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少了一个要伺候的「大爷」,生活恢复了平静,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除了前夫和他的现任时不时来骚扰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
设计部何菲儿这段时间老喜欢打扮得花枝招展,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眼睛里透着挑衅,身上有股熟悉的香味。
这种香味,我在景讳身上闻到过。
她脖子上的项链,和我抽屉里那条是同款,也是不久前景讳送的。
这是经典的「贱人想上位,刻意在原配面前露尾巴示威」的场景。
景讳是我老公,公司设计部部长,她是景讳的下属。
我家景讳很可能劈腿了!
我大笑三声:哈哈哈,太好了!
家里这个吉祥物,我早就不想要了!若何菲儿能把他收了,我愿意倒贴 100 万!
不过,以上只是推测。
景讳究竟有没有劈腿,何菲儿是不是那位,我得有实锤。
否则,撮合许久,若弄错了,岂不尴尬?
1
我坐在办公室,想了足足十分钟,先给 4S 店打电话,叫他们派人把我的车开过去保养,然后给景讳打电话:
「老景,我车送去保养了,要出去一趟,把你车钥匙给我。」
景讳不疑有他,几分钟后,叫他手下把钥匙给我送过来了。
我把车开出公司后,又开了十多分钟,随便找了个划线的地方停下。
取出行车记录仪的 SD 卡,放入读卡器,插入电脑……
这年头,查手机,查流水,都不如查行车记录仪来得直接。
景讳喜欢把车停在公司后面的一条小路上,何菲儿小步跑来,飞快上车。
不是去吃饭的路上,就是去睡觉的路上。
一切都在我接受范围内,直到——
摇晃的路面撞入眼帘,当男女破碎的声音闯入耳朵。
我愣了好几秒。
这……
这是在……
我纵然知道他们会开房,会做狗男女都会做的事情,可在车上……依然刷新了我三观。
这种事情,不都电视里才发生吗?
我随手摸了根景讳的香烟。
下车,靠在车门上,点烟,深深吸一口。
电脑喇叭还在不断传出他们的战况和对话:
「景总,你好棒!我好喜欢!」「你喜欢我还是喜欢巫总?」
「小妖精,当然是你了!」
我苦笑,年轻真好。
讲真,我还真有点嫉妒,激情这东西,我许久没享受过了。
也真没想到,景讳居然有如此体力,我一直以为他不行了。
2
我叫巫嘉,和景讳是在上班后认识的。
我们同一年进公司,他美院毕业,做设计,我市场营销专业毕业,做业务。
当年,我们是两个小啰啰,奋斗多年,一个做到市场部副总监,一个做到设计部部长,也算同甘共苦。
在公司里,我们是一段佳话。
至于感情——
*老夫老妻了,就算抱在一起,和左手摸右手没多大区别;
*家务事是我的事。
他一个大老爷们,回家就往沙发上一瘫,拖把倒了都懒得扶一下,更别说换灯泡之类,小区电工都比他有用。
*孩子的教育也是我的事,他只负责陪玩和发表观点。
「孩子的天性就是玩!你给她报那么多兴趣班干嘛?我们要给她快乐童年!」
「你吼什么吼?吼她就能把作业做完了吗?……做不完就不做了!哪有布置这么多作业的?!」
至于金钱——
*他赚得没我多。
*我们各管各的钱,各自有股票基金账户。
*平时开销不会刻意分他付还是我付,主要是我付。
*买房这种较大投入,才会商量着我出大头,他出小头,写两个人的名字。
我不是没想过离婚。
这样个男人,除了偶尔拯救下生理需求,也就是个摆设。
可问题是,两个人在一起太久,牵扯的各方利益太多,离婚实在麻烦。
我们几乎是约定俗成的:不劈腿,维持彼此的体面。
如今,平衡打破了——
3
婚姻的束缚,道德的束缚,在我看见行车记录仪的瞬间灰飞烟灭。
年轻的身体,呵,谁又不想呢?
4
何菲儿爱在我眼前晃,生怕我发现不了她和景讳的奸情。
我便给了她一个机会,让她主动加我微信,且朋友圈可见。
我看她朋友圈时,想必她也正在看我的朋友圈。
我的朋友圈是枯燥且乏味的。
90% 的内容和工作有关,几乎全是公司新闻,偶尔一两条和孩子有关。
她的朋友圈则是丰富多彩的。
看电影,品红酒,逛画展,收礼物,参加音乐会……精修图的照片,狗粮满满,却又不敢公开的第二人。
「巫总,这是分公司的季度销售报表,麻烦您过目。」有人把文件放我面前。
我侧头,是程禹萌。
小鲜肉。
大学毕业不到一年,之前在其他部门轮岗,上个月刚进我们部门。
我道了声谢,见他目光滑过我手机,遂关掉屏幕,笑着:「你们年轻人,生活挺丰富。」
他腼腆地笑,退了出去。
这事儿我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两天后——
他再次送文件进来,忽然来了句:「巫总,你其实也可以试试?」
「啊?」what?
「年轻人的生活。」他解释,指了指我的手机,有些磕磕巴巴,脸还有些红,「你……你不老,还很年轻。」
我咬了咬后槽牙。
当一个人刻意提醒另一个人不老时,说明她真的老了。
我说了声「谢谢」,心想,情商呢?
这么个没情商的人,怎么进到市场部的?我看他平时人缘挺好,靠脸吗?
等他轮岗期满,赶紧叫他滚蛋!
5
何菲儿绝对密切关注着我的朋友圈。
每次我发消息,她都第一个点赞,比我那些下属啊,合作方啊,积极多了。
我偶尔也会给她点赞,特别是她暗戳戳秀恩爱,秀脸蛋,秀身材时。
「你什么时候和我们部门小女生关系这么好了?」景讳从酒柜里取出一支红酒,装作不经意地问,再倒上两杯,递给我一杯。
这个人,心虚的时候,一贯不敢看着我说话。
「你说谁?」我明知故问。
「何菲儿。」他坐到我旁边,一只手搭在我腰上,从后面看着我。
「点个赞的关系,也能叫好?」我低头,晃了晃杯子,潋滟的酒液如上等丝绸,在杯壁滑过,「她不也给你每一条点赞吗?你也会点过几个。」
「我是领导。」景讳说。
「我是领导夫人。」我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现在的小姑娘,挺会来事的,比我们年轻时强多了。」
景讳顺着我聊了几句,话题很快扯到公司下一季新品上了。
我和景讳,最大的共同话题是公司,是产品。
而非生活。
6
几天后,景讳送了我一个 Hermes 的包。
十多万的东西,用他的钱买的。
我嘴上说着「谢谢」,心里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也许是因为早不爱这个男人,也许是因为物质对我的刺激实在太有限。
包就只是包,一个装东西的物件而已。
他能买,我也能买。
我想起大学的时候,有人问过我一个问题:「同样个大钻戒,你希望男人送,还是自己买?」
我当时的回答是:「首先,我要自己买得起,且不会心疼,然后才是希望男人送。」
她说我太贪心了,鱼与熊掌,兼得很难。男人不一定欣赏优秀的女人,却一定喜欢小鸟依人的女生。
再一天后,何菲儿脖子上围了条小丝巾,从设计部的办公区域,晃荡到市场部这边。
我们在茶水室相遇。
她的旁边站着几个恭维她的女生——
「哇,传说中的 Hermes,奢侈品中的奢侈品!」
「男朋友富二代吧?对你可真好!慕了慕了!长得漂亮就是不一样!」
「藏那么紧,该不会怕我们给抢了吧?」……
我站在咖啡机旁边,一边听她们说话,一边慢条斯理用刚打好的奶拉了朵花。
何菲儿的目光在我身上荡来荡去。
我冷笑着没搭理。
没料到,何菲儿主动晃过来:「巫总,这么巧?拉花很漂亮,景总真有口福。」
我朝她的小丝巾多看了两眼。
小丝巾里面那条项链,正是和我同款、丢抽屉那条。
「丝巾也很漂亮。」我附和一句,端着咖啡要走。
何菲儿一步跟上:「我男朋友送的!」
挑衅意味不要太多。
我停下脚步,再次上下打量她,目光落在她的小丝巾上,笑着说:「和老景送我的包挺配的,改天叫柜姐给我送一条过来。」
何菲儿的脸色以肉眼可见速度涨红。
「何小姐下次炫富,麻烦拿个像样点的东西。」我再次笑,踩着高跟鞋噔噔噔走了。
她这条丝巾,我刚第一眼看见就知道是配我那个包的。
景讳不知怎么想的,把包给了我,把配饰给了他的小情人。
也许,在他眼里,一条小丝巾足够打发何菲儿了,也就是玩玩,上个床的关系,距「离婚再娶」还差得远。
7
年轻确实是资本。
年轻女孩子最容易犯的错是:高估自己,低估对手。
过分夸大年轻的魅力,以为男人和她睡几觉,说几句甜言蜜语,送几件奢侈品,就是爱情。
何菲儿挑衅我的事,我没告诉景讳。
可景讳知道了。
还没到下班时间,他在微信小窗 call 我。
【听说何菲儿在你面前炫富,被你泼了盆冷水?】
【不光是炫富。】我说,【还秀恩爱,一个劲儿给我说,男朋友送的。】
我猜他很紧张。
聊天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却没有信息过来。
我冷笑着,喝了口咖啡,接着敲:
【现在的年轻人,脑子有毛病吧?在我面前说这些,知道的人,会说她年轻不懂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和你有一腿。】
景讳飞快回复:【怎么可能?别胡思乱想,不就是条丝巾吗?咱不能被她比下去,老公待会儿亲自给你配。】
我回了个笑脸:【幼稚!和下属比这些……】
景讳:【你是老婆嘛!老婆的事都是大事。】
我再次回了个笑脸,关掉对话框。
景讳和何菲儿怎么谈的,是哄还是怒,我不知道,但景讳下班后第一件事就是冲去 Hermes 专卖店,给我选了两条丝巾。
我看着他把丝巾系在我包包的提手上,很清楚这个时候我若提离婚,他必定不会同意。
后期就离婚的问题会扯很久。
有的事情,慢,即是快。
8
年轻女孩子,虽然在某些事上沉不住气,却有个极大的优点:越挫越勇。
当晚,我发了条朋友圈。
配图是刚系上丝巾的包。
配文是少有的鸡汤,大意是:年轻人,就应该好好工作。
因为年华会逝去,爱情也可能会被辜负,而工作不会。只有成为更好的自己,才配得上足够优秀的对方。
何菲儿这次没点赞。
她的那条丝巾,从那天起,我再没见她戴过。
她换了另一种方式挑衅我:
但凡和景讳在一起,必定把景讳榨干!
至于景讳——
他既舍不得我这个既会赚钱,又能在工作上与他相辅相成的老婆,又舍不得何菲儿激情澎湃的身体,崇拜的目光……
可怜的是我岌岌可危的生理需求。
这东西,既难以启齿,又真实存在。
我不打算挽回婚姻,反而担心何菲儿魅力太小,不足以让景讳放弃家庭。
为了给他们制造机会,我加班的时间越来越多。孩子在私立学校,平日住校,就周末和周三回家。
「咦,小程,你怎么又在加班?不去约会吗?」再一次晚上 9 点,我走出办公室,看见程禹萌。
这个年纪,正是爱情比天大的时候。
程禹萌起身立正稍息,神色紧张,指了指电脑屏幕:「报告领导,我把 PPT 优化一下。」
我朝他电脑看一眼,他做的是季度总结,页面还停留在计划销量和实际销量的柱状对比图上。
「是我明天汇报用的吗?」我心下疑惑。
这东西,因为是常规工作,我每次都做得很敷衍,就是一大串数据贴上去。
我重实战,重销量,重利润,不重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是。」程禹萌吞了口口水,脚步稍稍后退,似乎更加紧张。
「报告领导,我学过数据统计,把数据图形化,会更加一目了然……您……您汇报的时候也会轻松点……」
他紧张得脸都红了。
小碎发,婴儿肥,好可爱。
「这么紧张做什么?」
我哑然失笑,走到他旁边,按全屏,再上下键把整个 PPT 拉了一次。
「很不错。」是真的不错,清晰明了,且对比强烈,「空了我也学一下。」
他两只眼睛仿佛在发光。
「我看已经差不多了,你做完早点下班。」我说,「我先走了。」
程禹萌点头如捣蒜,直到我走到办公室门口,他这才大声:「是,谢谢领导。」
我再次回头。
他依然笔直地站着,像一棵喜气洋洋的松树。
笑会传染。
我看着他,跟着也笑了。
这个小伙儿,虽然情商低了点,但胜在勤奋,等轮岗期过,若他想留下来,也不是不行。
9
景讳很忙。
要见缝插针地满足他的小情人,又要维持模范老公形象。
我只要加班,他必定来接。
让我把车丢地下停车场,坐他的车回去。
「最近加班怎么这么频繁?」景讳开着车,随口问,「是不是友商憋大招了?」
「没有。」我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很随意地降下车窗,「趁着淡季,我打算把渠道拓展下。」
「开着空调呢!」他提醒我关窗。
「我知道。」我转头,目光落在景讳的脸上。
这个男人,鼻子高挺,下颌精致,每周健身两次,加上穿衣有品,光是外在,已足够吸引女孩子。
若再加上他的专业、他的事业,心仪他的女孩确实不止一打。
「在看什么?」他笑着,腾出右手,握住我的手,声音低沉,「看了十多年,还没看够?」
「确实很帅。」我笑着,接回开窗的话题,故意吸了吸鼻子,「老景,你觉不觉得车上有股味儿?」
自从上次看了他的行车记录仪,我总觉得这车令人作呕。
「什么味儿?」他下意识地问。
「你觉得呢?」我使劲从他手心抽出我的手,目光依旧紧紧盯着他。
他极力控制面部正一点点僵硬的表情。
「我什么都没闻到。」他说。
「好像是膻腥味。」我终于把目光从他脸上移走,转向窗外。
窗外霓虹闪烁,车水马龙,巨大的广告牌挂在商厦墙体上,一派繁荣。
夏日的风从车窗吹进来,带不走一丝暑意。
我迎着风,想起一句古语,并念了出来:
「入鲍鱼之肆,久闻而不知其臭;入幽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
景讳沉默半晌:
「巫嘉,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我笑着打太极,「提醒你明天洗车。」
那天晚上,
床笫之间,景讳依旧是有心无力,我再次体会到什么叫强弩之末。
10
景讳把车洗得很彻底。
不光里里外外洗了,还把地垫换了,椅套也换了,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叫「心中有鬼」。
再紧接着,我加班,他陪加班。
或者在他们办公室,或者抱着笔记本到我们办公室。
那体贴程度,直逼当年热恋。
他怕我知道他劈腿的事,怕我提出离婚。
「最近下班没应酬?」
「哪有那么多应酬,陪老婆更重要。」
11
何菲儿则刚好相反。
从我建议景讳洗车开始,到现在已经将近一个月,这段时间,这两人应该没有机会为爱鼓掌。
她不是一个安安心心、只想赚点零用钱的情人,她想上位,想把我赶走。
她用陌生手机号码频繁给我发短信。
【巫嘉,景讳早不爱你了!他和我在一起几年了,你放手吧!婚姻靠一个人坚持没意思!】
【他爱的人是我!说你在床上像死鱼!我才能带给他无限活力!】
【怎么不回短信?堂堂市场部总监,遇到事情只想逃避!你不光在床上像死鱼,生活中也是!难怪他烦你!】……
【巫大妈,奉劝你一句!像你这种年龄,早离早好!说不定还能遇到第二春!离晚了,可就是没人要的黄花菜了!】
【我这里有他的床照,你要不要欣赏一下?!】
再一串彩信过来。
我一张张认真看过,就角度而言,应该全是偷拍。
何菲儿还算聪明,至少知道用贴纸把她的脸遮住,只留下赤裸裸的景讳。
【拍得不错。】
我第一次给她回信息,再看看她信息中满屏的感叹号,估计她是急了。
很好,我要的就是何菲儿急!
病急,才会乱投医。
【可惜,你好像弄错了一件事:这件事的关键,不在我,而在他。】
我慢条斯理地回复。
【满足生理需求而已,你真以为他爱你?】
【他就是爱我!】对方秒回。
我敲了个【呵呵】发送出去,紧接着——
【于他而言,你只是炮友,你觉得男人会为了炮友和老婆离婚吗?】
我敲下她的名字。
【景讳不蠢,蠢的是你。】
【何菲儿,别做梦了!你赢不了我!】
何菲儿没再回复。
我笑着关掉手机,对付她这样年轻的女孩儿,遣将不如激将。
她处心积虑想嫁给景讳,不会什么也不做。
12
我知道何菲儿一定会做点什么,却没料到她出手便刨了个坑,把自己活埋了!
周二上午,全公司沸沸扬扬传着一条八卦新闻。
说公司某领导出轨女下属,在地下停车场大玩车震,被监控摄像头拍到,宠妻人设彻底塌了!
我无论去洗手间,茶水室,还是在公司某些项目群,都能听见看到只言片语。
八卦中没有男女主角的名字,大多数人都在猜猜猜。
整个公司仿佛陷入八卦的狂欢。
我们部门讨论得也挺欢。
「我去!这得有多饥渴,最近的酒店,出门右转 200 米,这都忍不了?」
「那女的得有多骚?」
「一个巴掌拍不响,那男的有妻有子,更恶心!」
「单身狗瑟瑟发抖,每天一个婚姻恐怖片。」
「你也不用太恐婚,只要看看巫总和景总,就觉得爱情还是可以信一信。」
「景总昨天晚上又送爱心宵夜了,那家的烤茄子,我可以来一打!」
……
我没参与讨论。
一是不合适,二是隐隐预感八卦新闻的男女主角,正是景讳和何菲儿。
……
下午 3 点,部门群忽然安静了。
不光群安静了,连部门办公室,也静得只能听见敲键盘的声音。
我转头朝外看,只见同事们无论出去上厕所,还是去茶水间,都蹑手蹑脚,生怕被我听见。
他们这是看见视频了?
知道八卦的男主角正是日常给他们撒狗粮的景总?知道让他们「相信爱情」的男主角最终背叛了婚姻?
呵。
呵呵。
我其实比他们早半个小时就收到了视频,公司安保部部长亲自发给我的。
景讳前脚走到地下停车场,坐进驾驶室,何菲儿后脚就跟了下去,一把拉开副驾车门。
隔着后窗玻璃,只看得见车内人影晃动。
一两分钟后,轿车开始剧烈晃动……
我关掉视频,给安保部部长说了声「谢谢」。
【我想你迟早会知道,与其最后一个知道,不如早点有心理准备。景总只是一时糊涂,你别太放在心上,别太伤心。】
【我知道。】我说,【只是有点突然。】
安保部部长再安慰我几句,我没再回复,假装伤心中。
13
那天下午,安慰我的人挺多,基本是同一级别或者级别在我之上的。
我们部门,所有人噤若寒蝉,努力降低存在感。
倒是程禹萌,这个情商为负的,小心翼翼捧着一盒巧克力走进来,放在我桌上。
「你做什么?」我抬头瞟他一眼。
他吓得打了个哆嗦:「巧……巧克力能让人心情好点,送……送给你吃……」
我迅速反思:我看起来有那么凶?
待他走出办公室,我从包里取出补妆镜,照了照——
还好吧。
也不是太凶,最多有点严肃。
14
那天下午,景讳在做什么我不知道。
也许,他和我一样,一下午没出办公室,处理着晚上同事们的「关心」,也许,他正安慰着何菲儿……
风暴口的三个人。
我遭遇的不过是「背叛」,景讳犯着「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何菲儿却是「勾搭有妇之夫」……
她的境况比我和景讳都惨。
我心下「啧啧」,用这种方式逼景讳离婚,也算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年轻人,果然勇往直前。
直到下班,黄昏降临,景讳这才找我,微信小窗闪了闪。
景:【老婆,我可以解释的。】
我:【解释什么?说你喝醉了,把她当成我?还是说,你们在车上单纯测试防震系统,其他什么都没做?老景,我和你在一起多少年了,我也要脸的。】
景:【我知道,这件事是我不对。】
景:【你原谅我好吗?昨天下午,区上有个会,我刚上车,她就跟上来了,直接脱衣服……】
景:【我没能把持住。老婆,对不起,你怎么罚我都行!】
我盯着屏幕,笑了笑,拆了两颗巧克力吃了。
这才继续——
【老景啊!】
【有些事,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你和何菲儿,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一直在等你主动断,没想到给我这么个重磅炸弹。】
【找时间去一趟民政局吧!】
景讳解释了许久。
我坐在椅子上,一颗接一颗吃巧克力,直到一盒吃完,这才敲了几个字:【我累了,先回了。】
15
晚上 7:30。
部门其他人早走了,只剩下程禹萌,他看见我出来,蹭地站起,站得笔直。
我朝他电脑瞟一眼,电脑上是扫雷,地图已点了一半。
「你怎么还不走?」
「我……我想等你走了,我再走。」
程禹萌至少 178 的个头,瞪着一双大眼睛,碎发搭在眼睑上,脸蛋再次红红的。
想举步上前,却忍不住后退。
有些踟蹰,有些萌。
我莫名想起小兔子,觉得他头上仿佛有两个隐形的粉粉的兔耳朵。
程禹萌。
禹萌。
萌。
名字起得挺契合。
「放心吧,这么点事,我还不至于自杀。」我抬步朝外面走去。
他火速关电脑,三两步追上我。
「巫总,我有驾照!我……我可以做你代驾!不,不收钱的……我的意思是,我送你回去,然后再走……」
他眼神慌乱,有些语无伦次。
我平静地看着他:「你不觉得我的情绪比你稳定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巫总,让我送您回去吧!我怕您开车走神。」
我把车钥匙丢给他。
16
程禹萌是个好司机。
无论起步还是刹车,车子都很平稳。
更难能可贵的是,从上车到目的地,他一句话没说,没故作关心,也没窥探隐私。
只在下车的时候——
「巫总,要不这几天,我早晚接送您?」
「我看起来像那么没用的人吗?」
我摊开掌心,要车钥匙。
程禹萌低着头,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车钥匙还给我。
「那……你睡觉前记得喝一杯热牛奶,别想太多。」他说。
我「嗯」了一声,「谢了」。
17
离婚这种事。
无论之前想得多么透彻,权衡过多少次利弊得失,真到了这一步时,依然有许多患得患失。
甚至有一瞬,我有过动摇。
曾经陌生的两个人,要经过多少次磨合,才能融为一家人。
筋连着肉,肉连着筋。
如今,这连着筋的肉,要生生拔了。
景讳半夜才回家,他摸索着上床,似乎想抱我。
我睡得并不是太沉,老实说,他的晚归在我意料之外。
「滚!」
简单一个字,仿佛从胸口咆哮出来。
他的动作滞了下,这才用额头抵着我后脑勺,同样低声:
「老婆,我不想离婚,我保证没有下次。」
「确实没有下次了。」我说,「景讳,我给过你机会。何菲儿无数次挑衅我,我以为你知道……女儿那边,我会给她说。」
景讳叹一口气:「巫嘉,等你情绪稳定了再说。」
我从枕头下摸出手机,丢给他。
他知道我手机密码,也一定能翻到何菲儿发的短信。
我当天就把部分回复内容删了,也就是说,他只能看见何菲儿如何嚣张,看不到我的激将。
小三这种生物,我虽然要借她之手把家里吉祥物收了,却对她没丝毫好感。
知三做三。
18
第二天早上。
景讳破天荒早起,在厨房做早饭。
我的记忆中,只有当年他追我的时候,我怀孕的时候,他操持过家务,其他时间,都是我买菜洗菜做饭洗衣拖地收拾房间,以及送孩子上学,接送她上培训班。
「老婆,收拾好了就过来吃饭,我给你煮了饺子。」他系着围裙,眼睑下方有明显的黑圆圈。
「你做这些有什么用?」我靠在拐角处墙上,双臂环抱,嘴角全是冷笑,「我们已经结束了。」
他端着盘子的手明显顿了下。
「老婆,再给我一次机会!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我们在一起十年了,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怎么能现在放手?我们还有个女儿,她那么乖,你也不想她没爸爸,对吧?」
「我保证以后不招惹其他女人,心里眼里只有你!」
「老婆,我们说好要白头偕老的!」……
我笑。
所谓白头偕老,很多时候不过是一方得寸进尺,另一方步步退让。
我的目光落在他不断震动的围裙口袋上:「先接电话吧!」
他拿出手机,只看了一眼,脸上便是大写的尴尬。
呵,何菲儿。
我转身去了洗漱间。
景讳在外面小声说话,似乎还有些冒火,紧接着,我听见大门开门关门的声音。
19
何菲儿就在楼下。
我站在阳台上,将两人的拉拉扯扯看得一清二楚。
景讳怒气冲冲,过去后,抬手就是一巴掌。
何菲儿捂着脸,懵了一瞬,随即,她展示了年轻人才有冲劲儿——
不但没退,没转身就跑,反而一步上前,两只手死死勾住景讳脖子,仰头吻了上去。
景讳从反抗推拒,到激烈回吻,再到猛然想起现实,他一把把何菲儿推开,抬头朝楼上看来。
我站在阳台上,看见景讳身后的何菲儿朝我做了个「V」的手势。
我看不清她脸,可她脸上得意的表情,不用看也能想象出来。
20
景讳是个要脸的人。
车震加楼下激吻,他再没脸向我提求原谅。
「离婚协议书我会签。」
「我的错。房子我只要一套最小的,有个住的地方,其他全部归你;车子一人一辆;理财账户各归各;孩子的学费抚养费,我每年一次性给 6 万,可以吗?」
「可以。」我是个好说话的人。
没计较 6 万仅仅是孩子每年学习开销的一半,吃饭穿衣生病玩耍都得另算;也没计较通货膨胀带来的货币贬值;更没计较他完全不打算争取孩子抚养权的态度。
这个男人,这么多年,光顾着把自己活精致了。
21
孩子那边,我没有瞒。
在我教育理念里,从来没有粉饰太平。
我很直接给她说——
「爸爸妈妈要离婚了,以后不再一起生活了,爸爸依然是爸爸,却不再是妈妈的老公。」
「爸爸有其他喜欢的人了。」
「人的一生很漫长,爱情不是永恒不变的。每个人,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孩子点头,比我想象更平静地接受了。
倒是双方父母,不光一个接一个打电话,还专门跑过来问怎么回事,有没有可能复合?
当然不可能。
就算没有头顶一片绿,我也早不想维持这段婚姻了。
我是孩子的妈,不是景讳的妈,对养两个孩子一点兴趣都没有!
22
我和景讳离婚的时候,新婚姻法还没推出离婚冷静期。
离婚双方只需要把身份证、户口簿、结婚证、证件照一带,再到行政服务中心的民政局窗口把离婚协议书一填,当场就能办下来。
令人意外的是,何菲儿跑来搅局了。
「不许盖!」
她一巴掌打在窗口工作人员桌子上,继而转头喷我——
「巫嘉,你怎么这么贪?!」
「股票基金账户就不说了!房子是共同财产,怎么也应该一人一半!凭什么你拿三套大的,给景讳一套最小的?」
「抚养费一年 6 万,你在开什么玩笑?均下来一个月 5000!你出去问问,多少人一个月薪水才 5000!你家小孩儿是公主吗?」
「我告诉你,你别妄图用离婚这招把景哥的财产榨干!我和他以后也要生活,也要生孩子养孩子!」
「抚养费不是不给,一个月最多 2000!房子得再给我们一套!」
她说得理直气壮,声音不小。
排队离婚的人都在看我们。
景讳觉得丢人,小声训斥:「菲儿,这是我和巫嘉的事,轮不到你插嘴!」
何菲儿两串泪珠子一滚,委委屈屈,期期艾艾:「景哥,我是怕你吃亏,巫嘉做销售的,多会算啊!」
我神烦绿茶。
「太难看了!」一声叹息后,我慢条斯理站起来,与她对视。
「何菲儿,你若要撕,我奉陪。」
「我和景讳可以不协议,咱们打官司!」
「你和他在公司车震的视频,你发给我的性爱照片,都可以做呈堂证供。」
「婚内出轨,用夫妻共同财产给你买礼物,吃大餐,住酒店,这部分的钱,我会全部追回!」
「我就不明白,你一个三儿,哪那么大的勇气,天天和原配叫板?!」
周围已经有人开始议论。
景讳拉了拉我,示意我不要说了。
我怎么可能遂他愿?
「你们这种,知道叫什么吗?叫道德败坏!」
「我今天和和气气站在这里,是看在两家父母的面儿上,看在孩子的面儿上,咱们好聚好散!否则,我不但要他净身出户,还要你原地社死!」
「何菲儿,你最好想清楚,景讳什么身份,在行业什么地位!一旦口碑彻底崩了,你们以后的生活也就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