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周怀亦的衣服里看到一枚戒指,用锦盒装着,像一枚求婚戒指。
他看见我痴迷的打量这戒指,他说:「余芷念,我们结婚吧。」
我想我应该是兴奋的,我喜欢的人向我求婚了,我有什么理由不开心呢?
可是等我拿着它在我的手指上挨个试了一遍,发觉没有一个手指适合它,从那时起,我便知道这戒指不是为我准备的。
周怀亦,他的心里装的是别人,他想结婚的,也是别人吧。
1
我是在见到许靖雁的时候,才知道我在周怀亦那里只是一个替身。
那天是周怀亦堂姐的生日,她在家里办了一个小型聚会,邀请我和周怀亦一同过去参加。
说实话,这种聚会我并不愿意参加,但周怀亦与周家闹僵,几乎断了联系,只有这一个堂姐来往还算密切,况且这个堂姐对我挑选衣服的时候,周怀亦坐在沙发上等我,他有些心不在焉,眼睛望着窗外,指间夹一支香烟,烟灰积了很长一截。
我从镜子里注意到,觉得他那时有心事。当时我并没觉得奇怪,因为他本就是一个很沉默的人。
「好看吗?」我穿好衣服站在他的面前问他。我穿了一身长裙,身形婀娜,一头及腰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我是按着他喜欢的样子打扮的。
他微微扬头,打量着我,最后点点头:「不错。」
聚会在室外,还没有开始,堂姐看到我们,舍下身边的朋友跑来招呼,她把我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最后笑着说:「今天很漂亮。」
说这话时,她的余光从周怀亦脸上飘过,也是到了后来我才回味过来她这一眼所包含的意思。
她责备他,但这责备里带着宠溺,就好像一个家长看到自己的孩子搞了一个恶作剧,她虽然无奈,却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转头还要当成笑话说与好友听。
我是一个迟钝的傻子,一直没有发现周怀亦的目光,后来我总想起那时的场景:我在他的身边低声与他交流,而他心不在焉,目光望着自己的爱人。我不记得是谁带着夸张的口气叫了一声「许靖雁」,把全神贯
注陪着未婚夫的我拉了出来。
到这时我才发现院子里的一处角落里坐着一个身姿曼妙的美
人。
她的头发很长,穿着及地的长裙,纱制的裙摆在她脚边飘动,
她用手托着下巴,目光望着某处。
我顺着她的目光寻去,周怀亦与其对视。
我不得不承认,她不只漂亮,还非常有气质。
我说不清那一刻的心情,东施效颦,我只想到这一个词。
在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周怀亦执意让我留长发的缘由,忽然理
解了他对长裙的执拗,他一直让我扮演着东施的角色。
堂姐把人带到我们身边,她是想要向我介绍,可还没等到说
话,许靖雁已大方开口,她说:「你们好,我叫许靖雁。」
我本能地去看周怀亦,他好像笑了一下,这一笑仿佛刚才他堂
姐的那一眼。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揪了
一下。
从她出现,周怀亦的目光便没有落在过我的身上,可转过头来
我又不禁想,他以往又何曾真的将目光放在我身上过呢?
那天晚上我喝了些酒,借着酒劲,我问周怀亦:「你认识她
吧?」周怀亦解着纽扣的动作忽然一顿,转过脸来看我,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并不回避他的目光,直视着他,问他:「你和许靖雁以前就认识吧?」
他笑了笑,又重新去解他的纽扣,漫不经心问道:「许靖雁,谁不认识?」
是啊,谁不认识当年大红大紫的许靖雁呢?那时大家都认为她前途不可限量,可她偏偏在最红的时候选择退出了娱乐圈,直到最近才有了她要复出的消息。
可我说的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他懂,可他偏偏不肯回答。我呆呆望着他的背影,望着我心爱的这个男人。
他转过身来时便看到我这样的目光,他忽然笑了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笑,是觉得可笑?还是觉得我在演戏?
但无论如何,他终于肯腾出一点点时间给我,他走到我的跟前,伸手抬起我的下巴,他说:「余芷念,一个名分对你来说还不够吗?」
那种锥心的痛,我没法用言语来表达,并不仅仅是因为这带着侮辱性的话,而是这话里,我感受不到他对我一丝一毫的爱意。
是啊,周怀亦他根本就不爱我呢,是我太贪心,要名分,要他的人,还要他的心,可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呢?
我笑了笑,装作不在乎地说道:「对不起,是我不该问。」
周怀亦皱了皱眉,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满意,我在他面前一向乖巧,今天喝了酒,多问了两句,我也已经向他道歉。
我伸手搂住他的腰,把脸紧贴在他的身上,撒着娇说:「周怀亦,人家喜欢你,难道有错吗?」
我知道这种话会让他安心,因为浮夸的话语往往都是带着演戏的成分,尽管我用着最假的语气说着最真心的话,可是没有关系,给他一个理由让他相信就好了。
周怀亦拍了拍我的后背,笑说道:「这么多年,你的演技一点也没有长进。」
我不作声,我知道我的演技并不好,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样说我。
那时我与他的关系被媒体拍到,我惊恐万分地跑到他跟前向他解释,我说:「我真的不知道那里有记者。」
他打量着我的脸颊,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垂着头翻弄着自己的手指。他忽然便笑了,说:「余芷念,你不适合吃演员这碗饭。」
他看穿了我。我虽没有参与,但却知道公司那边想拿我与他的关系炒作,我知道,但我没有阻止,大约心里也很希望将我们两人的关系公之于众。我低着头,脸上烧得发疼,我不敢告诉他是因为我喜欢他才想
让全世界知道我们的关系,我连喜欢他这件事都不敢让他知
道。
他没有责备我,摸了摸我长长的头发,说:「下次不准再这样
了。」
他的话很温和,可我却感觉到一丝凉意,我知道我触碰了他的
底线。
我原以为他会出面澄清一下我们的关系,但是没有,他什么都
没有说,甚至在半年之后向外宣布了我们订婚的消息。
我自然是高兴不已。
后来我从他堂姐那里听说,因为这件事,他与家里的人闹得很
不愉快,他的心情也极不好。我为此很自责。
有一次我看到他坐在露台上抽烟,我走过去蹲在他的跟前,我
说:「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和家里闹僵。」
他抬起头,吸了口烟,说:「因为你?」
他审视着我,然后点一点头,笑着说:「是,也算是因为
你。」
2
周怀亦与许靖雁的暧昧照被朋友发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剧组里
拍戏,朋友比我还要生气,说:「许靖雁也算是个名人了,怎么这样不要脸?」
我沉默着,不作声,因为想到当初的自己,自己和她又有什么
区别?不也是靠着一张照片变相地要周怀亦承认我们的关系
吗?
朋友不同意,说:「这能一样吗?那会儿你们可都是单身,现
在外界哪个不知道你是周怀亦的未婚妻?」
可周怀亦也许更愿意让许靖雁做他的女朋友呢。
因为这张照片,我在娱乐圈里成了一个笑话。
有人扒出了许靖雁与周怀亦的情史,竟是一对苦命的鸳鸯,两
人相恋后因为周家的反对,许靖雁一气之下远走他乡,从此远
离了周怀亦。
有人觉得许靖雁可怜,两人本应该修成正果,如果没有我。
如果没有我。
我成了三个人故事里的配角,甚至有人在网上胡编乱造,说是
我插足了两个人的感情,才导致他们分手。
可偏偏这些谎话有人信,剧组里就有很多人信。
某一天中午,我因为没有休息好,拍戏的时候忽然晕了过去,
工作人员把我扶到椅子上坐着。
因为闭着眼睛,让他们误以为我睡着了,我听有个小演员在说话,声音非常低,但有两句我听得非常清楚。
她说:「她真的抢了许前辈的男朋友吗?」
她的助理应承道:「应该是真的,我听说周先生因为许小姐和家里闹僵,余害怕两人重归于好,便把自己和周的照片曝了出来,逼迫周承认与她的关系。」
小演员冷笑道:「真没看出来,这样看来她也就是靠着周怀亦才能在娱乐圈里立足吧。」
我忽然觉得可悲,也许她们说的大多不准,甚至把事情的顺序都搞错了,但有一点我却听出来并相信了,那就是,周怀亦和家里闹僵并不是因为我。
想起当初我在露台上向周怀亦道歉的情景,我忍不住替自己难过,那时候周怀亦也会在心里笑我的自作多情吧?
3
因为拍戏,我很长时间没有回去,周怀亦难得给我打了一通电话,他问我何时回去。
那时候已近傍晚,我坐在酒店的阳台上看着夕阳,我说:「有事吗?」
他沉默了一下,说:「没有事就不能和你打电话了吗?」
我默不作声,他忽然便笑了,懒懒地说道:「想你了。」我们两人,甜言蜜语都是演戏,我说甜言的时候他知道我是装
的,他说蜜语的时候我也知道他在哄我,谁也不会当真。
但我今天特别希望他说的是句真心话,我的声音并非开玩笑,
我的语气甚至有点严肃,我说:「是真的想吗?」
大约没有想到我会这样接,他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怎么?
心情不好?」
他这样正儿八经地问我,我反而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恢复到从
前的交流方式。
我笑,笑得有点夸张,然后说道:「看,我演技还可以吧?是
不是吓到你了?」
他没有笑,而是说道:「余芷念,以后别在我跟前演戏。」
可是我一直在你跟前演戏啊!演我不喜欢你,演我图你的地
位,演我爱你的钱。我要是不演,我怕你讨厌我啊。
这些话我自然不敢告诉她,他一旦严肃起来,我其实是有些害
怕的。
我低低地说道:「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却软了下来:「什么时候拍完?」
我不作声,他就又笑了,取笑道:「哭了?」
我说:「周怀亦,我想你。」说这话也是白说,我抽不开身,他更是忙得脚不粘地,能抽出
时间给我打通电话都不容易。
然而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隔了一天,周怀亦便出现在我的眼
前。
那时候我刚刚拍完一场坠马戏,满身的泥污,助理扶着我去休
息,抬头间便看到站在场外的周怀亦,我一时愣住。
他皱眉道:「高兴傻了?」
是的,我真的高兴傻了,本来从马上掉下来一身疼痛,可此时
什么疼痛也没有了,扔下助理,像只兔子一样跑到他的跟前,
我用力地抱住他,脸颊埋进他的胸膛。
他嫌弃道:「余芷念,你把泥污全蹭到我身上了。」
我已经高兴得忘乎所以,根本没注意到他说什么,脸颊在他胸
前蹭了又蹭。
他投降了,伸手抱住我。
我仰起脸问他:「你怎么想起来看我?」
他拨弄着我额前的刘海,说:「出差经过。」
是了,他怎会特意跑来看我,不过我仍是高兴,谁让我想他
呢。去酒店的路上,他一直在打电话,我无聊,望着窗外风景叹
气,他捏我的手指,我看他时,他抽出时间问我:「想吃什
么?」
电话还没有挂掉,我小声说:「随便。」
然而到了酒店根本没有来得及吃饭,一进房门,我便被他按在
门上吻住了,他抱着我一路吻到床上。
紧要关头,我说:「我们还没有吃饭。」
他似笑非笑:「不是想我了吗?」
我红着脸把头埋进枕头里。
事后周怀亦忽然说:「以后不要拍戏了。」
我很惊讶。
他说:「全身的泥,像小鬼一样。」
我才知道他是因为看到了我下午拍戏的情景,我心里很暖,一
时忘了形,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我说:「可不拍戏做什么?你娶我做全职太太吗?」
然而这话说完我便后悔了,好像我在逼婚。
我怕他拒绝,马上说道:「我说笑的。」
他笑了笑,伸手在我头发上摸了摸,说:「这就是你的愿望吗?」
我默不作声,我不敢承认。他也没有再说什么,把我的手从他身上拿下来,下床去洗澡了。
我的心情突然变得很不好,他不想娶我,他根本就不想娶我,他来这里也不是因为想我,他只是需要一个陪他上床的人。
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和周怀亦分手,我被惊醒,发现自己满脸的泪水。
周怀亦背对着我,我朝着他靠近,从身后抱住他,脸颊贴在他的后背上,轻声说:「周怀亦,如果可以,我想和你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生活,你愿意吗?」
回答我的是周怀亦规律的呼吸声。
周怀亦在第二天的下午离开,我很不舍得,走时我问他什么时候能再来,他笑:「人还没走,就开始想了?」
我傻笑,他捏了捏我的脸:「下月很忙。」
意思是他没有时间再过来。
我点点头,其实有些失落,因为再过两个星期就是他的生日。我曾经告诉过他,他的生日我一个也不要错过,但他可能早已把我的话忘记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我记得就好了,他的生日礼物我老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他平时习惯戴手表,我托人在国外买了一块限量款,样子虽然保守一些,但很衬他。
4
我请假那天,导演问我原因,我说去和帅哥约会,导演笑,周边工作人员也跟着笑。
我没有告诉周怀亦,我要给他一个惊喜。
然而当我辗转打听到他晚上聚会的场所、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地推开包厢门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到来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房间一众人等都静了下来,仿佛被人按了暂停键,我开始并不明白。
一个我见过两次面的男人走过来:「嫂子你怎么来了?」
我从他的眼神里知道事情不简单。
房间后面有个阳台,与包厢隔着一道玻璃门,我看到许靖雁站在那里,而她的身边站着我的未婚夫周怀亦。
我突然间明白,原来我的未婚夫他并不需要我陪他过生日,他需要的是许靖雁,而房间里这帮人,个个知道他们的过去,除了我。
许靖雁垂着头好像在哭泣,周怀亦伸手轻轻擦她脸上的泪水。
我从来不记得他这样对待过我,好像用些力气就能把眼前的人弄伤般怜惜。
我站在门前,他们太过专注,根本没有发现我的到来,许靖雁闹别扭似地推开周怀亦的手,低低地说:「东西我还你了,你怎么处理我管不着。」
周怀亦不作声,低首看着她,他的目光那么温柔,我不知道那一刻他想到了什么,他忽然便笑了,说:「知道我原来最喜欢你什么吗?就是……」
是什么呢?我真想听听,可是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嫂子」,很大声,打扰到阳台上的两个人。
周怀亦转头望来,那一刻他眼睛里的温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惊讶。
我忽然觉得无地自容,好像我才是三个人里多余的那一个,我想离开,可是我的脚好像不是我自己的,我动不了。
周怀亦拉开玻璃门,他说:「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给你过生日的。
我仰头望着他,我庆幸自己还有一点演员的职业修养,在这个时候还能笑出来。
我说:「周怀亦,生日快乐。」
不知为何,我不愿意把我老早前为他准备的那块表拿出来,我说:「回来得急,没有给你准备礼物,对不起。」
他皱着眉头看我,我笑一笑,让自己尽量表现得轻松一点,可是发现不能,根本做不到那样。
我说:「对不起,我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我转身,周怀亦伸手捉住我的手腕,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挥手甩开了他。
他愣住,我也愣住了。我们这样对望着,可能时间不过一两秒,可我却觉得时间非常的长。
我好像进入了一个密闭的空间,我有些喘不上气来,我必须离开。
我又给他道歉,我说:「对不起,我必须得走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想说这三个字,好像这一刻除了这三个字我不会再说别的。
那天到底还是周怀亦送我回家,明明是三伏天,我在车里却觉得冷,我感觉身体在发抖。
周怀亦伸手过来想摸我的额头,我本能地躲开去,可他却铁了心似的,硬是将我的脸转到他这一边来。
他说:「余芷念,我不知道你要回来。」我沉默。
他命令我:「说话。」
「周怀亦,你是不是想要和我分手?」
他很意外,脸色也很不好,冷冷的,像在生气,他问我:「你
想分手?」
我看着他,眼泪夺眶而出。
他说:「你舍得吗?」
一个问句让他说得如此肯定。
他看穿了我,他知道我舍不得,他把我拉进怀里,他说:「余
芷念,别闹了。」
我知道我蠢,我拒绝不了他。
那天晚上我在周怀亦的衣服里看到一枚戒指,用锦盒装着,像
一枚求婚戒指。
周怀亦洗澡出来时,我正坐在地上打量着这枚戒指,我看了他
一眼,他好像有些走神。
可能是我对这个戒指太过着迷,一直没有放下来,他开口问
我:「喜欢?」
我仰着头,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脸,他那样高大,站在那里,我要狠狠地抬头才可以看到他。
他蹲下来,我终于看清,他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他说:「余芷念,我们结婚吧。」
那一刻我的心情极复杂,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在我不知如何回答他的时候,他已经低头吻上我。
我想我应该是兴奋的,我喜欢的人向我求婚了,我有什么理由不开心呢?
可是我心里总觉得压着一块石头,我搬不开它,也不能将它消化。
5
也许因为我与许靖雁的关系特殊,有投资人抓住了这个机会,为制造话题,我新拍的一部剧里,有一个友情客串的角色便找了许靖雁来演。
可笑的是,这个角色在剧里也是我的情敌,有一场对手戏是我们站在悬崖前对峙,她要打我一巴掌。
这场戏拍了好几遍,她的手弱,打得不真,导演不满,要求她真打。
我也想快点结束,我说:「你用力打吧。」
不知为何许靖雁有些走神,我忽然意识到,她在看我的手指,我的手指上戴着周怀亦向我求婚的戒指,我把手收了回来。
许靖雁回神,她笑着说:「我可能会打伤你的。」
话这样说,等到开拍的时候,她却用尽了力气,狠狠地给了我一个巴掌。
我从来没有想到她那样娇弱的女生会有那样大的力气,一时愣住。
然而她并没有结束,好像已完全沉浸在这个角色里,她上手来推我,嘴里恶狠狠地说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抢他?」
我在她的晃动中,不小心从山坡上滑了下去,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带动了她,她竟跟着我一起滚了下去。
剧组找的地点虽不危险,但为了逼真,是真的在一块石坡上,斜坡上有很多植被,我和许靖雁都受了伤。
我的腿划破了,而许靖雁受伤比我严重,因为她的伤在脸上,她可能会破相。
剧组把人送到医院,工作人员很纳闷,他说:「她怎么会跟你一起滑下去呢?」
起初我并没有听出这句话的意思,等另一个人也在我跟前说了同一句话时,我才明白,他们是在怀疑我。
而这怀疑并不是没有理由,如今圈里谁不知道我和她之间的关系?
他们觉得是我故意将许靖雁拉下去的,一时间许靖雁成了受害者,虽然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说这话,但我知道背地里他们已将我当成了施害者。
这里面或许还包括周怀亦。
那天他从外地赶回来,匆匆来到医院,我看到他的身影时便红了眼圈,然而他却开口问道:「她怎样了?」
我把眼泪憋了回去,摇摇头说:「不知道。」
我的未婚夫,他一直没有发现我的伤,直到许靖雁那边手术成功,他才想起我来,可是我已经不需要他的关心。
他说:「你受伤了吗?」
我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他并没有在我这里停留太久,他去许靖雁的病房看望她,然后,我便听到许靖雁的哭声,还有他低低的安慰声。
我从不知道周怀亦会有这样温柔的一面,他从不曾在我面前这般,在我眼里他永远是冷漠的,永远是高高在上的,他像神一样让我高不可攀。
可如今我心里的神,他在安慰另一个女人。许靖雁说:「我是不是变丑了?」
他说:「世上没有人比你更漂亮。」
许靖雁说:「不会再有人喜欢我了。」
他笑:「胡说,不是还有我?」
许靖雁破涕而笑,她说:「我和她,你更喜欢谁?」
我知道这里面的她是指谁,不知为何我不敢再听下去,我害怕
他的答案我不愿意听,我怕我会挡了他们的路。
我迅速离开了医院,当天夜里我从我原来的房子里搬了出来,
房间一夜间被我搬空。
我把他送我的那枚戒指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那枚本就不属于
我的戒指。
在周怀亦向我求婚的那个晚上,我拿着它在我的手指上挨个试
了一遍,发觉没有一个手指适合它,从那时起,我便知道这戒
指不是为我准备的。
还有那块没有送出去的手表,也被我扔进了垃圾桶,我已没有
留着的意义。
那天晚上我住进酒店,我不想让任何人找到我,我给经纪人发
了一条信息便关机了。
手机黑屏的那一刻我看到屏幕里我满是泪水的脸,还有那头看起来极讽刺的长发,那一刻我决定剪掉头发。
酒店房间里没有剪刀,我跑到前台去借,前台问我做什么,他们不敢借给我。
「我要剪头发,」我告诉他们,「你们不放心可以在旁边等我。」
于是在我的房间里,我在镜子前剪发,而一个服务员站在门口看着我。
她一定不理解,我为什么非要自己剪发,为什么要将这样长、这样好的一头长发糟蹋成这样。
服务员说:「小姐,你没事吧?」
我到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在落泪,头发糊了一脸。
我用手抹掉,笑着说道:「没事,就是时间太长,有点舍不得。」
服务员离开时,对我说道:「姐姐,你不要伤心,过些时间就会长好的。」
我向她道谢。她说得对,时间长了就会好的,不管是什么,都能被时间这副良药治愈。
6
经纪人找到我,看到我的模样先是吃了一惊,然后一把将我搂进怀里。
她说:「阿念,会好起来的。」
是的,会好起来的,可是要到什么时候呢?我在酒店里待了两个星期,心便疼了两个星期,我把和周怀亦从认识到结束的点点滴滴回忆了一遍,除了加深了我的痛点,一无所获。
经纪人说:「周怀亦来电话,他想见你一面。」
我摇头说:「我不想见他。」
我单方面地向外宣布了我和周怀亦分手的消息,一时间外界众说纷纭。
有知道一点内情的,向外传播,说我伤了许靖雁,惹怒了周怀亦,然后被他甩了。
我看到这则新闻时只是笑一笑,我的内伤还没有治愈,我管不了别人对我的评价。
我像一个受伤的小狗,躲在角落里默默养伤。
直到周怀亦从酒店门口把我截住,我最狼狈的模样又一次被他看到。
我的头发像狗啃过一样,衣服也是极邋遢,但那一刻我发现我并没有想象中的在乎。如果一个人想看你的笑话,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昂首挺胸坦然地
接受。
可是一个看你笑话的人,远比不过一个可怜你的人更让你难
受。
我始终望着窗外,我害怕看到他怜悯的目光,我宁愿他是来看
我笑话的,可是他一直不说话。
我问他:「有什么事?」
他盯着我的头发,说:「为什么把头发剪了?」
我笑一笑,说:「因为不需要再做别人的影子。」
他抿着唇,这样的他看起来那么冷漠和不近人情。
他说:「你觉得我把你当作影子?」
我不想在这种问题上浪费时间,我不愿意再一遍遍地回忆过
往,我沉默着,不回答他的话。
他说:「如果你愿意,我们的婚礼可以如期举行。」
我笑了,我已当了一次傻瓜,难道还要再去当一次?当然不。
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他:「周怀亦,我们分手吧。」
他看着我,我不知道亲口听到我的话他是什么心情,可是我感
觉到释然,原来我一直不愿意走出来,是因为缺少这样一个仪他紧紧地抿着唇,看着我用手背胡乱把眼泪擦掉,他的声音在那一刻忽然拔高,他:「余芷念,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我不需要,我起身离去。
那天傍晚,经纪人将许靖雁出院的消息发到我的手机上,我又一次看到周怀亦,他陪在许靖雁的身侧,他并没有因为我的离开而受一点点影响,或许他正因此而高兴。
我掀起裤脚,发现当初那条又长又可怖的伤口已经结痂,有的地方已经开始慢慢脱落。我的身体已经开始向前走。
那一刻我觉得我不能再这样了,我必须要振作起来。
我告诉经纪人,我要工作。
7
我曾经一直是个没有追求的人,认识周怀亦后,更是把过多的精力放在了感情上,也没有好好地磨炼演技,所以我的事业一直平平。
虽然在圈子里有些知名度,但却是不温不火,有些电视剧还是看在周怀亦的面子上才肯用我。
和许靖雁的那部电视剧,我因为精神不好,和剧方协商退出了,而许靖雁替代了我,演起了我曾经的角色,这说起来真是讽刺。
没有了周怀亦这棵大树,我的资源从此一落千丈,但我并没有因此气馁,我还年轻,我还可以从头再来。
我告诉经纪人,只要有亮点的角色,不管戏份重不重,我都可以演,一时间那种恶毒却又让人记忆深刻、没有演员愿意接的角色,很多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没有因为是配角而轻看,相反,我开始琢磨演技、开始揣摩角色的内心,我用心演绎每个角色,哪怕她只是一个让人喜欢不起来的配角。
有粉丝替我可惜,留言:「曾经也是演主角的人,怎么就去演这样恶毒的角色了呢?」
我回复他:「好角色不是靠善恶划分的。」
没有想到我会因为这个回复上了一次热搜,网友对我的评价也多是正面的。后来我接了一期综艺,我总觉得是靠着这个热搜得来的。
那个综艺是体检农村的生活,每天要劳作。那段时间我的心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除了拍戏,我不愿意在镜头前过度表现自己,我沉默地做事,不与同期嘉宾发生摩擦,遇事总要让一步,有活也愿意多干一点。
后来有评论说我心机,说我就是立这种埋头苦干的人设。在演了无数个恶毒角色后,我怎还会将这种评论放在眼里。他
们评他们的,我,继续干我的活。
在一次插秧的活动里,有人发现了我腿上那条可怖的伤疤,它
真的就在我腿上留了下来。
一个小女孩说:「姐姐,你这是怎么受的伤?好严重。」
那时距离那次事故已经半年之久,可我并不愿意回忆那件事
情。
我笑着说:「拍戏的时候受的伤。」
有个演员说道:「是不是和许前辈的那场戏?」
我知道她是有意为之,他以为我会冷脸,但我没有那样做。
我笑了笑,坦然说道:「是。」
因为这件事,那个演员被骂,说她揭人伤疤。
我把人给得罪了,她在某个场合里咒骂我:「一个弃妇而已,
一辈子也不会火的。」
这话被人传出,传到我的耳中,我虽不生气,却觉得很气馁,
我已经非常努力,可是仍有人拿着原来的事情不放。
那段时间我很忙,非常忙,不是在试镜就是在剧组,还要抽出
时间去参加一些不得不参加的聚会。起先我并没有注意到他,是陪在他身边的许靖雁隔着人群向我打招呼。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当初那件事,别人不知道内情,但我和她是最清楚不过的,她在用了那样的苦肉计之后,竟还能面带笑容地与我打招呼,说实话,我佩服她。
搁以往,我定然扭头就走,但这一次,我不。
他们终于还是走到了一起,两人从人群里朝我走来。
我摸着自己的心口,发现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对眼前的情形已经没有太多的感觉,我甚至可以含着笑在他们面前叫一声「周先生、许小姐」。
心里没有了周怀亦这个牵绊,我发现我能和许靖雁一样在人前演戏。
我说:「好久不见。」
周怀亦打量着我,我知道我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简直可以用脱胎换骨来形容。
我已不再是许靖雁的影子,我的头发已经不似上次见他时那样凌乱,我仍然没有续长发,齐耳的头发烫了一个小卷,显得非常俏皮。
裙子也不再是长裙,自从不穿长裙后,粉丝发现我有一条笔直的细长腿。
他好像有些失神,许靖雁抿着唇,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胳膊,柔柔地问道:「阿周,余小姐跟你打招呼呢。」
我并不介意,周怀亦看着我,问道:「过得好吗?」
还可以,虽然忙碌一些,但很充实,不过这些没必要告诉他。
我说:「很好。」
我们对话间忽略了许靖雁,她忽然说道:「听说近期的资源不是太好?我刚接了部新戏,不如我给导演打声招呼由你来演女二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