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 _ 我最好的朋友,整容嫁豪门

都不同——我不得不戴上防护面罩,护士们也得全副武装。

全麻之前,我对躺在手术台上的她说:「别担心。睡一觉就好了。」

她甜甜笑起来:「我知道啊。卫霜,我有时候希望我能成为你,像你那样优秀……但我知道我做不到。所以,我想看着你成功。」

我忘了我怎么做完那台手术的。总而言之,那和之前的每一次都很相似——手术效果极好,手术成果极其优秀,手术结束后我的名声再度上了一个台阶,求我做隆胸的客人也变得更多了。

不同的是,我从来没有一次,这样难过。

我记得那天做完手术后很久,我一直恍恍惚惚的,后来又不知为什么回到了手术室里,那时候我的实习生正在打扫。

「卫老师辛苦了。」实习生马上给我打招呼,特别佩服地对我说:「这还是个梅毒病人呢,老师太不容易了。我来得不久,还是第一次见到梅毒病人的手术。」

「你们怎么还不休息?」

「我们把这些有风险的医疗废弃物处理了就去。谢谢老师。」

我都有实习生了。仿佛还在昨天,我自己还是周主任手下的实习生,胆大包天,偷了手术刀去解剖实验室里给白露割双眼皮。那是本来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关于三甲医院的记忆了。在那之

后,我就拥有了自己的医院,日日客满,技艺精进,名声更

胜,直到今日。

……

十年后,今日的手术台上,小王总冷笑道:「她还隆胸了?她

告诉我是我给她揉大的……呸。这贱人没一句真话。」

我看着他说:「你自己得了梅毒,还传染给妻子,你什么也不

想说吗?」

他轻蔑地说:「这有什么,莫扎特都有梅毒呢。再说她一个爹

被人搞下去的网红,嫁给我,不就是图钱,图阶级跨越吗?」

我仔细打量着他。他厌恶地瞪着我:「干什么?!」

我说:「你其实知道自己不行,觉得自己不靠钱,没人会真爱

自己,对吗?」

「白露不也一样吗?」他反问道,「她不就是一个捞女吗?不

整容,她能嫁给我?」

我沉默了片刻。我知道在漫长又短暂的岁月之间,其实他们比

我想象的拥有过更多可能性和真心——但是,那些可能性和真

心,都已经错过了。

「后来呢?」他问,「她还整了哪里?

「你一点也不知道吗?她下一台手术,那是最危险的一次,你把她从楼上推下来,她流产了,差点死了。」

第五台手术,全脸修复。

白露第五次手术的主要施术者其实不是我,是急救科。

她被救护车推进来的时候已经快不行了。我记得我得到消息,脑子嗡嗡作响,丢下正在面诊的客人就冲到大厅,冲向她的手术车——她的一只眼睛在流血,只有另一只眼睛能看到,她望着我,嘴唇颤抖。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我听见我自己在哭。

我说:「别怕,我在。我在,我在,白露,我在这里。我们是三甲医院,最好的医院。你不会有事的。」

然后我就听到急救室的门被推开的声音。她被推进了手术室,而我跌在原地,手足无措。直到我被同事们架起来,强行给我上了呼吸机。

「卫主任过呼吸了。」同事在我耳边说,「卫主任,放松,卫主任,别紧张。」

我忘了那一天我是怎么过来的。幸亏我的顾客很能理解我没有去投诉——但我也不在意了。我像所有不冷静的家属一样,在手术室门外痛哭、锤墙、绝望。最后施救的医生走出来时,我甚至站都站不起来,几乎是爬着过去的——

「别担心,卫主任。」主治医生扶着我叹了口气说,「她没事,但你和她商量一下,找个律师然后报警吧。」

我后来才知道她是被小王总从楼梯上推下来了。病房里逐渐堆满了礼物和鲜花,但她肚子里那个两个月的孩子,再也回不来了。

我怒不可遏,但在她面前,我不敢提任何一句。

她醒来的那天,我正在查房,得到这个消息我甚至是飞奔过去——然后,熹微的晨光里,她侧过半张有些难过的脸,淡淡说:

「卫霜,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没有。你现在要先把身体养好。」

她笑起来,露出豁开的鼻子,那曾经被评为十大网红名品鼻的鼻子,我曾经最好的作品,我只觉得心如刀绞——

「给我做全脸修复吧。」她说,「我知道你能做。我现在,就靠你了。」

她一点也不提失去的孩子。

我也小心翼翼地,不敢提——就好像我们曾经一次也没有玩笑般地谈起过未来那个孩子的事一样。

——「卫霜,我都要有小孩了,你什么时候有啊?」——「我怎么可能。我连对象都没有。」

——「那好吧。我的小孩只能认你做干妈了,没法和你的小孩

结拜做姐妹了。」

——「为什么一定是姐妹?你这才多久,没做胎儿性别鉴定

吧。再说,做这个鉴定是违法的,就算是我也不能给你做。」

——「我知道啦。我只是感觉嘛……要是有两个小女孩,像我

们小时候一样,就好了。到时候我们再种几盆花,像我爸爸的

院子那样,开春了,她们就可以在花园里玩了。」

我在病房里想起我们说过的这些话,泪流满面。

从那以后,我得了急救室PTSD,再也不能靠近急救室,否则就

会诱发过呼吸。

但我也再几乎见不到了。给白露做完全脸面部修复,我就离开

了三甲医院,正式上任我自己整形医院的院长了。

……

如今,小王总就躺在我自己的医院——我和白露共同的医院的

手术台上,动弹不得。

我问他:「你当初为什么要把白露推下楼?」

他陷入了茫然。他反问:「我怎么记得?她怀了孕脾气又不好,一天到晚的,

事那么多。」

「你知道她怀了你的孩子吗?她住院后,你一次也没来过。」

「那又怎么样呢?」他不耐烦地说,「我妈不是都去过吗?」

……

是,小王总从头到尾都没出现,只有他的母亲出现过一次,离

开后冲我点了点头,拎着鳄鱼皮扬长而去。

而她走后,白露望着我,头一次露出了纯粹的快乐笑容——

「卫霜,我要离婚了。」

我心头大震,紧紧握住她手:「早该这样了。」

「我们开医院的钱也齐了。」她说,「刚才,他妈给了我两个

亿,要我别起诉他。」

第六台手术,颧骨内推和下颌角磨骨。

「你知道吗,小王总?你真的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社会败

类。」我望着手术台上的人说,「你离开你妈,离开你的家

族,你什么也不是。」

「没本事的人最喜欢这样骂我。」他竟然开心起来了,「但我

承认你是个有本事的人,卫霜,我服你整容的医术,你知不知

道,以前夜总会里陪我喝酒的小姐,只要是听说我认识你,都

涌上来要我帮介绍挂你的号。我也服你,敢这样威胁我。所以,你和白露到底在搞什么?」

「别着急,我们还没说完呢——第六次整形,就是前不久,你们从度假村回来以后的事,还记得吗?」

他的眼睛猛地颤抖起来。

我走到他面前,仔细端详着他的脸。这张脸和十年前婚礼上那张脸几乎没有分别,除了——肌肤更垂更松,鼻中隔更加偏曲,面相更加恶心,令人作呕。

「你真的要好好感谢我。」我比划着他的鼻子说,「即使是三甲医院的医生,也很难再找到我这样又有审美,又有技术,还耐心愿意帮你的医生了。」

「滚!你信不信出去老子马上叫人弄死你???」

「你还这么有底气吗?」我惊讶地望着他,「你家不是都快破产了吗?你们工厂违规操作出了大事故,国家调查组都进驻了,你妈都被抓了,你把自己的零花钱买基金亏了几个亿,你还这么有底气?」

「老子就知道是你和白露一起举报了我们家——啊!!!」

「注意你的语言。」我放下手里的电棍说。「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口出脏话。小王总,我记得你是在耶鲁读的大学,比我和白露的学历都好。虽然这都是你家里砸的钱,但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不起母校的教养呢?」「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还有底牌?毕竟你自己的账户被限制以后,你用她的钱,她的账户都拿去买了比特币,现在涨到几百亿了……」

「你知道啊?」他冷笑道,「白露告诉你了?」

「她怎么能不告诉我呢?毕竟,这钱是她的婚前财产,也是我的——」

我取下了口罩。

他愣了片刻,随即像鬼一样嚎叫起来。

「你是谁!是谁!放开我!你到底是谁!你们到底在干什么!白露!你个疯子,你——」

「别紧张,小王总。」我凑近了他的眼睛。而他动弹不得,甚至不敢看我。

「为什么不敢看这张脸呢?是不是会让你心里产生疑惑?」我微笑着摸摸自己的脸颊,「这不怪你,有时候我照照镜子,也会怀疑。」

我抬头看向手术室的镜子。镜子里是一张似真似幻的脸——扇形的精致双眼皮,修复了两次显得有些张力不足的鼻子,娇小利落的小脸,V型的下颌角。

「白露……」他恐惧地叫起来,「你别过来……你是自己掉到水里的……和我没关系……」

「啊,小王总,你承认是你把白露推到水库里去的了?」我摸着自己的下颌角说,「我还以为你会否认一下的。」

他冷汗涔涔,过了片刻后才冷静下来——他说:「卫霜,你把自己整成她了?你要用她的脸,对我复仇?」

我笑而不语。

他低声道:「你们两个真疯。你电视剧看多了吧。当初我就不应该认识你们……」

我比划着自己的下颌角,摸着那块缺失的地方,赞叹道:「你知道这台手术有多离谱吗?事实上,但凡你了解一点整形科学,就会知道,把一个人整成另一个人,是不可能的,因为颅骨大小、眼球、颧骨神经这些地方,都是动不了的……但是,多奇妙啊,我的颧骨颧弓内推以后,再削掉一部分下颌骨,切掉一点外板以后,我们竟然那么像,就好像,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

我感叹了一下:「不过,你知道吗,我们本来就被誉为是一对天才。她的前男友曾经说她是恋爱天才,而我是天才整形医生。」

他死死瞪着我,一语不发,直到我从手术架上取出一条骨头。

「这是什么!拿远点!」他惊恐喊起来。

「你怕什么呢?这是下颌骨,每个人都有的。」我说,「你猜,这是从卫霜身上取下来的,还是从白露身上取下来的?」

那条被切割后的、长长的、尖锐的下颌骨紧紧贴着他的脸,贴着他的眼球划过去,已经洗干净晾晒过了,却还带着一点红骨髓,一点黄骨髓,显得吓人又真实。他惊恐得要尖叫出来,但什么也叫不出来。

我用麻醉剂再度摁住了他。他瞪着我,徒然挣扎了两秒,彻底晕厥过去。

我对他说:「你真要感谢我。我要给你做的是第七台手术,不是鼻中隔修复——鼻中隔,是我额外送的。因为我实在是看不惯你这歪掉的鼻子。」

第七台手术,也是最后的手术了。

小王总从噩梦中醒来时,还在试图本能性地打鼾。

「醒了?」我亲切地看着他。

他像所有手术结束、从麻醉中醒来的病人一样无助。是的,即使是那样跋扈的人,在医学面前,也会如此无助。

医学是平等的,但婚姻不是。无论贫穷、富贵、健康、疾病,都可以让婚姻被毁于一旦。但无论你是谁,在麻醉剂面前,都会平等地晕厥过去。

「你干了……什么……」他嘶哑地说。

「我把她的第七台手术留给你了。」我微笑道,「我还送了你鼻中隔修复,感谢我吧。」

「什么第七台……」

「想知道吗?」我说,「你的手可以抬起来吧?试试——来,我帮你。来,摸摸自己。」

他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裤子,然后骤然陷入僵硬。

「现在明白了吗?你的第七台手术,是变性手术。还记得你打她打到流产吗?现在,即使你不能怀孕,也有可能体验被打到流产的感觉哦。」我说,「我把她和我的痛苦,永远送给你了。现在,你也是女人了。而且还是个拥有漂亮鼻子的女人。为了让你身材更好,我还给你打了瘦肩针和瘦腿针,贴心吧?

你们家现在也破产了,你找个有钱的好老公嫁了,应该不难吧?」

「不!!!!」

他,现在是她了,再度晕厥过去,瘫软在手术台上。

而我笑了笑,脱掉手术外套,脱掉帽子,脱掉鞋套,把一切医疗垃圾都扔进废弃桶里,走出了手术室。

「院长!」

「院长没事吧?」

所有人纷纷向我打招呼。而我心情平静,向我的同事们致意。「没事。我今天又做了一台突破性的手术,以前没做过,但非

常成功。」

「不愧是院长!」

「记得今天的手术室要全方位消毒。今天的病人携带梅毒和

HPV,知道吗?」

「知道的,院长!您手上拿的这是什么?」

我看了一眼那个瓶子。瓶子里,一个黑色的长条状物正在沉沉

浮浮。

「没什么,那是病人身上取下来的,也属于医疗废弃物。因为

他有传染病嘛,所以还要泡一阵子消毒水。」

「好的。」

「等等。」我叫住我的同事说,「我明天可能不在医院,我不

在的时候副院长你就是院长,病人苏醒以后的情绪注意安抚,

但不要让他到处搞破坏,毕竟他有传染病,知道吗?」

……

于是我拿着那罐东西,脱下白大褂,走向了我自己的车。

驾驶座上,一个全脸戴着口罩和墨镜的女孩正转头望着我微

笑。

「完事啦?」她说。「完事啦。」我说。

「我们以后去哪?」

「哪都行。」我说,「不过记得去能换比特币的地方。用你的

账户买的,所以刷你的脸可以换,不是吗?」

她笑了一声,发动了引擎。晨光的空气里传来白露凝霜的气味

时,我忽然意识到这段对话也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我们

第一次跨进中学时,我被人霸凌,关在厕所空教室里出不去,

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地孤独守在那里时,黎明之前,她打破天

窗,从外面跳了进来。

——「我们走吧。」十三岁的白露说。

——「去哪?」十三岁的我望着她被磕得灰扑扑的脸,呆呆地

问。

于是她笑起来,用滚烫的掌心再次握住我。

——「哪都行。我们走吧。」

(全文完。本故事纯属虚构,请勿模仿。)

□白媚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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