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美人
回京时遇见太子杀人,我只能装瞎。
他各种试探,故意让我跨进河里,拿剑对着我,我都忍了。
直到他躲在净房……
忍不下去了,死吧。
1
我回京的路上,马车坏了。
路旁刚好有一处密林,如今三月初,桃花开得艳,云霞般落在枝头。我坐车坐得憋闷,便一个人进林子里去逛逛。
我铺了块帕子在地上,刚席地坐下,忽然从背后的树干旁跌出个人来。
那人穿着青色的官袍,补丁上还绣了鹭鸶,是个六品官。他脸色惨白,双手死死捂着脖子,脖子上鲜血飞溅,喷了我一脸。
温热黏腻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我傻了。
下一秒,另一道身影从树后绕了出来,手里提着长剑,一脚踩上那六品官的后背。
「能死在本王的剑下,是你的福气。」
他冷哼一声,气定神闲地把长剑插入六品官的后心处,仪态优雅,完全不像在杀人。
盯着他明黄色的长袍,我瞳孔剧震。
他妈的,太子!我死了!
我僵在原地,心脏跳得飞快,脑子急转半天,忽然有了个主意。
我伸手摸了摸脸颊。
「怎么下雨了?琉璃——下雨了,你扶我回车上吧,琉璃——」
我一边喊,一边用手撑着树干站起来,然后双手向前伸直,摸索着朝外走。
太子站在旁边,一脸怀疑地盯着我,剑眉紧皱。
「小姐,我在这儿——」
琉璃提着裙摆,兴高采烈地从远处朝我跑来。
「咱们运气好,遇上陆夫人了,她说捎我们回去呢。」
太子听见了,立刻隐回树后,我浑身僵硬,死死地伸手握住琉璃的胳膊,指甲掐进她肉里。
「呀,小姐你脸上怎么有血,你受伤了?」
我停住脚步,犹豫道:「什么血,方才不是下雨了吗?」
一边说,一边疯狂朝琉璃使眼色,冲她比嘴型。
「我是瞎子,瞎子——」
琉璃冰雪聪明,一下就明白过来,软声哄着我。
「没事,咱们先回车上。」
「小姐,方才陆夫人说,她认识一个名医呢,专治眼疾的,你的眼睛有希望了。」
我瞪大眼睛,给琉璃比了个大拇指。
干得漂亮啊!
2
路上,我极小声地把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琉璃听得倒吸一口冷气。
「太子萧元?」
萧元可不是什么善茬,他获封太子之前,一直在边关领军,是极不受宠的皇子。可前些年皇帝病重,萧元回京侍疾,一来二去,不知怎的,皇帝竟下旨册封他为太子。
萧元只是七皇子,前头还有六位兄长,其他人自然不服,一群皇子乌泱泱地斗起来,京里没一日太平的。
我父亲不过一个五品官,若是牵扯到这种大位之争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和琉璃都知道事态严重,两个人当即便准备好了应对之策。
我自幼体弱,时不时就要病一场,我家在京郊有一处温泉别苑,比京城里暖和许多,天一冷,我就住到别苑里,开春以后才回京。
现在正好以此为借口,就说这次得了眼疾,去庄子里休养的。
太子一时半会还不知道我的身份,我让琉璃立刻派人回庄子,几个贴身伺候的人都对好口供,还收买了给我看病的大夫。
回到家,母亲知道我双目失明,抱着我哭了一场。
「瑶瑶放心,娘一定会找大夫治好你的病。」
应对完父母,我回到房里,筋疲力尽地靠在门框上。
那身带血的衣服刚上马车就换过了,可背上黏糊糊的,出了一身汗,我叫琉璃放水沐浴。
浴桶就在卧房里,摆在屏风后头,对着一扇窗户,窗外是一株玉兰树,有一缕一缕的幽香顺着窗子缝隙钻进来。
我深吸一口气,整个身体都放松下来,解开腰带,脱掉外袍。
脱到中衣的时候,我看见窗子忽然向外打开,一个黑衣人速度极快地跳了进来,然后伸手掩好门窗。
我吓傻了,是太子,他要来杀我灭口了?
太子抱着双臂靠在墙上,他显然没想到我正要沐浴,意外地挑了下眉头,而后噙起一抹淡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我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太子好像不是来杀我的,所以,他是来试探我的?
3
要命还是要名节?这还用想吗?
只犹豫一秒,我就干脆利落地脱掉中衣,随手把衣服朝太子脸上一甩,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
我跨进浴桶,浑身泡在温水里,蒸汽氤氲,我长舒一口气,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太子摸了摸下巴,忽然从袖子里抽出匕首,在指尖把玩着转了两圈。
什么,萧元,你是不是人啊,我是个瞎子啊。
这都下的去手,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我又惊又怒,怕得要死,面上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浴桶旁摆着一把椅子,椅背上挂了我的衣裳,太子施施然地走到椅子旁坐下,跷起二郎腿,长手一伸,横过水面。
匕首一下对准我脖子,一下对准我胸口,仿佛在考量从哪里下手比较好。
看着一点亮光从鼻尖闪过,我吓哭了。
我睁着眼睛,眼泪一滴接一滴地从脸颊上滑落,滴进水里,荡起一小片波纹。
太子眉头一挑,握紧了匕首。
我忙伸手捂住脸颊,长叹一口气,向后靠在浴桶壁上,两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萧元——听说你要定亲了。」
太子:?
「我知道我没资格喜欢你,你是太子,我父亲不过一个五品官,本就门不当户不对。我也不奢望能嫁给你,可如今我双眼已盲,怕是日后见你一面都成了奢望。」
「你穿红色的衣裳,一定很好看吧。」
「呜呜呜,萧元——」
我自言自语一阵,哀哀哭泣,墨发散在水里,眼尾通红,将「楚楚可怜」四个字演绎到了极致。
太子傻眼了,猛地收回手,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面对一个眼瞎、不着寸缕,还暗恋你的少女,你他妈还能下得去手杀人,我服你。
我哭得更可怜了。
「三年前你带兵回京,一身戎甲端坐马背,我一见倾心,再不能忘。」
停顿片刻,我用水抹了把脸,皱着眉低声叹气,满怀哀伤。
「萧元,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注意到我呢。」
太子浑身一僵,指尖的匕首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4
我忙转过头去。
「谁在那儿,琉璃吗?」
「姑娘,可是要茶?」
琉璃在门外喊了一声,萧元见状,立刻捡起匕首,打开窗户翻了出去。
一阵冷风卷入室内,我心头一松,整个身体滑进水里。
脑子里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复盘一遍,我拍拍胸口,冲自己比个大拇指:沈瑶瑶,你真是个大聪明啊。
刚才应对巧妙,全无破绽,希望萧元不要再盯着我,就当个屁把我放了吧。
第二天父亲下朝回来,我才知道我把事情想简单了。
「瑶瑶,一会大理寺少卿陆大人会找你问话,你去换身衣裳,准备一下。」
母亲大惊。
「老爷,瑶瑶身子不好,又受了惊吓,怎么好再去见什么陆大人,你回绝了便是。」
父亲眼睛一瞪,把手里的茶盏重重搁在桌上。
「你这妇人懂什么,昨日裴御史被人截杀在进京的桃林外,圣上龙颜大怒,便是翻个天,也得把杀人凶手找出来!陆云景肯上门询问已是客气,我如果推三阻四,他一纸诏令,拘了瑶瑶回大理寺,那才真正是颜面扫地。」
裴御史的尸体被发现后,他临死前一天弹劾三皇子的奏折也刚好呈到了御前。奏折上参三皇子十大罪,三皇子吓得面如土色,跪地求饶,说裴御史诬陷他。
朝臣不服。
「哼,若真是诬陷,怎么有人还眼巴巴地派人去刺杀他呢?」
裴御史以自己的性命,证明了那封奏折的真实性。三皇子百口莫辩,当天就被皇帝下令押入宗人府。
三皇子母家势大,是太子萧元最大的竞争对手。这一下变故,他母家立刻开始行动,找了素有神探之名的大理寺少卿陆云景,亲自办这桩案子。
5
「瑶瑶,昨日你恰好路过那片桃林,你同陆大人老实说便是,他不会为难你。」
父亲温言安慰我几句,我心里吓得更厉害了。
裴御史是二皇子手下的得力干将,他这一死,众人都疑心是三皇子刺杀的。三皇子肯定怀疑是二皇子的苦肉计,两个人闹起来,最后便宜的还是太子。
他心机如此深沉,我真能骗得了他吗?
饭后我坐在湖心亭里喂鱼,前面的丫鬟发出一阵骚动,我便知道,是陆云景来了。
陆云景是出了名的好相貌,芝兰玉树,公子如玉,当年状元及第时,半个京城的闺秀都挤在长安街上朝他丢帕子。
我也去丢过一回,嫌帕子轻飘飘的丢不远,在里面包了石头,一下砸中他的后背,我还跟二姐吹嘘好久。
「沈姑娘,府上这锦鲤养得不错。」
一道清冷肃爽的嗓音在背后响起,我心头一凛,丢下手里的馒头屑,叹口气。
「我眼盲之前,最喜欢看它们争食,现在看不见了,听个水声也是好的。」
陆云景一身绯色官服,仪容更甚往昔,我转头看向他的方向,借着装瞎的机会,盯着他的脸不动。
陆云景被我看得尴尬,低咳一声,伸手在我眼前挥了挥。
「姑娘这眼疾有几日了?」
「小两个月了。」
「本官会些岐黄之术,沈姑娘可否伸手让我看看?」
离谱,什么高超的医术,难道看个手,你还能看出来我是装瞎的吗?我才不信。我无所谓地摊开双手,伸到陆云景面前。
「看吧。」
陆云景低头端详一阵,而后抬起头,双目如电,直视着我的眼睛。
「眼盲之人,向来习惯伸手去触碰身旁的东西,手心难免会有些细小的伤痕。两个月时间,指尖也会长出薄茧,姑娘的手倒是保养得好。」
靠,好有道理,吓死我了,不愧是最年轻的大理寺少卿。
6
我这人有个毛病,受到惊吓之后,反而呆若木鸡,半天才能反应过来。等回神之后,之前那种惊恐的情绪已经过去了,因此依旧面无表情。
从小父亲就夸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有大将之风。
我面不改色地点点头。
「有道理,不过我这两个月整日在床上躺着,凡事有丫鬟伺候,甚少去碰其他东西,倒叫大人失望了。」
大概是我态度太过沉着冷静,陆云景不再纠结这个点,话锋一转,忽然提到了那日在桃林里的事。
「那日沈姑娘和我母亲同车回来,上车前,先进自己马车换了身衣裳?」
「姑娘不过下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为何要特意更衣,可是衣服上沾了什么不该沾的东西,譬如——血迹?!」
陆云景突然凑到我面前,压着嗓音,一寸一寸探究我的神情。
我更慌了,啊,对,我为什么换衣服呢?
脑子急转片刻,我脸颊通红地低下头去。
「陆大人,我是去小解的,看不见,尿到裙子上了。」
陆云景:……
没料到我回答得这么直白,他明显愣了一下,不自在地避开视线。
「马车里都备有恭桶,沈姑娘既然行动不便,为何还特意下车去——去方便?」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和大名鼎鼎的状元郎当面讨论我尿尿的事。但是抛弃了羞耻心,我反而有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豁然。
「哦,我喜欢在野外小解,迎着风,闻着花香,有一种快意。」
我在说什么,哈哈,无所谓,毁灭吧。
陆云景白皙的俊脸一下涨得通红,他努力维持专业的态度,继续审问。
「那姑娘在桃林里方便的时候,可有听见什么声音?有人喊救命,有人说话吗?」
我摇摇头。
「没听见,尿尿声音太大,盖过了其他声响。」
陆云景说不出话来,他抿着唇,冷静片刻,强行圆了几句场面话,匆忙离开了。
「姑娘日后若想起什么,务必告诉本官。」
7
等他一走,我立刻垮下肩膀,深吸一口气,靠坐在廊椅上。
琉璃急匆匆地跑过来。
「小姐,怎么样了?」
我叹气。
「陪我回房间上吊吧。」
琉璃大惊。
「什么?小姐,咱们被发现了?」
「没事,哎,我就是感觉,接下来几天,不想见任何人了。」
我在房里躲了几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妄想着等这件事风头过去。没想到,陆云景查了几天,这事却又有了新的进展。具体什么进展他也不说,只说已经有了嫌犯,但具体过程却需要我的配合。
我很为难。
「陆大人你看,我眼睛不便,还去参加什么赏花宴,不合适吧?」
陆云景板着脸。
「是通知你,不是恳求你。」
说完很避嫌地退了一大步,站得离我很远,仿佛我身上有什么脏东西。
我难道还能尿你身上?
气死了。
陆云景说的赏花宴,就办在平阳公主东郊的温泉庄子上。平阳公主和二皇子一母同胞,是圣上跟前最受宠的公主。
庄子里种了大片大片的花木,桃红柳绿,各尽芳菲,景色极好,我却没有心情欣赏。
因为我一进院子,就看见不远处的凉亭里有几道明黄色的身影。几位皇子或站或坐,太子也在其中,正饶有兴致地盯着我看。
「陆云景,你带她来做什么?」
陆云景不动声色,淡淡地看了太子一眼。
「哦?殿下认识她?」
8
完了,我脑门开始冒汗。
我一个五品小官之女,身体又不好,大部分时间都宅在家里,太子怎么可能认识我?
萧元啊萧元,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暴露了,你这个蠢货!不要连累我啊!
我僵在原地,太子却轻笑一声,朝我的方向一抬下巴。
「你问她。」
所有人的视线都射向我,我捏着拳头站在原地,脸憋得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平阳公主见了,气鼓鼓地瞪我一眼。
「怎么谁都认识她?她是哪家府上的?陆云景,你同她又是什么关系?!」
听到我父亲只是个五品的户部郎中,平阳公主更不悦了,她烦躁地扯了下旁边枝头垂下的柳条。
「这种人也配跟我们玩儿?你带来干嘛?」
「裴御史出事时,她就在那片林子里。这几日我要贴身护着她,须臾不离。」
陆云景说完,所有皇子表情都变了,二皇子更是激动得直起身子。
「哦,那她看见什么了?」
陆云景遗憾地摇头。
「沈姑娘身患眼疾,双目不能视物,不过——她耳力过人,倒是听到一些线索。这个,就恕在下无可奉告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妈的,陆云景这个贱人!
我知道他的意思了!
他故意把话说得不明不白,这是拿我当鱼饵了,诱人上钩呢!在他的视角,真凶会疑心我听见了什么动静,派人杀我灭口。
到时候他就可以顺藤摸瓜,揪出凶手。
你可真机智啊,不顾人死活的机智。
9
果然,二皇子眼前一亮,走近了几步。
「陆大人,那你可要护好这位沈姑娘,不然有些人听了,只怕宗人府里都待不住,要跑出来杀人呢。」
五皇子和六皇子都是三皇子一派的,听见二皇子这样说,顿时气得上前同他理论。
「二皇兄什么意思?这桩案子还没定论呢。有些人,可别是贼喊捉贼。」
「就是,沈姑娘,你今儿在这园子里,可得离这位二皇子远些。」
几位皇子当着我的面吵吵嚷嚷的,我听得汗都滴下来。
我什么身份,配听这些话吗?
好在平阳公主及时解围,她翻个白眼,冷哼一声道:「都吵什么,审案子自然有陆云景,你们谁都别瞎指挥,给他压力。」
说完直接过来拉我的手。
「你放心,既然他说要护着你,今日在我府上,我自然不会让你少了一根毫毛。」
我忙搂紧了平阳公主的胳膊,一脸感激地点头。
「公主,你真是个好人。」
宴席设在湖边的水榭里,平阳公主把我的位置安排在她隔壁,叫她的贴身丫鬟亲自给我布菜。我机械地吃着菜,味同嚼蜡,根本没有品尝美食的心情。
因为太子就坐在我正对面,一双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手指在桌上规律地敲击几下,忽然笑道:「能叫剪秋姐姐亲自给你布菜,倒是你的福气。」
「是你的福气」这几个字,他特意加重了语气,很耳熟的腔调,仿佛在哪里听过。
我愣了一秒,一个念头窜入脑中。
「能死在本王的剑下,是你的福气。」
我全身血液顿时僵住,浑身如坠冰窟,一颗心直直地沉到了脚底。
要死了,完蛋啦!
当时裴御史跌到我面前,发出响声,太子杀他的时候,就说了这一句话。
我只是瞎,又不是聋了,不应该毫无反应的啊!
这个破绽太大,到底该怎么才能圆回来?
毁灭吧,打个雷把这座亭子劈了,下陨石砸平京城吧,啊,我活不了啦!
10
「剪秋姐姐以往是跟在母后身旁伺候的,她自己一刻也离不得。等你开了府,却又巴巴地把人赐给了你。平阳,你这恩宠,可把我们兄弟几个都盖下去了。」
几位皇子七嘴八舌地聊天,剪秋笑着摇头。
「几位殿下抬举奴婢了,沈姑娘,这菜可合胃口?」
「沈姑娘?」
剪秋提高音量,大家都朝我这个方向看过来,我却愣在原地,依旧一动不动。直到平阳公主出声提醒,我才反应过来,忙红着脸给剪秋道歉。
「对不住,刚刚没听见。」
嗯?
我眼前一亮,顿时计上心来。
「我这人打小有个毛病,经常爱发呆走神,走神的时候,旁人说什么都听不见,叫各位看笑话了。」
解释很牵强,但好过没有,也不知道太子能不能信。我双眼发直,盯着太子的脸看,他不动声色,看不出什么表情,旁边的五皇子却笑着插嘴。
「可真是巧,前儿陆大人盯着勤政殿旁的一丛竹子发呆,首辅大人连喊三声都听不见。首辅赞他有王阳明之姿,看来沈姑娘,也是个勤思哲的妙人。」
啊对对对,你怎么这么会解释?我就是爱思考人生哲学啊!
我感激地看向五皇子,太子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仿佛信了。
我立马松一口气,刚刚太紧张,现在一放松,就想去方便。我向公主告了罪,剪秋亲自带着我去如厕。
离水榭不远就有一处花厅,剪秋扶我沿着湖边走,湖岸在前头拐了一个弯,剪秋却忽然松开手,站在旁边不动了。
太子懒洋洋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往前直走就是了,我跟着你,别怕。」
青石路沿着右手旁拐了个弯铺设,我再往前,必然一脚跨进湖里。太子不怀好意,分明是还不信我,故意试探。
我心中哀叹,却只能装作感激地点点头。
「多谢太子殿下。」
然后伸直双手,摸索着朝前走去。
11
就在我一脚快要踩进湖里时,剪秋忽然在身后喊道:「沈姑娘且慢。」
她快步追上来,一把握住我的手腕,带着我朝右边走,轻笑道:「姑娘怎么一个人走得这么快?」
我紧绷着的背部放松下来,这个考核算是过了吧?
没想到,我还是太天真了。
公主府的净房很豪华。
摆着屏风,燃着熏香,紫檀木镶金的恭桶旁边,甚至放了张椅子。
我也不知道椅子是干啥用的,但是此刻,太子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面,双手抱臂,眼神锐利地盯着我看。
剪秋又及时消失了,我伸手扶着墙,额角青筋跳动。
受不了了,太子还能更变态一点吗?看完我洗澡,要看我如厕。
活下去真的好难啊。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只是个云英未嫁的美少女啊!
指甲抠入墙壁,我深吸一口气,摸索着往太子靠近。
想逼死我是吧,我不能一个人受辱。
我手朝前晃动几下,刚好碰到椅子扶手,我握住扶手,提起裙摆,往太子腿上一坐。
「不愧是公主府,连恭桶的设计都别具一格,这样温热有弹性,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
太子:……
我伸手拍了拍太子的大腿。
「在这样的恭桶上如厕,感觉自己——啊——」
太子猛地推了我一把,面红耳赤地跑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邪魅一笑。
跟我斗,这几天我丢的脸比吃的饭还多,我有什么好怕的。
出了净房,我哭哭啼啼地拉住剪秋的衣袖。
「剪秋姐姐,好可怕,刚才恭桶突然弹起来,把我撞飞了。」
剪秋:……
「咳咳,沈姑娘说笑了。」
12
回到宴席上,太子装没事人一样,淡定自如地喝着酒,耳尖却是通红的。
几位皇子时不时地向我套话,我都摇头,一脸真诚。
「我当时在发呆,什么都没听到,陆大人是瞎说的。」
陆云景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就按这么说。」
可恶啊。
陆云景目的达到,用完午膳,就带着我离开了。
「沈姑娘不用害怕,本官已经让人在沈府埋伏好,今晚不管来的是谁,都叫他插翅难飞。」
结果陆云景埋伏得太好了,皇子们又不是傻子。一连几日,沈府都风平浪静,半夜连只蚊虫都不曾光顾我的闺房。
陆云景又特意让我经常出门,还放出风声,说案子已经有了眉目,三日后连同刑部、都察院三堂会审。
这一下,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
大明寺在南郊附近,寺庙后山植被茂密,连着南山。
陆云景说,这地方最适合行刺,一击得手之后从南山逃跑,便如水入大海,无迹可寻。他带着我在后山闲逛,专挑僻静的小路走。
我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握住他的胳膊。
「陆大人,我们这样太明显了,到底行不行啊?」
陆云景轻哼一声,胸有成竹。
「我们这是阳谋,他知道这是本官给的机会,却不得不上钩。」
「那你要保护好我啊。」
我感觉陆云景的算盘要落空。
因为只有我知道,真正的凶手是太子。
太子武艺高绝,想杀我易如反掌,前面几次试探,却屡次放过了我,这说明什么?
说明我演技精湛,他应该相信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听见,才不杀我的,那自然也犯不着现在再来行刺,把自己暴露了啊。
这么一想,我又放松下来,没啥好怕的。
13
谁料,我们往前拐了个弯,迎面就撞上了太子萧元。
他今日一反常态,没有穿明黄色的蟒袍,反而穿了件青色长衫,和背景的山林融为一体。
陆云景脚步一顿,握紧我的胳膊。
「太子殿下?可真是巧了。」
萧元板着脸,走过来扯住我另一只胳膊,往他身侧用力一拉。
「不巧,本王在此恭候多时。」
「瑶瑶,琉璃怎么没跟着你?你贴姓陆的那么近做什么?」
太子语气艰涩,饱含醋意,我都听傻了。陆云景也大为震惊,看看他,又看看我,伸手指着我们两个。
「你们,你们两个——」
太子点点头。
「我们相识已久,早就互定终身。瑶瑶把事情都告诉我了,陆大人,你拿她当鱼饵,可曾考虑过她的处境?」
嗯?太子也猜到陆云景在钓鱼执法,所以他相信我什么都没听见?
那他现在特意等在这里,说这些是要干啥?
我感觉脑子乱成一团糨糊,不会思考了,正一脸懵逼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尖利的破空声,一支箭矢旋转着呼啸而至。
我瞳孔骤缩,千钧一发之际,太子一把搂住我,往旁边一避。我堪堪避过了箭头,太子胳膊却被擦伤了,溅起一大蓬血花。
从斜前方的密林里钻出一队黑衣人,举着刀剑,朝我们冲过来,太子勃然大怒。
「陆云景,看你干的好事!瑶瑶小心!」
陆云景和那群黑衣人混战在一处,太子也抬手挡了几招,然后拉着我,转头就跑。
他跑得飞快,两侧有枝叶从我脸颊扫过,勾住我的发钗,我一会工夫就披头散发,像个疯婆子似的。
我喘着粗气,脑子依旧是懵的。
不是,这都谁啊,太子才是凶手啊,那现在这些杀人的又是谁?
刚才那些黑衣人,出手狠辣,招招致命,又不像是假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14
我很快就跑不动了,太子把我背在背上,猫着腰在密林里钻。
「沈瑶瑶,抱紧了。」
他满头大汗,嗓音发干,我更不懂了。
刚才如果我死在黑衣人箭下,他不是刚好达成目的,他为什么又要救我啊?
算了,大脑超负荷,想不通我就不想了。反正他花那么大力气救我,总不会又要我的命。
背上忽然一凉,有水滴密密麻麻地落下,我抬头一看,远处层云翻卷,雨势渐大。
太子松口气。
「雨水会冲刷掉我们的脚印,他们追不上来,我们暂时安全了。」
太子找到一处隐蔽的山洞,带着我躲进洞里,又在洞口稍微布置一番,遮掩好痕迹。
我坐在地上,握着裙摆,拧出一团水迹,开始出言试探太子。
「太子殿下,刚才那些刺客,都是三皇子派来的吗?我好害怕。」
我抱紧膝盖,脸朝着太子的方向,一脸羞涩。
「殿下是怎么知道陆大人以我做饵的?又怎么会恰好出现在此处?」
太子在洞里捡了些枯枝,生起火堆,走到我旁边坐下,处理自己胳膊上的伤口。
「我猜的。」
「昨日宴席上,看你表情诚惶诚恐,我便猜测是你被陆云景利用了。」
「他那人素来如此,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顾旁人死活。我放心不下,今日特意跟来看看。」
呵呵,好善良,好关心人哦,我都要感动了。
我害羞地抿唇一笑,伸手捂住心口。
「没想到太子殿下这样关心我。」
「嗯,我注意你很久了。」
太子忽然握住我的手。
「三年前我带兵回京,于千万人中一眼就看中了你。你一袭白裙,站在人群中,花容月貌,我一见倾心,再不能忘。」
嗯?
我嘴角的笑意瞬间僵住。
15
太子看着我,深情款款,我盯着太子,双眼发直。
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他妈的,大意了,太子还是在试探我,他还是不相信我!
那你花那么大力气救我干嘛啊?让我死了算了。
我实在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站在太子的角度,我暗恋他被他听见了,这个时候他也对我表白心迹,那我是不是该有所行动?
我顿了片刻,握紧太子的手,眼含泪花。
「那我们这不就是——两情相悦?」
太子:「……」
「实不相瞒,我心悦太子已久。」
我扑进太子怀里抱住他。
「嘤嘤嘤,萧元哥哥——」
手下的身躯瞬间僵硬。
我仰起头,太子如玉般的脸庞笼罩在橙黄色的火光下,眉角疯狂抽动。
我心里窃笑:不是学我吗?恶心我,吓唬我?呵呵,来呀,让你知道,摆脱羞耻底线以后的我,有多可怕。
太子低头看着我,眉头紧皱,眼神晦涩不明,像一汪深潭。
就在我以为他要退缩的时候,他忽然拉住了我的手,哑声道:「瑶瑶,衣裳都湿透了,脱下去火边烤一烤。」
我大惊,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这不好吧。」
太子眼中瞬间闪过一道锐芒,我反应过来,他还是在试探我,我要稳定好痴恋他的人设,不能崩啊。
我害羞地侧过头,伸手摸上他的腰带。
「萧元哥哥的衣裳也湿了,要脱一起脱。」
太子:……
16
我和太子互相试探,彼此都想逼对方退一步,露出马脚。
如果我输了,暴露我不是瞎子,那结局就是我死。
如果他输了,暴露他言语前后不搭,逻辑不通,他并没有心悦我,那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就很可疑。那结局就是——嗯?还是我死?
那我在干嘛?
该死的,我好像想岔了,我应该立一个害羞的人设,躲在旁边不说话就好了啊。
我心中懊悔不已,却已经来不及了。
洞内狭小,火光燃烧,气氛陡然变得很暧昧。
我坐在太子怀里,太子伸手抚着我肩头,嗓音沙哑。
「沈瑶瑶,你当真心悦本王?」
我点头,视死如归地盯着太子。
「萧元哥哥在怀疑什么?」
太子瞳眸漆黑,眼中倒映着火光,也映出我单薄的身形。
我们两个凑得太近了,呼吸交缠,我心跳如鼓,鼻息间全是太子身上清幽的冷松香味。
火星跳跃,干柴被燃烧得发出一声脆响,太子忽然低头凑了过来。
「怀疑你是个小骗子。」
太子亲我了,我整个人都麻了。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情况会变成现在这样?
幸好没多久以后,外头有喊声传来。
「太子殿下——」
旖旎之气顿消,我们两个同时清醒过来,太子把外袍披在我身上。
「在外头等着。」
洞外,陆云景一身破衣烂衫,看见我们毫发无损地出来,长舒一口气。
「太子殿下,刺客抓到了。」
16
刺客是死士,嘴角藏着毒药,可他衣服上却沾着异香。陆云景顺藤摸瓜,排查了整个京城的香料铺子,最后查出这香味是二皇子府上一名丫鬟的。
这下真相大白,二皇子派人行刺我,那他就是真正的凶手。三皇子的嫌疑被洗清,可是裴御史参他的奏折里,许多罪状却都是有真凭实据的。
他虽然被放出宗人府,但也被皇上剥夺了封号。
最后,只有太子才是真正的赢家。
我一下就明白过来,那些刺客全是太子派的。他那日出现在后山,一是为了陷害二皇子,二是为了自证清白,三是顺便再试探我,想看看我到底有没有看见。
好一个一石三鸟,我吓得冷汗直冒,不停地在脑子里复盘,自己当时的应对有没有漏洞。
应该没有吧,我都赔了一半清白了,他这还能再怀疑我?
我心中忐忑,与此同时,一桩谣言却风一般传遍了整个京城。
说太子心悦我已久,那日偷偷跟着我们上南山,结果遇到刺客,我竟不顾自己生死,拼死救了太子。
两个人双向暗恋,最终修成正果,真是可歌可泣。
我父母大惊。
「瑶瑶,外头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你的名节已经全毁了,这该怎么办?」
我脸色灰败。
「我也不知道,要不我出家?」
「怎么,瑶瑶不是说心悦本王,这就想不认账了?」
太子一袭明黄色的蟒袍,抬脚跨入厅内,我父母忙低头行礼。他今日戴着金冠,眼神凌厉,气度威仪,我吓一跳,立马扯起嘴角。
「我说的是出嫁,萧元哥哥,你是来提亲的吗?」
我循着太子的声音摸过去,抱住他的胳膊。
「我们都这样了,不成婚很难收场呀。」
太子眉头跳了跳,却伸手揽住了我的肩膀。
「好啊,我这就向父皇请旨。」
17
有人说,撒一个谎,要用无数的谎话去圆。
我就这样莫名其妙嫁给了太子,本来以我的身份是不够格的,可坊间都传言我救了太子一命。我母家势弱,其他皇子也乐见其成,纷纷出手撮合这桩婚事。
我一个眼瞎的五品官之女,居然就成了太子妃。
洞房夜,我头上盖着喜怕,坐在床上发呆。
之前装装也就算了,现在我和太子成婚,日夜同处一室,我肯定会露出马脚的。到时候怎么办,要不我就找个机会,说自己复明了?
现在会不会有点刻意?对,我再装一个月,到时候就说被御医治好了,就这么办。
而且就算有一点刻意,我们都成婚了,他总不会连太子妃都杀吧?
我正想得入神,门外忽然传来一声低喝。
「把他拖下去。」
「太子殿下饶命,我伺候了您十五年,这件事我不是有意泄露的,饶命啊——」
「哼,本王最恨撒谎背叛之人,拖下去,杖毙。」
太子冷漠的嗓音传来,我吓得揪紧喜袍。
妈呀,吓死了,认识十五年的都杀,我算个屁啊。
我决定,先继续装瞎,装一辈子都行。
房门打开,太子走到我面前,掀起盖头。
他今日穿了一身大红喜袍,面如冠玉,眸似朗星,俊得我呼吸一窒。
平心而论,太子长得很好看啊,这桩买卖不亏。
「沈瑶瑶。」
太子俯身凑到我耳旁。
「刚才你听见了,撒谎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你可有事情欺瞒本王?」
我吓得心头狂跳。
「没有没有,我从小就老实,不会骗人的。」
「嗯。」
太子轻哼一声,张开双手。
「替本王宽衣。」
我伸手往他腰带上摸去,他却往后一退。
「再往下一点。」
我僵住了。
18
我能怎么办?当然是屈服啊。
我总不能为了自尊,连命都不要了吧?
古有勾践卧薪尝胆,今有我沈瑶瑶忍辱负重,生活不会辜负你受过的苦难的。
第二天醒来时,我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在闺房,我揉了揉眼睛。
「琉璃——光线太刺眼了,把窗帘子拉上。」
话音刚落,才反应过来腰间怎么还搭着一只手。
我低头看了一眼,瞬间石化。
草!
我整个人都吓傻了,身体绷紧,大气都不敢出。太子却翻个身朝另一侧睡了,呼吸深长,一听就睡得熟了。
我这才松口气,老天保佑啊。接下来的几天,我更加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能不说话尽量不说话,免得暴露。
谁料,到晚间,太子忽然丢给我一身衣裳。
「这是给你新做的衣裳,等会换上,陪本王去书房。」
我看着手里半透明的布料,手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我深吸一口气,结结巴巴道:「这布料摸着很薄呀,现在外面风大,很冷的。」
从卧房到书房,要经过一条连廊,晚间虽然护卫都在院外值守,但廊下每隔几步就有丫鬟伺候。我要是穿这个走出去,立马抹脖子上吊。
太子还在逼我。
「冷吗?如今已经六月,爱妃说笑了。」
「换上。」
太子把衣裳塞到我怀里,我坐在床上,提起衣裳,这几片破布,也能叫衣裳,他怎么好意思的啊?
我继续求饶。
「要不就在房里穿吧,我不想去书房。」
太子点点头。
「也行。」
「那就在房里穿。」
19
太子斜靠在榻上,手肘搭在一旁的案几上,他人高马大,手肘稍微往桌上一推,旁边的茶碗眼看着就要翻了。
我立马惊呼一声。
「小心——」
太子出手快如闪电,伸手扶好茶碗,半点茶水都没有溢出。
他松口气,继续一脸兴奋地盯着我。
「快换。」
嗯?
我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我们两个互相看着对方,我神色惊悚,战战兢兢,太子却依旧没事人一样。
「瑶瑶,快换给本王看看。」
我愣住了。
我不可置信地伸手指了指茶碗。
「刚才茶碗差点翻了。」
太子不以为意。
「这不是没洒吗?没事,你快换衣服。」
我是瞎子,不是傻子。我再也忍不了了,下一秒,我把手里的破布往地上一丢,扑过去死死掐住太子的脖子。
「士可杀不可辱,我跟你拼了——」
太子哈哈大笑起来,搂住我的腰,向后倒在榻上。
我从来没见他笑得这么开心过,满腹恐惧,化成熊熊怒火,我用力在他胸口捶了一拳。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太子还在笑,凌厉的眉眼弯起,格外柔和,傻子似的,我突然就没那么怕他了。
「哈哈哈,你要听实话,还是假话?」
「假话。」
「刚刚发现的。」
「实话呢?」
「桃林里那天就发现了。」
「什么?」
我瞪大眼睛,气急败坏。
「这不可能!」
「嗯,我骗你的,确实是刚刚才发现的。」
我一脸迷茫。
「你不是最恨撒谎的吗?」
「你不杀我?」
我们的相识,整个过程全是一场谎言,而且我握着太子那么大的把柄,要是有朝一日两个人翻脸,他怎么还敢留着我?
他没说话,低头吻了下来,窗外海棠树盛开,一阵风吹过,撒落满地花瓣。
很久以后,他才在我耳畔低声说道:「先养着,再等一等。」
后来,太子登基为帝,册我为后,我的把柄,彻底没了用武之地。
我比他更明白,夫妻一体,他倒下了,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我。
到这时候我才真正松了口气,也才知道,他说的等一等,等的是什么。
番外(太子视角)
我杀人的时候,意外发现旁边树下坐了个小姑娘。
她瞪圆眼睛,神情惊恐得像一只小兔子。
这下麻烦了,我虽然很少杀无辜妇孺,但事关大业,倒由不得我心软。我拔出剑,皱眉看着她。
她却忽然撑着树干站了起来。
「下雨了吗?琉璃——下雨了——」
她伸出手摸索着朝前走,迈步干脆,步伐利索,完全不像一个瞎子该有的样子,我差点笑出声来。
呵,还挺有趣。
这么怕死,想来也不敢把我的事抖搂出去。
当天晚上,我翻窗进了她的闺房,小姑娘正要沐浴。
我收回刚才的话,不算小姑娘了。
我看着她装模作样地演瞎子,全身破绽,便想掏出匕首吓唬她,她果然吓哭了,下一秒,却说出了让我更意外的话。
倾慕我?
嗯,事情好像更有趣了。
我在军中凶名赫赫,京城里的闺秀见了我,十个有九个怕的,倾慕我,倒是头一次听见。
何况京城里聪明人装傻,我见多了,傻子装聪明,还这样自以为是的,却极难得一见。
我便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本来只是感觉好玩,可事情好像逐渐不对劲。
两个人躲在山洞里时,我几乎情难自禁。
想了想,知晓我秘密的人,娶回来放在身边,似乎才是最不错的选择啊。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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