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群里。
没过一分钟,就听见哥哥的怒吼声:「我他的!这什么人渣
啊!他*的过来祸害我妹妹了是吧!」
又是几分钟,爸爸气得直接从书房跑出来,身后是同样怒气冲
冲的妈妈。
「开除!现在立刻把他开除!」
「还有明天就去打官司!让他坐一辈子大牢!」
「冷静点,事情要从长计议。」我比了个手势示意安静,「不
过,打官司确实该提上日程了。」
这个人,连带着他的母亲,都令我无比恶心。事实上我跟他的家庭接触不深。
因着朱元凯现在有些积蓄,常常接济家里,他们家也是村里比
较富裕的了。
各种电子设施一应俱全,所以他的母亲对微信之类的了解也很
多。
之前交往的时候朱元凯是各种发誓,说婚后不会让我回他的老
家,最多是过年回去看一看,也不会把他爸妈接过来跟我们一
块儿住。
没想到早就图我的房子呢,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带他妈妈过
来住的。
朱元凯的家庭非常奇葩且诡异。
虽然是典型的大男子家庭,父亲拥有绝大多数的话语权,但又
不管事,无论内外都是他的母亲在主持。
而他的妈妈又非常强势,说一不二。
不仅一手包办了四个女儿的婚姻,并且极度重男轻女,对孙子
有种莫名的执念。
我其实是很不喜欢这样的家庭。
但是那时的朱元凯太有迷惑性,又三番五次保证不会让我跟他
们家有什么瓜葛,我这才勉强忽视了。如此看来,是我眼瞎了。
由于本案已经立案调查,且证据确凿、嫌疑人对犯罪事实供认
不讳。
很快检察院向当地法院提起诉讼,并提交了起诉状。
状告朱元凯所犯强奸罪。
我联系了刘律师,雇他作为我的律师,并将以原告的身份出
庭。
我没有通知朱元凯的父母,也不想跟他的家人有什么联系,故
而随他去了,至于朱元凯有没有找律师之类的,也不在我的考
虑范围之内。
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好说的?
开庭前三天,我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的来电。
本想挂掉,思索片刻,还是接起。
「喂?」
只听那边传来一个女人怯生生的声音:「你是力学的女朋友
吗?我是他媳妇。」
是那个叫兰若的女人。
我对她抱有一种莫名的怜悯,只是道:「是的,你有什么事?」
「我、我能不能去看看力学啊?」
「抱歉,不能。在刑事拘留期间,犯罪嫌疑人家属是不允许会见犯罪嫌疑人的,只有律师可以。」
「那他的律师呢?他的律师是谁……」
「抱歉,我不知道。」我打断她,「他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对他的近况一无所知,只想让他坐牢。你还有什么事吗?没有我就挂了。」
「可是他是你的丈夫啊!你怎么能这么对他呢!」女人听起来快要哭了。
一下子就给我气笑了:「我的丈夫?别给脸上贴金!」
「你的女儿几岁了?五岁了吧?我跟他满打满算谈了快四年,他跟你结了婚有了孩子还要来跟我谈恋爱!」
「四年前他几岁?十八?十九?是管不住自己的身体是吧?要不要我帮他废了?!」
「四年前你多大,有十八吗?不上学跑回家生娃了是吧!?」
「觉得自己传宗接代特别伟大是吗?到现在了还觉得男人是天呢!?」「拜托,大人,大清已经亡了!」
「你有没有脑子有没有自己的独立思维?」
「他是强奸犯,他还嫌你没有给他生个儿子继承皇位,你到底
能不能看清楚他们一家人的真面目?不要再往火坑里跳了!」
怒气冲冲地挂断电话,随之而来的却是深深的空虚和无力。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正当我打算继续工作的时候,还是那个电
话打了进来。
「我想……我想看看,宣判,可以吗?」她近乎哀求,「念娣
特别想爸爸……」
「……」我把开庭时间和地址告诉了她,心中百味杂陈,「家
属可以旁听,但是要遵守纪律,尤其是你的女儿,我严肃警告
你,如果她再伤害我,我同样会寻求法律保护。」
女人喏喏应了,我挂了电话,突然无心工作。
开庭前两天,那个女人又告诉我:「力学的爸妈来城里
了……」
「哦。」我道,「还有吗?」
「你撤诉吧……他毕竟是你的……」
17.又来了。
「这是刑事公诉案件,由检察院提起公诉,我无权撤诉,并且
不接受调解。」
我语速极快,带着明显的怒意。
「哪怕是他的父母来了,跪着求我,我都不会和解的,他根本
——」
「凭什么跪着求你啊?!你以为你是谁啊!」
另一个女声忿忿而至,听起来倒像是个五六十的大妈,应该就
是朱元凯的母亲。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接触到她,想来对双方来说都没有好印象。
「我儿子是你的男朋友!哪有对象不让睡的!睡你一次怎么
了,你不是我们朱家的儿媳妇吗?」
「你不喜欢张兰若,大不了休了就是了,她肚子不争气生个赔
钱货,你生个男孩不就行了吗?」
她的语言粗鄙不堪,话里话外甚至根本没把我当人看,只是拿
我作朱元凯的附庸罢了。
我见缝插针开口:「既然您觉得女性这么没用,为什么不跳楼
呢?您不是女人吗?」
说完我就挂掉了,有些遗憾没录音。他父母突然上门肯定是为了朱元凯。
但是强奸案是严重的危害社会的行为,属于公诉案件,原告不
可以撤诉,即便是撤诉也不影响审判,我无能为力。
更别说我根本没想过要放弃,我一定要朱元凯付出代价。
过两天就要开庭了,我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什么差错,故
而直接拉黑了她的电话。
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还是跟他们碰上了。
开庭前一天,我打算放松一下。
正好房屋中介发消息说有人想看房子,我也就准备过去帮帮
忙。
坏就坏在我也跟过去了。
「……又是你。」
我长叹一口气,面色复杂地看着拘谨的女人,以及她的女儿念
娣,她身边蹲着抽烟的大爷和看起来颐指气使的大妈。
是我忘了,张兰若她只知道这个房子的地址,又怎么不会在这
里蹲我呢?「妈,她就是力学的女朋友……」女人怯生生看了我一眼,低
着头揉搓着衣角,声音细弱蚊呐。
念娣很不客气地大声道:「就是爸爸的小三!」
这次女人没有再动作了。
我只淡淡一笑,「抱歉,有什么事吗?我还有私事要处理,没
事我就先走了。」
「你又能有什么私事?再大的事能比得过力学吗?」
是朱母开口了,大嗓门如同机关枪一样。
「那对象之间能有个什么事?照我看,这件事就算了!你也别
搞什么起诉、犯罪的,夫妻之间哪有闹不和的!」
她说着伸手就要来抓我,我不着痕迹地闪过。
「不好意思,我没理解你的话。」
「首先,我跟他已经分手了;」
「其次,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也不是什么夫妻;」
「最后,我不同意和解。」
「他对我产生的伤害我永生难忘,你不向我道歉,还要怪我小
题大做?」「你说什么呢!」朱母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皮笑肉不笑的,语
气不悦,「你就是我们朱家的媳妇!」
「力学这样做不也是想让你生个大胖小子好续我们家的香火
吗?」
「扯什么法律,不都是为了怀孕吗?作为媳妇那是天经地
义!」
「哈……」我忍不住笑了,看了一眼小女孩,「这样吧,这里
不是说话的地,你们来了几天了?先吃个饭吧。」
朱母很是不高兴的样子:「你这女娃……」
「附近有一家我常去的酒楼,鲍鱼龙虾,鸡鸭鱼肉……」我微
笑,「您不去?」
半小时后我们坐在包间里已经点完了菜。
朱母依旧絮絮叨叨说着那些话,我懒得应和,给父母哥哥都发
了消息,让他们过来。
撤诉,是不可能的。
和解,是他们做梦。
但我今天要跟他们说清楚,我与朱元凯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也
让他们别再抱莫须有的幻想了。「……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干什么要找什么法院呢?你听到
我说话了吗?」
我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我知道您想要干什么,撤诉。」
对上她茫然的视线,我好心继续解释。
「就是不再告官了,是不是?」
「对,对对!」她急忙点头,又开始絮叨,「夫妻之间……」
「那我明确地告诉你,不可能。」
空气仿佛凝固,三个大人同时抬起头看向我,朱母盯着我: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身心放松,整个人陷在座椅上双手抱臂,
「强奸案是严重的危害社会的行为,属于公诉案件,原告不可
以撤诉,即便是撤诉也不影响审判,我无能为力。」
女人急了:「可是他根本就没有……」
「强奸未遂也算重罪,并且我重申一遍,我不接受调解。」
「你就非要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吗……」话语好像是从她的牙
齿里挤出来的一样。
包间门「砰」一下被大力推开了。「不然呢?!」
哥哥率先进了包间,横眉竖眼,怒发冲冠。
「有老婆孩子还出来找女朋友?要脸吗?你们一家蛇鼠一窝凑
一块儿了是吧?」
「你儿子什么不是靠我家的?工作是我们家公司,房子是我们
家出钱,你们还有什么贪心的?!」
「现在伤害了我妹妹,不说怎么赔偿,反而颠倒黑白乱说一
通,觉得我妹上赶着嫁人呢?!」
一番话说得几人面红耳赤,朱母直接呛了回去:「都跟力学谈
了好几年了!我儿子荒废的这些时间难道不算吗?是我们朱家
的媳妇还想跑,生个孩子怎么了?」
「你简直不可理喻!」爸爸指着她怒气冲冲,涨红了脸不住地
喘着气,我赶紧上去给他顺气,「爸,冷静点,别生气,反正
朱元凯是要坐牢的!」
「不行!力学他坐牢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朱母闻言竟然直接大哭了起来,毫无形象地躺在地上就开始打
滚。
「你赔我儿子……你赔我儿子!我儿子名牌大学生不能坐牢
啊……」
「我辛苦把他养大,不能让他坐牢啊……我七十岁了,就指望着他养老啊……」
「你不要脸!你下地狱!你是要逼死我啊你……」
「你给我钱!你得赔我钱!你还我儿子这么多年的血汗钱呀……你这是要逼死我这个老婆子……」
我马上拦住想要上前的哥哥,一指那个叫着张兰若的女人。
「我其实很难理解你的想法,你一开始想要她给你生个孙子,没成功就让朱元凯再去找对象,甚至是图别人的钱,现在又怪别人有罪。」
「她就是生了个赔钱货!」朱母一秒钟爬起来,破口大骂,「大不了离了就是了!离了再娶你不就行了?我儿子配你那还不是刚刚好?」
我注意到张兰若身体颤抖不停。
而朱父放下了拿烟的手,好像想要说些什么,被朱母一眼瞪了回去。
「你真的是……让我恶心到想吐。」
我轻声道,而让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是,朱母竟然喜出望外:「想吐?是不是有了?」
「既然有了就赶紧嫁过来呀!你快点把力学放出来!」「……」
「不可理喻。」
说完,我最后看了她一眼,扭头便走。
身后朱母厉声尖叫:「你这个破鞋!」
「我再破,也没有你这个无耻小人肮脏。」
我拉着家人离开,走之前告诉酒楼经理说不用上菜了。
这间店我常来,经理本就是我的好友。
我一开始就没有真的点菜,只是让他们做做样子。
我可不会花钱请他们吃饭。
我都想想象到这几个人此刻是怎样的颜面无光,暴跳如雷……
接下来的时间里张兰若换了手机号一直在给我打电话。
包括朱母朱父,也是一直在轰炸我的手机。
我全部拉黑,并且警告张兰若,再这样的话就要去报警,到时
候朱元凯一样出不来,这才消停了些。庭审当日,我作为原告出席,而我的家人和朱家人则作为原告
家属与被告家属旁听。
整个流程都非常顺利,朱元凯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被判处五
年有期徒刑,并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和医药费等。
法官宣判的那一瞬间,朱母尖叫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立刻就有几个法警上前查看情况,确认只是因情绪激动而晕倒
后便把她扶到了座位上。
我叹息一声,没有对这个可恶的女人做出其他举动。
从聊天记录上看,朱母明显就是在怂恿朱元凯对我实施强奸,
是涉嫌强奸罪的教唆犯,而教唆是一种共同犯罪,如果我真要
追究,她也要坐牢。
爸爸已经通知了人事部开除了朱元凯,我的房子还挂在中介,
慢慢等待卖出去。
从今往后,我跟这个人就没有任何瓜葛了。
出了法院,是张兰若叫住了我:「我能跟你聊一聊吗?」
她的女儿就站在她的腿边。
哥哥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父母则在不远处的车子旁边站着。我道:「有什么话现在就可以说。」
她咬着唇,「你……就这么恨他?」
「他欺骗了我,也伤害了两个、不,是三个家庭。」
「我好像没有理由不恨他。」
「你为什么要害我爸爸?」还是那个叫念娣的女孩,她愤怒地
看着我,而我的心中却没有任何波澜。
我看着她,却好像在看张兰若,在看我从未谋面的朱元凯的四
个姐姐。
「你就这么爱你的爸爸吗?」我说着,蹲下身与她平视,「还
是说,你只是觉得他回来了,你的妈妈就会高兴?」
「因为想要妈妈高兴,所以想要找回你的爸爸,所以敌视看似
抢走了他的我?」
「你到底明不明白啊?我跟你妈妈都是受害者!」我一把抓住
她的肩膀试图让她清醒,「而你,则要继续重复她可悲的命
运!」
张兰若使劲把我推开,我往后踉跄几步,正欲发火,却看见她
紧紧抱着女儿,嘴里念叨着:「念娣别怕……念娣别怕……」
而那个孩子双眼空洞,目光无神,脸上几乎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无言以对。我还能把她俩怎么样呢?
可恨的人,必有可悲之处。
生活的磨难和困苦会教会她们怎么做人,当然这个过程,会让
这一对母女吃尽苦头,受尽折磨。
朱元凯刚刚被判刑那会,朱母几乎天天给我打电话闹事。
或是语气强硬地要求我把他捞出来。
或是乞求我原谅朱元凯要跟我好好过日子。
或是各种撒泼打滚找我要分手费。
我一律录音后报警。
这个可怜的女人,本就应该有她们悲惨的人生宿命。
一生心血都压在儿子身上,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没了,怎么崩
溃,怎么凄惨……
呵……与我无关了。
事情过了有半年多,我渐渐忘了这个人。
朱元凯和他的家人,还有最让我难过的张兰若和她的女儿,都
已经退出了我的生活。我现在是一名律师,受到自身经历的影响,主要解决婚姻问
题。
只是偶尔,我也会想起张兰若和她的女儿。
不可否认,一开始张兰若找上门来就是想破坏我跟朱元凯的关
系。
或许她还有未泯的良知。
尚不如朱元凯和他的母亲一样无耻,知道婚后出轨是不对的。
所以一开始就是想要以正宫的身份逼迫我结束与朱元凯的恋
爱。
她是真的爱朱元凯吗?
我觉得不一定。
她没有受过完整的教育,又被灌输了「男人就是天」的错误思
想,潜意识里认为家庭需要男人的存在。
所以迫切地想要回自己的丈夫,但至于她的丈夫是谁……
对她来说其实并不重要。
她怀孕的时候多大?
她跟我年龄相仿,跟朱元凯结婚的时候或许才刚刚成年。之后朱元凯四年回老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她一个女人一个人生
下孩子、抚养一个不被喜欢的女孩,不辛苦吗?不可怜吗?
而她的原生家庭呢?恐怕也是个噩梦吧。
至于她的女儿,哪怕是名字也是可悲的「念娣(弟)」,将重
男轻女四个字描绘得淋漓尽致。
或许她还会走上跟自己母亲一样的道路。
而这,可能就是对她们最大的惩罚吧。
「做完了没有?今天不是双休吗?」是哥哥从门后鬼鬼祟祟地
探出头,「还不下来吃饭?」
我笑着应了,「来啦。」
现在的我,已经不关心那些琐事。
我有自己正常的生活,有相爱的家人,有稳定的工作,而这样
就足够了。
生活,也许就是如此。
真实又奇妙,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最大的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