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恐碰到病娇会发生什么?

安静得让我害怕。

我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安静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囡囡,」电话里妈妈的声音有些哽咽,「妈妈不是想瞒着你的,只是你还小。你就当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过这个人就行了。」

这话像是一盆冷水直直浇到我的头顶。我也曾经想当这个人没有过,我也从没当这个人存在过,可是现在怎么办!

路宴在我身边,一夜又一夜地做噩梦。只是因为那个人做的那些禽兽不如事情,或许还因为我和那个人相似的眉眼。

我窝在沙发上,看着落地窗后的日光随着时间推移一点点改变方向,直到日光完全洒不到沙发上。

大门才又发出了响声。

我没有像往常那样走到门口去迎接,因为我好像没有勇气再去面对路宴了。

路宴一步一步朝我走了过来,他从沙发后弯腰伸手圈住了我:「怎么了?」

他身上是特别好闻的香味,我只要闻一下,心就能很快安定下来。

这次也是。

我弯起嘴角,摇了摇头。

路宴放开了我,从沙发一侧走过来坐到了我的身边,他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是不是想回学校了?」

我侧头看着他,他眼睛里带着让人不轻易察觉的阴郁。

如果当年没有唐耀天,会不会他眼睛里装的都是璀璨的星子,会不会成长成一个正常阳光的人。

「学校人多,我回去干吗?」我笑着靠在路宴肩上。

我很少会主动对他表现出亲昵的动作。路宴也察觉到了,他将我的下巴抬起来,笑着问我:「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我点了点头,将藏起来的手放到他面前,故作有些不好意思:「老师,我今天摔碎了一个杯子。」

是失神的时候打碎的,收拾的时候又失神割破了手。

路宴连忙捧着我的手,细细看了下我被划了一条口子的手指,皱起了眉。他放下我的手,起身去了一边的柜子拿出了急救箱。

他一边给我擦上碘伏,一边朝手指吹气:「疼吗?」

我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点了点头,带着哭腔道:「好疼。」

心好疼。

为什么我的路老师,曾经经历了那样的事情。

路宴的动作又柔了一些,最后轻轻给我贴上了创可贴。

「以后不许再自己收拾了。」路宴开始的语气有些严厉,最后抬起头来看到了我含着泪的眼眶,语气一下子就柔了下来。

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我哭着说:「好。」

路宴神情慌乱了起来,他放好东西把我搂进怀里,一只手轻轻擦了擦我掉下来的泪:「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我摇摇头,可是泪根本不受控制。

「你如果再哭,我只好给自己也割条口子了。」路宴慌乱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听了这话,我连忙咬住下唇,让自己不要再哭了。

路宴抱着我坐在沙发上很久,我的情绪也平复了下来,看着他握着我手的手,低声问:「老师,你的父亲是路兴?」

话一落,我明显感受到了路宴的身子一僵。

路宴握着我手的手揉了揉我的手掌,他指腹有轻微的茧,刮得我的手掌有些痒。

「嗯。」路宴低低应了一声,「十四岁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路兴。」

轻笑声带着嘲讽:「可笑吗?」

我摇了摇头。

可笑的是我。

他十四岁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路兴,而我二十一岁知道了自己父亲种下的恶果。

24

路宴又做噩梦了。

以往每次我都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但这次我知道。

当他拉住我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说救我的时候,我的心像是被人撕成了无数块。

我轻轻握住他的手,慢慢拍着他身上的被子,哭道:「好。」

路兴又来过一次,给我留下了一张去 M 国的机票和一张没有密码的银行卡。

我把它们收在了路宴绝不会翻到的抽屉里。

在路宴这里两个月了,我没有给他做过一顿饭。每次都是他回来把我抱到厨房,让我坐在操作台上看他做饭。

他几乎不让我做任何事,除了做作业。

今天我趁路宴不在家做了一桌的饭菜,他到家的时候看着桌上的饭菜有些不可思议。

「我不是不让你做这些吗?伤到怎么办?」路宴拉过我的手。

我笑着摇头:「我以前在家也做的。」

路宴看着我的脸:「你是不是想家了?」

我连忙低下头摇了摇头,如今我下意识地会躲开路宴看我脸的目光。

我害怕他会因为看到我而想到那个人。

因为我们相似的鼻眼。

我轻轻抽出手,从操作台上拿过来已经被我醒好的一瓶红酒。

「老师,我们今天喝点酒吧。」

路宴没有拒绝。

在我的有意而为下,我们都有了些醉意。

我看着路宴好看的脸,伸手将他的眼镜取了下来,借着酒劲凑过去亲了他一口。

我趴在他的耳边,轻声道:「老师,我喜欢你。」

说完,正欲起身,我就被路宴抓住了,整个人都倒在他怀里。

随后一个吻落了下来,缠缠绵绵。

我们从饭厅吻到了卧室,在我衣服褪到肩膀的时候,路宴停了下来。

他喘着粗气趴在我身上,我微微眨了眨眼,柔柔叫了一声:「老师……」

路宴的喘气更急了,他伸手盖住了我的眼睛,在我耳边哄道:「漾漾,等你毕业好不好?」

不好。我等不到了。

可是还没等我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时候,路宴就从我身上起来了,顺便用被子把我卷实了。

好的,路宴,你会因为你现在的举动后悔一辈子的。

我怒火中烧,然后因为喝多了酒,就睡着了……

我醒来的时候,路宴已经去上课了。

今天他有两节课。

所以路兴买了今天的机票。

我带上鸭舌帽,耳朵里塞着第一次见到路宴时用的耳机,抱着他的那本相册,踏上了那班飞往 M 国的飞机。

我给路宴留了一封很长很长的信,信里告诉了我离开的理由,也求他千万不要来找我,希望他能放过自己,放过那段过去。

路兴不愧是路兴科技的董事长,做事情十分到位。

他在 M 国给我找了一栋郊区的房子,生活必需品周围都能买到,四周的人非常少。

我站在屋子里,是前所未有的孤寂。这个屋子里什么都好,只是没有路宴。

真是奇妙,短短半年时间,我就从习惯一个人变成了习惯两个人。

我告诉妈妈,我被学校送到了国外进修,希望她不要担心,注意自己的身体。

我顺便还告诉了她我和路宴的事情,她对这件事很吃惊,并表示如果路宴找到她,她不会告诉路宴我的信息。

我想她的心态应该和路兴一样,希望我和路宴永远也不要有瓜葛吧。

这我就放心了。

实际上我也真的在进修。在一所算不上特别好,但在国际上也小有名气的学校里。我自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这一切都是路兴安排的。

这让我很放心,因为他肯定不会让路宴找到我。

世界好像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我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待在我的小屋子里。整个世界只有我和那本相册里的路宴。

不知道路宴还做不做噩梦了。

而我开始做噩梦了。

每夜每夜,我都梦见身形单薄的路宴站在马路的另一端,带着一身的伤在求路过的人能救救他。

每夜每夜,我都能梦见小时候每天回家看到门上被扔的烂菜叶子,妈妈蹲在角落里悄悄地哭。

有时候也能梦到,路宴抱着我,小心翼翼地问我能不能将我锁起来。我还没能笑着答好,就醒了过来。

思念像是能啃噬心脏的恶魔,随着时间的迁移,将我的心被啃成了七零八碎。

原来不是所有事都是能被时间治愈的。

25

我终于在课余时间找到了事情做。我在一个小众的小说平台写起了小说,写我和路宴的故事 。

这是一件好事,因为只有我写小说的时候,才会觉得路宴还在身边,才不会被思念吞噬。

只是我撒了一个谎,小说的结局,我和路宴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我还自私地为我们写了一个孩子,名字叫路思溏。

每天我都会把自己的小说看一遍,看了一次又一次,就好像在平行世界里我们就真的在一起了。

小说在平台掀起了一阵师生恋的风,这是让我没有想到的。越来越多的人在我的小说下评论祝福天长地久的。

看着那些评论,我更觉得我和路宴其实是在一起的,只是我很不幸地待在了平行世界的另一端。

因为小说平台很小众,所以就算在平台里怎么火也掀不起什么浪。

我日复一复地上课回家,上课回家。

我依旧不敢和别人交谈,我依旧每天抱着相册入睡。

时间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过了两年多,当我的小说热度冷了下来,我又回归于透明的时候,我收到了一条小说的评论。

小说正火的时候,我都会一一认真看读者们的评论,生怕会落下一条祝福。

这一次也不例外。

我点开那个小红点,看到了一个系统给的用户昵称的评论。

「作为你的老师,我从没教过你撒谎。」那条由冰冷文字组成的一句话,就那样出现在我的电脑屏幕上。

我握着鼠标的手一抖。

我之所以会在这里写小说,一是因为这个平台足够隐秘,二是因为路宴绝对不会看小说。

但是我没想到小说会火,也没想到路宴会看小说。

如六年前一样,我脑子里的第一想法就是销号退网。

我的手还没动,就跳了一条私信,再然后就是两条、三条、四条。

此时我的心脏已经跳到了我的嗓子眼,理智让我不要点开,可是我的手还是在心脏的诉求下点开了私信。

【漾漾,你不要销号。】

【漾漾,快三年了,我去了几百个城市都没能找到你。】

【漾漾,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是唐耀天的女儿呢?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了啊!我第一次去学校办事情遇到来报道的你,我就去查过了。当时我想,那样的人怎么能有女儿呢?】

【看到你躲在宿舍楼下,偷偷给一只流浪猫包扎伤口。我就在想,那样的人怎么能有你这样的女儿呢?我活在阴影里,掉进沼泽里,你却纯净得像一张白纸,这怎么可以呢?】

【直到我查到你的过去,直到你注册了我创建的论坛,直到所有的事情都不在我的控制之内。】

【唐耀天在牢里死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坐在电脑面前一脸的麻木,而电脑里是你刚跟我吐槽今天的饭难吃。我就想,他死了,那就由你来补偿好了。】

私信还在一条条地跳出来,上面全是路宴的急切。

他怕他再晚一点,我就又不见了。

【漾漾,你和他是无关的!只有你,唯独你才可以把我从噩梦里拉出来。】

我泣不成声。

我无法想象那一年又一年,路宴是怎么过来的。他明明知道一切,却什么都不告诉我;明明不该由他来承受的事情,却全由他一个人承担。

【唐漾,你回来好不好?我求你回来好不好?】最后一条私信停在屏幕里。

路宴的所有请求,我都无法拒绝。

我慢慢敲下键盘:【好。】

正好到了结业的日子,我处理好一切,买了一张回去的机票。

我带上鸭舌帽,把耳机塞到耳朵里,抱着怀里的相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个我住了两年多的房子。

空姐的提示音响了十分钟之后,飞机才平稳地落到了地上。

飞机里的乘客都已经走完了,我才带戴耳机慢慢走出去。接机口等着的人很多,我却一眼看到了其中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眉眼的那个人。

他走到我面前,我无措地低着头,小声道:「老师。」

他一只手轻轻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头看他。我看到他眼睛里无数细碎的星子,一张过分好看的脸被口罩遮住了大半。

「小没良心的,知道回来了?」

此时过往的人群好像瞬间消失了,天地间只剩下了我和路宴。

我轻轻抱住他单薄的身子,在他怀里吸了吸鼻子:「老师,我回来了。」

回来补偿你。一定好好补偿你。

(正文完!接下来是路宴的番外啦!很多事情就在番外交代啦!)

路宴番外

1

我被自称我外公外婆的人养在乡下,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也从没见过自己母亲。

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我比同龄的男孩子要瘦弱很多,所以每次他们向我扔泥巴石块的时候,我也只能加快脚步,想着快点摆脱他们就好了。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么过下去,但是那天我放学回家,发现家里的门开着,门外放了一个我没见过的行李箱。

门里站了一个打扮艳丽的女人。

那个女人回头看见了我,她一张年轻的脸上绽开一个笑容:「宴宴,到妈妈这儿来。」

我退后了一步,然后又加快了脚步朝她走了过去。

我以为我是朝着太阳去的,却不知道原来地狱也是分哪一层的。

这个自称我母亲的女人把我带到了城里,她给我买了新衣服,买了新书包,送我进了城里的学校。

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我不愿意醒来的梦。

但是梦总归是要醒的。

女人开始带不同的男人回家,每一个都要求我叫他爸爸。

明明她前一天还说我是她心里最重要的人,第二天就能冷眼看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对我拳脚相加。

我的身上常年带着淤青;我学校的家长会常年没人参加;我的资料上,父亲那一栏永远空着。

后来我才知道,我不过是女人打不掉才决定留下来的孩子。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除了家里换了一个又一个的男人,除了偶尔会被陌生的男人打,除了会被女人嫌弃我是个拖油瓶不该带到城里来,也没有什么更差的事情了。

习惯了就好。

这次女人又带了一个叫唐耀天的男人回来,这个男人跟其他人不一样。他给我买了一身的新衣服,从不对我动手,从不让我叫他爸爸,我多看一眼的东西都会买给我。

直到有一天,他说要带我去个地方。

女人在身后依旧画着艳丽的妆,她一脸温柔地看着我:「宴宴,跟叔叔去吧。」

那是个偏僻的大别墅,唐耀天在门口把我交给了一个干瘦的男人,我看着高高的铁门在我身后关上。

我看着唐耀天在门外接过一大叠钱。

我被卖了。

阴暗潮湿的屋子里,从阴影里走出来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他走到我面前,笑得十分地亲切:「陪叔叔玩一会好不好?」

那一刻我像是被人扔进了十八层地狱。

不管我怎么挣扎,怎么求饶,男人还是脱光了我的衣服。

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他不得不放开我。我趁着他接电话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从窗户上跳了下去。刺进心脏地疼痛从腿上传来,我却顾不得那么多。

不知道跑了有多远,不知道跑到了哪儿,我最终因太过疼痛晕了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站在我床边的女人。

我红着眼求她:「求你,求你不要送我回去。」

她一脸的为难:「宴宴,妈妈已经收了钱了。」

我出院就被她交到了唐耀天手上。

我在他送我去那个地方的路上跳了车,我一边跑一边叫着救命,但没有一个人帮我,没有一个人愿意让我上车。

最后女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她用毛巾轻轻擦了擦我脸上的泥泞。

我以为她改变主意了,可是她亲自把我送了过去,她在铁门外对我挥了挥手:「叔叔不会伤害你的,妈妈在这儿等你。」

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原来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太阳的。我所能触及的一切,都是冰凉一片。

我被脱光了衣服绑住了上身,还是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不管我怎么求饶,怎么求他别过来,他都笑得十分亲切。

我在房间里跑,将房间里所有一切能摔的东西都摔了,最后把一个花瓶踢到了男人的身上,他的笑容在脸上消失了。

他从另一个男人手上接过了一条鞭子,对着我狠狠地抽了下来。那鞭子上有刺,每一次下来都像是整个鞭子嵌进了肉里。

就在我身下流了一地的血,就在我以为我活不成的时候,绑着我的绳子在背后断开了。

我再次从窗户跳了下去。

咔嚓一声,我听见骨头不知道是错位还是断裂的声音。刺骨的疼痛从腿上传来,而脑子里只剩下死也不能死在这里的念头,我不顾一切疯狂地朝外面跑。

「滴——滴滴——」一道强光朝我射过来。

我眯起眼看过去,看到了一辆车朝我过来。

死了也好。

死了也好。

2

「滴,滴,滴。」

机器音在我耳边越来越清晰,我还没有死。

我微微动了动眼睛,一道光泄了进来,我适应了一会才慢慢睁开眼睛。

是一间单人病房。

「醒了!醒了!去叫医生!」旁边的人惊喜地叫唤着。

我侧头去看他,是个我不认识的男人。

不知道又是哪个男人,我缓缓地闭上眼睛,为什么一辆车开过来都没撞死我。

「路总,少爷刚刚醒了。」我旁边的男人再次开口。

我皱了皱眉,路总和少爷是谁?

再次睁开眼,我就看到了站在我床边的男人,男人剪裁得体的西装,连头发都整理得一丝不苟。

让我惊讶的是,他的那张脸跟我相似。

他也看向我,眼中没什么情绪。

「我是路兴,你是我儿子。」他在一旁坐了下来,一举一动都彰显着矜贵,「与这件事情有关的人,我都已经送进了监狱里,你好好养伤。」

我听不懂,他也知道我听不懂,又加了一句:「包括罗美娟女士。」

那个女人的名字。

那个女人也被送进了监狱。

后来我才知道,我逃出来刚好撞上了路兴的车,路兴吩咐司机把我送进了医院。血库的血不够,需要同血型的人输血。

路兴作为同血型的人没有选择见死不救,却被医院告知直系亲属不建议输血。路兴看着我的脸,决定做亲子鉴定。

结果为父子关系。

在我昏迷的一个月里,他调查清楚了我的来处,调查清楚了我经历的事情。

虽然我只是他一夜情的产物,但他膝下没有一个孩子,所以他要认下我。那些伤害过我的人都被他一一处理了,包括罗美娟。

我在医院养了半年才养好了,只是背上那两道被鞭子留下的伤痕还在,只是我会每夜每夜做噩梦了。

路兴给我请了家庭教师准备送我出国,我开始没日没夜地学习。

只有脑子里都装满其他的东西,才能把那些肮脏的回忆去掉。

我不再相信任何人,就算是路兴给我找的心理医生,我也极度不配合。

我对路兴再没有对父亲的幻想,尽管他对我已经尽职尽责。

路兴给我带来了一只猫,那只猫可爱又调皮,会不顾我眼里的阴冷待在我怀里撒娇。

我养了它好几年它都乖乖的,可是这一年它却怀孕了。

连它都背着我怀孕了。

它在我面前难产了,生了一只小猫后就不动了。

我看着它躺在血泊里,没有来得及送它去医院。

它死在了我的身边。

死了也好。

死了就再也不会偷偷跑出去了。

我把它的皮毛留了下来,留下来永远陪着我,而它生的小猫被我锁了起来,只有锁起来才会听话,才永远不会离开我。

有小猫陪着,我的日子又安静了下来。

二十五岁这年我在国外硕士毕业,跟路兴说我不愿意接他的生意,想去做老师。

路兴答应了。

他安排了我回国去一趟 C 大准备材料,再在国外读完博士就回来任教。

我回国的第二天就去了 C 大,刚好碰上了 C 大迎接新生。我走在一条无人的小道上,突然一个女生撞在我的身上。

女生拎着略有些老旧的行李箱,耳朵里塞着耳机,她低着头急急地说了声「对……对对不起」,就急冲冲地绕过我朝我身后走去。

我久久回不过神来。

那个女生低着头让我看不清面容,而她那鼻眼却落进了我眼里。那跟唐耀天一模一样的鼻眼,噩梦般的回忆一下子袭入脑中。

我急急跟了上去。

一直到了女生宿舍都没再看到她的身影,就在我作罢的时候看到了她老旧的行李箱。

我绕过宿舍来到另一边的角落。

女生穿着一袭白裙子蹲在角落里,额头有细细的汗。她将自己长长的裙摆撕了一截,动作又轻又柔地替那儿的一只小猫包扎伤口。

阳光落在她身上,那模样像是遗落在人间的精灵。

我待在阴影里像一团脏污,而她却在阳光下干净又美好。世界上怎么能有这样不公平的事情呢!

她的名字叫唐漾,的确是唐耀天的女儿。

我坐在飞往国外的飞机上,放下手中唐漾的资料,看了一眼窗外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整颗心仿佛被浓雾掩盖。

3

我坐在电脑后,电脑屏幕里是我自己建立的一个小论坛,时不时讨论一下关于经济的一些问题。

此时跳出了一个评论信息,平时我是从不看这些信息的。

但是我现在心里有些烦躁,就点开了,就看到一个昵称为 Yang 的用户在我的一个帖子下发了一连串的乱码评论。

我点进用户的主页,一片空白。难道是出了什么 BUG?

我进入后台看了一下,就看到这个 Yang 是在前不久刚注册的新用户,IP 地址在 C 大,真名为唐漾。

那个穿着白裙子的女生出现了我的脑子里,我已经让人去调查她了。

她的资料还没来,老天就迫不及待把她送到了我的面前,那我怎么能错过这个机会?那么干净的一个女孩,得被我拉进深渊,一起待在地狱里才行啊。

我建立这个论坛以来,第一次点开论坛的聊天框。我把她的乱码评论截了张图,加了个问号一起发给了她。

过了很久,我看着那个聊天框里正在输入四个字出现了一次又一次,却没有收到一条新消息。

当我以为可能又卡了 BUG 的时候,终于收到了一条信息。

【对……对不起!我刚刚……不小心按到了……我找不到删除键 QAQ】

嗯,当时建立这个论坛的时候,我就没设置删除键。

因为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每一次错误买单。

我在安静的房间里,轻轻地敲打着键盘:【我还以为你对我的分析有意见。】

这一次对面倒是回得很快。

【怎么会!呜呜呜,你写得太好了……】

我们就这样开始聊了起来。

聊了两天,唐漾的资料就被放在了我的桌上。我翻开那些资料,那个女生的照片就出现在了眼前。那双干净纯洁的眼睛里全是躲闪,没有聚焦。

我指尖一动,翻了下一页看她的身平资料:平均两年搬一次家,学校都转了好几次。搬家的理由有房东知道了唐耀天的罪行拒绝继续出租,有邻居知道了唐耀天的罪行各种刁难。

明明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明明她连唐耀天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却也一块被笼罩在了阴影之下。

电脑上聊天框又来了新消息,我放下资料抬头看着屏幕。

【其实我从来都没有过朋友,你是第一个,我也不敢跟别人说话,我第一次跟人说这么多的话。】

我看着对话框里的正在输入出现了好几次,最后消失了也没见到新消息发过来。

在电脑旁边放着的资料上,「社交恐惧症」几个字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我脚下的小猫舔着自己的爪子,我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它抬头朝我叫了一声。

「你说我就这样原谅她是不是有点太容易了?」

小猫继续叫了一声。

「原本也不是她的错。」我的手放回了键盘,「不过是一个和我一样不愿意接受这个世界的人。」

我把唐漾的资料收了起来,打消了以前的想法,打算不再和她有联系了。

既然已经不是阳光下的人了,就不需要我拉一把了。

但是唐漾却不知道怎么想的,一而再再而三发来新消息。

我一度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患有社恐。

【Q 你不会不理我了吧?不要啊,你是我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 QAQ】

好像我不理她,她就能从电脑那一端钻过来一样。

我叹了口气,回了一句:【最近比较忙。】

发过去才发现自己居然撒谎了,大可以告诉她我不喜欢和人聊天,但是我没有说。

唐漾的话真的不少,就算我不回她消息,她也会每天孜孜不倦地给我发消息。

小到每天发生了什么,大到每天的新闻,她都能找到话跟我聊一聊。

渐渐地我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每次看到对话框里她的消息,仿佛就能听到那个干干净净的小女孩在我的耳边叽叽喳喳。

隔着时差,我开始每天期待她的新消息,期待她跟我说今天吃了什么,上了什么课程。

直到一通越洋电话过来,电话那头告诉我,唐耀天病死在了狱中。

我挂掉了电话,还没有被拉回那段噩梦般的回忆,就看到了屏幕上聊天框里的那句:【今天食堂的饭太难吃了,土豆里好像没放盐。】

我看着屏幕上那个可爱的卡通头像,回国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既然唐耀天死了,那就由你来弥补吧。

4

我提前回国了。

在我的要求下,我直接在这学期教授大三的市场金融学。

上课铃声响了以后,我看着那个戴着耳机的女孩的脚步并没有快起来。我跟着她走到了教室门口,提醒她:「同学,你迟到了。」

吓得她耳机直接掉了下来,我的心情瞬间就好了许多。

看着她头也没回,结结巴巴地道了声歉就跑进了教室。

嗯,好像是有点社恐。

当我叫她坐到第一排的时候,我看着她僵硬地转身,一脸要哭的表情走到了第一排坐下,突然觉得今天的天气都好了起来。

「唐漾。」在同学们目光还在交换的时候,我的目光就锁在了那个恨不得把头埋到桌子底下的同学。

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盯着桌子上的课本,一脸的视死如归。

「嗯,你就作为这堂课的课代表吧。」

如我所料,她整个人都傻了。

太可爱了。

在论坛上话多得我打字慢一点都跟不上的人,在现实中跟别人说一句话都不敢。

我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走出了教室,看来不能让她知道我就是 Q 这件事情。

看着唐漾一次又一次从耳朵红到脖子,一脸的要哭不哭的样子,仿佛成了这世界上最有趣的事情,有趣到我都快忘记了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罗美娟的出狱却一把将我拉了回去。她找到了学校里来。

「宴宴,妈妈是爱你的,你知道的。」她站在树下,一脸的苦情。

看她的模样,狱中的生活应该没有差到哪儿去。

我冷笑一声。

她看我的态度也不再跟我打感情牌了,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卡片递给我:「这是胡氏集团的二女儿给的地址,她说一直喜欢你,你去和她见一个面。」

那语气就跟当年说「没事的,只是跟叔叔见一面」一模一样。

我抬眼冷冷看着她:「你休想!」

她从包里掏出来一把水果刀架在手腕上:「你要是不去,我就活不了了,我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她可以死,但是不能在这里死。也不能让别人知道她是我生物学上的母亲,更不能让唐漾知道。

唐漾会被吓坏的。

但是我没有想到挣扎过程中,刀会刺到我的身上。

罗美娟跑走的时候,我竟然没有感到一点点的难过。当我走出小树林,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的时候,心里想着一定要等她跑走了再倒下。

显然我的身体并不听我使唤。

唐漾明明怕得要死,连跑了好几步,最后却还是转了回来。她全身都在发抖,还是在我身边蹲了下来。

我撑着最后的力气告诉她,这只是我自己不小心用水果刀刺的。她一边害怕地点头,一边把我扶了起来。

我倒在她瘦弱的身上,一边尽力少压着她一点,一边想或许老天也觉得对我太残忍了,才派了这样一个活在黑夜里的小可爱来我身边吧。

可能因为我一路上用了不少力,流了的血有点多了,一到医院就昏了过去。

昏过去之前听到唐漾哭哭啼啼道:「是……是……是水果刀。」

我就说她肯定是要吓坏的。

5

「路教授,要不学校给您请一个护工过来?唐漾还是个学生,耽误了课程也不好,再者她就是个小丫头,肯定没有护工照顾得周全。」电话里唐漾的导员在劝我不要让唐漾陪在医院里。

我余光瞥到门口那个提着保温桶鬼鬼祟祟的小女生,嘴角微微上挑。

「不用,我的课代表在这儿就够了,她落下的课我会看着办。」声音微微上扬,非要让门口的人听见才好。

果然就见她哭丧着脸走了进来,如果不是她胆子小,她手中的保温桶应该已经砸到我脸上了。

我看着她乖巧地帮我把饭菜摆好,毛茸茸的脑袋就在我的面前,好想伸手揉一揉。

「小伙子,你女朋友可真体贴。」隔壁床的女人说了一句。

我送了一口饭进嘴里,来掩饰自己上扬的嘴角。

一旁的唐漾涨红了脸,她手足无措地拉了拉我的衣角。

如果我再不开口,她会羞到爆炸吧,看她的样子想直接钻到床底下去。

「啊,这是我的学生,是我的课代表。」迟早会是我的女朋友,是我的妻子,是陪在身边一辈子的人。

一切都慢慢来,只要她在身边,什么身份都没关系。

出院的我拒绝了唐漾导员为唐漾安排老师补课的事情,我看着他:「你觉得我教不了其他课程?」

他有些吃惊:「不,不是。路教授身体还没完全恢复,需要多休息才是。」

我睨了他一眼,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从下而上看着他:「我的身体很好,这件事情就这样安排了。是我导致唐漾落下了一周的课程,不必麻烦其他老师。」

导员连连点头,从办公室退了出去。

虽然我到这里任教从没有表明过自己的身份,但是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了。知道了也好,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我打开电脑,又可以听唐漾的碎碎念了。住了一周的院,她应该要有一肚子的牢骚要发了吧。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她要吐槽的第一件事就是我是被情杀,那天晚上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出现在小树林外的,也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

我看着对话框里不断跳出来的信息,只觉得有些头疼。

斯文败类?

渣男?

明天一定得和她好好解释一下才行。

唐漾的美好果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我站在教室门口,看着那个男生在几个人的簇拥下走向了角落里的唐漾。

阳光从窗户上洒在她的身上,像是个落到人间的精灵。

偏偏她自己不知道,呆愣愣地看着面前给了他纸条的男生。

那个男生眼里的倾慕比窗外的眼光还刺眼,我冷冷地叫了声「唐漾」。

果然美好的东西只有锁起来,才能只属于我一个人。

我在地狱里待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等来了一束光,为什么要出现人来跟我抢?我准备了这么久,一步一步朝她而来,凭什么他要跟我抢?

这样的念头迅速在脑子里扩散,直到唐漾推门而入。她一进来,黑暗的空间仿佛被带进来一束光。

「抓住她,她只能是你的。她只要走了,你就掉回地狱了。」有个念头在脑子里疯狂叫嚣。

我一步步朝她走了过去,她倒在我身上的时候,我的心神一荡。

「周宇杰是谁?」她在我怀里,声音小小的,带着一点颤音。

她连那个男生是谁都不知道。

我被理智拉回,看到唐漾受惊的表情有些后悔,是我没有控制好自己。

周宇杰的纸条被我收了。

【可能是问你作业是什么吧,你不是课代表吗?】我在屏幕上打下一行字。

而后我拿起一旁的纸条,纸条上的字有些张扬:「唐漾,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能做我女朋友吗?——周宇杰。」短短的两行字在字条上显得格外刺眼。

多久?除了我,谁也不能喜欢她。

我将纸条放进了抽屉里面。

6

周宇杰入伍了。

这里面固然有我的操作,但他也有血性。如果他不是对唐漾有着非分之想,或许我会很欣赏他。

唐漾开始主动到我办公室里来,她会在我为她准备的桌子上乖乖写作业或者看书。

日子一天天安静地过去。

我回头看到太阳下的唐漾乖乖坐在那里的时候,时不时会觉得这只是一场不属于我的梦。

我经常会想,明明她也是从黑暗里走来,怎么还能这样的干净纯洁?纯洁得连我都不舍得在她身上画一笔。

但是偏偏有些肮脏的人总是要出现。

罗美娟把那张写着地址的卡片扔到我身上的时候,我才突然想起来,我本来也是不干净的一个人。

我将唐漾锁在怀里,不断地收紧手臂。再紧一点,如果能把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就好了。那我就不必再担惊受怕她会离开,就不用担心她发现我的潮湿阴冷了。

「漾漾,我把你锁起来好不好?」我小心翼翼地问她。

她认真地回答:「好。」

一颗杂乱的心瞬间就安定下来。

好,一言为定。

唐漾发现了我就是 Q,原本我担心她会生气,会责怪我为什么欺骗她。

可是她没有,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从耳朵红到了脖子,细细看,连她可爱的指尖都有些泛红。

嗯。我好像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我看着她抱着书包落荒而逃,之前还在的阴郁一扫而空。

论坛的照片我自然是第一个知道的,我没有要求撤下去。

是她口口声声答应我,要让我把她锁起来的,总不能说话不算话。

唐漾呆呆地跟我进了屋,才反应过来不应该。

她这么可爱,我如果不把她锁在家里,被别人带走了怎么办呢?

她蹲在小猫的身边,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小猫的脑袋。

小猫第一次见除了我之外的人,竟然也这么温顺听话,仿佛谁勾勾手指都能把它带走。

果然锁住才是对的。

我看着唐漾白白嫩嫩的手腕,她也可能被别人勾勾手指就带走了。

但我没想到,她真的走了。

我拿着她留下的信跑进了路兴的办公室,他坐在椅子上见到我进去,一点也没有意外。

「她自己的选择,我只是让她知道了她应该知道的。」路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走到我的身边,接过我手中的信,看完了信上的内容。

「如果她不是那个人的女儿,我还挺喜欢她的。」

我将他手中的信抽了回来,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她是她,除了我,跟谁也没有关系。」

唐漾让我千万不要去找她,那我余生要怎么办呢?

一个见过光的人,要怎么回到暗无天日的地狱里呢?

我开始在每个周末、每个假期辗转多个城市,所有曾经被她提起过的城市,所有可能跟她有关的城市,我都去过了。

我也去找过了她妈妈。

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在哪儿。

我那本见不了光的相册被她拿走了,而她却没有给我留下任何东西。

她可真是狡猾透了。

我只能将论坛上那张照片打印出来,放在我每天醒来都能看到地方,告诉自己她曾经来过,曾经带着光来过。

我找不到她。我把所有地方都翻了个遍,就是找不到她。

曾经不喝酒的我,终于知道了酒的好处。我开始整夜整夜的喝酒,我很久很久没有做噩梦了,每次喝完酒后都能梦见她依旧还躺在我身边。

她轻轻牵着我的手,一声一声地叫我老师。

上天总算是心软了。

我在课间听见了两个女学生在讨论一个刚看的小说。

里面的互动别人不知道,却让我僵在了原地。我找到那本小说,细细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小说里,唐漾拒绝了路兴的提议,坚定地留在了路宴身边。她每天待在家里做她喜欢的事情,等着上完课的路宴回来。

小说里,唐漾在和路宴的婚礼上,对路宴说:「总有一个人,踏遍山河,斩遍荆棘,只为你而来。」

小说里,唐漾对着那个刚出生的小生命说:「爸爸姓路,妈妈姓唐,你就叫路思溏好不好?」

我放在键盘上的手轻轻颤抖。

「作为你的老师,我从来没教过你撒谎。」

撒了一个弥天大谎,欺骗别人,欺骗自己。

7

广播里播报着正在着陆的航班号,我将口罩往上提了提。

小说里,唐漾到最后还是不愿意出门,是个安静可爱的社恐。

想来她这几年,社恐更严重了吧。

我站在人群外,看着一波又一波的人走出来。等到人都散了,我才看到那个戴着鸭舌帽,塞着耳机缓缓走出来的身影。

我几步走到她的面前,她低着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

「老师……」

这声老师,我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听到了。

我忍了又忍,最后抬起了她的下巴,看到她那双依旧纯粹的眸子,笑了起来:「小没良心的,知道回来了?」

唐漾回来了,还带回来了国外大学的证书。尽管如此,但她再也没出门过。

她如她的小说里一样,每天待在家里写写小说、逗逗猫,然后等着我上完课回家。

我和唐漾终于结婚了。

小小的礼堂,只有寥寥几个人。

我牵起唐漾的小手,看着她微微发红的小脸:「总有一个人,踏遍山河,斩遍荆棘,只为你而来。」

我看见她有些吃惊地看着我,我笑着吻了吻她微张的红唇。

「从此你便要画地为牢,一生一世只为我一个人。」

唐漾的耳尖悄悄爬上了红晕,她小心翼翼地抬头与我四目相对,坚定的声音答道:「好。」

她每次都对我说「好」。无论我提什么要求,她都那样坚定而认真地答「好」。

很快我们就有了一个小生命,这一次没有如小说一样是个女孩子。

唐漾看着身边那个皱巴巴的男婴,轻轻皱起了眉头。

我好笑地揉了揉她的眉头,尽管我也想要一个女儿,可是我还是对这个她受尽痛苦得来的小生命充满了喜爱。

「爸爸姓路,妈妈姓唐,你就叫路思堂好不好?」我轻声哄道。

闭着眼的小生命咂了咂嘴吧。

唐漾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总算是笑了出来。

路思堂的出生,让原本一直不接受唐漾的路兴改变了态度。

路思堂越长越大,他长得随我。路兴对他喜欢得不得了,时常会来带路思堂去他那里住几天。所以路思堂被路兴宠得越来越无法无天,他在家里上蹿下跳,唐漾经常拿他没有办法。

我虽然每次都会罚他,却心里十分满足。

他顶着我小时候的脸,将所有该得的宠爱都得了,所有想做的事都做了。长得健康又活泼,开朗又阳光。

唐漾也经常会看着和小猫上蹿下跳的路思堂出神,她缩在我怀里,小手盖在我的手上。

「爸爸那么喜欢他,可能是想要弥补你吧。」

我垂下眼。

我和唐漾那样宠爱他,何尝不是为了弥补那段阴暗看不见光的日子呢。

太无法无天也不见得是件好事情。

路思堂拎着那张发旧的纸条从书房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今天要被挨一顿板子了。

我没来得及拦下,纸条就落到了唐漾手上。

这个纸条被我放在书房的最下面的抽屉里,后面完全忘了这回事儿,就没有销毁。

「唐漾,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能做我女朋友吗?——周宇杰」唐漾一字一句地读了出来。

我瞪了一眼躲在她身后的路思堂。

唐漾朝我走来:「老师?这是问我作业吗?」

我扶了扶眼镜。

当晚唐漾就让我睡书房,当晚我就罚了路思堂在书房背完《出师表》才能睡。

「亲贤臣,远小人。」路思堂软软的声音刚念到这一句,唐漾就出现在了书房门口。

她双手环胸:「老师,他才三岁,你能做个人吗?」

路思堂听了这话,放下书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看着他泪珠子说掉就掉,突然想把《出师表》换成《离骚》了。当然,最后他没有背《出师表》,也没有背《离骚》。

因为唐漾把他抱走了,而我也被赦免了。

我躺在床上,唐漾最后还是缩进了我的怀里。她毛绒绒的头发蹭着我的下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我抱着她的手收了收,更好地把她收进怀里。

「从你说『今天食堂的饭太难吃了,土豆里好像没放盐』的时候,当时我就想以后就不让你吃食堂了。」

她从我怀里猛地抬起头来,差点撞到我的下巴。

尽管只有夜灯开着,她的眼睛里依旧亮晶晶的:「可是那时候你还没见过我呀!真是网恋啊?」

傻丫头。

我把她的头轻轻按回了怀里,没有再解释。在那之前的事情,就不必再让她知道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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