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通过科学手段,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把握,找到远古神灵与人类之间的……」
妈的。烧没了。
我左右翻了一遍,再也得不出其他结论。
我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强行打开思路的话,就像在证实女老板口中怪诞的神话故事。
有那么一种古老神灵,又或者说,是某种物质组成和我们不一样的远古生物,在千万年里,一直潜藏在螺分村的地底。
那个传说,通过李博士的某种研究,得到了证实。
他证实这个做什么呢?
我挠了挠头皮,使劲地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
罗小姐说,她和李博士来到螺分村不过半年。
但这我刚刚看了李博士亲手写的笔记。
他们记录的时间,是从四年前的秋天开始。那时,他们就已经在研究螺分村。
四年来,不断地有男性村民成为他们的试验对象。
正是 187 名男性村民失踪的时期。
我一瞬间毛骨悚然。
脑子里不停地缕线索:
四年前的秋天,罗小姐和李博士两个人来到螺分村。
他们没有进村,原因不明,或许是因为李博士不知从哪里得知了传说,并且相信了「男人进入螺分村就不会活着出来」的传言。
他们在村外花钱,请螺分村的男人们来进行试验。
罗小姐自那时起,不停地出入螺分村。
不仅如此,她还故意引来一些外来的男人进入螺分村。
撇开别的不谈,罗小姐本就是个温柔美貌、见识多广,充满女性魅力的女人。
男人们几乎没什么抵抗,就中了她的陷阱。
刚开始,李博士也是自由身。
可罗小姐是个极为擅长照顾男人的女人。
李博士根本不能抗拒,不到半个月,罗小姐就开始给他洗内裤了。
于是一步步的。李博士不用做饭、不用购物、不用出去和人打交道……
发展到不用站起来穿衣,不用坐起来写字。
我悚然想到。
他坐进轮椅不是突然的。而是一天天地、渐渐地,进展到无法走路的地步,不得不被她放进轮椅里推着走。
李博士一直念叨着的「祭祀」,恐怕就是指罗小姐引诱男人们出村,但他们刚踏出村子一步,就立刻整个人融化成了「螺神养分」吧。
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卧槽。这么下去我是真的要做螺神的养分了!
我拿出手机一看,还是一丁点信号也没有。
说起来,我就算成功打通了电话,告诉公司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真有人会信吗?有人会来援救我妈?
可能会替我打安定医院的电话吧。
罗小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和螺分村的女人们不一样,她可以自由地出入螺分村。难道罗小姐自己就是螺神?
突然,我听到「咚咚咚」的声音。
听着不像敲门。
我回头一看,窗外正站了一个人,在那里冲着我笑。
我尖叫一声,认出了罗小姐。
这他妈是二楼啊!
可罗小姐像敲门似的,又敲了敲我的窗。
我悚然盯着她半天,心想我他妈才不要开窗。可不知为何,身体却鬼使神差地站起了起来,给她开了窗户。
等我反应过来,赶紧一脚把李博士的笔记踢到床底。
罗小姐从窗口跳了进来。
她望着我,眼睛跟一汪水似的。她说:「谢谢你,你是个好心人。一般男人都叫我滚。」
我干笑:「为什么呢?」
「我不清楚呢。」她笑了笑,紧接着,她笑得更厉害了,张大了嘴,舌头伸出来,那舌头得有半米长,根本不是人类的长度。
它还在越来越涨大, 变成了我在无菌舱见到的肉块大小。
一只小手从舌头上伸出来。
一个女人懒懒散散的声音说:「我只是想实现男人们的心愿而已。」
那声音不是罗小姐发出的,是那只小手背后的东西。
紧接着,罗小姐忽然弯了下腰,昂起脑袋。
一瞬间,我眼前一片模糊,粉籽如海浪向我喷涌过来。
我被一浪打到门上,顺势拼了老命打开门,冲了出去。
粉籽如开闸了似的涌出来。
我被冲出了招待所,一冲上地面,就使劲吐,把嘴里、鼻子里那些黏腻的粉籽全都吐了出来。
我的妈简直像掉进粪池。
我往村子里跑,使劲拍打村里瓦房的木门。
想着不管是谁,至少出来个能帮忙的人。好歹见个人类也好。
可我怎么拍打,都没人回应。
我一急,一脚踢开一户人家的门,里面黑乎乎的,我拿手电筒一照。
床上地上墙壁上……全长着螺丝。
巨量的螺丝大大小小地嵌进了整个屋子,在屋子里吐着密密麻麻的粉籽。
我感觉我已经麻木了,都他妈叫不出声了。
屋里突然窜出一个女人来,指着我鼻子大骂。
我听不懂她骂了什么,只觉得她急着要我出去,死命护着满屋子的螺丝,不让我靠近。
仿佛那些螺丝……是她的宝贝儿子。
我顿时感觉不对,又扭头去了另外一家。
不出所料,打开的每户人家,都被大量的螺丝占据了。螺丝嵌在墙壁、家具、电器里,吐着粉籽,俨然是个重要的家庭成员了。
这村里,老太婆也好,年轻女人也好,都死死护着那些螺丝,生怕我踩到它们。
我突然就明白这是什么了。
家里的男人们变成螺丝了。而这些女人,压根没察觉。
我冲出门去,又哇哇吐了一大口胆汁。
我他妈是吃饱了撑的,和他妈的螺丝斗争。
这里没一个人脑子正常的。
福寿螺!都他妈是福寿螺!
我一路跑向村口,还没跑到那个标志性的井前,就摔了一跤。
我摔得有点狠,鼻子还在出血,脑袋嗡嗡的。
爬起来,村口处站了个人。
罗小姐站在村口,对着我招手呢。看见我了,她又张开怀抱,好像正等着我呢。
她看起来又像个正常女人了。
看起来干净朴素,清秀温柔。
可看一眼,我就怕到骨子里了。
每一个来螺分村的男人一定都是这样。在村口处投入罗小姐的怀抱,继而变成屋子里那堆东西。
因为太恐怖,我反而镇定下来了,脑子里涌出许多念头。
夜幕笼罩着螺分村。
我的声音划过村子里寂静的空气:
「我不跑了,我们做个交易。我有个好主意,能给你献祭更多的人。你有没有兴趣?」
黑沉沉的村子里,只有招待所一层亮着光。
我和罗小姐对坐在写字台前,把老电视机挪开,我在桌上给她画了张大饼。
我得出结论:
「根据我今天的观察,你们还远远不够人数献祭。今天即便加上我一个,也不够组成螺神的一根须子的。
「不如充分利用我,用我虚假的调查报告,以及我的人脉,吸引更多男人来送死。如何?」
罗小姐歪歪头,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也就是说,我给你们带来受害者。我公司里男同事多。」
女老板这时忽然怒骂一句:「你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她蹲坐在大厅角落里。自从我和罗小姐一脸和气地进了门,她露出一脸惊恐,缩到墙角,直勾勾地盯着我俩。
「谬赞。」我说。「我只是觉着这里宣传余地很大。我会告诉公司里,这里男人都是骗保,能给公司省一大笔钱。男人们在这里活得很滋润,这里是女人国,没一个女人不是美女。」
「呵忒。」女老板朝我脚边吐了口痰。
罗小姐:「怎么突然转想法了?」
我沉迷片刻,说:「他们来了是死,不来我独死。怎么都是个死,独死不如众死,大家一起玩儿完。」
罗小姐也沉默了。片刻后,她说:「我要和螺神商议。」
「和螺神……能打商量吗?」
罗小姐忽然露出可爱的笑容:「当然啦。我是螺神的新娘嘛。」
我一下噎住了。
「你是啥?」
罗小姐又笑了笑,竟然像有点害羞了似的。
我心里又涌起那种震撼感。罗小姐这时忽然转过头去,不知不觉间,齐六就已经出现在门口了。
他肩膀上只留下一片血迹,显然是被炸伤的。
罗小姐对齐六吩咐:「你堵着他们,不能从这里出去。等我回来。」
说完,她出了门。
此时,外面天仍是一片漆黑。
我真想知道罗小姐是怎么和螺神对话的,她这个新娘,到底是怎么做的。
可我不敢动。反正也不会跟我眼前演示。
我、女老板、齐六三个人挤在招待所门厅里。
我陷入非常大的精神折磨中,偏偏这对夫妇跟边儿上吵起架来。
他们用的方言,我也听不懂,估计还是家庭里那些破事吧。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吵起来。我也对夫妻精神素质感到钦佩。
只是,中途女老板和齐六偶尔忽然瞥我一眼,又立刻收回目光,让我觉得颇为怪异。
他们吵够了,女老板忽然问我:「你说罗小姐有什么好,怎么男人都围着她转?」
我说:「这谁他妈知道,男女之间就那么回事呗。」
也不知道我怎么就激起女老板的愤慨了,她拿起笤帚打了齐六好几下,俩人又打做一团。
其实我颇为理解齐六的感受。
我被罗小姐呼来唤去的时候,那感觉难以形容,总之就是……挺快乐的。要是违背她,才难受得说不出。
半个小时后,罗小姐回来了,她走进来的时候,跟月光照进陋室似的。
大家突然就安静了。
罗小姐:「你可以叫人来,但必须都是男人,不得少于 100 人。给你 4 天时间。」
我脱口而出:「不可能。我到哪儿这么快给你找 100 个男人?」
「那就 150 个男人。3 天时间。」她语气很温柔,眼睛直直盯着我。「你还要讲价吗?」
我毛骨悚然。
半晌,我点点头:「好。我明白了。」
9
为了补充体力,我囫囵睡了两小时。
醒过来,罗小姐还在招待所里,她见了我,忽然很亲切地抓着我的手,说:「你的手怎么这么冷,一直发抖呢。肯定能量不足,快来吃点东西。」
我是真的抖。
我盯着她,拿起筷子,手抖得一下就松手了。
罗小姐开始喂我。我一点也不想吃,可最终我完全不受控,自己就张开了嘴。
什么东西滑进我嘴里,我想吐,吐不出来,只看到她碗里都是粉籽。
太恶心了。
罗小姐应该知道潜入白楼的是我,但并没有注意到我偷走了什么。
那本笔记还藏在我的床底呢。
如果那个在无菌舱里的大螺丝,能看到或者察觉到我在做什么,它会告诉罗小姐我偷东西的事。
但它没有。
这意味着,那大螺丝可能不长眼的。
如果不是罗小姐和它沟通,它就看不到我。这可能是个撬点。
罗小姐给我搞来一部座机。现在村里没有信号,这是唯一可以通向外部的通信措施了。
我在监视之下,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出去。我没别的选择,电话对面都是我同僚。
即便罗小姐不在,齐六也在我旁边盯着我。
我没法说多余的话,只好说一些昏话,像搞网络诈骗,也不知道有几个人中计。
我抱怨:「我他妈都没时间上厕所,你是不是要看我拉在桌子底下?」
齐六只好让我去后院上厕所。
我从后院爬回到厨房里,找到了正在做饭的女老板。
「我有个主意。你想不想摆脱掉罗小姐,离开螺分村,到大城市里生活去?」
女老板当然不信我,我就跟她把我的计划说了一遍。
她将信将疑。
「之前听你的,我可差点被齐六开了瓢。」
我摆摆手:「这次听我的准没错。这事结束,齐六就醒了。你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女老板没说话。
我又劝她:「就死马当活马医呗,你也不想后半生一直被困在这儿吧?」
她点点头。
第二天晚上,我让齐六给罗小姐传句话,说我有点事跟她商量。
齐六说的话我都不懂。
女老板冷笑说:「他是个普通话都不会说的废物。」转头对齐六说了些什么。
齐六指指我,说了句什么,一瘸一拐地出了门。
女老板:「他说你这种大城市来的男人,最会花言巧语骗女人。让我别信你,好好看着你。真蠢。」
我问:「东西都准备好了?」
女老板将一个玻璃瓶子递给我,里头装着狗牯脑茶。
我坐在桌前静待。
等罗小姐一进门,我就请她看我为宣传螺分村写的文案。不用说,这种宣传工作我也很熟练。
上面写了各种「螺分村的女人,人均田螺姑娘」「又美又爱做家务」「勤奋肯吃苦」「男人的天堂」,等等。
罗小姐看了,竟然笑了:「我不知道你的道德底线能压得这么低。」
「你想不到的事还很多。你上次说,你是螺神的新娘,是什么意思?」
罗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你要是螺神的新娘,我可就不敢横刀夺爱了。」
为了接下来的事,我心里很紧张,两手都在冒汗,正好用满嘴的奉承话掩盖过去。
罗小姐听了,捂着嘴笑了。
「你我不用担心,我在人类的层面还是单身的。」
什么叫人类的层面还是单身的……她还有非人类的层面吗?
我简直像灌了满脑子的铅。
我邀请她出去散步,硬着头皮说月光不错。其实漫天的乌云,根本看不见月亮。
但罗小姐同意了。
这时候,她还挺像人的。
我们一直走到螺分村三岔路口,前方是那口井,井上面的天空偶尔乌云掠过,露出一点月亮的边。
我随口问起李博士,问她和李博士是什么关系。
「普通的工作关系。」
「这样啊。」
我又随手递给她茶水。她看向我。
我解释:「狗牯脑茶是这边的特色。我想着在宣传里也用上它。比如,来螺分村发展的青年们,都可以进入这边的制茶工业,拿干股。」
罗小姐摇摇头感叹:「你们这些男人啊,鬼点子真是多。全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那是自然。你尝尝,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味道,对宣传还挺重要的。」
我眼看着她喝了一口,怕暴露紧张,把目光瞥向别处。
这时,罗小姐忽然叫了我一声。
我回过头。
「其实,不做夫妻的话,你这样的男人也不错。」她说。
我心一沉,嘴上只说:「是么……」
「这几天有些累了。」
她忽然闭上眼睛,往前一倾,倒在我怀里。
我搂着她,顺手把她扔井里去了。
我挨着井口往下看,听半天,一直听不到落地声。
心里又惊又惧。
这井他妈的通向哪里啊?怎么不见底呢?
我不敢多想,匆匆回过头,正对上一双眼睛,吓得我差点没跌到井里去。
是那个压水井的老太婆。
她看着我,忽然叨念起来:「呸古吕。」
我说:「别靠近。这里危险。」
「呸古吕。」
我不耐烦起来:「你说,到底有什么要来了?!」
她却不说话了,只是慢慢倒退着,离我越来越远,一直退进黑暗里。
我毛骨悚然,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真实。
但计划都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了。
我扭头跑回招待所,看到在柜台边上呼呼大睡的齐六。和女老板略一点头,她递给我一把钥匙。
我拿着钥匙,开走了她院子外面停放的三蹦子,一直开到白楼,将李博士背了出来。
李博士人相当迷糊。
他看到是我,虚弱地拍拍我的肩膀,手比成一个六的手势。
我说:「我知道我很六。不用谢。」
他却把手比在耳朵边。我才明白过来。
「手机打不通的,座机线也断了。」
但李博士始终抓着我不放。
我背起他,像背起一袋棉花。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轻成这样?
我给他放在三蹦子上,拿汽油在白楼里里外外浇了一圈,划火柴点燃了它。
眼看着火苗蹿到建筑物里面去,我赶紧开着三蹦子远离了白楼。
回到接待所门口,这才下了车,往回眺望。
隔着这么远,空气里已经充斥着焦味了。
从招待所只能看到白楼的一角。白楼和后山的森林离得太近,已经有火苗窜进了林子里。
感觉会发展成山火。但如果能顺便烧掉那些个恐怖的金橘树,也算是立了一大功。
只是那种古怪的震颤感在持续。
一些不像是烧焦东西的声音,在村子里蔓延着。
我的目的是烧死实验室里那些东西,但接下来怎么办,我实在没把握。
总之,先把李博士放下来,询问下他的意见吧。
我刚转过头:「李博士——」
李博士瞪大眼睛看着我……的身后。
我刚想转头,突然,后脑勺被什么狠狠一击。我眼前一黑,我晕死过去。
醒过来时,我只感觉头脑昏沉,脑瓜子巨疼。
耳边有人在咕噜咕噜地说话。
睁开眼。女老板站起来,走到我跟前,她身后坐着齐六。
我们都在招待所的一楼。
我被绑在房梁上,他俩围着我。李博士则不见踪影。
女老板看着我,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下,罗小姐那些金子,就都是我们的了。」她说。
10
直到此刻,我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图财害命。
俩人之间咕噜咕噜说的那些方言,都是密语。为了瞒着我,私下里商量怎么坑害我。
我尽量保持镇定,问女老板:「你说的那些传说是真的吗?」
可惜,这个事,她还真没撒谎。
「当然是真的,你都看到我的脸了。」
她又一次展露她的半张脸,一直贴到我眼前。那些螺丝都要贴到脸上了,我转过头。
「是真的,你还敢算计李博士和罗小姐的基金?」
女老板哼笑了一声,没理我的话,反倒问:「金子呢?」
「什么金子?」
「就是基金啊。你不去找金子,偷偷溜进大白楼做什么?」
我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奈,骂道:「你他妈是不是真的在外面上过学?你怎么会不知道基金是什么意思?基金不是金子,是存在公司账户里的公用金!用来做研究的!存在银行账户里!」
她抡起棍子给我腿来了一记,我疼得直骂娘。
女老板:「你们这些城里人,就是满嘴胡说八道。他们要不为了金子,来螺分村研究个屁啊?谁会管我们死活?」
我根本解释不清。她也不明白啥叫科研,只断定有外来人,就意味着土地里有金子。
我左右掰扯,根本她说不到一起去,反倒白白挨了好几棍子。
齐六途中忽然出去了一趟,又从门外跑进来,咕噜咕噜说了一堆。
女老板扔下棍子也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了。
她脸色变得很差,说:「火太大了,林子都要烧没了。」
齐六又说了句什么。
「去他妈的。真金不怕火炼!继续等。」
合着他们还在等着稍完别的家伙,再进去捡金子呢。我无话可说。
女老板忽然看向我:「把这家伙丢进去烧死吧。他鬼主意多得很,怪吓人的。」
我心里一沉,赶紧求饶:「那白楼里头真的没金子的。你问你丈夫!他看见过没?我们公司有个大保险箱,我带你去拿金条好不好?」
女老板哼笑:「你拿骗罗小姐那套骗我可不好使。老娘是结过婚的。」
她咕噜咕噜跟齐六说了几句,又转向我。
齐六扛起我就往外走。
这下好了,齐六不会说普通话,非给我扔进火堆里去不可。
我挣扎半天,但手脚都被绑着,根本不能动弹。
齐六开着三蹦子,一路向着林子走。
我感觉到温度渐渐升高,心里拔凉,想着这下死定了。
对文盲来说,基金听不懂,扫码支付听不懂,我也没办法随身掏出金条来给他啊!
火越烧越旺,村子被红光照耀着。
烈焰把整个村子映得一片血红。
车子刚到三岔路口,我忽然听到轰隆一声。
回头一看,白楼轰然倒塌。它旁边就是悬崖峭壁了,一时间整个楼体都飘然坠入了深渊。
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那东西肯定烧死了,掉下去回不来了。
齐六却指着悬崖上面一通叫骂。
我听不懂,但估计得出来。肯定是「草泥马白干了」。
他回头看看我,忽然把我拖下了车。
我慌了,大喊:「你干嘛?!」
他也不说话。我看那井口离得越来越近,突然明白了他的想法。
「卧槽你等等!我有钱!别!兄弟!好商量!」
他看到火烧得这么旺,不乐意赶路了,想给我扔井里一了百了。
我才把罗小姐扔下去没多久,难道我自己就要下去了?
我求饶也没用,骂也没用。
念头还没转完,身体一轻,我就给丢进水井了。
我大叫起来,这时候奇迹居然发生了。
我脚上绳索本来就绑得松,加上我一路上一直不停地摩擦它,情急之下,我一叉腿,正好卡在井壁上。
活像尚格云顿那个经典大劈叉,我两边膝盖顶住井壁,头也顶上,形成一个相对稳定的三角架构。
顶是顶住了,可这井壁实在光滑,我这个姿势压根爬不上去。
可我也不敢动,生怕齐六没走,再给我扔块石头下来。
就这么撑了有一分多钟,我膝盖上的力气渐渐消失。
下放就是黑黝黝的井洞。之前我把罗小姐扔下去的时候,心里就有这个感觉。
井底一点声也没有,不知道落向哪里,掉下去了……到底是怎么个死法?
底下无边无际的黑色好像通往什么未知深空,生死都模糊了。掉下去,就永远再往下坠,不知道活着还是死了。
……我就是死,也想死得正常点。
我一咬牙,使劲仰起脖子,对着井口大吼:「救命!有人吗?」
叫了一会儿,也没人回应。
不知有多久,我突感头顶凉凉的。
一滴,又一滴。
下雨了。
有个人头从井上方探过来。
我精神一振,发现是那个老太婆。她探着头,直直盯着我。
我赶紧对她喊救命。
她说:「呸古吕!」
「救命!你知道什么叫救命吗?叫人来,拿绳子来!」
我叫了半天,她完全听不懂我的话,看了我一会儿,头缩了回去,就消失了。
12
回到招待所,我找到了女老板和齐六。
他们见到我都很吃惊,甩起手边的铁锹棒槌就要来砸我。
我告诉他们:「我不计前嫌了。现在大家想活命,就得靠我。」
「你们也看见了吧。山头那东西。现在那东西醒了,我们谁也跑不了。」我指指齐六。「你自己看吧。我和你男人,都得当它的肥料。」
女老板:「你有啥子办法?」
「只有一个。」
我拿出纸笔,给他们写写画画,又一次画起了大饼。
「这不是我想到的,是李博士来这里以后发现的。」
「你们自己也该清楚。80 年代就有这事了。你们可能没见过,但外面的人,还有养殖福寿螺的呢。」
「养殖那玩意儿做啥?」
「变草为肉啊。」我说。「螺神是什么组成结构,食性咋样,我不知道。但地球上的福寿螺基本吃素,水花生也是素。它还长得贼快,什么艰难环境都能长。」
「所以呢?」
「我们合起伙来,把水花生撒到山头上去。大螺丝想出来,也得把这些玩意吃干净了才出得来!」我画了个圈,把笔尖钉在上面。「这个,就是大螺丝的克星。」
李博士的论文里写到的办法,就是让水花生中和掉那些福寿螺。
福寿螺虽然繁殖速度可怕,但水花生生长的速度同样可怕。它们忙于吞噬,就无法尽情繁殖增长,至少可以把它们困在这个鬼地方。
水花生虽然可以吃饱肚子,但根本没营养,垃圾食品吃再多,长出来也不会有所谓的古神那个大小。
吃不够,我看它哪儿来的劲儿飞向宇宙。
女老板和齐六俩人互看一眼,商量了几句我听不懂的话。
我猜齐六还是很心动的,他也不想变成一坨螺丝。
我们最终达成一致,使劲一趟趟扯走那些水花生,运送到山头上去。
我们哼哧哼哧,调运三蹦子来回运送半天,
本来我心里也在打鼓,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可那水花生好像受了什么影响似的,一沾地面,就生得飞快。
地上肉眼可见的一大堆水花生生长起来,很快就有手掌大小了。
小绿手在地上摆动着,竟显得像生命之绿那样动人。
它到过的地方,满地的福寿螺慢慢停止生长了。
我没想到计划如此成功,心中大喜,撸起袖子叫齐六赶紧跟着加油干。
但我想起他不懂普通话,正要回头去帮他,就看到女老板一把将齐六推下了悬崖。
目睹整个事情经过,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女老板又看向我:「他活着,我就没保险领了。现在,你也得死。」
我后退两步。
心想,这女人怎么这么歹毒,心思转得这么快呢?
我说:「咱凡事好商量,好不好?」
她又向我靠近了几步。我离悬崖也挺近的,不能退后了。
我心想,我一个大老爷们儿,真徒手拼力气,也不可能输给你啊?
干一架就干一架。可我刚要撸袖子,又看她背后走出来好几个人。
都是女人。
我愣神一会儿的时间,一整个螺分村的女人都出来了。
好像一直跟这儿等我似的。
女老板:「你不想想,我们这地方哪儿有多少收入?从早年间起,我们就得靠外来人送财。能骗到你们这些保险公司的人过来,还得靠老娘的聪明才智。」
我恍然大悟:「是你给男人们上的保险?」
「是啊。螺分村的女人过得苦啊。又要下田,又要做家务,又要生孩子。要我说,与其当牛做马一辈子,还不如做那东西的引路人!」
我不敢相信,说:「那东西……你是指螺神吗?」
没有人回答我,村公所的大妈先一步举着铁锹冲上来了。
我躲着往后跑,一路跑进森林深处。这里火还没完全熄灭,时不时踩进火堆里,我身上衣服都烧焦了一片。
跑着跑着,那棵巨大的金橘树已经在眼前了。现在它真的在着火,火烧着它的树梢,一层又一层厚厚的螺丝被烧得一个个往下掉。
但奇怪的是越烧,它看起来越是茂盛。满树的火苗好像变成了它的果实。
我震撼地望着它,难以形容这画面。
女人们已经追上我了。
我回头对她们喊道:「我可以做假证!没人知道你们的事。」
女老板:「又在这里装模作样。你的那些小把戏,我可见识过。」
我暗暗叫苦。
我是想不到,我都经过这么多险了,眼见就要逃出生天了,却被这些山里娘们给摁死在这儿。
金橘树上的火,都要烧到我脑门上了。
我打起最后的精神说:「你们可想好了,我是见过螺神的人。你们把我弄死,我还会回来找你们!」
女人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有不少人脸色都青了。
女老板却说:「别停他说瞎话。男人过去了,是回不来的。怪只怪你们好吃懒做,跑到这沟里来找个狗屁的田螺姑娘!给他绑这儿!活活烧死!」
我急了,脑子里真没了主意。
这时,我们头顶上轰隆隆冒出巨响。我抬头一看,正看到直升机盘旋在山顶。
我顿时松了口气。
他妈的本来以为这玩意儿飞没影儿了,总算飞回来了。
我冲着直升机大叫,指着它对女人们说。
「瞅瞅!神仙降临了!」
我猜她们没见过直升机。我给它圆成个神仙下凡,不把她们吓得屁滚尿流?
没想到,她们只是瞅了一眼,毫无表情。
「这小子还以为我们没见过直升机呢?」
「谁没看过电视剧啊。」
我心里大呼失算,但很快甩开这个失败,我又大叫:「狙击手们,在这儿!她们都在这儿呢!瞄准了打!」
女人们显然有些信了,都四处看去。
我趁机拔腿朝山顶跑去。
看到我逃跑,她们马上撒腿就跟了上来。她们使劲跟,我就只好更使劲往山头跑。
其实,我们已经在爬那个巨螺的顶部了。
我有苦说不出。你追我赶地爬到顶端时,我面前已经是悬崖峭壁。
我站在螺壳尖上,对着直升机不停挥手。它也立刻照亮了我,定位了我的位置。
我感觉自己有希望了。
机舱门打开,里面有人往外面看。
我向他们招手。只是没一会儿,机舱门又关上了。直升机底部突然往下扔了什么东西。
我听到一阵呼啸声,然后一瞬间,那棵大金橘树正被击中,炸成了稀巴烂。一团火光带着烟雾飘散开。
我心里一震,卧槽他们难道想采取极端手段,把螺分村炸没?
我回头冲着一路追赶我的女人们吼道:「有炸弹!你们他妈想死吗?!」
话音刚落,一阵白烟吹起,越来越多的炸弹投放在山头上。
我脚底下震动得厉害。
忽然,我明白过来,他们不是要炸掉螺分村,而是他们正处于战斗状态。
我脚底下这个螺,已经活了。
滚烫呛人的气体弥漫山头,我站不稳,只好伏低在螺壳上。
巨大的螺口已经缓缓张开了。
不在别处,正在我所处位置的正下方。
我看着峭壁之下,什么东西在阴影中缓慢游动。
一个女人的手,从黑暗中突然伸出,一把抓住我。
我整个人都愣住了。罗小姐正从螺壳里站起来。
黑暗中,我只看得到她的笑脸,和生长得越来越像人的肉体。
但她越长越大,越长越大……
她的体形巨大的已经突破人类的极限。
她展开那巨大的肉体,一把抱住我,往她的壳里抓……
我张嘴喊叫,什么东西却钻入我嘴里。
大量的螺丝涌入了我嘴里。
罗小姐温柔的声音继续着:「吞下去。吃掉我。」
我……不要吃罗小姐。
我大叫不要,眼前一黑,陷入了黑暗中。
13
我睁开眼,在招待所的床上醒来。
一刹那间,我看着天花板有点迷糊。
忽然我想到:哦,我昨晚做了这么长的梦。
其实,我今天刚到螺分村,还什么都没开始调查呢。
我恍然大悟,翻身起来,打开窗户。
只见村子里到处都是人。瓦房被拆了开来,穿白色防护服的人正来回消杀。
我一瞬间恢复了记忆。
不对,不是做梦。
我推开窗户,对着下面高喊:「不要消杀,把水花生留下!」
我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说:「不用担心,他们在喷硼砂溶液。」
我回头一看,竟然是我的直属上司。
我想不到还能在螺分村见到他,当下我甚至有些错乱,没了反应。
上司继续说:「……是促进水花生生长的。」
「这到底是?」
上司说:「螺分村的女人们都交代了,包括招待所的女老板。」
我让他说得详细些,经过一通解释,我渐渐领会了现状。
也就是说,在我昏迷的时候,他们往螺分村投放了大量催眠弹。但进村检查的时候,在村子的井口处找到了我们所有人。
我足足昏睡了一星期,在此期间,那些女人已经药效都过了劲,醒过来了。
她们纷纷说:「螺神显灵了。」
「都是真的。」
「螺神出现了,告诉我们,我们自由了。」
她们欢欣鼓舞,表现得特别配合,把事情从头到尾都吐了出来。
当然,因为她们的男人、儿子们确实是人间蒸发了,算不上骗保,她们没有法律责任。
这一星期里,调查员组成的小队前前后后把我留下的笔记、李博士的记录,以及我的种种行动线索分析了一遍。
我不必开口,他们都已经清楚螺分村发生了什么异常了。
我上司甚至难得夸奖我说:「你小子不得了啊。到现在还活着,厉害厉害!」
听起来也不是特别像夸奖。
我问他怎么回事:「我没被大螺丝吃了吗?螺分村的诅咒解决了吗?没解决你们怎么敢进来?」
他说:「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你看看你,胳膊腿好得很,屁事没有。可能螺神也嫌你做人太缺德了,不喜欢吃那口吧。」
我忍住了呸的冲动。
「我还有个更好的消息告诉你。」他口气很神秘。
「什么?」
「一片处女地。」他说。
我脑子里一团雾水,心里一阵恐惧。
我现在听到「女」字,都有点儿应激。
「我带你去看看。」
我心里挺抗拒,但上司坚持说「不害你」,「对你大有好处,我说的是真金白银的好处」。
我这才跟上去。
出了招待所,我目光越过村道路上来回忙碌的工作人员,一眼望见之前白楼所在的地方,又起了一座崭新的白楼。
我「啊」了一声,震惊不已。
上司说:「厉害吧,3D 打印花了 18 个小时印出来的。」
我咬牙切齿说:「我他妈就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还要打个这东西出来!」
「你跟我来看看就知道。」
我被他拖着拽着,进了这个崭新的白楼。
一进门,我就心头一震。
眼看着楼里面上下都是掏空的,中间藏着个巨大的螺。周围的人像小人国里的场景那样,围绕着巨螺转悠。
上司指指下方,我这才发现,底下还有一层地基。
螺底部有个长长的传送带,一些粉籽通过传送带源源不断地被运出去。
我目瞪口呆。
上司说:「根据你的设想,我们把水花生和福寿螺中和。这本来已经足够了,也达到了古代传说中封印的效果。
「但是我们小组讨论,引进专家的建议,认为把它循环利用,可以带来更高的利用价值。」
我声音颤抖起来:「循环利用?」
「就是 Operculum 项目。」
「啥?」
「俗称厣子项目,也就是给螺神的螺口部分加个盖子。」
「盖子?」
「初步准备让这个工程的处理器能量来自螺自己产生的电流。」上司一本正经地说。「它可以从环境中吸收能量,捕捉碳和废热。我们觉得挺完美的。特别环保,也特别简单,就是个活电池。」
「活……电池?」
「多可靠的电流啊,无需补充多余的营养。等以后稳妥下来,我们就可以考虑把它充当大型系统的能源。在这片地上,消耗微乎其微,几乎就是半个永动机……」
我打断他:「这是他们号称千万年古神的东西,我们真的能这么利用它?」
上司忽然笑了,那个笑容我难以形容。
总之,很恶毒。
他说:「如果科技能够解决古神,那么我们就是神了。科技就是我们的神力。」
我感觉头晕脑张,转头就要离开这个恐怖的工厂。
上司看我要走,也没拦着,只说:「顺便告诉你。这个项目不是我们第一个提出的。发明者是李博士。可他去世了,目前公司得到了他关于螺分村的全部专利。
「还有,你的那部分奖金也到账了。说实话,你以后就算啥也不干,每月的退休金都是某些人年薪。」
我听了,本该高兴的事,竟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走出门去,我回头看看这个工厂,肩膀和腿脚一阵哆嗦。
他们是来真的?
把那个传说中不断从地球上吸收营养,吞掉男人的东西……变成我们人类的能源?
我是真的不能接受。换谁也很难接受。可这些钻钱眼儿里的人,恐怕都懒得听我说什么。
我茫然起来,独自一人在螺分村走了一圈。
走过那个熟悉的井口时,发现那里已经被层层围住,还贴了许多黄条。
挡板上画了个骷髅头,标着:放射性污染。
怪不得上司塞给我一个小册子,告诉我要准时去医院复诊,做什么吸附剂活性炭治疗。
看来,他们最终以「辐射污染」为螺分村事件定了性。
我默默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独自离开了村子。
一步踏出村子的一瞬间,我松了口气。我仍旧记得李博士是如何化作了一摊子螺丝的。
那个噩梦我可能会永远做下去。
……
让我想不通的是,在我几乎要坠入井口的时候,突然掉下来的救命绳索是从何而来?
我左右思考,觉得是那个天天压水井的老太婆放的。那个不断告诉我,有什么「要来了」的老太婆。
可后来,我反复清点村里剩下的那些女人,左右核对名单和照片,唯独就是没有找到老太婆。
我问过几个亲身进入螺分村的同事,他们都说,没见到那么一个老太婆。
就像这个人没存在过。
现在回想起来,除了我,也只有罗小姐亲眼见过她。
她来自哪里,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事情我十分疑惑,考虑很久,觉得不能把这条写进案卷,只能写在我自己的日记里。
或许有一天,另一名调查员会为我解开这个谜题吧。
整件事过去的半年后,我体能渐渐恢复,人的精神也好了许多。
唯独就是一个噩梦总是纠缠着我。
是关于罗小姐的梦。
我总梦到罗小姐在梦里抱着我,像抱一个小婴儿,把我拽进那螺壳里。
那个「厣子项目」进京后,开启了一个专门办公室。负责人就是我上司。
我找了个机会,上门去问候他,顺便想打探一下关于罗小姐的真正身份。
她到底是什么人?
上司反问我:「你觉得送进事务所的日记是谁写的?」
「她写的?」我有些吃惊。
上司却顾左右而言他。
最终,他只说:「罗小姐那个人是不存在的。李博士带她来到螺分村,就像女娲造人似的,捏了一个女人出来,到处都查不到这个人。」
「这种事情有可能发生吗?」
上司说:「不知道。但大家都觉得这样就好了。关于『厣子项目』,不明不白的事还有很多。该敬畏的事情,要继续敬畏下去。」
我吃了一惊。
这可不像当时对我说「我们就是神」的那个人。
顺便我发现,不知为何,上司整个人消瘦了许多。或许是精神压力太大吧。
这个疯狂的东西让我觉得根本不可触碰,可他们却狂妄到想要驾驭它。
也不知是我疯了,还是他们疯了?
道别的时候,我看着上司的眼睛,忽然觉得奇怪。
「你眼睛怎么了?」
「没睡好吧。」上司说,揉了揉眼睛。
他眼周长了一圈东西。我仔细看,那是一圈粉籽。随着他眨眼,它们如花粉般滑落……
我退后两步。
错了!错了!不对!
不是我们利用它,是它在利用我们!
螺神利用了我们人类的恶意与傲慢,来摆布我们……
它现在已经……
上司说:「你怎么了?身体又不舒服了?」
我这时才察觉,他说话的声音也不太对了。有些软绵绵的,音都变高了。
他的眉毛渐渐变细,脸颊渐渐圆润……
在他的身上,另一个人的影子隐约浮现出来。
是罗小姐。
我瞪大眼睛,看到罗小姐的样子,正从眼前的中年男人身上形成。
这是不可思议,不符合任何科学原理的。
但,正在真实发生着。
「你还想……找我吗?」
女人的声音自上司的方向传来。
我浑身瑟瑟发抖。
眼前仿佛已经看到,这个人背后的巨大螺神,自小小的村落,一直降临到更加广阔的人类世界。
是啊。
它……最终达到了它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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