很低贱的位置。

可一想到林舒乐在其中的模样,我又忍住了。

这世上多的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

走出咖啡厅的时候,林舒给我发了一条消息。

「你和他分手,难道不是觉得你争不过我吗?」

隔着玻璃窗,她笑的挑衅。

我笑了。

你都要靠模仿我才能吸引到他的注意,谁输谁赢不是很明显吗?

走过拐角的时候,我突然不合时宜的想到,方才那声轻笑,很像清好的声音。

12.

回去以后,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林琳。

气的她晚饭都吃不下,一直颤抖着手,在空气中指指点点。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怎么会有这么恬不知耻的人。」

「那些衣服我就是烧了,我也不能让林舒拿到。」

「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真是恶心祖宗给恶心刨坑,恶心死了。」

我一边啃鸭脖,一边附和她,「你说的没错。」

林琳转了几圈以后,停下来看着我,「你不生气?」

我点点头,「不生气,我下午骂她了,我吵架吵赢了,现在是打了胜仗回来,心情比较好。」

「不行,我得想办法出出气。」

晚上十二点,我终于明白了林琳说的出气是什么意思。

她把林舒做的事,原汁原味地发到了某组。

半夜是夜猫子活动的时间,评论区很快就聚集了一批人,声讨的声讨,吃瓜的吃瓜。

我从床帘里悄悄探头,小声喊林琳。

「咱俩这算不算网暴她啊?」

林琳满不在乎,「我又没写她身份信息,我就是写了这么一故事,要是真有人能认出来她,那也只能说明她自己作恶多端恶贯满盈臭名昭著!」

我了然地收回头。

确实没有人认出林舒来,不过下面有个人分享了自己看到的另一个帖子。

「好绿茶的发言,我前几天也看到个绿茶发言,感觉可以跟这个 battle 一下了,精彩程度不分胜负。」

我抱着好奇的心态点进去。

下一秒,脸黑成了碳。

林舒居然在微博上发了我和她的照片。

配文:猜猜看,哪个是前任,哪个是现任,你更喜欢哪一个。

评论区不少人都在劝她,「吃相没必要这么难看吧,就算是前任,也不用拿来比较啊。」

还有人在跟风捧,「左边的小姐姐好好看啊。」

「同意,左边的小姐姐真的好看。」

「难道左边是前任?」

「看楼主这么生气,左边才是前任吧!」

谢谢,左边是我,右边是林舒。

令我惊讶的是,林舒居然没有删评。

我又多看了看评论,返回刷新了一下。

结果就看到,两张照片的顺序被调整了,完全反了过来。

现在,左边是她,右边是我。

文案也更新了一下,多了一行字:谢谢大家的评论,不过猜错了哦~左边不是前任

配了一个捂嘴笑的表情。

就,很渗人。

我转发这个帖子给林琳看,又把方才我观察到的前因后果讲给她。

对面床爆发一声极其响亮且短促的「我靠。」

意味深长。

林琳从床帘里探头,喊我。

「清嘉,搞她吗?」

我点点头,「搞。」

13.

周末,我妈喊我回家。

我推开门,看到了一个有些陌生的人。

对方穿着休闲干练,衬衫挽到小臂,正在沙发前削苹果。

往日我用着无比笨重的水果刀,在他手里就跟成了精一样,一圈一圈地旋。

见我开门,他还抬头冲我笑了下。

浅淡温和。

我脑子里生出些许疑惑。

来客人了?我妈为什么没有提前跟我说?

我把外套挂好,也不见我妈出来。

小心翼翼地朝厨房探了探头,也没有发现我妈的影子。

谁知道这个举动被对方捕捉到了,他嗓音淡淡,含着笑意,「阿姨去买菜了,让我在家等你。」

然后,不等我开口,他继续介绍自己,「我是顾维舟,以前是你的邻居,后来搬走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我猛然想起对面那扇常年关闭的门,和门后我的一些糗事,忽的一拍手,「你就是住在我对门的那个哥哥?」

顾维舟含笑点点头,「还记得我。」

说完,又举了举手里刚削好的苹果。

「吃苹果吗?专门给你削的。」

他的转折过于猝不及防,我愣住了。

顾维舟唇边的笑意更大,「去洗洗手吧,洗完手回来吃苹果。」

直到我啃上他手里的苹果,我也没能明白,我们到底是怎么如此自然的过度到吃苹果这件事上的。

我不一定什么时候到家,他怎么会刚好在我进门的时候为我削好了苹果呢?

我有些狐疑,又不好意思问。

问这种问题,也太自恋了吧。

万一人家是顺口说的呢。

我脑子里天人交战,顾维舟突然问我,「好吃吗?」

我下意识点头,「好吃。」

又想起他是客人我是主人,赶忙从果盘里拿了个新的递给他。

「你也吃。」

顾维舟接过,放在旁边,指了指脚边的垃圾桶。

「不用了,在你回来之前,我已经吃了很多个了。」

我顺着低头看,发现垃圾桶里确确实实躺了好多苹果皮。

少说也得有四个。

「看来你很喜欢吃苹果啊。」

我笑着打趣道。

顾维舟又笑了,「嗯,等你的时候多削了几个。」

他笑的真好看,我捧着苹果不合时宜的想,他笑起来的声音跟清好也有点像。

想到清好,我又甩甩头,我怎么又想起他了。

人家只不过是一个博主,闲来无事的时候陪着我聊了聊天。

我怎么听到谁的声音都觉得像他,难不成是喜欢人家?

我正皱眉思索,顾维舟就问我,「怎么了?」

想了想,我还是告诉他,「我觉得你的声音跟一个人很像。」

他来了兴趣,挑着眉,眼尾溢出笑,「跟谁很像?」

「清好。」

担心他听不明白,我还特意解释,「就是某音的一个博主,专门更新职场内容,我最近不是在找工作吗,就多看了看他的面试技巧。」

顾维舟点点头,「那学的怎么样,祝清清。」

14.

我人没了。

我确实狠狠怀疑了一把顾维舟的身份,因为他和清好的声音实在是太像了。

方才那短短的几分钟里,我甚至想过,他们是不是一个人。

然而我又安慰自己,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没准儿人家就是声音像。

说不准是我最近精神压力太大,产生了错乱,误以为他们很像。

毕竟清好这么一个网红博主,怎么会是我认识的人呢?

结果顾维舟在我面前喊我网名,他说「祝清清,怎么不说话。」

一直到吃完饭,我都没能接受这么一个事实。

清好居然是我认识的人。

还是我对面邻居,那个小时候我天天追着跑的邻居哥哥。

吃完饭,我妈让我陪顾维舟到处走走,顺便看看顾维舟家里缺不缺东西。

她像嫁女儿一样地交代顾维舟,「小舟啊,清嘉最近找工作,你要是得空,就帮她看看岗位什么的。」

顾维舟一脸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委托,「放心吧赵姨,有我在,一定会给清嘉找个最适合她的工作。」

我磨磨蹭蹭要往对门走的时候,被顾维舟一把扯住了衣领。

他低头看我,有些好笑。

「去哪儿?」

我不解,「去你家啊。」

他松手,替我理了理衣领,「我现在不住在这里,带你去新的小区。」

顾维舟说,这套房子太久没有人住,需要好好打扫。

于是他先在公司附近租了个房子,等过段时间空下来,再慢慢打扫这里,搬回来住。

到了他租的小区楼下,我们下了车,拎着东西在小区里走。

顾维舟说,重男轻女,所以重的东西都在他手里。

留给我的只有一束花。

我抱着花,和他往前走。

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巧,我看到了江逾白。

他脸色不善,显然,也看到了我。

不仅看到了我,也看到了我身边的顾维舟。

更看到了顾维舟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和我怀里唯一的花。

他快步走过来,皱着眉头,质问我,「你跟他什么关系?」

我有些好笑,往后退了一步,「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我们都分手了。」

江逾白唇线紧绷,「我们才刚分手。」

顾维舟替我接过了这句话,他说,「分手就是分手,分手就代表着自由。」

他嗓音淡淡,「她自由了,你也自由了。」

顾维舟语气笃定,笃定到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江逾白的脸色越发难看,他目光紧紧锁定我,「所以呢,清嘉,你现在出现在这里,是和他在一起了吗?」

他执着的想要一个答案。

我反问他,「那你呢,你出现在这里又是因为什么?」

在顾维舟说出小区名字的时候,我下意识的想到了前几天林舒拍下的订单。

上面的地址也是这个小区。

我好笑的问他,「我都不过问你和林舒的事了,你又有什么立场来管我呢?」

在我和江逾白刚分手的时候,林琳很担心我。

毕竟六年的感情,不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总要有一个痛苦而漫长的过程。

林琳不止一次地跟我说,「清嘉,你要是想哭,一定要大声哭出来,不要委屈自己。」

我点点头,表示我知道了。

其实林琳不知道的是,我哭过的。

在看到聊天记录的那一晚,我躺在沙发上,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哭了很久。

我也以为,六年的感情会很难放下。

可是事情就是这么神奇,江逾白的每一次出现,都会提醒我,在无数个我珍视他、想要和他好好过下去的时刻,他都选择了陪在林舒身边。

他从林舒家里出来,又质问我的这一刻,我想起了他刚到公司时,拿下的第一个大单。

电话里,他激动的不行,说话语无伦次。

为了庆祝,我专门做了一桌子的菜,买了花,摆好,等他回来。

等他姗姗归来,身上带着隐约的熟悉的香水味。

然后坐在桌前,随意吃了几口,就停了筷子。

我一度怀疑,是我做的不好吃。

我挨个儿尝了尝,发现并没有什么问题。

然而那天我看了聊天记录才发现,原来是在外面和林舒吃过了。

是林舒提议要庆祝,而江逾白没有拒绝。

他总是赶场一样地去见两个人,然后透过一个人去看另一个人的影子。

那些穿透我却又心不在焉的目光,像是在看我,又不像是在看我。

我望着眼前生疏又熟悉的眉眼,分外好笑。

「你真的很可笑,可笑到从林舒家里出来后,还能好意思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逾白脸上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像一只被抓包的猫。

他说,「她生病了。」

15.

人总是很擅长自我欺骗。

明明心里就是有想法,非要给自己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出来。

好像有了这些所谓的理由,做什么都能光明正大一些。

和江逾白这么一对峙,我突然就失了兴趣。

在陪顾维舟整理东西的时候,也兴致缺缺。

我在客厅拨弄那束花,顾维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再拨,花就枯了。」

我只好尴尬地收回手。

他把手机递给我,「玩吗?」

我说,「什么?」

他低头看我,「游戏。」

我抿唇,「可是我游戏很菜。」

顾维舟曲腿在我边上坐下,「没关系,我不在乎输赢。」

然后,熟练的打开游戏页面,让我挑选英雄。

于是,我挑了唯一会用的那个英雄。

蹦跶着往前跑的时候,我忽然明白了顾维舟这么做的原因。

小的时候,顾维舟有点冷酷。

他好像不太爱跟我玩。

但我很黏他,找不到他的时候,还会搬出我妈。

我妈妈没办法,只能找顾维舟的妈妈——姜阿姨。

姜阿姨便把小小的我扯进他房间,勒令顾维舟放下手里的书,陪我玩。

他房间里除了书,就只有一台游戏机。

他不理我,我找不到话题,便拿着游戏机屁颠屁颠玩。

后来就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我心情不好,就会玩游戏发泄。

但是我玩游戏很菜,一直都很菜。

顾维舟就会带我,在游戏里嘎嘎乱杀。

一开始是在我边上指点几句,后来发现我脑子听不懂,手也跟不上。

他就会从身后环住我,握着我的手,手把手带我玩。

就像现在。

我其实还是不会玩游戏,但不妨碍顾维舟带我一通乱杀。

他背靠着沙发,胸膛随着呼吸的起伏,若有似无的靠近。

清冷的木质香包围了我,推完塔,他就站在废墟前,像一个骄傲的英雄。

这把拿了 MVP。

我爽了。

16.

自从我知道了顾维舟就是清好之后,我向他请教问题请教的更频繁了。

他不忙的时候,就会过来接我,帮我复盘面试,调整状态。

我简历被顾维舟改了一遍又一遍,他会按照不同的岗位和不同赛道的公司,针对性地修改我的简历。

最开始我的简历投出去,经常石沉大海。

经他手修改了以后,收到面试邀约的频次非常高。

我手里拿了好几个 offer,后知后觉的发现,清好最近很少直播了。

发作品的频率也慢慢降低,几乎是在淡出大家的视线了。

可是秋招还没结束。

来年还有更加惨烈的春招。

我想起从一开始就察觉到的,他那约等于 0 的事业心。

便问了问他,「你最近好像都不怎么发作品了,是因为要指导我,兼顾不过来了吗?」

我想说,如果真的是因为指导我而忙不过来,没时间想新的内容,我不介意成为他的素材的。

他可以拿我这段时间的经历和改变去讲给大家听,没准儿是一个很不错的思路。

听完,顾维舟只是淡淡笑了笑,敲了几下电脑后,抬头看我。

「不是。」

我疑惑,「那是因为什么?」

他笑,「原本就是发给你看的,视频也是,直播也是。」

「现在你已经站在我面前了,自然是不需要再通过网络来表达。」

说完,他又从桌上捞起一个苹果,熟练地旋转削皮。

手法干脆利落,手腕轻轻转动,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一丝丝诱惑。

一边削,一边问我,「吃苹果吗?」

我鬼使神差地说,「你真的很爱吃苹果啊。」

他愣了,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真不记得了?」

我有些迷茫,「记得什么?」

苹果皮连成线,打着旋,在空中一摇一晃。

顾维舟悠悠开口,「吃苹果,保平安。」

啊,我想起来了。

起源于小时候,我看《还珠格格》。

小燕子和紫薇成亲的时候,手里抱着一颗红彤彤的苹果。

称之为平安果,且要一直抱着,不能掉不能吃。

于是,我借用改编后,跟顾维舟说,「吃苹果,保平安。」

彼时,顾维舟因为某些事心情不太好,于是我笨手笨脚地削了个苹果,塞给他,信誓旦旦地说:

「你知道吗,苹果里有苹果神,她能保证你事事顺心。」

我盯着他的眼睛,假装虔诚,「只要你好好吃苹果。」

不知道是相信了我,还是觉得我这话太烂俗。

顾维舟那张阴沉到能滴水的脸,居然笑了。

笑的还很好看。

一度成为我年少时期和其他女生吹嘘的资本。

毕竟,能时常见到帅哥就已经很传奇了。

能把帅哥逗笑,简直是可以被写进小说的存在。

当然,是我们班级内部女生自己瞎写的小说。

我啃着苹果,看着顾维舟给我整理出的新的秋招信息。

他说,「offer 可以多但不可以少,你可以再试试其他的公司,这些就很好,如果你感兴趣,可以挑着试试。」

我接过电脑,划拉着鼠标从上往下看。

越看越感慨,有这样一个朋友真是太贴心了。

我由衷地感叹,「顾维舟,你人可真好。」

顾维舟心情很好,「不要误会。」

我略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他笑了笑,「我不是对谁都好。」

顿了顿,他又说,「我是在追你。」

我木然地咬着嘴里的苹果,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他的话题到底是为什么跳的这么快。

只听见顾维舟在我旁边说,「赵姨和我妈提到过你和江逾白,我当时刚好就在我妈旁边,听到了一些。我认为,一个人的注意力是有限的,分给了一个人,势必会忽略一个人,所以你的选择就代表你的偏好。」

「我分给了你,是因为觉得你对我很重要,不是因为我精力多到没处使,对谁都这么好。」

隔着头发,顾维舟轻轻捏了捏我的后脖颈,有些酥麻。

「你也不必担心,接受我的好就意味着你就沦为了你所看不起的那类人,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只对你好,是我别有私心,是我另有所图。」

这是相逢后,顾维舟头一次说这么多话,长篇大论,却是为了安我的心。

夸赞他的那一瞬间,我确实想到了这个问题。

再好的异性朋友都不会做到这个地步,帮你整理秋招信息,分析你更适合的岗位和公司。

一遍一遍地帮你改简历,帮你复盘面试,调整出最自信的状态。

甚至全盘接受你的低落和抱怨,不厌其烦。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到了林舒。

林舒在接受江逾白的好时,是不是也是这样享受。

我很害怕自己成为林舒这样的人,为了一己私欲而失去边界感。

坦白来说,顾维舟各方各面的条件都很优秀。

不管是谈恋爱还是结婚,他都是不二人选。

然而我还是有一些退缩。

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手机响了。

我松了一口气,低头去看。

麻蛋,是江逾白。

17.

我发现自己越来越不留恋江逾白。

甚至,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很讨厌江逾白。

因为分手后的无数个瞬间,我都已经决定奔赴更精彩更舒适并且属于我的未来了。

而偏偏,江逾白会出现在每一个我大步往前走的时刻里,拉我一把,试图把我再拖回到过去那个旋涡里。

虽然面对顾维舟的时候,我会紧张,会不知所措。

但不妨碍我把他也放在我规划的未来里。

于是,江逾白这个时候发来的信息就很煞风景了。

他问我,「你这两天有空吗?我想带着林舒,跟你解释清楚,我跟林舒之间真的没有什么。」

都到现在了,他还在试图骗我。

或者说,骗他自己。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说「合格的前任就应该是死了的前任。」

因为前任的每一次出现,都在败好感,最后把过往回忆的美好,全部败光。

时间定在了周三下午,江逾白执意要来学校接我。

我不想在言语上跟他过多拉扯,却也不想再和他有独处的空间。

只说,「不用了,有人送我去。」

这个有人,自然是顾维舟。

我推开包厢的门,里面只有江逾白一个人。

没有包包没有外套,看起来林舒还没到。

我随口问了一句,「你没和林舒一起过来吗?」

江逾白皱了皱眉,「我和她没有关系,没有必要一起过来。」

我懒得拆除他幼稚又可怜的把戏。

我坐在了离他很远的位置,果不其然,他眉毛又紧紧皱起,然后起身准备坐过来。

我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离我远点。」

江逾白的神情很受伤,「清嘉,你没有必要这么抗拒我。」

我靠在椅背上,「我今天来听你解释,并不是想跟你和好,而是想跟你说,我们已经走到头了。」

「不管你是喜欢林舒也好,不喜欢林舒也好,我都已经放下你了,有没有林舒,我们现在都结束了。」

江逾白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不可能,清嘉,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

我有些好笑,「你也知道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把心放在林舒身上的时候,怎么不考虑我们之间有这么多年的感情呢?」

他要解释什么,刚好林舒推门进来了。

今天的林舒穿了一件白裙子,配浅色风衣,妥妥的柔弱标配。

林舒进来的一瞬间,我和江逾白都看了过去。

江逾白很快反应过来,往前走了几步,「清嘉,我和林舒之间只是普通的师兄妹关系,以前是因为要帮她做实验,现在我毕业了,我们之间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他说他上次只是碍于导师的面子过去送东西,他说他没有不轨之心。

他说他完全爱我。

他每说一句,林舒的脸色就会白上一分。

到最后,林舒原本得体的姿态已经变得摇摇欲坠,她受伤地看着江逾白。

而江逾白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

林舒只好开口,「姐姐,我和师兄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要是你生气,我们可以从此不联系。」

我冷笑,以退为进,下的赌注可真够大。

于是我说,「真的吗?」

那一瞬间,江逾白眼里有了希望,林舒眼里满是震惊。

江逾白问我,「只要我们不联系,你就会回来吗?」

我没说话,林舒的表情更加灰败。

江逾白当着我的面,删除了林舒的联系方式,然后抓着我的胳膊,信誓旦旦地说,「以后绝不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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