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 _ 没事吃什么醋啊

问她。吼!

他真的好凶。

姜柔仿佛又看见了高中那个时代的李浔。

每次姜柔去招惹他,他一般不理她,被她烦的实在不行的时候

就是这样凶她,问她,是不是有病,逗别人很好玩?

姜柔每次都在他面前碰一鼻子灰。

想到这些,姜柔一瞬间有些委屈,心情又开始不好,她对上他

的目光,「李浔,我就跟你开开玩笑,你为什么总这样?开不

起玩笑?」

「……」李浔望着她,欲言又止,盯了一会,他避开她目光,

咬了咬后牙槽,压抑住内心的情绪,抱住小姜。

「因为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

他甩下这句话,转身离开,继而消失在夜色中。

姜柔望着他渐渐消失的身影,心情又跌落谷底。

为什么每次,她和他都能闹到不欢而散!

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从高中开始就这样。不,是七年后回来,他好像更讨厌自己了。

气……

她拿起纸袋,怒气冲冲的转身,回自己家。

回到家,躺在床上,她怎么也想不通,竟熬到半夜三点才睡

去。

因为过于郁闷,梁丞给她发来的晚安信息,她也没回。

就这么揣着心事睡去。

【27】

李浔离开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踩着青石板路,借着夜色的

掩护又走了长长的一段。

本以为可以借月色消愁,忧愁却层层堆积,压得他有些喘不过

气。

罢了。

他最后抱着小姜回了家。

洗漱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最后他又穿着睡衣起了身,在床边坐了一会,又来到书桌前。修长的手指拉开抽屉,从书籍的最下面抽出一张信签纸,摊在

桌面上,拿起一支签字笔,提笔写信。

渐渐的字字成行,又成段,又成章。

断断续续写了半个小时,他终是画上句号,在信签纸的右下角

落下–致小姜。

写完信。

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又回到床上,望着天花板叹息。

为什么又要来招惹我?

为什么说好了不理她,又跑去巷口等她?

为什么时隔七年,她还是能轻易地让他平静的湖水泛起波澜?

而这样的波澜,让他怕~

他伸手挡住自己眼,闭上眼,像是疲惫极了,缓缓睡去。

他醒的应该很早。

因为天还未见亮,他已经和小姜一人一狗踏在荒无人迹的青石

板路上。

小姜可能因为起得太早,情绪不是很高涨,耷拉着脑袋走在他

身边,时不时还打个哈欠。走到某处,小姜突然狗眼泛光,扭着屁股就向前冲,然后一头

栽在一个张奶奶的跟前。

「小姜~」李浔怕它冲撞了人,急着警告它,脱口而出。

张奶奶正在给花浇水,听到声音回头,然后就看见一身黑色运

动装的他拿着被挣脱的狗链站在不远处。

又是他。

张奶奶看着是他就笑了,笑起来满脸的皱纹都舒展了。

伸手招呼他。

「起得这么早?快过来,快过来,在这里等一会。」

她声音里透着温柔,眼神里也全是慈祥。

李浔低头望过去,才发现院子门口竟直接放了一张上次的长

凳。

没等他回应,小姜倒是毫不客气,短腿一蹬,就爬上了长凳,

十分乖巧地坐着,还朝着老奶奶吐舌头。

李浔有些无奈,略为腼腆地回了一个「好。」

然后缓缓走过去,在长凳坐下。

「它又饿了吧,年轻人,你等一会,我去给它拿狗粮。我上次

专门去买的,家里一大堆。」姜柔外婆笑呵呵地说。「谢谢。」李浔礼貌地望着她,本来想说不用麻烦了的话又被

自己咽下。

李浔看着姜柔外婆慢慢地回了屋子,目光不自觉地就投到右边

的那扇窗户上。

盯了一会,那扇窗户黑漆漆的,始终没有亮起来的痕迹。

他收回目光,嘴角自嘲。

她还没醒吗?

睡得倒是香。

睡不着的永远只有他自己。

心底不由得泛起一丝苦涩。

「上次我听别人说才知道原来狗粮有这么多口味,还是我这个

老太婆见识短了,也不知道它喜欢哪个口味的,就一样买了

点。」

话落,好几袋狗粮就用一个篮子装着提到他面前。

李浔有些被惊到。

他没想到姜柔外婆竟买了这么多,还有各种口味,他本是带小

姜来散步,小姜贪吃偶尔蹭一点吃得,他也没有管它。

现在蹭吃蹭成专业户他多多少少有些不好意思了。「奶奶,不用这么多。」李浔看她往狗饭盆里面倒狗粮,急忙

轻声制止。

「啊?……这多吗?」外婆笑呵呵的有将狗粮抓了一些回去。

小姜这下不高兴了,整个身子趴在饭盆里,不让自己的美食被

抓走。

「它平时吃不了这么多,吃多了会肚子不舒服,滚来滚去的不

睡觉。」李浔解释。

「这样啊,那不能多吃」外婆又抓了一些回去问,「这样

呢?」

「再少点。」李浔轻声说。

「现在呢?」

「可以了。」李浔瞟了在一旁呜呜些不高兴的小姜,眼神警告

它听话些,别贪吃。

外婆笑呵呵的又把没倒完的狗粮收起来,密封好,放到一边,

自己也坐在长凳上。

看着小姜在饭盆里吃得激情投入,两个人都相视一笑。

这个年轻人应该是极温柔的,他对一只狗都这么温柔,他对人

怕更是温柔到骨子里了。

外婆想起什么,问他。

「怎么起来这么早,现在的年轻人像你早起的人不多了。」外婆说完眼睛瞟了一眼外孙女的窗。

比如自己家那个外孙女,晚上熬夜,白天天天睡到日晒三竿也不起床,作息极为不规律。

同样是年轻人,怎么面前这个年轻人就给人一种乖巧又听话的感觉?

「我只是,有些,睡不着」李浔浅浅苦笑。

「……」外婆看了看他,眼睛周围都晕上了浅青色,看来是真没睡好,没有继续询问,问他为什么睡不着,而是岔开了话题,「上次我听你说曾经有亲人住在这,现在还在这吗?住多少号?」

「……」李浔愣了一秒没出声,就在外婆以为他不想回答,想放弃的时候,他却回答说,「嗯,他不住这了,我爷爷去年,去世了。」

他声音极轻,尽管语气极显平淡,还是让人觉得透着浓浓的悲伤。

外婆也愣住了。

原来他说的曾经有,是,去世了的意思。

去世的是他爷爷,他就一直守在这。

这么念旧,想必是跟爷爷感情极深了。但是,他父母呢,怎么不跟父母住一起。

外婆虽然有疑问,但也怕又提及他的一些伤心事,便也闭口不提。

「那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外婆又问,「现在的年轻人就在这里的不多了,他们都觉得这里没什么娱乐,早早的街道就熄了灯,人也少,比不得新城区的热闹了。你不觉得无聊吗?」

李浔抬头,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望着远方,「也没有一个人,有许多回忆,还有一条狗,所以也不是那么无聊。」他笑笑。

外婆听他这么说就笑了,「这个时代念旧的人不多了,比起城中央的快节奏,这里一切都很慢,很多年轻人不喜欢这里了,这里挺好,他们不懂得它的好,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

「奶奶呢,为什么一直住在这里。」李浔知道姜柔一家搬去美国的时候,她外婆也是跟去了的。

因为他不止一次路过这里,这里永远大门紧闭,没了人影。

他甚至后来忍不住,翻上墙,去看屋内,发现她住的窗户紧闭,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他才彻底知道,她是真走了。

后来的许多个夜晚,他都带着一条狗,坐在墙边,静静地盯着她住过的屋子。只是那扇窗户后面的灯从来没有再亮起过。

可是,后来再有一年,他放学再路过这里,这里门口开始养起

了各种各样的花。

他当时心里说不出的感受,只觉得那天下午的阳光好灿烂,好

美好。

他以为她回来了。

可是,后来的每一天放学的下午,他都只看到她外婆在给花浇

水,除此之外,再没有别人。

也没有她。

他才终于明白,她不会回来了。

再也不会。

心情跌落谷底,他直觉得那天放学的阳光太过于昏黄。

昏黄的他看不到路的尽头。

「因为我老伴。」

外婆的声音让他抽回思绪。

外婆顿了一下,又说,「我老伴七年前走了,一个固执的让人

生气的糟老头,整天在我面前念叨,整天打仗一般的精力旺

盛,突然有一天,就躺在那院子里的藤椅上不动了。」外婆伸出手指了指院子角落的一处。

李浔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一张旧的只剩下一些

框架的藤椅。

烂的不能坐人了。

那墙角的树也凋零得不像样子。

「死之前刚因为花的浇水量跟我拌嘴,等我浇完花,再回头看

他,他就躺在那里不动了,手里还拿着早上刚到的人民日

报。」

外婆说这些话的时候极为平静,像是经历了人世间的世事变

幻,这些过往都成了故事,仍旧记得,却随着时间不因此情绪

波动。

李浔觉得自己问的好像不对,心里有些情绪,也闭嘴不再问。

只是愣愣地看着外婆。

「没有事……真没有事~」外婆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急忙安慰

他,「到了我们这个岁数,生老病死都是迟早的事了,上天要

哪一天收你回去,你就从哪来回哪去,人到了我们这个年龄早

就做好准备了。」

「对不起。」他低声道歉,明明他问错了话,勾起了外婆伤心

的回忆,她还来安慰自己,他有些过意不去。

「真没关系,年轻人,这件事我早就释怀了,你知道我唯一不能释怀的是什么吗?」外婆反问他,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是什么?」李浔盯着她的脸问。

「早知道他那天要走,我就等着他唠叨,不跟他拌嘴,浇花水量多小一个事,他当时对养花颇有研究,就爱对我养花指指点点,我那时跟他赌气,偏要跟他对着干,他让我去给他泡杯茶,我觉得他唠叨了我,浇水的时候故意拖延时间,他最爱喝我泡的龙井茶,在死之前没有喝上一口。」

外婆说完,终究是叹了一口气。

李浔有些震惊到。

他不知道外婆虽然表面上对生死看淡,其实仍旧对外公的突然离世耿耿于怀。

人老了,有一个陪伴的人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携手到老,却还留下一些遗憾,而这些遗憾再也不能够弥补了,这才是最遗憾的事。

外婆伸出长满褶皱的手不自然地擦了擦眼睛,眼睛变得有些浑浊不清,又接着说,「他是高血压,没控制好,突然心梗去世的,这人呐总是说不准意外和明天谁先到来。年轻人,你们要珍惜时间,想做什么就去做,千万别留下遗憾。到了我们这个岁数就想通了,少来夫妻老来伴,对错都不是那么重要了,没必要争个上风,两个人在一起才最重要。」外婆说完,又整理好情绪,开始抚摸着小姜的头。

「年轻人,你留在这,一定是因为对你爷爷有深的感情吧,如

果你不嫌弃我这个老太婆啰唆,你可以说给奶奶听听。」

「……」李浔愣住了。

其实关于爷爷,他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其实也不是,是他任

何事,都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

爷爷在的那会,他的心事都几乎不跟爷爷说。

父母离婚后,他一直跟着爷爷,也更不会跟父母说。

至于朋友……他没有朋友。

「年轻人,你放心,我老太婆不是大嘴巴,你不说……」

「没有奶奶……我只是……」李浔不是不愿意说,而是从来没

有跟谁谈过心,他不知道从何说起,他有些急,他怕奶奶误会

自己嫌弃她啰唆。

「我爷爷是……肝癌。」他说完,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尽量

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

「肝癌?发现得晚吗?」姜柔外婆问。

「我不知道……我那时在国外读书」李浔低下头,又说,「可

能怕影响我学业,爷爷一直没有告诉我,等我知道的时候……

他已经不行了。」他的故作轻松被奶奶一眼看穿。

她挪过来,伸出一双苍老的手将他的手握住,心疼地看着他。

「年轻人,别自责,我能理解你爷爷,换做奶奶,奶奶也不会告诉后人自己的病,你们有你们的学业,生老病死是命,你们年轻人活得轻松些,不要有心里负担,我想这才是你爷爷想看到的。」

李浔被握住的第一反应其实是躲,他不习惯被陌生人触碰。可是姜柔外婆的手温暖且有力,就像是有魔力,那温暖从他手传到他心里,他竟也没有躲了。

过了片刻,他又低声说,「我赶回来,没有看见爷爷最后一眼……可是他却知道我要回来,吩咐阿姨做了我最喜欢的菜。」

这才是他最生气自己的地方。

一直以来,他离开爷爷,离开最在乎自己的人,去找那个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人,到头来连爷爷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可是爷爷临死都还挂念着自己。

他都病入膏肓了,脑子不清醒了,还记得自己喜欢的菜。

这海外求学的5年,那一刻,他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了什么。

「好孩子,这并不是你的错。」姜柔外婆心疼地说,「你爷爷生病是没法改变的,你出国读书也没有错,我想你和你爷爷感情那样深,你爷爷并不会怪你,两个人有感情在,隔得再远,思念是没有距离的。人都是相通的,你对爷爷的感情,我想他是知道的。没有见到你最后一面,他也不会有遗憾。」

「其实到了我这个年纪,见最后一面又有什么意义呢,躺在病床上,一家人守着你最后的时光悲痛欲绝,那我能走的安心吗?还不如,知道你们能过得好,我就安静的来,安静地走。」

「奶奶想,你爷爷最大的遗憾是没有看到你成家立业,如果他知道你因为此时而自责,他才是在地下都过得不安心。」

姜柔奶奶算是大概知道这个年轻人怎么只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又总是一个人留在这老街不肯搬走,最是深情的人,最是把自己画地为牢。

姜柔奶奶自己就是,这个年轻人也是。

过了一会,姜柔奶奶又问,「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李浔迟疑了一下,道,「李浔。」

「小浔,奶奶可以这样叫你吧。」姜柔奶奶笑着说,「我老婆一个人在这,也是没个人说话,一个外孙女也是整天不着家,你若是以后还有什么心事,你不嫌弃老太婆啰唆,你就到奶奶家来坐坐,说给奶奶听,奶奶给你做好吃的。」李浔本意想拒绝,他觉得瞒着姜柔外婆自己其实是和姜柔认识

的这样去接触她,这样不太好。

可是这一刻,他还是有私心。

「好。」他应了下来。

李浔回去的路上,心里乱糟糟的。

他一路上心里只有那句话。

「对错都不是那么重要了,两个人在一起才最重要」

他走些想着,似乎很多事他依旧想不明白,但他却又豁然开

朗。

后来他回家的路上,他感觉身子里面某些东西,慢慢地就放下

了,身子越来越轻,脚步也轻快起来。

添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