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畜喵喵

幸亏人体坚强的求生本能让他及时清醒,否则杨许温很有可能登上本市的早报——震惊!我市知名杨姓企业家清晨于床上暴毙而亡,凶手竟是一只猫!

杨许温哭笑不得,略微调整了姿势,垂眸看着颈窝里的「温香软毛」,沉醉在猫猫陪睡的暖心氛围里不可自拔。

良久,他咂了咂嘴,脸上闪过一丝茫然。

嘴里怎么一股苦味,还有,他昨晚睡觉有盖被子吗?

毫无印象。

他略微坐起身,一眼看到猫尾巴上串着的白色布料,取下来一看,是自己衣柜里放了一两年的衬衫。

兴许是猫胡乱翻出来的。杨许温没有细想。

他拿着衬衫,拢了拢被子,然后刻意放轻动作下了床,准备连同自己昨天的衣物一起洗掉。

洗之前,他抖了抖这件白衬衫。

几根银白色的发丝缓缓飘落,在空中折射出微弱的荧光。

杨许温下意识地捞住,放在掌心里细细端详。头发很长,坚韧又柔软,没有任何漂染的痕迹,简直像是把银河藏进发丝里。

如果是一头这样的秀发,摸起来一定很舒服吧?

脑子里有什么模糊的印象一闪而过,鬼使神差的,他把那几根发丝收进了口袋里。

不论怎样,这几根头发的来源还是得查清楚。

他决定等会就去书房电脑查看监控。

杨许温怀着满腹心事,洗完了衣服,做好自己的早餐并且吃掉,装满猫粮碗,还新换了猫砂。

「真的一点都不臭……」他丢掉换下来的旧猫砂,百思不得其解,「一会线上问问宠物医生吧。」

去书房的路上,杨许温还看见了昨晚上给猫开的罐头,敞开了放在地上,明显没被碰过。

他觉得有些不对劲,拿起罐子扫一眼上面的文字说明——意式肉酱罐头,给人吃的。

罐头外包装上画着几只简笔猫,打开来气味也不浓烈,在夜晚确实容易弄混。

杨许温懊恼自己的粗心大意,但猫居然一口都没吃?

明明之前询问过猫咖的店员,这只猫很喜欢偷吃人类的食物,反而对猫粮兴趣平平。

可能猫咪的行为就是这么反复无常吧。杨许温在心里说服自己。

他走进书房打开电脑,调出了走廊凌晨的监控画面——自己晃晃悠悠地走进房里,紧接着猫也跟了进去,过了大概十分钟,猫突然出现在门口,跳起来一个猛扑,把门关上了。

之后没有任何异常,院子里的监控也没有发现陌生人的痕迹。

那头发是哪来的呢?

衬衫是崭新的,这类定制款送来之前都被检查过,不太可能遗留头发,自己昨天接触的人里也没有这个颜色和长度的头发……

总不能是猫毛吧。

那根头发都快有一整条猫长了。

杨许温被自己这个天马行空的想法逗乐了,他摸摸鼻子,漫无边际的想:「说不定是我自己半夜梦游玩 Cosplay 呢?」

监控没有发现什么端倪,杨许温稍稍放下了心,或许也不是头发,只是其他衣服上的装饰品呢?

他把时间往回拉了一天,饶有兴味看着猫的日常生活。

在猫爬架上睡觉,下来吃猫粮,在猫窝里睡觉,下来吃冻干,在沙发上睡觉,下来开冰箱……

嗯?开冰箱?

他的猫动作熟练地跳上冰箱边的桌沿,轻轻松松扒拉开冰箱门,「嗖」得一下蹿进冷藏层,过了几秒叼着一串饱满的青提,闲庭漫步般出来了。

还不忘用后腿蹬上冰箱门。

杨许温瞳孔地震。

这还不是全部,猫叼着青提回了沙发,侧躺枕在靠枕上,爪下按着电视遥控器,看似噼里啪啦一顿瞎摆弄,可电视却摁开到了时下最热的偶像剧频道。

之后杨许温就盯着监控,看着猫惬意地摇着尾巴看电视,一颗一颗的吃青提。

他感到巨大的荒谬。

杨许温,一个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成功总裁,日进斗金,忙于工作,连三餐都不能按时吃,可他养的猫呢?

吃了睡睡了吃,会开冰箱给自己加餐,还开电视看偶像剧,享受着铲屎官都享受不了的生活,还经常对主人冷冷淡淡、爱搭不理。

这一刻,杨许温突然失去了工作的激情。

他遏制住自己泛着酸楚的内心,果断敲着键盘,发消息给秘书:「项目告一段落,我要休假一段时间,期间工作交给张副总,让他在公司坐班。」

躺着中枪的张副总:「???」

这时,书房门口出现了猫的身影。

比寻常家猫略大一些的身形,浑身洁白柔软的皮毛在阳光下泛着银光,那对剔透的蓝色双眼半眯着,猫正忙着拿舔舐完的前爪擦脸。

忙活半天,猫极其敷衍得冲他叫了两声,都没正眼瞧他两眼,自顾自下楼干饭去了。

地板上留下几根猫毛。

杨许温盯着猫远去的身影,目光中带着不自知的探究意味。

太聪明了。

没有拆过家,换了新环境几乎没有适应期,口味偏向人类的食物,会看电视找乐子,干净无异味的猫砂盆……

一人一猫同住在屋檐下,不像是宠物和主人,倒像是合租的舍友。

他思索片刻,在手机上下单了一个猫饼制作器和几管化毛膏。

其他的以后再说,现在要紧事只有一件。

季节到了,猫该换毛了。

9.

快递三天后才到。

这才有了三天后我躺在这里任人宰割的场景。

杨许温手速太快,结束时,桶里攒的猫毛都快漫出来了,他往里使劲压实。

我背对着他,没有发现他揪出一小撮毛放进了一个透明袋子里。

「用来做什么呢……」杨许温拎着猫毛桶自言自语着走了,「先做个毛毡球,等熟练了再尝试 q 版咪咪好了。」

我在心底发出一声嗤笑,笑话,真以为本猫精会对什么毛球感兴趣吗?小猫崽才会玩的东西。

我百无聊赖地摁开电视,调出最近很火的那个偶像剧。

女主角站在瓢泼大雨里,身形单薄,眼角噙着泪水,一言不发。对面的男主角额角爆出青筋,猛得甩开手里撑着的雨伞:「你到底想怎样?该死,我喜不喜欢你难道你感觉不到吗?!为什么你还要离开我!」

「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可是,可是你明明只是把我当成替身而已……」女主角语带哽咽,「她拒绝了你,你才转而求其次,选择了和她有几分相似的我不是吗?」

「什…是谁,是谁告诉你的?」男主角满腔怒火卡了壳,「不管是谁,都是在胡说八道!我这辈子只爱过你一个!」

我看得津津有味。

猫咖没有电视机,我上次看电视还是在隔壁卖电视机的家电商城,翻来覆去就是广告和几只粉红色的吹风机。

杨许温动作迅速,带着做好的毛毡球走向我:「咪咪?过来玩球!」

我耳朵尖抽了抽,表示听到了,但不想理。杨许温又叫了我几声,我「喵喵」着应付过去。

可下一秒,一个白色的、毛茸茸圆滚滚的小球从我眼前以抛物线的优美弧度飞了过去。

运动的小型物体总是会引起猫咪注意。

我的意识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我的身体已经飞速朝那个小球扑去,整只猫又蹦又跳,试图把圆球按在两只爪子中间。

电视剧依然播放着——男主角把泪水涟涟的女主拽进怀里,盯着她泛起红晕的脸庞:「呵,嘴上说着不要,身体还蛮诚实的嘛。」

与此同时——

「嘴上说不要,身体还这么诚实。」杨许温在旁边阴阳怪气。

我瞅着他,他瞅着我,我们一起瞅向电视。

「别看了。」杨许温回过神来恼羞成怒,企图拿遥控器关闭电视机。

我当然是不肯,直接跳回沙发和他争抢到底。

「叮铃,叮铃,叮铃叮铃。」门铃响得很突兀。

凭借我非凡的耳力,我听到有人大声拍门:「哥,杨哥!老板!杨许温!放我进去。」

杨许温松开遥控器,一副麻烦来了的复杂表情。他开了门,不多时,一个戴着墨镜、满头金色卷毛的精神小伙进了门。

我倒吸一口凉气。

这小伙穿着一身蝴蝶花衬衫,沙滩裤,脚上蹬着一双人字拖——这身打扮不像是上门做客,倒像是要下海捞鱼。

「张嘉肆,我不是要你在公司坐班吗?」杨许温没眼看,匆匆关上门。

「项目收尾了,今天员工都组织团建去了,我这不找着空来你家了?」张嘉肆大摇大摆地走进客厅,一眼瞧着了沙发上坐着的我。

「哟!这就那只不嫌弃你的猫啊,长挺漂亮哈,大眼小脸的,靓猫。」

张嘉肆把墨镜一摘,长相出乎意料的清秀,他伸手要摸我,被我哈气哈了回去。

他也不甚在意,转头问杨许温:「我上回教你那法子好用不?你就照着我给你的稿子背,语气要重,打心底里透露出你的不屑和冷淡。」

「猫就这样的,你越顺着它它就蹬鼻子上脸,反而你说几句不好听的话,它估摸出大概意思了反倒要来粘着你的。」

好啊!我「唰」一下站起来了,阴恻恻地盯住张嘉肆,原来就是你啊,净出些馊主意,给我好好一铲屎官整得精分似的。

张嘉肆浑然不知危险,小嘴还在嘚吧嘚吧:「哎,不是说带它绝育的时候跑了吗?你这抓回来养了也快一个月了,怎么不带去把绝育做了呢?」

我气得牙都长长一截,浑身毛炸得像海胆成精,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哎……」杨许温装模作样地拦了拦,手都没抬起来。

我「梆」给了张嘉肆一拳,姑且没伸出爪子。

「呀!你这猫咋还打人呢!」张嘉肆躲闪不及。

我又「梆梆」给了两下。

猫猫拳出,谁与争锋,猫猫拳来,天下无敌。

杨许温轻咳两声,把我抱开了,徒留张嘉肆在那「嗷嗷」惨叫。

我身上的毛被杨许温一点一点抹平顺,他点了点我的额头,笑着让我不要生气。

或许是这三天在家里休息,杨许温精神好了许多,连带着整个人都有了温度,像是春日抽条的枝桠,生机盎然。

这一笑又让我心神荡漾,瞬间想不起来旁边那二傻子了。

过两分钟,张嘉肆自己消停了,电视机的人声就显得明显起来。

我循声望去,只见不知何时又有个新的角色登场了。这个女配长得和女主很有几分相似,只是妆容精致、气场全开。

她一把推开男主,拉着女主的手腕拽过自己身边,冷眼对上男主:「欣欣(女主角),我不是和你说过这人干的那些破事吗?你怎么还同他裹在一起。

男主颤抖着嘴唇,不知所谓:「你…你怎么回来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已经不爱你了!」

女配掀起嘴角,语气嘲讽至极:「欣欣是我的人,我不会让你这种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烂人得逞的。」

我:「……?」这是什么发展?

「这不我写的那小说改编的吗?这段时间上映了啊。」张嘉肆不无感叹,「都是我早年的心血之作啊。」

震惊我七十八年的漫长猫生。

我分外惊悚地看向那颗金黄的、头发卷曲的脑袋,企图透视出里面大脑的形状。

必是一片光滑,毫无褶皱。

敢情你给杨许温支的招数都是从你那「心血之作」里摘抄来的呗?

脑巴真的好好呆在脑壳里吗?

看着张嘉肆,我感到有些心力交瘁,想必还是自己修行不够。

终究是我见识的人太少了。

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所幸张嘉肆没在家里呆太久,临走前杨许温把他送到门口,给了他一个小袋子,嘱咐几句事项——

「送去检测一下,看是什么成分吧。」

10.

杨许温已经在家休息了一个星期。

我从一开始的体谅慢慢变成了嫌弃——他的休假生活真的很影响我的生活。

杨许温的生物钟很固定,早上 7 点起床做锻炼,8 点下厨做早餐。而我这只夜猫子,经常半夜进行一些猫猫跑酷活动,早上理所当然地起不来。

自从上次上了杨许温的床,我就没下去过,每天晚上我都翘着尾巴,优雅矜持地蹲在床中央,等着临幸自家铲屎官。

因此,每天杨许温的早起都是对我的折磨。

床垫的凹陷回弹,院子里八段锦的配乐,以及最最重要的——饭菜的香味,真的很扰猫清梦。

可能是因为休假了有空闲,这两天杨许温开始动手做猫饭。

三种肉蒸熟切成丝,里面打上一个无菌蛋黄。猫用维生素和钙片磨成粉以免影响口感,一小块蒸熟的南瓜打成泥放进碗里,旁边盛着一碟底的原味无添加酸奶。

肉出锅的香味已经让我食指大动,杨许温的动作却没结束。他打开柜子,拿出一小罐绿色的粉末,挖上一小勺,均匀地撒进碗里。

猫薄荷粉!

这是什么米其林三星猫饭!

我的忍耐度在闻到猫薄荷味道时瞬间清零,直接跳上餐桌开始狂炫。

说起来也奇怪,之前的猫粮他都是放在地上的碗里给我吃,现在的猫饭反倒端端正正的摆在餐桌上。

一些奇奇怪怪的仪式感。

吧唧吧唧干完饭,我习惯性的仰起头,等杨许温拿纸巾给我擦嘴巴。

等了五六秒,对方毫无动静。

可能是没注意到叭。

我走过去,蹲在他手边,拿脑门蹭了蹭杨许温的胳膊,接着又仰起头静静等待。

依然无果。

「喵?」我扒拉着杨许温,用失望的眼神谴责他,「喵喵喵喵!」

怎么回事?我还是不是你最爱的小猫咪了?果然,有些人类,得到了猫猫就不珍惜了。

所以爱会消失,对吗?

杨许温动作有些僵硬,纸巾折了又折,才慢慢挨上我的嘴角。我顺势把脑袋搁在他另一只手掌心,眨巴眨巴眼睛。

托着我下巴的手抖了抖。

我有一瞬间的迷茫:「?」难不成猫猫的头很重?

杨许温擦完嘴就火速把手收回,我不死心,转而跳上他的腿,并且做出了巨大的牺牲——翻身露出了软和的肚皮。

有哪家铲屎官能拒绝猫咪的肚皮呢?

我家的可以。

杨许温揪着我的后脖子把我放到地上,继续吃他只剩面包渣的早餐。

我大为光火。

当初那个委委屈屈缩在角落没有猫靠近的小可怜,那个无所不用其极带我回家、装霸道总裁讨我欢心的精分铲屎官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眼前这个男人,面对猫猫的肚皮攻击面不改色,视若无睹。

他变了,说不定都有别的猫了。

渣男!

想到这里,我又委屈又生气,渐渐发酵的占有欲牢牢把握了脑子的高地。

杨许温,只能是我的。

我一甩尾巴就扑了上去,爪子微微探出,勾住杨许温的裤腰,把身体牢牢固定在他腿上。

「!」杨许温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快下来!」

「喵!」我不!

一不做二不休,我留一只爪子勾紧,另一只扒开衣服直直往里探,把衣服下摆拱出足够大的缝隙,接着把脑袋也塞了进去,四处乱蹭,企图在对方深层肌肤内里留下自己的气味。

杨许温只觉得又麻又痒,猫毛在腹部那样敏感的地方来回扫过,皮肤能感受到猫温热的吐息……

不,不仅仅是猫。

想到两天前收到的那份检验结果,杨许温神情恍惚。

「别这样,」他几乎是喃喃自语,「你不是普通的猫啊。」

我愣了片刻,还是执着地把自己团进杨许温的衣服里,踩着他的胸肌,把头从领口伸了出来。

「喵…」你知道了啊。

话刚出口,我反应过来,猫身是说不了人话的。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杨许温腹部毛茸的触感就消失不见,作为替代——细腻、光滑的柔软躯体在这件弹力极好的衣服包裹下和他紧密贴合,纤长有力的指尖按住他的胸膛。

而那近在咫尺的脸庞上,湛蓝色的瞳孔折射出天光。

杨许温下意识的搂住这副身躯,指缝里滑落的发丝洋洋洒洒,像是满夜星光。

「唔……」我还在适应人类的发声器官,「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杨许温目光呆滞,本就摇摇欲坠的世界观在这一刻碎了个干净。

即便他早有猜测,但眼前一幕委实还是太过惊人了——

猫,在他的怀里,口吐人言、大变活人。

还没穿衣服。

我自顾自地调整姿势,头顶的猫耳一弹一弹,被扯得大开的领口完全失去了遮挡的作用。

杨许温纷乱的思绪顿时僵住,像是被沸水烫了个激灵,他极快地偏过头去,红晕如潮水般漫上头顶。

我有些诧异,铲屎官真的好容易脸红。

让猫想逗。

杨许温想把手挪开,却被一条灵活有力的长尾巴圈住手腕,他定了定神,开口道:「……我把上次你掉的头发,还有梳下来的猫毛送去检测,检测报告这两天出来了,结果完全一致。」

我又费了好大劲把两只人手从领口抽出来,捧住杨许温的脸,强迫他和我对视:「然后呢?你接下来想怎么做?」

「昭告天下我是只精怪?」

杨许温苦笑两声:「会有人信吗?」

「当然没有,」我抿唇一笑,「我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气氛安静下来,之前若有似无的暧昧化为泡影。

杨许温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真奇怪,他正被一个妖怪压在身上威胁,眼前这个非人的少女可以轻而易举划开他的喉咙而不受法律制裁。

明明是这样危险的局面,他却不觉得害怕。

这是他亲手抱回来养了一个多月的猫,哪怕她实际上一爪子能拍死三个他,他也只能联想到对方赖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奶凶模样。

杨许温动了动手腕,反手抓住了那根油光水滑的白尾巴,上下摩挲,直接撸到尾巴根部。

「!」我瞪大眼睛,那股酥麻的电流从尾巴蔓延开,没入身体的各个部位,激起阵阵痒意。

好舒服!

我从来没在这个形态被摸过,所以也不知道,变成人身后保留的原型特征会更加敏感。

和当猫时单纯的被按摩不一样,变成人后,杨许温的抚摸,让我有种心跳加速的错觉。

我抗拒不了本能的反应,坚持了几秒,还是把脑袋埋进杨许温的颈窝,发出满足的喟叹。

「你是唯一愿意靠近我的猫。」杨许温顺着我的毛撸,「那天晚上是你帮我盖的被子,对吗?如果你不管我,或许还要很久我才能发现你的秘密。」

「…你是我的人类,我当然要管你。」我闷声闷气打着商量,「我继续当猫,你继续养我,我会给你摸的。」

杨许温觉得有些好笑,转而摸摸我的脑袋:「以前不知道的时候还能把你当猫养,现在你都变成人了,怎么会再把你当宠物呢?」

我眨眨眼睛,有些不解:「你不要我了吗?当宠物是我的工作,用人类的话说,你是要辞退我?明明摸我的时候你很高兴。」

杨许温语塞,他想了几秒,慎重地回答:「一切照旧,但我会以平等的态度对待你,你可以保持人形生活。」

我用自己贫瘠的人类社会生活经验简单的翻译了一下——待遇不变,不用干活,老板供着你,希望你尝试新的生活方式。

还有这种好事?

我大为感动,当即凑上去亲了一下杨许温。

猫猫感激,送你一个亲亲。

杨许温躲闪不及,被结结实实亲在嘴角,他掌着我的后脑勺把我拉开:「…变成人之后不许再这样了。」

「哪样?亲你吗?」我并没有人类的羞耻心,反倒觉得杨许温躲躲闪闪的反应很好玩,「还是坐在你怀里?」

我挪了挪位置,抬腿夹住杨许温的腰,不出意外的听到对方隐忍的抽气声。

「你先变回去,我帮你买几套衣服。」杨许温脑门冒着细汗,心火躁动不堪。

「不要,」我笑嘻嘻道,「你才说我可以保持人形。」

太折磨人了。

如果张嘉肆在这,他一定会惊恐的瞪着杨许温,发出来自灵魂的质问——你是戒过毒吗?

这都能忍。

杨许温的确也快忍不下去了。

他自暴自弃地搂紧我的腰,挑眉给了我一个 wink:「咪咪,你这是在玩火。」

我:「……」被油到了。

杨许温趁我不备,直接托着我站起身,径直往卧室走去。

我敏锐地支起耳朵,觉得不可思议,发展这么快吗?

要不要装一下矜持?

走进卧室,杨许温把我压倒在床上,按住我的手腕,我们鼻尖相抵,呼吸交缠。我下意识地仰起头,可下一秒——

杨许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出了自己的上衣,金蝉脱壳。

我只来得及欣赏一眼铲屎官流畅的肌肉线条,就被厚实的棉被包住,怎么挣也挣不出来。

11.

再见到杨许温,是在下午了。

他拎着一大堆包装袋走进家门,我眼尖瞧出其中有几个袋子画着内衣的图案。

哦哟~那么一会儿就知道我的尺寸了?

彼时,我套着从杨许温衣帽间翻出来第二件白衬衫,双腿交叠,半躺在沙发上,「嘎嘣嘎嘣」咬着薯片。

作为精怪,我一直可以吃人类的食物,但之前受限于猫的味觉系统,滋味大打折扣,变成人后就不一样了,简直可以说是快乐翻倍。

杨许温把袋子递给我,催着我上楼换衣服。

我挑了一套宽松的家居服,乖乖地换了,刚下两节楼梯就目睹杨许温收拾我的猫碗、猫玩具和猫厕所。

「!」我一手撑住楼梯扶手,翻身跃下,着地时全无声响,「住手啊!」

杨许温被我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没把手里的猫碗摔碎:「…我给你准备人用的东西。」

「不,」我义正言辞地狮子大张口,「猫和人的,我都要。」

杨许温:「……」

他犹豫再三,把猫碗和玩具放了回去,然后指着猫厕所提出疑问:「你真的用过猫砂盆吗?一点味道都没有。」

挠挠头,我难得扭捏一回:「我每次倒点清水进去装装样子,平时我都用的客卧的卫生间啦。」

「智能冲水马桶那么好用,谁还要用会沾到爪子上的猫砂啊。」

杨许温默了默,在脑子想象了一下猫用智能冲水马桶的画面。然后他拼命回忆了二十几年来最伤心的事才忍住没有笑出来。

我狐疑地盯着他往下撇的嘴角。

「咳…」杨许温见状清咳几声,「晚上我带你去吃海鲜?应该会合你现在的口味。」

海鲜?

几十年前我游荡到海边的时候吃过,一股咸腥味,又苦又涩,很是倒猫胃口,还不如贝壳里圆滚滚的珍珠吸引我注意力。

说起珍珠,我似乎还从海边带了些回来?埋在哪来着?

我苦苦思索从前的藏宝地,那边杨许温已经开始打电话预订座位:「对,两位,我姓杨,另一位女士姓……」

他卡了壳。

足足过了四五秒,对面的服务员甚至怀疑电话掉线,杨许温才艰难地接上话:「另一位姓猫。」

「好的,杨先生和毛女士对吗?已为你们预留今晚 5 点的就餐位。」服务员自认为十分专业地纠正了顾客的口音问题。

挂掉电话,我和杨许温大眼瞪小眼。

「咪咪,你的人类名字是什么?」杨许温率先发问。

「我没有人类的名字。」我连连摆手,反问道,「我很早就想问你了,为什么给我取名咪咪?太土了吧。」

杨许温镇定自若地回答:「据说全国百分之九十的猫都叫咪咪,我每次叫这个名字,就感觉自己拥有成千上万只猫。」

我翻了个白眼,露出一边的虎牙:「就你这个动物缘,这辈子就只能、只准有我一只猫了,懂?」

猫耳朵受到情绪的影响,向两边压平,显得烦躁又桀骜不驯。

张牙舞爪的样子也很可爱。

杨许温莞尔,伸手把猫耳朵捋正:「好,这辈子只有你一只猫。」

12.

杨许温给了我一本砖头那么厚的新华字典,让我根据字的释义起个自己喜欢的名字——幸亏他没找到那本牛津词典,不然我还得顺道把英文名也取了。

我看得眼睛都花了,想着听天由命吧,抓阄选三个页数。

结果名字出来——㿯、桳、䉷。

我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这不是一只半文盲猫猫应该有的名字。

一直纠结到太阳落山,杨许温要带我去吃饭了,我的名字都没着落。

换好外出的衣服,把耳朵尾巴收回去,我像是一枚硕大的炮弹直接弹射到杨许温怀里,挂在他脖子上不撒手。

猫猫贴贴。

「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是不可能抱着你过去的。」杨许温合理揣测自家懒猫的意图,并且果断拒绝,「那家餐厅也不接受宠物入内。」

他仔细感受了几秒,脸色猛得一变,咬牙切齿道:「你没穿内衣?」

我心虚地后退几步,眨巴眨巴眼睛:「箍得难受,不想穿嘛。」

让一只裸奔了几十年的猫乍一下穿上聚拢式背扣内衣,属实有些困难了。

「不要紧的,」我也了解人类社会的世俗观念,善解人意道,「我可以控制自己局部长毛,不会被发现的。」

杨许温光是想想那个场面就感到窒息——裙装美貌少女和其浓密的、染过色的胸毛。

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他脱下自己厚实的外套,不由分说地给我套上,把拉链拉到最上边:「不许拉开,更不许脱下来,任何情况都不能,好吗?」

我点点头。

餐厅离家大约半个小时的车程,是栋造型古朴、装修典雅的流水小筑,不远处便是本市最繁华的商圈,端得上「闹中取静,遗世独立」八个字。

上层大多是包间,需要提前数天预订,一楼则是堂食区域。

但即便是大堂,也不过寥寥几桌食客,彼此之间用修剪得当的花卉绿植做成篱笆,再绑上几串花灯,既遮蔽了食客,又显得颇有巧思。

饶是如此,我一路走来,银白的及腰长发还是招来了不少关注。

有人暗中打量,低声细语。

但我是向来不在意他人眼光的,俗话说得好,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菜单每日更新,全部选用时兴的蔬果和水产品,口味偏清淡。

菜品很快上齐,我看着处理好的、足有半个猫那么大的螃蟹口水直流——鲜嫩白软的蟹肉被剥出,整齐地码在盘子里,big 大的蟹壳里乘着满满当当的蟹黄,配上由香醋、生抽、蒜蓉、白糖和少许热油调配而成的蘸料,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这道菜里既有海蟹也有河蟹,」服务员温声讲解,「蟹黄取自四只河蟹,蟹肉则两者兼有。其中海蟹的外壳被用于摆盘装饰。」

待服务员离开,我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拿,然后被杨许温一把捉住指尖。

我:「?」

杨许温无奈地提醒:「用筷子。」他不自觉地摩挲几下我的手指。

我理直气壮:「不会用啊。」

「你喂我嘛。」我托着腮,眼睛里写满「饿饿、饭饭」。

杨许温一晒,夹了一筷子蟹肉,蘸上调料,送进我张开的嘴巴里——

这一幕被许宜年尽收眼底。

和朋友聚餐,没想到还有额外的惊喜。

自己优秀内敛的儿子破天荒地带了个女孩约会,甚至还玩起了喂人家吃饭的情趣。女孩笑嘻嘻的,一头亮眼的银发,露出的双腿修长有力。

杨许温也发现了自己亲妈,筷子僵在半空,不知道是该继续喂还是及时收手。

我好奇地扭过头去,只见一个面容和杨许温七分相似的旗袍美人抱着臂挑眉望向这边。

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眼角的细纹,却赋予她更婀娜的风姿。

许宜年继续打量着。

眼前的女孩眉眼深邃,瞳孔蓝得剔透,细看之下有种非人的妖异和不谙世事的天真。

但这不是最紧要的。

许宜年心里一个「咯噔」,走过去挥开杨许温,和颜悦色道:「小姑娘,你今年多大啊?」

成年了没有啊?

她忧心忡忡,谈恋爱皆大欢喜,谈到进局子可是万万不行啊。

我咽下嘴里的蟹肉:「七……」

杨许温猛眨眼睛。

「七……其实有 20 了。」我接收到信号。

许宜年干脆多加了把凳子,横在我和杨许温中间,拉着我的手继续发问:「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称呼呀?」

我想起书房那本砖,避重就轻地答道:「杨许温一般叫我「咪咪」。」

许宜年皱了皱眉头,又很快松开:「你们认识多久了?这死孩子,之前也不把你带出来见见我们。」

「将近两个月了,」我照样实话实说,「他之前不让我出门。」

这话没错,刚来那会儿杨许温怕我跑出去,把家里的门窗锁得死死的,后来发现我又宅又懒,才逐渐放开。

可许宜年不知道前因后果。

叫小姑娘「咪咪」、强制、非法拘禁……

她勉强维持着脸上僵硬的笑容,心里已经提刀把杨许温揍了八百遍。

那边杨许温眨眼眨到眼皮抽搐也无济于事,只能绝望地接受事实。

「小姑娘,受了什么委屈只管和我说。」许宜年郑重其事,「我和他爸爸绝不包庇。」

许宜年放出话后狠狠剜了一眼杨许温,告别后快步走了。

想必是找我爸告状去了,杨许温苦中作乐地想,就当是回味童年了。

余光瞥见我拿起勺子大快朵颐,杨许温发出一声冷笑:「回去就给你下载从小学到大学的全套网课,人都有九年义务教育,猫也不能落下。」

我大惊失色,不是很服气:「我说得哪里不对吗?」

「额外加修一门,《说话的艺术》。」

我安静如鸡地吃完这顿饭。

回到家后,或许是因为喝了不少杯子里倒好的黄酒,我觉得有些热,还有些晕晕乎乎。

动作迟缓地洗漱后,我歪歪扭扭地爬上床去,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不多时,杨许温也上来了。

他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现在被子里是一坨人而不是一条猫。

杨许温刚想下床去隔壁客卧,就被尾巴勾住手臂,接着是后颈处骤然接近的吐息,带着朦胧的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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