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五年怨种三年逆袭》
我是被抱错的真千金，但我已经死了。
亲生父母找上门来的时候，我最好的朋友江媛纹了和我一样的胎记，拿着我的头发丝回到了豪门顾家。
江媛一进门就砸碎了茶杯，指着沙发上的假千金说道：「我不喜欢她！让她滚出去。」
看着少女露出的惨白脸色，我的灵魂感到一阵快意。
顾芸，你也有今天！
1
我的母亲有些犹豫，毕竟也是养了十几年的孩子，哪怕是养只小狗都会有感情。
「媛媛啊……咱家不缺钱，养得起两个孩子，妈妈已经让小芸把最大的房间腾出来了，不闹了好不好？」
江媛冷笑了声，背包往后一甩，扭头就要往外走，态度十分强硬。
「她不走我走也行，徐女士，请你想明白，她在顾家当小公主的时候，您的亲生女儿正在外头捡瓶子忧虑着能不能筹齐学费，回到家里还要被当成丫鬟一样使唤。」
顾芸白嫩的脸颊上已经落下了泪痕，她往地面一跪，楚楚可怜地说道：「姐姐……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而我，恨不得能上前撕破她这张伪善的嘴脸，可惜现在只是个魂体，只能享用着她的跪拜。
徐女士想到亲生女儿可怜的处境，硬下心肠不去看她。
最终还是一家之主的顾父拍了板，他拦住江媛，皱着眉对顾芸缓缓说道：
「行了，小芸就先搬到学校附近的那栋公寓里住一段时间吧，媛媛刚回来，让她适应适应。」
2
江媛不似我那般懦弱，她想要的就一定会去完成，比我更适合这里。
我飘在她身边，随着她进入亮堂的卧室。
这里面都换成了新的家具，明黄色调，阳台处铺满了玩偶，衣柜里的衣服吊牌还没拆。
看得出来算是用心装饰了一番。
江媛坐到角落里的吊椅上，整个人没了嚣张的气势，笼罩着一股悲伤。
「杨草，你还在对不对？」她唤了我的名字，眼神在半空中游离不定。
我大惊，难道她能看得见我？
「差点忘了。」江媛打开手机，点进某本小说，看了长达三十秒的小广告后才抬起头。
这次她准确地锁定了我的位置，眼神变得逐渐狠厉。
「你身上的这些伤，都是那些霸凌你的人打的，是吗？」
这回我确定了，她能看得见，因为我还是死前最后一刻的模样。
「不是。」
我摇头：「他们叫来了校外的混混动手，然后就在旁边录像。」
我的声音很轻，仿佛又陷入了当时的回忆。
「顾芸向她的哥哥哭诉，我偷了她的名牌手表，还在背后说我坏话。」
可是，被孤立的人是我，被关在厕所隔间整夜的人也是我。
如果没有意外，那应该是我的哥哥。
3
养母从小便不待见我，起名的时候也是随口喊了个：
「就叫草儿吧，贱命一条才好养活。」
六岁前我都是跟着爷爷奶奶在乡下待着，只有过年的时候，养父母才会回来看一眼。
那时候我很羡慕同龄的孩子，他们可以随时向妈妈撒娇亲近。
可我只要一靠近养母，她便满脸不耐烦地推开我，大嗓门喊道：「又脏又臭的死丫头，离老娘远点。」
直到她生下了弟弟，需要人帮忙看着，于是便把我接回了城里。
这也是我噩梦的开始。
若非义务教育的实施，她是不会同意我去上学的。
放学后我就得回到家中洗弟弟的尿布，做好家务，然后还要哄弟弟睡觉。
夏季的午休闷热，养母在屋内吹着风扇看电视，而我则时刻不停歇地一只手摇着摇篮，另一只手扇着扇子。
只要停一会，摇篮里就会传出刺耳的哭声，养母就会拿起衣架子骂骂咧咧地跑出来，一下又一下地打在我身上。
「养你这个丫头有什么用，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今晚别吃饭了！」
沉默寡言的养父一般不插手家务事，更不会管我，只有在吵到他的时候，他才会象征性地劝那么一两句。
「好了，打孩子做什么，小草你也是，还不快跟你妈妈道歉。」
4
小学的课业不重，好在我的成绩尚可，勉强考上了市内的一所重点中学。
但养母不乐意让我再上学。
那时候我还以为他们是重男轻女，压根没想过自己根本不是亲生的。
她当时的说法是觉得女孩读书没用，长大了还是得嫁人，不如留在家里帮忙照顾弟弟，还能省下上学的钱。
生性懦弱的我第一次反抗她，争着吵着一定要去学校。
最后还是小学的班主任出面，劝说了许久，爱面子的养父受不了街坊邻居的指指点点，同意出学费。
但生活费和其他的费用，家里是不管的。
我没有办法，只能利用空闲的时间去捡瓶子卖给废品站。
也是在这个时候，我认识了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江媛。
江媛是个孤儿，性格却不懦弱，反而像头狼崽子，谁欺负她都要咬回去一口。
我们俩像火柴一样紧紧依靠着，汲取着彼此的温暖。
5
所以当江媛说出她要替我报仇的时候，我并未感到意外。
鬼魂是不会哭的，我靠近想要抱抱她，想来表达自己的感动，却不出意料地扑了个空。
「你应该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为了我而活。」
江媛笑了笑，张手做出个虚抱的姿势，才小声说：「先把你的人生夺回来，我再为自己。」
然而在这时，「哐哐哐」地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门外站着一个双手插兜、染了蓝发的少年，他的长相和我有五分相似，满脸的桀骜不驯。
他抬起下巴，朝江媛道：
「你就是那个刚被找回来的野丫头？我告诉你，我妹妹只有顾芸一个，你最好是从哪来的就滚回哪去！」
我看着楼梯拐角处正好听完全程脸上雷云密布的亲生父母，预感到有好戏即将开场。
6
江媛低垂着头，长发掩盖住表情，手紧攥着破旧的牛仔裤，伪装出失落至极的表象。
「我……我不会跟顾芸争的，求你不要赶我走。」
顾伦越发肆无忌惮：「你也不照照镜子，配跟小芸争吗，穿得脏兮兮的，地摊货吧？真不知道爸妈为什么要把你接回来……」
我笑了，要是少了他这番话，可能江媛想要的效果都会打折扣。
果不其然——
「混账！」
蒲扇般的巴掌打在了少年得意洋洋的脸庞上。
顾伦捂着迅速肿胀起来的脸庞，大吼出声：「爸！你发什么疯？」
我的亲生父亲气得胸腔不停起伏，他指着顾伦骂道：
「媛媛才是你亲妹妹！你跟小芸亲近我不反对，当年若不是阴差阳错，她也能跟你一样穿名牌高定，无忧无虑地长大！」
哦对了，他们还不知道，当年我的养母是故意把孩子换掉的。
这个年纪的少年正处于叛逆期，他没有丝毫愧疚的样子，骂了句脏话便摔门而去。
「操！要认你们认，反正老子没这种丢人的妹妹。」
贵妇人抹了抹泪，上前抱住没有吭声的江媛：「孩子，别怪你哥哥，他就是糊涂了，心眼不坏。」
江媛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稍瞬即逝。
是啊，心眼不坏……才怪！
有些人，就是天生的坏种。
我回想起被关在学校厕所的那一晚，情不自禁地捏紧了拳头。
7
为了赚点生活费，我经常会替一些同学做值日。
扫把还没拧干，一群头发染得花里胡哨的少年便冲进了女厕，冲过来把我按在地上。
我的头发被猛地揪起，头皮跟着往后扯，疼得喊不出声来。
「就是你偷了我妹妹的手表，是吧？！」
「我没有，你们误会了。」
「没有？难道你的意思是我妹妹说谎？」蓝发少年踩着他那双名牌球鞋，重重地从我手指头上蹍压过去。
烟头烫在皮肤上，滋出一股焦味儿。
「真的不是我……」
我流着眼泪，一遍遍地解释，却没有人听，他们大声嘲笑着我可怜的模样。
其间有人路过听到动静，也会被他们威胁走掉。
「看什么看！再看打死你！」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帮帮我……
清晨露出鱼肚白之际，我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家里。
养母打开门，她看着我身上青紫的伤痕，拎起门后的扫把便砸了过来。
「死丫头！还知道回来，小小年纪不学好，就知道出去跟男人鬼混！」
街坊邻居听到动静纷纷探出头来，指指点点说着闲言碎语。
「杨家那个小女娃哟，长得就不像个安分的，啧啧啧……」
那一瞬间，我苦苦维持的尊严被彻底打碎，所有想解释的想法，都消失得个干净。
不讲了吧。
反正也没有人相信。
我以为忍耐过去就没事了，却没料到那只是苦难的开端。
8
顾家的面子很有用，一周后江媛便转入了我所在的班级。
台下的顾芸面色惨白，她死死地捏着铅笔，掩盖不住眸中的恨意。
江媛朝她挑衅一笑，目标明确地坐到了最靠窗的位子。
那里坐着顾芸喜欢的男生，年级第一的许默。
许默盯着江媛，眼里有些愕然。
少女缓缓一笑，故意贴近他的耳旁，说出来的话却是——
「夜深人静的时候，你怎么能睡得安稳呢？杨草就在天上看着你。」
我：「……」此时此刻确实在天上。
许默没说话，可我了解他，他急促的呼吸声就证明了内心的不平静。
是啊，我的遭遇，何尝没有他的推动？
喜欢许默的人有不少，顾芸很聪明，她没有表现出对江媛的气愤，而是三言两语挑动了别人出马。
就如同当初对付我一般。
体育课，班长让人去器材室搬东西，江媛也在其中。
其他人不约而同地孤立了她，几个女生彼此互相对视了一眼，说道：「江同学，你一个人去后面的器材室拿球拍没问题吧？」
江媛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她在路上拿出手机，这次看了足足有六十秒的广告，才确认到我的位置。
「还在就好，小草，你还喜欢许默吗。」
我摇了摇头，告诉她：「阿媛，那些人待会要来堵你了，你快走吧。」
江媛冷笑了一声：「走？等的就是她们，最好一个都不要少。」
三个体格比较高大的女生蹑手蹑脚地从后门围了过来，她们其中一个举着手机，纷纷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
我知道她们要做什么。
无非是用沾了辣椒水的长指甲划破别人的脸，又或是脱了别人的衣服拍视频威胁，更甚者专往别人肚子下三寸打。
我摸了摸耳后那道蜈蚣般的疤痕，提醒江媛。
「你有五分钟的时间，过了五分钟体育老师会过来查看，别闹太大啦。」
不过问题不大，毕竟体育老师看到了也只会皱着眉说一句，要「玩」就出去「玩」。
9
我不是第一次见江媛凶狠的模样，毕竟刚认识那会，她正和别人在巷子里打得头破血流。
起因是那人偷了她捡的两个瓶子。
我路过报了警，递过去一张创可贴，小姑娘当时面无表情地接过，最后吐出一句：「多管闲事。」
嗯，像只小刺猬。
第二天她却用攒下来的积蓄买了两根冰激凌，专门找到我，别扭地道了谢。
但我的亲生母亲显然是第一次见到。
她接到学校打来的电话，连忙赶了过来，细高跟踩在地板上哒哒响。
「老师，我们家媛媛怎么样了？」
江媛捂着手臂上的伤口，还没说话，另外几个当事人的家长便双眼通红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指责骂道：
「你们家是怎么教孩子的！？瞧瞧我女儿都被打成什么样了，这事没完！」
那三个女生已经去过了医院，一直喊着疼，伤口看起来很惨，但一检查还没到轻伤二级，此时正郁闷地坐在父母旁边让老师给个说法。
母亲没应声，她走到江媛面前，细细打量了一番，见没有太大事才松了口气。
「我孩子有什么错？」往日性格软弱喜欢和稀泥的徐女士，对着外人突然变得强硬。
贵妇人怒极了，紧皱的眉目间洋溢着怒火。
「来的时候我就让老师调出器材室的监控了，明明是你们想要对媛媛下手，她不过是正当防卫，我还没追究你们的责任呢！」
班主任也站在顾母这边，这几个问题学生平日里也让他头疼得很。
他隐晦地朝着那几个家长说道：「这也不是头一回了……还是得好好管教一下孩子，都是同学嘛，不要老是动手……」
我看着像母鸡护崽子似的徐女士忽然有些难过。
如果出生那年我没有被替换，是不是遭遇这些不幸事情时，就会有人替我出头了。
而不是孤零零地一个人面对，明明是受害者，却还要受到他人指责。
施暴者为什么能肆无忌惮地欺负别人呢？
因为身后站着毫不讲理的父母。
10
事情到这里并没有结束，学校一开始只是口头警告了一下那几个女生。
直到网上出现了一条视频，画面内容几乎充满了绝望与黑暗的交织。
主人公便是那三位女生，却又不止是她们。
她们是施暴者的一员，我也只是受害者中的其中一个。
顾家给的零用钱全让江媛买了推广，加上其他受害者家属的配合推动，这条标题为校园霸凌的视频迅速爆火了起来。
学校顶不住压力，连夜发声明把涉及到的人开除。
江媛很开心，她用仅剩的几个硬币，去便利店里买了两根草莓口味的冰激凌，蹲在路边一口又一口地吃着。
手机上放映出两分钟的广告。
「小草，你看。」江媛两只手拿着冰激凌，做出了一个碰杯的姿势，这是独属于我们的庆祝方式。
「敌人并非不可战胜，只要保持一颗勇者的心。」
11
然而我们的好心情在回家看到顾芸的那一瞬间终止。
白裙少女拎着行李箱，黑直发披肩，乖巧地站在贵妇人的身后。
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语气中带着不明显的挑衅意味。
「妈妈，姐姐回来了呢。」
「媛媛也回来啦？」徐女士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上桌，走到门口要去拉江媛。
「正好小芸要在家住几天，你们俩姐妹好好联络一下感情，妈妈做了许多好吃的……」
江媛面无表情地避开她伸来的手。
「我说过，有顾芸没我。」
我飘在上边，满眼艳羡地看着饭桌上的菜。
这应该都是顾芸喜欢吃的吧？
毕竟阿媛的口味和我相似，都不喜欢胡萝卜，而这些菜大部分都掺了一点在其中。
我的亲生母亲会不会喜欢一个不吃胡萝卜的女儿呢？
那头顾芸眼眶微微湿润：「我……我只是想爸妈了，对不起，姐姐别生气，我这就离开。」
她以退为进，展现出善解人意，抱了一下母亲便拉着行李箱就往门外走。
我默默数着 321。
果不其然。
「小芸，回来！」
徐女士大喊，转头哀求地盯着江媛：「算妈求你了，就让小芸吃个饭再走，好不好？」
「吃饭？」江媛轻轻嗤笑了声，锐利目光横扫过去，「您的亲生女儿挨打受饿被送到医院时，您在哪呢？她该求谁才能填饱肚子？」
母亲颤抖着身子，脸色变得煞白。
她可能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已经在尽力弥补了，江媛依然不肯原谅。
因为我已经死了啊。
我注视着顾芸眼底深藏的恶意，无声唤道：妈妈，请别再偏向刽子手了。
12
其实一开始转到新班级的时候，我的生活还没有那么难过。
想要继续读书，摆脱那样的原生家庭，努力学习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我必须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聚会游玩这类的活动我向来是不参加的，久而久之就被传成了孤僻高傲不近人情。
顾芸不同，她享受着被众人众星捧月的感觉，时不时给别人施舍一些小恩惠，大家都夸她是人美心善的千金小姐。
她甚至向我抛出过橄榄枝。
拮据的口袋让我偶尔吃不起午饭，我捂着泛疼的腹部趴在课桌上，企图能让自己好受些。
顾芸和一群人从我旁边路过，她停下了脚步，白净面容上露出担忧的表情。
「杨同学，你不去吃饭吗？」
我摇了摇头。
她放下一颗金箔纸包装的巧克力，俏皮地眨了眨眼：「有什么困难可以说喔，大家都会帮助你的。」
「谢谢，不用了。」
我窘迫地低下了头，不想被别人过多注视，希望他们不会发现自己破洞的鞋袜。
顾芸的长相太具有欺骗性，没有人会认为她有什么坏心思。
我当时也这么认为，甚至偷偷羡慕过她。
直到元旦晚会以班级为单位出节目，他们排了一个歌舞剧，顾芸穿着公主裙，面色绯红地站在王子装扮的许默身边。
但，还缺了一个衬托的绿叶。
于是顾芸找到了我，让我帮忙当一下拿绿草的背景板。
「不会很辛苦的，杨同学只要站在那不动就可以了。」
周围同学附和道：「正好你名字里不是还有个『草』字吗，演草正好啊！」
13
我拒绝了。
一来是不喜欢多人的场合，二来是半个月后就是奥数赛，我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学习。
虽然生性懦弱，但在珍视的东西面前我不会退却。
可他们只觉得我不合群，连班级活动也不参与。
「之前芸芸还关心她呢，帮个小忙都不愿意，真是白眼狼。」
「是啊是啊，我就说，贫民窟里出来的一股小家子气……」
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刷奥数题。
许默成绩年级第一，自然也在比赛小组中，他不知何时将目光放到了我身上，偶尔会凑过来讨论题目。
逐渐熟悉之后，我们发现彼此很多观点都十分相似。
他就像被上天眷顾的人，找不出一丝缺点，声音清朗温和，一遍又一遍耐心地给我讲解着错题。
窗边的太阳为他身上的蓝白校服镀上了一层光，眼眸里盛装了细碎的星子，显得干净又纯粹。
我感受到胸腔里的悸动，好似有什么开始萌芽生长，随后又被扼杀。
——低到泥土里的尘埃，又如何敢宵想天上明月。
14
到了比赛那天，我提前起了个大早，躲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看笔记。
在这个家我没有自己的房间，睡的地方是楼道下用木板隔出来的一个小空间。
正当我准备出发时，养母却突然拽住我，啪嗒一下关上了大门。
她圆饼似的大脸盘上挤出了笑容，眼中精光闪烁，洪亮嗓门嚷嚷道：
「丫头，你今天不用去上学了，妈跟你说件好事。
「咱老家那开药厂的老板你晓得吧，他前老婆去世了，最近要娶新的呢，开出了三十万的彩礼！
「人家看了你的照片说可以，今儿个就上门来瞧瞧，正好你也十六岁了，嫁过去早些享福。」
我顿时如坠冰窖，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绝对不能就这么认命！
趁养母夸夸其谈之际，我挣脱了她的手，立马冲向门口，然而那里却有一个佝偻的身影挡着。
他抽着烟，吐出雾来，讪讪道：「娃儿，莫跑了，爸妈不会害你的，彩礼给你弟买房子，以后他有大出息了也有人给你撑腰不是。」
眼泪夺眶而出，我跪下祈求他，哀声道：「爸，求你了，让我出去考试吧。」
养父别过脸，没有应声。
就在我绝望之时，门外突然传来自行车的丁零零声，以及属于少年的问喊：
「杨草，你在家吗，老师让我来带你过去。」
「在！我这就出来！」
我急忙大声应道。
养母冲过来扭住我耳朵，眼神凶狠：「反了天了！不准去！」
但养父有些松动，他这人好面子，若是让老师知道了过来家访，卖女儿说出去也不好听。
他正犹豫的时候，刚上初中的弟弟却从屋子里跑了过来，利索地钻到养父身后开了门。
「姐，你去吧。」
门外的人是许默，他听到了动静，却什么都没问，载着我去了考场。
或许是那一天发生的不幸已经够多，试卷上的题目碰巧我都做过答题思路类似的练习。
考试结束后，许默站在楼梯口，从人群中见到我下来眼神一亮，露出温和的笑意说：
「可以邀请你去个地方吗？」
15
许默带着我来到了海边，夜幕缓缓降临，日落映红了一片天际。
我们坐在礁石上，他教我将双手放在嘴边，朝着大海呐喊道：
「杨草是最棒的！」
海浪带来回音，述说着我不敢表达的自卑。
那时的我以为，白衣少年是一束照进黑暗的光，是仅有的救赎。
可后来也是他，在我被欺负时视而不见，亲手将这一束光打碎。
16
顾芸看出了许默对我的不同。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针对我，但从不会亲自动手。
动手的都是她的小跟班，或是被她挑唆的人。
那些人把我拖进树林内，将我的脸朝下，按在泥潭里，再把我的衣服扒光，录下狼狈不堪的场面。
站在最后边的顾芸看着我腰侧的梅花胎记，表情褪去往日的楚楚可怜，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地道：
「哈，是你……！原来是你……」
想必那时候，她便已经向死神预订了我的结局，只有我死了，她才能安稳地接着当顾家大小姐。
我求救过也反抗过，却都换来更惨烈的手段。
老师们都觉得是学生间的玩闹，在这里我没有朋友，更没有可以依靠的家人。
被亲哥哥在学校厕所里殴打时，我抬眼瞧见，门口有个踌躇不定的熟悉身影。
是许默。
他眼神复杂，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来。
——救我。
我剧烈地挣扎着，血肉模糊的手指朝外伸出。
「看什么看！赶紧滚！」
有人骂骂咧咧地怒吼了一句。
门口的人影僵住片刻，不再犹豫转身离去。
过了几天后，许默又来和我道歉，诉说着他的迫不得已。
「对不起，顾家是我们家的投资方，我不能得罪他们。」
所以即使不喜欢顾芸，他也不会拒绝。
他似乎是想弥补对我的愧疚，每天都要送过来早餐，想载我上下学。
我当面把他送来的早餐丢进垃圾桶，额前刘海掩盖住眉眼。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迟来的弥补一点作用都没有。
「你还是怪我，对吗……」
在许默黯然的目光下，我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怪你，还有，你当真不知道么？你越靠近，我就被欺负得越惨，如果你真心为我好的话，请不要再和我说话了。」
在他的表情中，我读到了答案。
我理解他当时的选择，害怕是人的本能，但并不代表，我会原谅。
17
顾芸是个聪明人。
她十分擅长利用周围人容易心软同情弱者的毛病，顺势展现出弱势的一面。
然而顾芸根本没料到，江媛根本不在意这些小伎俩，一上来就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对她的厌恶，不管是在班级里还是家里。
「姐姐为什么会这么讨厌我呢？」白裙少女泫然欲泣，「是不是芸芸做错了什么。」
江媛玩味一笑，应道：「对啊，你做错的可多了。」
周围的同学纷纷安慰她，却不敢去指责江媛。
一开始顾芸的追求者倒是出面了，却被怼得说不出话，于是大家都知道，这个新来的转学生不仅有背景，嘴也跟炮仗一样不饶人。
我在旁边默默补充：那明明是伸张正义！
若不是为了找到我被谋害的证据，撕开其伪善的面具，江媛早就不仅仅是打打嘴炮了。
顾芸是个小心眼的，我担忧她又耍什么阴招对阿媛不利，便时常跟着在她头顶吹阴风。
却没想到，这一趟有了新的发现。
18
顾芸想和曾经对付我一样，去请顾伦出手。
「哥哥，你能不能再帮我除掉一个碍眼的人？」
蓝发少年耳廓上打了许多钉环，沾了机油的手在顾芸脸颊上蹭了蹭，眼睛微眯语气肯定地道：「是那个野丫头吧。
「搞残可以，搞死不行，免得家里的两个老家伙到时候又发疯。」
「可是，我就想她死——」少女白净的面容上有些癫狂，她掏出一个陌生的备用机，点开其中一个视频，威胁道：
「哥哥，你做的每一件事情，我都有记录下来哦，如果你不帮我的话，那就一起下地狱好了。」
「啧啧啧。」顾伦没有生气，反而笑出声，「这才是老子的妹妹嘛，周五晚上，你把她引到校外荒园的河岸边，我安排人。」
我恨不得冲上去把他们撕碎。
多么熟悉的名字啊。
校外荒园，我就是在那里，被活活殴打至死。
懦弱的我保护不了自己，绝不能让阿媛也受到伤害！
19
我将他们的计划全盘托出。
江媛听闻眼睛一亮，侧重点却在别的地方：「你是说顾芸手上有视频？正好我们可以来个将计就计！」
「你不能这么冒险。」
我摇头，不希望自己唯一的朋友出点什么事。
可江媛却说：「小草，这是唯一的机会，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那时我还没有领会到她话语中的含义，就好像不明白，为什么她看小广告和我见面的时间会越来越长。
20
周五傍晚到来，顾芸果然寻了个借口，要把江媛引过去。
「姐姐，妈妈让我带你去舅舅家吃饭。」
尽管她的借口破绽很多，江媛却难得的好说话，装作不耐烦的样子应下了。
我飘浮在半空中，距离死亡的地点越近，眼前的赤色便越发浓郁。
好疼……好疼……
我好似听到了自己生前的哀嚎。
前行的小道越来越偏僻，这里没有路灯，只有一大片的荒木，以及一些残破的石碑。
「顾芸，你说的舅舅家在哪呢……」江媛停下脚步质问，杏仁眼中充满了疑惑。
「你确定在这吃饭而不是吃席？」
「对啊。」顾芸招了招手，嘴角掠起兴奋的弧度，像是迫不及待地看到仇人的惨状。
「我亲爱的姐姐，你不该回来的，顾家的女儿有我一个就够了。」
荒木里走出来十几个头发五颜六色的青年，他们团团把江媛围住，为首之人正是我的亲生哥哥——顾伦。
江媛假装露出害怕的表情，大喊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报警。」
「报警？」顾伦掐掉手中的烟头，「等警察过来，你的尸体早就随着河流漂走了，荒无人烟的地方谁会知道你怎么消失的呢。」
两人一唱一和。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少女歪着头思考，无辜的面容上睫毛扑闪。
「姐姐，你一定不知道，之前敢妄图夺走我身份的人，早就死无全尸了，她哭得好惨呀，还求我绕过她，但怎么可能。」
「你也不是顾家的孩子吧，因为那个死去的女孩才是啊，我可是专门去查过的。」
我的拳头寸寸捏紧，江媛也气得胸腔不断起伏。
「你们这是在犯罪！」
「那又怎么样，我给了她养父母一笔钱就摆平了，你看如今有什么风声吗？」
顾芸恶狠狠说：「她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给我打！」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亮起的白炽灯光让她狰狞的脸庞僵住。
「警察，举起手别动！」
江媛露出手中的录音笔，抬起头看了一眼我所在的方向，「我说过，我会报警的。」
21
我看到了警车旁边站着等候多时的亲生父母。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顾父颤抖着手，沧桑的双眼中含着眼泪和怒意。
他望向走近的江媛，一字一句问道：「我的女儿，她、她是不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江媛无声颔了颔首。
徐女士悲呜了一声，冲过去朝着已经被戴上锁铐的顾芸和顾伦拳打脚踢。
「为什么？为什么！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为何要杀了我的女儿！我还没来得及见她一面……」
她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顾伦的脸上：「那可是你亲妹妹，你怎么下得去手，畜生！」
父亲过去抱住了崩溃的母亲，冷冽眼神随着踹出的脚落在蹲跪的两人身上。
「以后顾家与你们再无干系！滚！」
「不行！」顾伦这时才慌乱地抬起头，「爸，我可是你唯一的儿子了，你怎么能把我赶走？」
「呵呵呵……」顾芸知道自己暴露后也懒得再伪装，她抬头看向母亲，痴痴笑道：
「你见过杨草的呀，妈妈。
「你当时让我不要跟喜欢偷人东西的穷孩子来往，哦对了，那块手表至今还在我房间的柜子里呢。」
徐女士瘫软了身子，双目无神望天，嘴里一直嚷嚷着「对不起」。
我看着父母脸上的悔恨，突然感到灵魂变轻不少。
我知道，他们这一辈子都会活在愧疚当中，那便足够了。
22
随着警方的调查，当年的抱错事件也逐渐水落石出。
养母生下顾芸后发现孩子的身体不是很好，加上是个丫头片子，她便动了歪心思，偷摸把我和顾芸互换。
寒天雪地，她把换过来的我丢在了孤儿院门口，却被跟随在其后的老人捡了回去。
爷爷奶奶不忍心丢下我，便把我带回了乡下扶养，从此我和顾芸的人生便走向了不同的结局。
顾芸本来还想狡辩，以自己都没动过手来脱罪，但最关键的证据，那个装着视频的手机，已经被许默送到了警局。
而顾伦更惨，他手上沾了不少人命，据说还参加了一些灰色交易，卖了不该卖的东西，进牢后经常被其他罪犯殴打。
我的亲生父母得知当年抱错的真相后，开始报复那一家人。
他们时常看着我过往的遭遇落泪，更是对抱走我的养母恨得咬牙切齿，为了让我在地底过得好些，把赚来的钱都投在了慈善事业。
本就不富裕的杨家更加破败，他们卖了最后的祖屋，住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
顾芸因为未成年，加上没有动手情节，只以故意杀人罪的教唆共犯被判了三年。
顾芸出来时人已经变得呆呆傻傻，被她的父亲接回了杨家，整天没日没夜地干活。
她的母亲正打算着把她嫁人卖个好彩礼钱。
23
我的怨念彻底散去，灵魂深处一阵清明。
最后放不下的只剩下一个江媛。
我们俩回到了当初相识的地方，一起坐在公园里的阶梯上，一直聊到了天黑。
「阿媛，你以后就能有自己的人生啦，如果有机会我会给你托梦的。」
江媛神色莫名，她摇了摇手中还在播放广告的手机：「怕是托不到了，小草，你还记得刚认识的时候我对你说的话吗。」
什么话？
我有些茫然，忽而发现江媛的身影也逐渐变得透明。
「笨蛋，我说的是『你就是另一个我吗』，欸，你可要投个好胎，让我下辈子也幸福点。」
「我也要走啦。」她朝我挥了挥手，「广告时间达到一个小时，我就该回自己的世界去了，小草，另一个世界的我，祝你好运。」
24
顾芸番外：
第一次见到杨草的时候，我的内心不由得很慌。
明明她看上去毫无威胁力。
我试图让她当我的小跟班，结果居然被拒绝了。
我讨厌被人拒绝。
后来发现许默和她走得近后厌恶感更甚。
我很喜欢许默，不允许有人觊觎他。
一开始我只是想着小小惩罚一下杨草便好，随意找了个借口。
可没想到，她身上居然有那块胎记！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不是顾家的亲生女儿，毕竟 A 型和 B 型血怎么会生出 O 型呢？
杨草和爸妈的 DNA 验证报告完全符合。
我慌极了，害怕杨草夺走我拥有的一切。
还好，我有一个听话的哥哥。
她死之前眼瞳瞪得极大，我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
「知道吗，你才是顾家的女儿，不过你没机会了。」
大约从这时起，我便注定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与死神交易，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25
江媛视角番外：
听说新上架了一款平行世界的游戏，不需要氪金，只需要看小广告来延长游戏时间。
我十分好奇，连夜买了游戏端，却没想到再次睁开眼时，人已经变成了孤儿院里的一名孩子，对面站着一个和我现实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姑娘。
她穿得破旧，似乎过得不太好，神情怯弱。
原来这就是平行世界的我，一个叫杨草的小可怜。
我和她成为了好朋友，才发觉她的人生轨迹和我完全不同。
性格也倔强得让人心疼。
我努力地在力所能及的地方护着她，像在养成一朵悄然绽放的向日葵。
然而有段时间很忙，当我再次回到平行世界时，杨草已经死了。
这便是她的结局。
但我不甘！
小草还没来得及完成自己的人生，我看到了校园墙上贴出来属于她的奥数第一成绩，也看到了她全是伤痕的灵魂。
「别怕。」我虚抱住她，「我来替你报仇。」
于是我顶替了杨草的身份，回到了顾家。
她的灵魂苏醒了，眼睛还是那般清澈干净，只有在见到仇人时才会变得愤怒赤红。
伤害过她的人，我都会一件件还回去，让他们付出代价。
我不能改变过去的结局，但可以改变未来。
小草，希望下一次我们还是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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