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恐碰到病娇会发生什么?

这是机缘巧合吗!为什么又抱住了我!这是什么神奇按钮吗!一锁门就抱我!

那颗位于胸腔下的心脏跳得厉害,我都怀疑它想从里面直接跳出来。

「是离周宇杰远一点,不是离我。」路宴凑近我,靠在我耳边轻声道。声音轻飘飘地落进我的耳朵里,一同落进去的还有他温热的气息。

他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揉着我的手腕,揉得我有些害怕。

「路,路老师?」我在他的怀里,声音已经小得有些听不见了。

显然路宴听到了,他揉我手腕的力度又大了一些,低头看着我。他的眼睛里一点光都没有,黑得能把人吸进去。

「听到了吗?」他问我。

我一时呆住了,没想着要躲开的他目光。

「嗯?」路宴捏了捏我腰间的软肉。

我一个颤栗,连忙道:「听,听到了。」

路宴继续一下又一下揉着我的手腕,力道或轻或重,他声音里有引诱的味道:「听到什么了?」

我哭了,为什么路宴会突然这样!

「离周宇杰远一点。」我乖乖道。

路宴眯了眯眼睛,对我的回答很满意。随后又捏了捏我手腕上的肉,才松开了放在我腰间的手。

就在我满脑子想着要怎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时候,路宴敲了敲桌子:「还不过来?」

又是这句。

路宴从他的抽屉里拿了一本书出来,上面「管理会计」几个大字落到我的眼里。

「我想你肯定没带。」他风轻云淡地靠在桌子边。

我看着路宴把管理会计放在桌子上,然后慢条斯理地扣上他的袖口。

「怎么?要我过来?」路宴扣袖口的手一顿,问我。

大可不必!我立即走过去坐下,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管理会计》拍在了桌子上:「我……我有……」

路宴扬了扬眉,将他的书收回了抽屉。

「《数理统计》也给我吧。」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数理统计》还在我的枕头底下!为了让它平整一点,我想压着它睡会好一点。

我翻开手中书,压低声音:「我……我……没带。」

13

从教学楼出来的时候,天依旧是很晚了。

路宴走在前面,我看着地上我们交错在一起的影子,心里像是爬上了什么密密麻麻的东西。我们刚走进一条小道,他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单调的铃声在安静的夜里划出一条口子。

路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凝视了屏幕十秒钟。当那铃声快让我手脚都麻掉的时候,他才按下了接听键。

四下安静得能听到耳边的风声,路宴的接听键一按,我就听到了电话里女人的啜泣声。

我听里面的人哭着喊了一声:「宴宴。」

这个声音我熟悉,是那晚在小树林里的声音。

那爬在我心上密密麻麻的东西一下子全散了,我这个人最有的就是自知之明,这样的隐私路宴一定不想让别人听见。

本来我自己也是可以回宿舍的。这样想着,我就快走了几步准备越过路宴自己回宿舍。

当我刚走到路宴身边的时候,手就被他捉住了,我一侧头就看见了他藏在眼镜下的眼睛黑得像是要把我吸进去。

「不要再打来了。」路宴的声音压得很低,与那天在小树林的声音一模一样。

我看见他很快地挂了电话,随后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进了怀里。

这次跟前两次不一样,这次才算是真正的拥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路宴穿的衣服太少了,他的怀里有点凉,我一双手僵在了他的身后。

「就一会儿。」路宴把头埋进了我的颈窝里。

啊啊啊啊!我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啊!怎么办?怎么办?

本来想推开他的一双手,到最后只是落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

「老……老师……」我有些不知所措。

路宴环住我的手收了收,将我更紧地禁锢在怀里。

「唐漾。」他抬起头,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声音有些哑,「怎么办,你自己找上门的。」

啊?什么东西?为什么最近路宴这么奇怪!

我没有问他是什么意思,因为小道里走进来了人。

路宴还算是很有人性地在人来之前放开了我,而我全程低着头根本不知道从我们身边路过的人是什么人。

我回宿舍的时候,冯玥正准备爬上床去。

见我回来了,她又跑了下来,坐在了我的身边对我笑道:「路老师真负责,每天都辅导你到这么晚。」

还不等我说话,冯玥又道:「今天周宇杰来找我了。」

嗯?

我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周宇杰是谁。

「他找我问你的微信。」冯玥朝我挤眉弄眼。

我一愣:「他真的要用微信问作业?」

冯玥听后笑了起来,我实在不懂她在笑什么。

最后她在我的目光下擦了擦眼角的泪,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漾漾啊,要你微信怎么能是问作业呢?」

那干吗?

管他干吗呢,反正跟我也不熟。我低头开始收拾我的书包:「你可不要把我微信给别人啊。」

微信里多了一个路宴,就让我每天没什么勇气点开微信了,生怕有什么我不想看到的消息。

冯玥拍了拍我的桌子,她幽怨的声音传来:「怎么给?我都没有你的微信呢!」

啊,好像是哦。

我偷偷吐了一下舌头,我微信里的人少得可怜。

现在加上路宴就三个人。

「漾漾,你微信多少?我加你。」冯玥掏出手机。

我看着我的手机:「不,不用了吧?我,不怎么用微信。」

就在此时,我的手机亮了起来。

二十一岁大劫:明天《风险投资》。

我僵硬地侧头,看见了冯玥落在我手机屏幕上的目光。

好了,惨了。如果现在脚底下有个洞,我一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路宴真的总是能卡点让我尴尬!呜呜呜呜,我上辈子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才能这样。

14

下课后,路宴没有出现在门口。

我看着书包里的那本《风险投资》,心里非常纠结。如果路宴没有来叫我,我是不是就不用去了?

可是他昨天发微信跟我说了。难道还要我主动去找他吗?

我一边心里流泪,一边到了路宴的办公室门口。办公室的门依旧没有关上,我从缝隙中看到了里面一个穿着红色高跟鞋的女人。

「晏晏。」女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是昨天电话里的声音。是那天小树林的声音。

路宴的情杀对象来找他了,而我又好死不死地出现在了现场。

相比那天在小树林里,此时我的心里除了无与伦比的尴尬,还带了一些莫名的酸意。

那个在我眼里有些冷的老师,是别人嘴里亲切的晏晏。

「滚出去。」路宴的低吼,声音低得像是在忍着什么。

女人的高跟鞋走了两步,哒哒的两步像是踩在了我的心上。

我知道偷听别人的对话是不对的,但是路宴让我过来的,也算不上故意偷听吧?

我把耳机收起来放回了口袋。

「路宴,你不要忘了你是谁生的!」女人的声音尖了起来。

我听见椅子挪动的声音,随后是路宴低低的声音:「我宁愿我从没出生,我的出生让我感到恶心。」

他的话刚落下,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传了出来。

我捏着口袋里的耳机,听得心惊胆跳。

就在我犹豫要不要走的时候,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我惊得抬起了头,一时和门后面的路宴四目相对。

他的眸子黑得要命,显得他整张脸都多了份戾气。在看到我的时候,他的眸子里有光闪了闪。我错过他的身体,看到了后面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

我连忙低下了头:「老,老师……我,我不是……」我要哭了,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听的。

路宴没有回我,他回头对他身后的女人道:「滚,不然后果自负。」

这声音冷得让我忍不住抖了一下。然后我就听到了高跟鞋哒哒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近。那女人在我身边停了几秒,她的目光也在我身上停了几秒,然后才又哒哒地走了。

而路宴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手把我拉进了办公室。

门被他啪地关上了。

我吓得抬头看他,见他将眼镜取了下来扔到了桌子上,解袖口的手有些急。

他的一双眼睛没了眼镜更是黑得只能看到里面的我,我突然有些慌了。

「路,路老师。」

路宴一步逼近我,我顺势后退贴在了门上。他再上前了一步,伸出右手越过我的腰,在我身后的锁上一按。

啪嗒。

锁上了。

路宴眯了眯眼睛,他右手擒住我在身前的双手,将我的双手举过头顶定在门上。

「听到了什么?」他的下巴搭在我的肩膀上,气息全吐在了我的脖子上。

呜呜呜,怎么又来了!

「我,我,我什么也没听到。」我哭了。

路宴怎么越来越奇怪了。他擒住我的手用了用力,让我的手死死定在门上。

「就算听到了也没关系。」路宴的声音在耳边,突然变得无限温柔,「把你锁起来,你也跑不掉。」

我浑身一颤。

这是什么意思?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听到啊!

路宴从我的肩膀抬起头来,他用左手抬起了我的下巴,迫使我看着他。他的右边脸还带着轻微的手掌印,可见刚刚那巴掌打得有多狠。

我心里一痒,想伸手去摸一下,刚一动才想起来自己的手还被他擒着。因为我短暂的动作,他的眸子又暗了暗。

「唐漾,我把你锁起来好不好?」路宴擒住我的手又紧了紧,他呢喃的语气温柔得不像话。

我的手好痛!

但是看着路宴的神情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我也认真地考虑了一下。

他是说把我锁起来,不是我把杀了。

锁起来就是关起来,关起来就是不用出门,不用出门就是不用交际。

我看着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好。」

15

在我得忍不住倒吸一口气的时候,路宴眼中的光聚在了一起。

他轻轻地松开了我的手,面上有些无措。

我的手一时间得到了自由,慢慢从头顶放了下来,我看到手腕处红得吓人。

路宴没有像之前那样扣上自己的袖扣,他轻轻拉着我到了桌子旁,轻轻带了一下我的腰,我就坐在了他的桌子上。

「是不是很疼?」路宴的指腹轻轻掠过我的手腕,他低着头,我只能看到他柔顺的头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我缩了缩手,随后摇了摇头,想到他可能看不到我摇头,才轻轻道:「不,不疼。」

真的好疼!疼得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可是路宴现在看着很不对劲。

他的指腹一遍一遍地掠过我的手腕,他掠过的地方又疼又痒。

我下意识要收回手,但刚动了一下便被路宴抓住了。

啊!好疼!

我一点都不敢动了,路宴应该也感受到了,连忙放松了手,只是轻轻圈住我的手。

「不要跑好不好?」路宴的声音带了类似哀求的情绪,像是一个软拳直接锤到我的心上。

我看着他的头顶有点不知所措:「老师……」

路宴抬起头来,窗外的阳光从玻璃上透进来,洒在他的脸上。那么温暖的阳光,却像温暖不了他。

他的眼角有些红,跟平时的他判若两人,而我的心也软得一塌糊涂。

就在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时候,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震动了两下,三下。

在这件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我尴尬地露出了一个笑容,轻轻从他的手中抽出了我的手,再从口袋里掏出了罪魁祸首。

是短信,一个陌生的号码,连发了三条短信。

「唐漾你好,我是周宇杰。」

「下课的时候我叫了你,但是你好像没有听见,所以我找导员要了你的电话号码,希望没有打扰到你,我就想问一下那天我要你回复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第三条我还没来得及看,手机就被路宴抽走了。

他的眸子暗了暗,手指在屏幕上轻轻划了几下。

我要伸手去拿手机时,他空着的一只手一下捉住了我的手,然后他把手机关机扔到了另一个桌子上。

刚刚还在路宴脸上的乖顺一瞬间就消散不见了。

我心肝一颤,看着那熟悉的表情,要哭了。

是不是又要来一次?我的手腕还没好呢!

「不是说要离周宇杰远一点吗?」路宴逼上前来。

我看着他撑在我左右两边的手,知道他不会再弄痛我,一时就放心了许多。

路宴凑到我的耳边,声音有些喑哑难辨:「怎么办,漾漾不听我的话。」

气息轻轻吐在我的耳垂上,像是一股电流直接从耳垂到了身体的每个部位,我只觉得一阵酥麻。

路宴抬手轻轻揉了揉我的耳垂,我整个人直接僵住了。

「还是要锁起来,才能听话。」他的声音从我的侧面传来,有些诱哄的味道。

我终于可以肯定了,他就是我看的那些小说里的病娇属性。

出现在我的幻想里的场景,终于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这次换我有些兴奋了,我侧头看着他,咬了咬唇后鼓足勇气问他:「真的可以锁起来吗?」

路宴一愣。

我脑子一动,觉得好像可以有一个天大的便宜等着我。

我轻轻拉了拉路宴没扣上的袖子,认真问他:「被老师锁起来的话,是不是可以……可以不上课也能毕业?」

路宴眨了眨眼睛。

我继续问:「是不是可以……可以一直待在屋子里,有吃有喝?」

路宴退了一步,他慢慢地扣上了袖扣。

我从桌子上跳下去,正要开口,就看到路宴拿过眼镜给自己戴上。

「《风险投资》拿出来。」

……

16

在大三以前,我的轨迹是教室—食堂—宿舍。

大三以后,我的轨迹是教室—路宴办公室—食堂—宿舍。

虽然是多了一个点,多了路宴这个人,但因为只要进了路宴的办公室就是待一天,可以什么事什么人都不管,让我省了很多的麻烦。这让我越来越愿意到路宴的办公室去了。

路宴有一个好习惯,每次我在他的办公室里,他只要出去都会把办公室的门从外面锁上。他的这个习惯让我觉得特别安心,愿意安心待在办公室。

掉下一周的课早就补完了,但是路宴还要继续给我补课,或者让我到他的办公室做作业。

我非常乐意,这样很快就半学期过去了。

期中测试成绩下来了,意料之中,我每个科目都专业第一。

我拿着自己的成绩单,来到了路宴的办公室,想告诉他这个好消息顺便夸夸他,却发现他不在办公室。

他跟往常一样给我留了门,我自己推门进去,再把门掩上。

这一系列动作熟练得让我反应过来,我好像已经习惯了和路宴的相处了。

我从来没有主动去做过什么事情,可是近段时间来,都是我自己主动来路宴的办公室。

难道是我变了?社恐好了?

我一边质疑自己,一边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这时候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我以为是路宴回来了,刚笑着一抬头就看到了那天出现在这个办公室的女人。

我连忙低下头来,手上的动作都慌了起来。

路宴的办公室从来没有人可以随便进来的,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两个多月就算只有我在办公室也的确没人来敲过门。

我忘了这个女人。

除了我,唯一进过这间办公室的女人。

女人并没有因为我在就退出去,而是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走到了我的面前。

「宴宴的学生?」她走到我的桌子前,刺鼻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我只觉得尴尬得恨不得钻进桌子底下去。

果然不是我的社恐好了,我只是习惯了路宴。

女人哒哒两步走到了路宴的位置上坐下,她语气轻挑:「宴宴呢?」

我盯着我桌上的书本,不说话。不仅不想说话,还想直接地盾。

尴尬出天际,应该说的就是我现在吧。

那个女人敲了敲桌子,有些不耐烦:「去给我倒杯水。」

凭什么!

肯定是因为我今天出门的时候没有看黄历。明天!明天我一定看了黄历再出门,我一双手在桌子下握成了拳头。

我站起来走到饮水机旁不情不愿地接了一杯水。

我明明看到她那双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手接住了杯子,为什么那杯水还洒在了路宴的桌子上。

水洒在路宴电脑上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傻了。

呜呜呜,怎么办!我连忙抽过纸巾开始擦电脑上的水。

「你们在干什么?」路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的后背一僵。

我什么都没干啊!

女人站起来迎了过去:「宴宴。」

我停顿了一秒,继续擦电脑上的水迹。会不会键盘上也有水?

刚打开合上的电脑,就听见女人有些柔和的声音:「宴宴,再帮妈妈一回。」

啊,这……这跟我想的不一样啊!

「你休想。」路宴的声音里带着隐隐的怒意。

女人开始哭起来:「如果你不帮我,我就死给你看。」

呜呜呜,为什么每次这么尴尬的时候我都在场啊!

我低着头开始擦渗到电脑键盘上的水迹,路宴低笑了一声。

「怎么?上次没弄死我,你不满意?」路宴带着冷笑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

我的后背一僵。

让我后背一僵的除了他的这句话,还有不小心让我打开的电脑屏幕。

屏幕里打开了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论坛,还有右上角那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头像。

我手指颤抖,点开了对话框。

【你说这个路老师是不是喜欢我?】最后一句是昨晚,我的头像发出的对话。

啊啊啊啊!

小丑竟是我自己!

17

按理来说,我现在应该跟路宴掰扯掰扯他是 Q 这件事,但是我看着站在门口的他,突然有些不忍心。

「宴宴,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我可是你妈妈!」站在他对面的女人一副很受伤的模样。

路宴面上挂着让人害怕的笑,他的眼睛在眼镜下黯淡无光。窗外那么大的太阳,都照不进他的眼睛。

「妈妈?」路宴取下眼镜,将眼镜叠起来,「你配吗?」

「不如说,我是你获取钱财的筹码?」路宴的声音和他的目光一样,冷得吓人。

他从来没有这样过。

接下来那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落到了路宴干净的脸上。

随着「啪」的一声,路宴的脸微微侧了一下,他白皙的脸迅速红了起来。

这一巴掌像是打在了我的心上,密密麻麻的疼痛从心底传来。

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走到路宴身边,伸出手轻轻包住他在身侧握成拳的手。

那手也是冰冰凉的。

「阿姨,您先回去吧。」我低着头,拉着路宴往一旁动了动,留出出门的路。

那个女人踩着高跟鞋走了两步,走到我们面前。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卡片,扔到了地上:「路宴,当年那件事情,你并没有受到伤害,何必揪着不放?就算你恨我,你也留着我的血。除非我死了,不然你别想摆脱我。」

她说完就走了,我连忙把门关上。

我回身抱住路宴,他的身体冰凉。

「没事了,没事了。」我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现在这个情况,实在让我有些不知所措。这不是我一个小小社恐人员能解决的事情。

路宴趴在我的肩上,他把手中的眼镜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慢慢解开自己的袖口。

来了来了,又要来了。

我看着窗外另一栋楼里好像站了一个人。

啊!窗帘没有拉!

我想推开路宴去拉一下窗帘,但是路宴圈住了我的腰,把我紧紧纳在他的怀里。

「漾漾,我很脏的。」路宴趴在我的肩上,声音淡淡的。

我心里一疼:「老师。」

路宴环住我腰的手一紧,像是要我把和他融为一体。

「最开始我觉得你那么干净,不应该是我的。」路宴蹭了蹭我的肩膀,「后来一遍又一遍,我忍不住。」

「如果你要跑的话,我就只能把你锁起来。」路宴的气息轻轻吐在我的脖子上,声音变得有些喑哑,「把你锁起来,只属于我一个人。」

「好。」我轻轻答道。

这话就像个神奇按钮,每次我只要答好,路宴就能恢复正常。

但是这次路宴没有动静,他依旧趴在我的肩上。

「漾漾,我不正常。」

我鼻子一酸,我知道他不正常。

放在他后背上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笑了起来:「老师,我也不正常。」

路宴放开我的腰,他抬起头来和我平视:「周宇杰去当兵,是我操作的。因为他想靠近你。」

我一愣,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周宇杰是谁。

难怪后来就没见他找过我了。

「当兵也挺好的,我不喜欢别人靠近我。」我看着路宴的眼睛,我很少会直视别人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的眼睛都这么漂亮。

我眨了眨眼睛,问他:「他的纸条上真的是问我作业吗?」

路宴的目光闪了闪。

「嗯。」路宴点了点头。

突然我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闪过,我目光扫了扫路宴,再扫了扫他桌上的电脑。

脑子里过了一遍我跟 Q 的聊天记录。

啊啊啊啊!我的天呐!

我整个人都僵了。

我活了二十几年,从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尴尬过!

我缓缓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老师……你什么时候发现,Yang 是我的?」

可能路宴没想到我转移话题这么快,他愣了一下。

他一边给自己扣上袖扣,一边笑着看我:「一开始。」

什么一开始?哪个一开始?那就是所有我对 Q 说的话,他都知道是我说的?

呜呜呜!为什么会这样!

18

我走在路宴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我咬了咬牙:「老师……我说我不是 Yang,你信吗?」

路宴停了下来,他回头看着我。

好的,不信。

我以后再也不搞什么网友了!

「情杀?」路宴朝我走来,「斯文败类?」

我看着不远处敞开的宿舍大门,说了句「老师再见」,就冲了过去。

因为这个事,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然后就成功地生病了。

冯玥把手机递到我面前的时候,我躺在床上看着屏幕上的照片,整个人都麻了。

那是在我们学校的论坛上,照片上有着醒目的标题:校内最年轻的教授和得意学生之间不得不说的一二事。

照片上路宴环着我的腰,脑袋搁在我的肩上。

我想起来当时我看到对面的楼里刚好有一个人,拍照的应该就是那个人了。

「就这一个背影,他们怎么知道是路老师?」我僵硬地把手机还给冯玥。

冯玥凑过来:「你还不知道?这个办公室是特殊的,专门给路老师的!其他老师哪里能一人一个办公室。」

我不知道啊,难怪从来都不会有人到办公室里来。

冯玥震惊地看着我:「不是吧,漾漾。你跟路老师的绯闻都传得满学校都是了,你还不知道路老师的身份?」

路宴的身份不是金融市场学的教授吗?还能有什么身份?

我脑子里还都是刚刚的那张照片,随口问道:「什么身份?」

「你知道路兴科技吗?」冯玥神秘兮兮地问我。

我点了点头,这个我倒是知道的,路兴科技是现在国内数一数二的科技产业。我在玩的那个论坛,就经常会用路兴科技的案例来分析。

「听说前几年路兴科技给咱们学校捐了好几栋楼,你知道工学院吧?那边的新楼都是他们捐的。」

我上大学后,除了冯玥,从来没有跟别人聊过天,这些东西我也没刻意去查过,当然都是不知道的。

「路老师才 28 岁,为什么可以直接到我们学校任教?一个人拥有一间办公室,除了上金融市场学的课什么都不用管,就是因为他是路兴科技董事长家的少爷。」

这是什么逆天的设定!

我脑子里浮现出路宴的一举一动,再想到他挨过的两巴掌,实在是想不出他会有这样的身份。

冯玥扑了上来,搂住我的胳膊,朝我眨了眨眼睛:「漾漾,你真是闷声发大财啊!我们学校虽然禁止师生恋,但是如果对象是路宴,那肯定就不一样了。你发达了可不要忘了我啊!」

我干笑了两声,小心地把胳膊从她的是手里抽了出来。

别说我跟路宴现在啥也不是,就算我们是了,想想我后面会经历什么,我都想直接从地球上消失了。

呜呜呜,为什么今年这么坎坷?

这时候我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我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

按了接听键。

「下楼。」路宴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

为什么路宴会有我的电话号码!

想到连周宇杰都能有我的电话号码,有我微信的路宴有电话号码好像也不是很难理解了。

我看了一眼外面漆黑一片的天色,捏着手机:「老师,很晚……」

话还没说完就被路宴打断了:「带上帽子。」

没等我说话电话就挂断了。

「路老师?」冯玥看着我的手机。

我没回她,把手机放回了兜里,从床上起来,在柜子里拿了顶鸭舌帽戴在头上。

在冯玥的目光中走到了门口,我手握在锁上,抿了抿嘴唇才回过头跟冯玥说:「别跟别人说。」

冯玥愣愣地点了点头,我才开了门出去。

时间很晚了,宿舍门口只有路宴站在一颗不显眼的树下。

他也带了一顶帽子,帽檐压得很低,如果不细看谁也看不出来他是谁。

我走到他面前,想到他可能也看到那张照片,低着头小声地叫了一声:「老师。」

路宴伸出手拉住了我的手,不知道他在这儿等了多久,手指都是冰凉的。

「跟我走。」路宴拉着我,声音轻轻地散在空中。

我看着我们交缠在一起的手,想到论坛的那个帖子,脸迅速烧了起来。

除了父母,从来没有一个人触碰我而不被我反感。

原来喜欢一个人,这么容易。

当我知道自己不同于别人的时候,从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

19

当路宴带我到了一处公寓楼下,我才觉得事情好像不怎么简单。

等我跟他进了屋,才想起来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好像不是特别好。虽然现在已经二十一世纪了,我也是个成年人了,但是我做人一向是有原则的。

除非路宴当即跟我表白。

呜呜呜,唐漾你在想什么东西!

我拍了拍自己胡思乱想的脑袋,就听见身后的路宴关上了门,顺便上了锁。

嗯,他这个动作已经是常规操作了。

「老,老师?」我紧张得舌头都伸不直了。

脑袋里过了一遍那些病娇小说里的情节,觉得下面要发生的事情好像不是我能承受的范围。

路宴从后面走了过来,他的手从我的胳膊下穿过。

要抱我?不会一进房间就直接进入主题吧!我要怎么拒绝?天呐天呐!我为什么问都不问就跟路宴出来啊!

啪嗒。

整个屋子瞬间亮了起来,我僵硬地低眼看着位于我腰边被路宴手指抵住的电源开关。

……

「我给你请好假了,等过了风头再回去吧。」路宴从我的身后绕到了前面去。

我呆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

的确是很大的风头,那个帖子是刚发不久的,就已经上了论坛热门,可想而知,明天学校里会传成什么样。而我,可能就会死在各路投过来的五颜六色的目光里。

一想到这儿,我就忍不住浑身一抖。

路宴真是个神仙!如果他今天不带我出来,明天我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喵~」我刚往里迈了两步就听到了一声猫叫。

嗯?

路宴也听到了,他打开一扇门,马上从里面蹿出来一只棕色虎斑纹的短毛猫。

作为社恐人员,可真是太喜欢小动物了。

真是没想到路宴这里居然会养猫,明明好像他也经常住在学校的样子。

我刚走近一点,才发现猫咪的腿上套了一个细细的铁链子,那铁链子的另一端拴在那个房间里的另一端。

路宴温柔地给猫咪顺着毛,丝毫看不出那根铁链子是他为猫咪套上的。

「为什么要给猫咪套上链子。」我走过去也蹲下来。

路宴看了我一眼,又低着头给乖顺的猫咪顺毛,他的声音也压低了:「拴上了,就跑不掉了。」

这话听上去,让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在我抬手想去摸摸猫咪的小脑袋的时候,手还没摸到就被路宴捉住了。他的手紧紧圈住了我的手腕,细细打量了一下我的手腕。

然后我听到他略有些喑哑的声音:「漾漾,你也拴起来好不好?」

这……

我看了看他好好扣着的袖扣,怎么现在犯病都不用解袖扣了?

路宴抬起头来看我,眼神认真而坚定。

我用空着的手盖上了他的手,认真道:「老师,可以不栓吗?你把门锁上,我不会跑的。」

我巴不得,反正假也请了,我能在这个房子里待到天荒地老。

但是很显然,路宴不是一个会听我话的人,至少发病的路宴不是。

我躺在床上看着套在手上的链子,多少有点无语。

链子的另一端被套在路宴的手上。

「老师……我们,睡一张床,不太好吧……」还套着链子,作为一个学习过的成年人,实在是有些不好的想法在脑子。

路宴侧过身来,链子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了响声。

响声让四下安静的屋子更有些奇怪了。

「为什么不好?」

我叹了口气:「睡吧。」

但我睡不着,从我记事起就没跟别人睡过一张床,更没跟别人拴在一起睡过一张床。

路宴睡得也不怎么样,我透过夜灯看到了他额间细密的汗。我本来想替他擦一擦,可是我一动链子都能发出响声,就作罢了。

「别过来!」路宴低吼了出来。

我吓了一跳,连忙侧头去看他。他微微摇头,一脸的挣扎。

「别过来!别过来!」他的吼声中渐渐带了些不易察觉的哭腔。

应该是做了噩梦,那轻微不易察觉的哭腔直直扎进我的心里。我顾不得链子,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轻轻叫他:「老师,老师。」

叫了两声后,路宴的表情才平静了下来。紧紧皱在一起的眉,也逐渐松开来。

过了一会,我以为他已经平复下来,正要放开手。

他的手反握住我的手,铁链因为撞击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唐漾,别不要我。」他的声音小心翼翼。

我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心口一疼,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盖着的被子。

「好。」

20

我被路宴锁了起来。

我看了看手上那根被布缠过的铁圈,再看了看连接铁圈落到地上的链子,叹了口气。

猫咪蹭到了我的脚边,细细的链子在安静的屋子里发出清脆的声音。

「喵~」猫咪的脑袋蹭了蹭我的脚踝。

我蹲下摸了摸它的脑袋:「你是不是也觉得老师多此一举了?」

「喵~」猫咪眯着眼乖巧地蹭了蹭我的手掌。

呜呜呜,这谁受得了啊!我整个人都化了呀!为什么路宴那样的人,会养出这么可爱的小猫咪!

我终于过上了我梦寐以求的生活,门从外面锁起来了,屋子里有路宴准备好的食材,还有一只猫咪陪着我。

除了手上那条有些碍事的链子,一切都让我十分满意。

铁链的长度被计算得刚刚好,除了不能触碰到门口,屋子里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能到达。

我抱着小猫咪开始逛起了路宴的房子。

房子不大,是个三居室。

一个昨天我们睡觉的房间,一个关了小猫咪的房间,还有一个关着门的房间。

这个房间应该是间书房。

我轻轻转了一下门把手,房间就吱呀一声开了,迎面扑来一股灰尘的味道。

猫咪突然从我的怀里跳了下去,它拖着铁链走进了一片黑暗的房间。

我连忙摸了摸墙上的电源开关,随着啪的一声整个房间亮了起来。

的确是一间书房。

一间奇怪的书房。

猫咪在一个柜子下停了下来,它伸出爪子刨了刨最底下那个抽屉,然后回过头来看我,并低低地叫了一声:「喵~」

我走过去,轻轻拉出了抽屉。

「喵!」猫咪奇怪地叫了一声,一下子就跳进了抽屉里。

抽屉里有一张皮毛,花色跟猫咪的花色相近。

猫咪一边哀叫一边蹭着那张皮毛,这番场景让我心里难受极了。

就算它不会说话,我也知道了那张皮毛跟它脱不了关系了,至于跟它有什么关系,应该只有路宴知道了。

我轻轻安抚着猫咪,试图想把它从抽屉里抱出来,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还碰掉了一旁书架上的好几本书,最后只能由它去了。

我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几本书,就看到了地上那本摊开了的相册。

打开那一页当中的照片是一个小男生,面容精致,只是嘴角的乌青让人无法忽视。

我拿起了相册,开始一页一页地翻阅。

从第一页一个小男孩笑着面对镜头开始,小男孩越长越大,镜头里的笑容越来越勉强,那双好看眸子里的光越来越淡。

小男孩长到了初中,面容越来越精致,是属于男孩和女孩之间的那种精致。我指腹轻轻划过照片上的那张脸,与如今的路宴有七八分相似。

不知道为什么,初中时期的路宴总是脸上身上带着乌青,照片里那双还没有戴上眼镜的眸子像是淬了毒一样阴冷。

我翻过一页,路宴的照片在初中阶段戛然而止。

接下来就是一只小猫,花色跟抽屉里的那张皮毛一模一样,模样比现在的这只更讨喜更灵动。

再翻过一页,一张血淋淋的照片冲进我的视线里,是那只猫咪躺在血泊中的模样。

我吓了一跳,赶紧翻过,出现的就是如今这只猫咪的照片了。这只猫咪在镜头前不再调皮,腿上也多了一条链子。

当我以为相册到此结束的时候,我看到了最后一页我的照片。

「你在干什么?」路宴清冷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

我惊得手一抖,相册从我手上滑到了地上,落到地上的时候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响。

我抬头看着门口的路宴,他袖口敞开,连领口都被他解开了。

他手里握着连着我的铁链,他的眼镜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取下来的,一双眼睛里全是显而易见的阴郁。

我还没从相册给我带来的冲击中缓过来,看到他时,我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路宴的手轻轻一拉,我不得不顺着铁链向他走过去。

在快要到门口的时候,路宴的力大了些,猛地一拉,我就落进了他的怀里。

「漾漾,你不听话。」路宴阴郁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响起。

而这时我突然想起他那几张脸上、身上都是乌青的照片,心里一疼,连忙伸手圈住他的腰。

「老师,我听话。」

21

相册对于路宴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他抱着我的手越来越紧,呼吸也越来越重。他的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目光就落在掉在地上的那本相册上。

「漾漾,你不该碰它的。」路宴的语气阴郁。

果然是他很重要的东西,我乖乖由他抱着:「对……对不起。」

「你也觉得我很脏是吗?」路宴从我肩膀上抬起头来,他的目光依旧透过我落在那本相册上,里面都是我看不清的情绪。

我轻轻抬起手,铁链随着我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路宴的目光闪了闪最后落在了我的脸上。

我将手掌覆在他的眼睛上,能感受到他长长的睫毛刷过我的手掌。

「老师,别看了。」我轻声安抚他。

连猫咪都感受到了路宴的情绪不对,它从抽屉里跳了出来,跑到路宴的脚下轻轻用脑袋蹭他的腿:「喵~」

最后我逼着路宴一步一步往后退,想让他离这个房间远一点。

但是我没注意到他身后的我和猫咪交缠铁链,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路宴已经往后倒去,原本想拉住他的我也跟着一起倒了下去。

就在快要落到地上时,路宴将我抱在他背后的手拽到了他的身前。

路宴就那样躺在了铁链之上,我也稳稳落在了他身上。

他没有说话,我看着他额角隐隐暴起的青筋知道他一定是摔痛了。

我连忙爬了起来,抓着路宴的手想让他借着我的力起来。但是他没有起来,他躺在地上看着我,一双眼睛清明了许多。

「老师,地上凉。」我拉了拉他的手。

他的手一用力,原本跪坐在他身边的我又趴到了他的身上,他轻轻哼了一声。

当我看向他的时候,他的面上已经恢复了平常:「唐漾,你害怕吗?跟我一起。」

怎么会害怕呢?我害怕跟别人在一起。

我摇摇头:「不怕。」

路宴的脸上突然绽开一个笑来,他的眼睛一下子都亮了。

他的手放在我的后脑勺上,把我抱在怀里,笑着问我:「唐漾,陪我一辈子可以吗?」

我内心一颤。

「老……老师,你这算表白吗?」我声音有些发颤。

路宴在我后脑勺的手轻轻揉了揉,叹道:「算吧。」

这是什么神仙福利。我二十一岁的大劫,成了我二十一岁的桃花。

开心的情绪没有维持多久,因为我为了看路宴的后背有没有被铁链弄伤,执意要他扒开衣服看一下他的后背。

然后我就看到了眼前骇人的一幕。

我的手指颤抖地划过他后背上那一条条疤痕,那一条条疤痕像是突然长到了我的心上,疼得我有些窒息。

再想到相册里那些照片,我眼眶不由得一酸:「老师……你这是……」

路宴淡定地穿上衣服,好像那一条条疤痕并不是在他身上。

路宴到最后也没有告诉我那些疤痕是怎么来的,但是他解开了我的链子。

不知道是因为我跟他说我带着链子睡不着,还是因为他今天倒在链子上的确有些疼,让他意识到了铁链子多少还是有点不方便的。

我躺在床上还是失眠了。

倒不是因为路宴握着我的手睡觉,导致我心跳一百二。

在我还在想路宴这样的身份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照片,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疤痕的时候,路宴握我手的手紧了紧,像是要抓紧什么东西。

我侧过头看他,一双眼睛紧闭,眉头皱得很紧。

应该是又做噩梦了。

我刚要伸手准备拍一拍他,他的手突然抓得很紧。

「不要。」路宴拉着我的手,开始摇头,「妈妈,不要,我害怕。」

果然是又做了噩梦。

我也回握他的手,在他耳边轻轻哄道:「不要怕。」

如果不是我跟他一起睡觉,可能谁也不知道那个站在课堂上谈吐不凡的人,在夜里会脆弱成这个样子。

路宴夜夜都会做噩梦,好在只要我哄他一下,他就能平静下来。这就导致了我每天夜里都睡得很晚,第二天也起来得很晚。如果不是每天路宴都布置了作业,那我可能都要忘了自己还是一个学生的事实。

那个奇怪的房间被锁起来了,路宴也没再犯过病。

我开始和他,还有一只猫过起了不用出门的神仙日子。

路宴说只要我完成他布置的作业,到时候完成了考试,大四再完成了论文,我就可以顺利毕业了。

这简直是件天大的好事情。这一切跟我梦里的未来不谋而合,可是梦都是会醒的。

这天我正在给我妈打电话。

「囡囡,上次给你的法子,管用吗?」妈妈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我想起自己曾经做的蠢事,噗地笑起来:「妈妈,不管用!」

我正要解释她的算命根本不准,我二十一岁没有劫数只有桃花的时候,那个密码门滴的一声响了。

这个时候路宴应该正在上课,开门的绝对不可能是他。

22

我挂断了妈妈还在讲话的电话。

从门口进来的人一身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如果不是看到他脸上不轻易被察觉的细纹,绝不能猜出他的年纪。

但是我猜出来了,因为他那张与路宴六分相似的脸。

是路宴的父亲,路兴。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个年轻的男人。

我拿着手机的手一时间不知道往哪儿放,最后只能背在身后。在我紧张得快要脚指头抠地的时候,路兴坐在了我的对面。

他对我的存在并没有惊讶,说明他来这里,就是为我而来。

「唐漾?」路兴坐在我的对面,淡淡开口了。

我看着他那条看着就价格不菲的裤子的裤腿,微微点了点头。

虽然我也知道丑媳妇总得见公婆,但是我还没毕业,而且没有路宴在我身边,我真的特别害怕。

我把手机轻轻放在了背后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叔……叔叔,您,您喝什么茶?」

路宴这里倒是有不少的茶,我前两天还看到了。

路兴从身后的男人手中接过一个牛皮文件袋,放在了矮几上:「不用了,我等会儿还有个会,很快就走了。」

那就好!下次来的时候可以挑路宴在的时候来。

我的手在身后搅在了一起:「好。」

现在我又陷入了第二轮尴尬中,我已经站了起来,但是路兴不要茶了,也没有叫我坐下来。

那我现在就得站着……

这个角度,真的很容易就瞟到路兴的脸了啊!呜呜呜呜!

路兴把那个文件推到了我这边,他说:「我不希望你跟路宴在一起。」

我整个人都僵了。

这个场景我不是没有想过,毕竟我的家庭情况跟路宴的确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真实发生在我面前还是让人有些受不住的。

「倒不是觉得你不好。」路兴抬头看我,指了指我面前的牛皮文件袋,「你看了会明白。」

我不想看。

僵持了十秒钟,我伸出了我的手。

当我的手拿到那个文件袋时,我突然有一种预感,只要我打开了它,那我和路宴就不再可能了。

我怀着这种预感,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文件袋。

里面有一叠的资料,其中最上面的就是一个男人入狱的照片。我不认识那个男人,但我认识他的鼻眼,还有照片他的名字。

唐耀天。

是我爸爸的名字。

我知道我有一个爸爸,在我一岁时就跟外面的女人跑了,我对他的所有认知只有他的名字。还有从记事开始,周围邻居无处不在的又憎又怜的目光。

我的手指发颤,虽然妈妈从没跟我说过,但我早从别人的嘴里听说了这个人犯了法,进了监狱。

他犯的是人人喊打的法,才导致我和妈妈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过着那样艰难的日子。

我拿开那张照片,下面的纸都是他的罪行。

他曾经专门给那些有怪癖的老板提供服务,其中包括给有特殊恋童癖的老板介绍未成年人。

「只是陪老板玩一下。」这句话好几次出现在他的笔录中。

我的手微微颤抖,已经没有勇气再翻下去了。

这是天大的罪过。

但是我还是在洋洋洒洒的一页纸上,看到了路宴的名字。那个能戳进我心窝的名字,出现在了这个绝不可能出现的地方。

我的手抖得让我无法看清上面写了什么,一颗心像是被人扔进了冰窖里。最后我强制自己认真地、一字一句地看着那段唐耀天关于路宴的笔录。

「那个老板一眼就看中了路宴,就在他学校里。我听说他原本就没人管,只有个到处鬼混的妈妈,就联系了他妈妈。没想到她妈妈听说我能给她十万,她没问什么事情就答应了。

「路宴很聪明,隐约知道是什么事。几次从我手上逃走,最后都被他妈妈送了回来。如果最后不是他在逃跑的路上出了车祸,被人送到了医院,他也跑不了。

「其实就是陪老板玩一玩,他要是听话,也不会挨打。

「皮子紧,小时候肯定就没少挨打,怎么打都不怕。」

啪嗒——我的泪就那样掉到了那张纸上,掉在了路宴的名字上。

路兴站了起来,他从我的手上抽走了资料。

一眼都没有看上面的东西,直接给了身后的男人,男人将资料放回了文件袋里。

「不要跟路宴说我来过。」路兴走了两步,又回头说,「你跟唐耀天很像,他已经病死在牢里了,你却还留在路宴身边。」

我却还留在路宴身边,日日夜夜折磨他。

23

「我以一个父亲的名义,希望你能离开。」这是路兴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难怪……难怪他一遍又一遍地说自己脏。

可脏的明明不是他。

偌大的客厅,安静地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猫咪蜷缩在我的腿边,它腿上的铁链也已经被路宴取了下来。

我看着面前的矮几,就在刚刚,那里放着一叠资料。

不知道看了多久,我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我呆呆地低头看沙发上那个显示着妈妈来电的手机。

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我连忙按了接听键,还没等妈妈那边说话,我急急问:「妈妈,唐耀天死了?」

或许呢?或许只是名字一样呢?或许路兴认错了呢?

电话那头的声音在我的话里停了下来,最后是久久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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