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 _ 泰安情侣 2:易拉罐环婚姻

结束了与前男友冯国超将近十年的恋情,我很幸运,与帝都土著男李成在一起了。

原本我以为,嫁给「土著」,困扰我的生活烦恼必将烟消云散。

但事实告诉我:婚姻的一地鸡毛,并不因「本地」、「外地」而有所区别。

1

起初,我非常享受与李成的恋爱。

李成的房子,距我们公司很近,坐地铁单程不过四站地。

春节过后不久,李成便提出:让我搬进他的房子里。

原本我还有点犹豫,担心婚前就白住他的房子,会让他看轻了我。

但李成却不以为然:

「我是很认真地跟你发展的,不然也不会邀请你去我家过年。我父母也都很认可你,不明白你到底担心什么。」我说出我的顾虑。

李成笑着亲上来:「你要实在过意不去,就『肉偿』吧。」

接下来,就是不可言说的缠绵一夜。

说起来我很佩服李成,30多岁的人了,却还有着发泄不完的精

力。他那生龙活虎的劲头,让我想起20多岁时的冯国超。

是的,时至今日,我还是会拿李成与冯国超进行比较。

这种比较是不自觉的。

比如今夜,当李成从我身上下去,明明我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

透着满足,可脑子里还是想起冯国超。

上次我跟冯国超这么尽兴,似乎还是大学刚毕业那会儿。

之后,生活的重担越来越重地压在我们身上,直至我们无法喘

息,最终连本能的乐趣都失去了。

而对李成来说,他的生活毫无压力,就尽可保留身体的天性。

那件事,于他永远是乐事、是享受。

而托他的福,我现在也可以尽情享受了。

我有点替以前的自己心酸,但更多的,是替现在的自己欣慰。

我投入到李成汗津津的怀抱里,告诉他,我下周就搬进来。

我突然想通了,不想跟自己拧巴了——人生得意须尽欢,该享受的时候,就应该好好享受。

住进李成的房子,我每天至少可以多睡30分钟,并且少在地铁里拥挤30分钟。

不要小看这多睡少挤的30分钟。

它可以让我身体放松、心情愉悦,幸福指数直线提升——相信每一个在大城市通勤过的人,都能理解我的感受。

与这宝贵的30分钟相比,我的那点小心思,简直不值一提。

而跟李成同居之后,我愈发感觉,李成实在是一个十分不错的伴侣。

因为他充满闲情逸致。

他工作清闲。每天准时下班,吃点简餐之后便去健身。其余时间几乎全泡在家中。

他喜欢养花、养鱼,整个家里装修的格局,都是为了配他的花和鱼而设计。

他自然要负责维护干净整洁,以免破坏了整体的雅致。

托这一点的福,除了洗衣以及周末做饭之外,我几乎不用再额外承担别的家务。每天早上,拉开南向阳台的窗帘,当细碎的阳光与迷人的花香

一起扑面而来,我常有种不切实际的梦幻感。

毕竟,这座城市的阳光是标好价格的。

从前住合租房的时候,向阳的房间要比背阴的房间贵五六百

块。

那时候,我跟冯国超为了省钱,常年窝在背阴面。

别说养花,人都缺少光合作用、感觉抑郁。

而跟李成在一起的日子,也仿佛因为阳光的参与,格外灿烂起

来。

因为没有后顾之忧,我工作的状态都变好了。直属女领导开例

会的时候表扬了我好几次。

有次下班,我正好跟她乘同一台电梯。她跟我说:「你终于开

窍了,我很开心。」

我有点愕然,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她紧接着说:「好好干,对女人来说,『只有工作不会辜负

你』,绝不是一句空话。」

我失笑。

原来她以为,我最近工作投入,得益于我跟冯国超分手。不过从另一个角度说,她的理解也没有错。

跟冯国超在一起的时候,我每天疲于奔命,回家还要买菜做

饭,收拾家务——因为冯国超收入比我高、工作比我忙,所以

我「理所应当」要承担更多家务。

可是这些家务只会消耗我,并不会提升我。

更要命的是,还完全无法变现。

别说只是分手,就算是离婚,我都无法因为我承担了更多家务

而额外要求分割更多财产。

这对女人显然是极不公平的。

所以女领导说得没错,只有工作不会辜负女人。

我像是突然顿悟了一般,迫不及待地将我的心得告诉闺蜜罗晓

月,立志今后要好好搞事业。

结果这姐妹只跟我说了一句话:「希望你结婚之后,还能保持

初心。」

彼时,我并不明白罗晓月的意思。

在我看来,我跟李成住在一起,相处愉快——除了差那张结婚

证之外,与结了婚没什么区别。

而结婚,也只能让我现有的生活更加稳固。除此之外又会影响我什么呢?

2

跟李成同居之后,如果说有一点不好的话,就是每周末必须跟

他回他父母家吃饭。

老两口其实对我很客气。

但我毕竟是外来媳妇,这种心理上的微妙,让我很难在李成父

母家自在地待着。

反倒是干活的时候,我才更自在一些——毕竟手脚都占着,就

不用费尽心思与老两口尬聊。

于是,每到周末我便抢着下厨、抢着洗碗。

起初,李成的妈妈还有点过意不去,不肯将厨房交给我一个

人。

但李成跟她说:

「您以前不老念叨我懒、说享不到儿子福吗?现在我专门为你

找这么勤快一个儿媳妇,就为了让您享福。您怎么还不踏实了

呢?」

李成将他妈妈请出厨房,还冲我眨眨眼。

当时我还觉得他挺贴心,因为一个人的厨房让我更加放松。

但我没想到,这样下去,久而久之,这个家的厨房会成为我的主场。

于是,每到周末,李成与他父母在客厅聊天、喝茶、话家常,我一个人在厨房忙得脚打后脑勺。

这常常让我产生一种错觉——我好像成了他家的保姆。

而且,李成妈妈明显对我这个定位十分满意。

很快,李成就趁一次家族聚餐,把我正式介绍进了他的大家庭。

吃完饭,我带李成小侄女出去玩。回来的时候,听到他们一家人正对我品头论足。

李成小姑说:「这姑娘看着倒还行,不过是个外地的。」

李成大妈说:「咳,这年头还分什么本地外地的——」

小姑打断大妈的话:「话不是这么说的。这要是个本地姑娘,身上再怎么着,那也有父母一套房。」

李成说:「哎呀,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么庸俗!动不动就房啊房的。咱们家又不是没房,干嘛惦记人姑娘的房!再说,就姑娘爸妈那房,等轮到我,那都不知道多少年之后了。我惦记那玩意有意思嘛,这眼前的实惠才是真的。」

小姑笑了,问李成,娶我到底有什么大实惠,让他连几百万的房子都看不进眼里了。李成回答:「我这个媳妇既贤惠,又能干,还省事、听话,这

要找一个本地的,我能有现在舒心?日子不舒心,有再多房又

有什么用,还不一定能活到继承房产那天呢。」

他的话,得到了我婆婆的附和。

「李成一开始说找个外地对象,我心里也不大得劲。但这几个

月相处下来,你甭说,这外地姑娘有外地姑娘的好处。就说做

饭洗碗这一条,你们谁家儿媳妇能做到?」

谁家的儿媳妇都做不到。

于是,大家纷纷表示,李成真是个小机灵鬼。

我在外面听着,却格外难受。

虽然我对这一切其实心里有数,但真听他这么赤裸裸地说出

来,我还是非常失望。

当天晚上,我跟李成闹了别扭,拒绝了他的求欢。

他问我怎么了。

我说我听到他白天的话了,感觉他不像是找老婆,倒像是找保

姆。

我期待李成能够哄哄我,哪怕只是说几句甜言蜜语。

但李成却连半点这意思都没有:「许丽丽,我跟你是奔着结婚

去的。我白天说的那些,都是我对妻子的要求。我觉得你符合,才跟你交往的。你要觉得不合适,咱也可以重新思考咱俩

的关系。」

说完这些,他就卷了被子去次卧睡了。

当夜,是我搬进李成的房子之后,头一次失眠。

我独自在两米大床上辗转反侧了一夜,头脑倒清醒了很多——

李成说得没错。

我与他之间,说白了就是一场交易。

我拿我的美貌和「省事」,去交换他作为土著的资源。

就是个愿打愿挨的关系。

没有谁委屈了谁。

想通了这一点,我便不再委屈,反而踏实地睡着了。

第二天,我先李成一步醒来,努力酝酿了一会儿情绪。

等李成来主卧找衣服的空当,我挤出一串眼泪问他:「你是准

备跟我分手吗?」

李成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我:「一夜没

睡?」

我点头。

李成叹气,将我搂在怀里:「我昨天就是太累了,说话没轻没重的。你别放在心上。」

我投入他的怀抱,适可而止地收了眼泪。

我跟李成的第一次争吵,就这样——以我的几滴眼泪和他不痛不痒的几句道歉,宣告结束。

不过,也不是毫无收获。

至少我们都知道了,在这段关系里彼此的位置所在。

不久,李成妈妈在一次周末聚餐中提出:希望我跟李成能够早点把婚事办了。

「你跟李成年纪都不小了。现在也都认准了,彼此是合适的人。我看也别再拖了,不如趁五一把婚礼给办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是三月中旬,距离五一,满打满算不到两个月了。

我觉得有点仓促,但李成却一口答应下来。

「我们都听妈的。」

我反对的意见便无法再说出口。

李成妈又转向我:「按理说,我跟李成他爸爸该去你家提亲的。但你看这婚礼在即,家里要操办的事不少,我的意思是婚礼前我们就不见面了。反正今后过日子的是你们小两口,我们亲家见不见的,也没什么关系。当然,这只是我们单方面的想

法,要是丽丽你觉得这样礼数不周……」

李成打断他妈妈:「我觉得这样挺好,大家都方便。」

他一个人说好,李成妈妈就默认这也是我的意思,于是这件事

情就这样定下来。

接着,她又说考虑到我跟李成工作都忙,而她跟李成爸又没操

心过这种婚庆大事。好在李成有个表姐是做婚庆的,就建议将

婚礼交给表姐操办。

「费用你们不用操心,我跟你爸出。你俩到时候出个人来参加

就成,这样省得耽误你工作。是不是丽丽?」

此时,我发现李成妈实在是一个很会说漂亮话的人。

她一晚上单方面定了三件事,但件件有理有据,处处打着「为

我好」的名义——

就这样,我拥有了一场时间不是我定的、亲家不用提前见面

的、全权交由别人操办的,而我只需要出席的,所谓的「我的

婚礼」。

而且,我甚至没有被求婚。

回家路上,我开玩笑一样跟李成说,他欠我一个求婚。

李成从后备箱里翻出一瓶可乐,将拉环取下,戴在我手上,问

我:「你愿意嫁给我吗?」我简直哭笑不得。

他亲了我的手背一口:「丽丽,我早就说过,我不是个时髦的

人。香槟玫瑰、烛光晚餐那一套,我觉得不真诚。但你放心,

该给你的不会少了你的。」

我望着我手上那个铁拉环,特别想问他,那他是觉得这个铁拉

环就真诚了吗?

但我到底没问,我甚至没有流露出失落。

那天晚上,我又不可避免地想起冯国超。

他当初向我求婚的时候,比李成郑重其事多了。当时,他是否

也比李成更加真诚呢?

不久之后,李成带我去挑了结婚钻戒。将亮晶晶光灿灿的戒指

戴在我手上后,他说:「怎么样?我说少不了你的吧!」

我对钻戒很满意,但依然无法忘记那个铁拉环。

此时的我有一种感觉:

钻戒,只是我跟李成这场婚姻的「面子」。

而铁拉环,才是它的「里子」。

3

我爸妈对李成爸妈不来提亲一事很有意见。「不要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也得有自己的主意!这结婚前哪有亲家不见面的,这不明摆着看轻咱们家、看轻你吗?」

我跟我妈说:「我跟李成结婚,咱家就出我了我这个人,他们可不是看轻咱们家嘛!您想让人家高看咱们一眼,要不您出点嫁妆?」

提到钱,我妈自然而然闭了嘴,不再提亲家见面的事,转而关心起我结婚时家里能来多少个亲戚参加我的婚礼。

「你跟冯国超恋爱那会儿,因为你找了一个穷小子,亲戚里道的背后没少说闲话。现在你好不容易嫁了一个好男人,咱们家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正好,趁你办婚礼,咱家好好的长回脸。你舅你姨,还有你爸这兄弟几个,咱都叫上,也给你壮壮声势,省得让你婆家以为咱们家里没人。」

我赶紧让我妈打住,问她:「请这么些人上北京,来回路费、住宿费谁出?」

我妈理直气壮地说:「当然是谁娶媳妇谁出。我们这么大一个闺女都给他们家了,彩礼也没要。这点钱他们还不出,那像什么话?」

老实讲,我跟我妈嘴里提到的那些亲戚关系都一般,对于邀请他们来参加我的婚礼,也没有什么兴趣。

但是,出于一种微妙的心理,我还是跟李成妈提了我妈的诉求。

因为我想知道,在这场所谓的「我的婚礼」中,我自己到底能做多大的主?

准婆婆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说:「李成爸爸是公职人员,按规定,必须严格控制宴请的规模,一些老领导老同事又不能不请。」

她十分为难地看着我,表示这样一来,再招待我家的亲戚们就有点困难。

最后又说:「我问了几个老姐妹,像你跟李成这种老家不在一处的,一般都是两家分开办婚礼,各办各的,也省得因为习俗不同闹矛盾。要是亲戚们想来北京玩,可以等婚礼办完之后再来。到时候让李成陪着,还玩得更尽兴一些。」

话说到这份上,我要是再坚持,就是我家不懂事了——就像是亲戚们故意要借我的婚礼来玩一样。

我将李成妈的意思转述给我妈听。

我妈这回是真的生了气,认为我婆家是赤裸裸地看不起我们家,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婆家这么做,让她在亲戚间抬不起头。

我突然意识到,其实我妈也不关心在这场「我的婚礼」中,我到底是个什么地位。相较而言,她更关心一件事,那就是她的面子。

我心里一片荒凉:「对,我婆家就是瞧不上咱们家,也瞧不上

我。」

我妈哭了,说她是替我委屈。

我觉得好笑:「有什么好委屈的。我嫁李成,原本就是高攀

了,这就是高攀的代价。您要是不想跟着我一起受委屈,我可

以不嫁,或者再找个冯国超嫁了——」

我妈急忙打断我:「呸呸呸,马上就要结婚了,不许说这么丧

气的话。」

最终,我的婚礼就这样,在我毫无参与感的参与下,办完了。

李成十分自得,认为给了我一场盛大的婚礼。

但于我而言,自始至终,我感觉自己只是一个负责扮演「新

娘」的工具人。

婚后,李成跟我回了一次老家。

当天到,请完亲戚们吃饭,第二天就回来了。因为他喝不惯我

老家的水,拉肚子。

我甚至没来得及带他去最疼爱我的奶奶坟前上一柱香。

我十分不开心。但我妈却替李成说话:「原本你们刚结婚就不该去上坟,不吉

利。有那个心意,等来年清明去看你奶奶是一样的。」

而让她短时间内就站在李成这边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李成给

我娘家每个亲戚都准备了丰厚的回礼,更是给我小侄子包了一

个大大的红包。

这让我妈大长面子,认为李成十分贴心,而且「上道」。

回京的高铁上,李成睡了一路。

直到高铁驶进南站,他才醒过来,感慨了一句:「哪的空气都

不如家里的舒服自在。」

我望着外头雾蒙蒙的天空,只觉得无语。

4

我的婚礼让我意识到,以前的自己和罗晓月其实都错了。

女人单靠婚姻,也很难在这个城市立足。

在我跟李成的婚姻里,作为工具人的我,其实很容易被替代。

如果李成跟我离婚,我也只能卷铺盖走人。

而唯一能给我安全感的,或许只有我的工作了。我十分后悔没

有早些认清这一点。

我开始更加努力地工作。我的直属女领导对我更加满意了。

有一天,她把我叫到办公室里问:「打算什么时候生孩子?」

结婚之后,婆婆倒是明里暗里催生了几次,不过每次都被李成

挡回去——他自己玩心不改,并不想那么早要孩子,来打扰他

的生活。

我则一心琢磨着要拼事业,更没想过生孩子的事,因此乐见李

成挡在我前头。

我实话实说:「我短时间内没有要孩子的打算。」

女领导扔给我一份项目书:「那,¬我就可以放心把这个项目交

给你做了。」

我打开项目书。

那是一份如果做好,就足够让我的履历闪闪发光、让我的薪水

翻一番的项目。

我两眼放光。

我当即就说:「谢谢领导,我肯定好好干。」

女领导对我的决定很满意:「我看好你。」

但就在我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竟然意

外怀孕了。坐在马桶上,盯着验孕棒上的两条杠,我头脑一阵发懵。

我想起月初的时候,我跟李成在没有安全措施的情况下做过一

次。

当时,李成说他想试试不带T的感觉。

原本我不同意,但耐不住李成的软磨硬泡。

当时他甚至有一点恼怒的意思了,背过身去说:「连尽情爽一

次都做不到,这个婚结得还有什么意思?!」

当时我想,当天正好是大姨妈结束后不久,怀孕的可能性也许

不大?就没有再坚持。

因为对我来说,无论是跟李成吵架,还是跟他冷战,都太麻烦

了,麻烦到我宁愿妥协一次。

可能结过婚的人都懂那种感觉——

回到家里,只想得到完全的放松,而这时如果要跟另一个人进

行情绪上的博弈,太累了。

但此时的我,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我第一反应并不是告诉李成,而是告诉了罗晓月。

我说:「有没有可能在李成不知道的情况下把孩子打了?」罗晓月认为我疯了,她说如果我不想离婚的话,就必须告诉李

成。

「李成不是一直也不想要孩子吗?告诉他你怕什么?」

我只能苦笑。

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在孩子这件事上,李成并不是我的盟

友。

果不其然,我一说想把孩子打了,李成便炸了。

「许丽丽,你疯了?这是个孩子,你说打就打了?」

我苦口婆心地跟他摆事实、讲道理。

第一,这孩子是意外来的,我们俩从心理到生理都没有做好要

孩子的准备,不符合优生优育的原则;

第二,我事业上正在上升期,此时要孩子,等于自绝前途;

第三,最重要的一点是,生了孩子之后,李成自己也会失去自

由。

「不说别的,就单说你这缸鱼。你现在自挣自花,想买什么鱼

就买什么鱼。等生了孩子,小孩的奶粉尿不湿,全要钱。你作

为爸爸,总得负担一半吧。你鱼还养不养了?」

是的,自我们结婚之后,李成便提出我们俩财务分开,各挣各

花。

「咱们家没有房贷车贷要还,基本没有大额支出。我挣的也没你多,钱混在一起,反而像我占你便宜一样。」

虽然李成话说得好听,但在实际操作过程中,所谓的各挣各花就变成了——家庭大部分公共支出都由我负担,而李成只用负担他个人的生活。

我理解李成的意思。毕竟他已经出了房子和车,公平起见,其他支出上就该我出大头。

对此,我没有提出异议。

但李成算计在先,于是我有一套婚前房的事,我就也没告诉他。反正按李成的方案,我婚前的房子,房贷也该我还,告不告诉他已经不重要了。

不过这都是在我们两个没有孩子的情况下。

有了孩子,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李成再不拿钱,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估计是最后一条打动了李成,让他同意了我打掉孩子的方案。

但还没等我们俩去医院,周末我们去婆婆家吃饭,我刚进厨房,便被油烟味熏得呕吐起来。

这让婆婆一下子就猜出我怀孕了。

婆婆很惊喜,马上盘算起要去哪个医院建档。我示意李成,让他告诉婆婆我们俩的计划。

但李成却假装没看见。

我只好自己说:「我们不打算要这个孩子。」

婆婆铁青了脸,问李成:「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丽丽的意

思?」

不出我所料,李成临阵倒戈:「主要考虑到,丽丽事业正在上

升期。」

我失望透顶。

这就是我从一开始就不想告诉李成的原因。

现在的我,已经基本摸清了李成的秉性。

作为一个在没有什么压力的情况下长大的「少爷」,他最怕麻

烦。

他行事的原则只有一个,那就是尽量不让自己陷入麻烦。

对李成来说,在我婆婆不知情的情况下,孩子是个麻烦。

但在我婆婆知情的情况下,打掉孩子更麻烦。

两害相权取其轻,他根本不可能站在我这边。我婆婆一锤定音:「我们是正经人家,不可能做打掉孩子这么

冤孽的事。这个孩子必须留下。」

我不好跟婆婆争辩,只能回家跟李成理论。

我问李成:「你觉得你成熟到可以对一个生命负责了吗?」

李成冷眼问我:「我要房有房,要车有车,怎么我连个孩子都

不配生了?」

我说:「你准备拿出多少钱来养孩子?」

李成顿住,过了一会儿才说:「钱钱钱,许丽丽,你一天到晚

掉钱眼儿里了是吗?!」

我很冷静:「孩子就是行走的碎钞机。养一个孩子,不是说把

他生下来就完事了,吃喝拉撒哪一样不需要钱!现在你挣得那

点钱,够你自己花就不错了,如果我再丢了工作,咱们的孩子

难道喝西北风长大吗?」

我这么说李成,是有原因的。

结了婚我才知道,李成的闲情逸致,都是用真金实银堆出来

的。

他一个月工资一万出头,但几千上万的设备和鱼说买就买,眼

睛都不眨一下。

上个月,他养的神仙鱼死了一条,于是二话不说就又入了一

条,我一问价格,好家伙,一条就3000块钱。而这只是其中的一项支出。

前段时间,他又迷上热带雨林缸,自己花了一万多块钱捣腾出

来一个缸,却还嚷嚷着不满意。

要不是家里没空间了,估计光为了一个缸,他就能花个五六

万。

花钱如流水也就算了。

他不花我的钱,但工作上也不思进取。

眼高手低,瞧不上领导,见天跟领导对着干。比他后进单位的

同事都升职了,他却还在原来的位置上待着。

说他,他还不乐意。

「许丽丽,你不要这么庸俗。你也不想想,如果我在乎升职,

当初能替你背锅?」

李成替我背的那个「锅」,是我们俩好上之前的事。

当时他所在的事业单位,是我所在的公司的甲方。

我因工作失误弄错了数据。他发现后,在他领导面前主动把错

误揽在了自己身上,由此,我才没有被公司领导责怪。

我们俩也因此有了更进一步的机缘。

那件事,我的确要感谢李成。可现在他把事情用这种方式讲出来,还是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见我不说话了,他又得意起来:「要不是替你背锅,说不定我早升职了。」

这样的李成,简直让我无话可说。

如果单纯只当伴侣,他无疑是一个让人轻松愉悦的伴侣。

但你怎么指望他扛起养家的重担、成为一个合格的父亲?

李成认为我说的这些都是借口:「许丽丽,你甭跟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你不愿意生孩子,说到底还是因为你自私,不想承担做母亲的责任。我妈说得对,这个孩子必须得留下,你要想打也行,咱俩离婚!」

我错愕地望着他,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轻易地可以把「离婚」两个字说出口。

但更伤人的话还在后边:「你别整天你的事业你的事业挂在嘴边。你也不想想,我娶你还不是看中你事儿少?你要连孩子都不愿意生,我跟你结婚图什么?!」

当天晚上,我离家出走了。

李成并没有拦我。

躺在自己南六环外50平小公寓逼仄的卧室里,我竟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与安全。这里才是我的家。

我跟罗晓月说:「我打算把孩子打了离婚,这种没有尊严的生活,我受够了。」

罗晓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劝我:

「你嫁给李成的时候,就知道你是拿尊严换一份安稳。现在你还是要想清楚,虽然看上去你最近工作不错,但在北京,保不准哪天你就失业了,到时候你怎么办?」

我刚刚为自己建筑起的自由与安全的堡垒,随着罗晓月的话塌了一半。

我知道她说得对,但我也没法说服自己若无其事地回到李成身边。

好在我婆婆很快找上了我。

她已经知道了我跟李成吵架的前因后果,并且拿出了她的解决方案:

「我知道李成不成熟,玩乐的心思重了一些。那是因为从小到大我们给他创造的条件太优越太轻松了。等有了孩子,正好给他压力,让他学会承担责任。

「至于你顾虑的工作问题,妈可以在这里给你打个包票:你只管把孩子生出来,妈帮你带,绝对不会让孩子影响你的工作。」

在婆婆的压力之下,李成最终也跟我道了歉,并承诺每个月从

工资里拿出3000元来,交给我养孩子。

我也就就坡下驴,跟李成回了家。

就是工作上,跟女领导交代起来十分愧疚。但我承诺,绝不让

怀孕耽误自己的工作。

女领导说,对我不失望是假的,但同为女性的她,还是愿意给

我一个机会。

「你手里这个项目非常重要,如果在你这耽误了,谁都保不住

你。」

我表示明白,然后工作起来更拼命了。

肚子里的宝宝十分懂事,整个前三个月,除了闻不得油烟味之

外,我几乎没有其他早孕反应。

就这样,怀孕并没有耽误我跟其他同事一起熬夜、加班、出

差,最终我咬着牙将手里的项目圆满完成。

不过宝宝差点出事。

四个月的时候我见了红,躺在医院里保胎,保了一个星期。

李成埋怨我自私,没把宝宝放在第一位,甚至要求我辞职。我当然不答应,他又跟我冷战。

但这次我坚决不妥协。

最后还是婆婆出面教训了他一顿,才让他消停下来。

而之后发生的事,更让我庆幸我没有辞职。

中秋节的家宴,李成家大家族聚会。

李成私下跟我商量,让我做一道之前年夜饭时我做的焦溜丸

子。

我半开玩笑地问他:「你觉得我大着肚子做菜合适吗?这时候

你怎么不怕宝宝出事了?」

李成被我问住,半晌才说:「大夫不是说没事了嘛,我就是想

让你在大家面前露一手,这不也是为了给你贴金嘛!」

「我不需要这种金。说来说去,你还不是为了自己的面子!」

虽然抢白了李成一顿,但我最终还是下了厨,只是没做焦溜丸

子,而是简单地拌了一个大拌菜。

大拌菜得到了全家人的捧场,纷纷说我贤惠。

李成的炫耀之心得到了满足,对我十分满意。

当晚,回到我们自己小家之后,他心情愉悦地给我捏肩揉背。我被他揉捏得很舒服,半梦半醒之间,心里模糊想着:「或许

日子这么凑活着往下过,也算不错吧。」

6

生孩子建档,都是婆婆找熟人操作,半点没用我自己操心。

不得不说,这是嫁给本地人的好处。

但生孩子的时候,婆婆听信网上所谓「过来人」建议,坚持不

让大夫给我打无痛。

李成也听婆婆的,不肯在无痛麻醉手术单上签字。

当时躺在待产室的我,疼到恨不得用头撞墙,感觉自己像极了

待宰的羔羊。

生产过程的艰辛不用赘述。经过一天一夜的产程,我终于生下

了我的宝宝。

是一个女孩,长得像极了我。

女人的母性就是这样奇怪。生产前,我一度非常畏惧有孩子之

后的生活。

但当精疲力尽的我搂着怀中小小的女儿,只感觉自己像一个打

了胜仗的女英雄。

此时的我还不知道,生活的恶仗才刚刚开始。生孩子之前,我的女领导就问我,生完谁来带孩子,要不要推荐一个育儿嫂给我。

我照实告诉他,婆婆早就跟我说好了,月嫂请26天,第27天她就来接班。

当时女领导就笑着说:「婆婆的嘴,骗人的鬼。你还是早做打算。不管怎么样,产后一个月,你就得开始给我把那个证考了。没有证,以后给你升职别人都不服。」

不是当时的我太天真,而是当时的我想:外人带孩子肯定不如奶奶细心。听说,有的黑心育儿嫂为了让孩子睡觉,还会偷偷给孩子吃安眠药。

而且在北京,即使是请朝八晚六、做五休二的育儿嫂,一个月总要七八千块钱。

想着花钱也买不到放心,我还是决定让婆婆来带孩子。大不了,过年过节,我给她封大红包就是。

花一万五请来的月嫂尽心尽责,每天三顿,不但饭菜不重样,连主食也不重样。

月嫂离开我们家的前一天,我称体重时李成也凑热闹。

结果我已经基本回到生娃之前的体重了,李成反倒胖了五斤。

总体而言,出院后的头26天,我基本没太遭罪。

很多亲喂妈妈遭遇的诸如堵奶等情况,月嫂都给我一一化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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