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千金我都要

出自专栏《再生欢:盛世荣华盛妆匣》

天后的生辰宴上,我的未婚夫栖梧仙君领了个凡女上天,他说:「这才是天界的小公主。」

众仙震惊,凡女没有神格,脆弱不堪,天后将我的神格一分为二欲填补给她,还贪心至极地告诉我,两个女儿她都要。

我连夜收拾了包裹跳下了诛仙台。「抱歉,我只想做个凡女。」

天后寿辰,仙界各方势力都已提前腾云驾雾来朝贺了,唯独战神栖梧仙君迟迟未至。

台下有仙已经在窃窃私语栖梧仙君是否不来了?

今儿虽说是天后的寿辰,但她也想借着寿辰替我与栖梧仙君定下婚约。

从我堪堪化形起,我便颠在他屁股后头跟了三千年,从一个拖着龙尾巴的奶娃娃跟到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我的记忆里除了天帝天后,见得最多的就是栖梧。

无他,他长得最好看,最合我眼缘。

寿辰开始前,天后问过我想要一个夫君吗?

我考虑着,往后千万年得对着同一张脸,那就不如找个最好看的。于是羞答答地应下了栖梧这个人选。

现在主角和观众都到了,就差个栖梧了。

「栖梧仙君到。」悠长的一声唱和传来。众仙脸上的喜色又弥漫了上来。

只不过,今儿栖梧有点不合时宜,手里居然牵着个脸生的仙女。

噢不,是凡女!

举座哗然!

「栖梧仙君,你为何私自带凡女上界?还在天后寿辰的大喜之日!」规条戒严的广君仙使第一个站出来怒目横对。

他性子最是刚正不阿,天界戒律倒背如流,多少偷摸着犯戒的仙人在他手里都没讨着好。

我也想听听为什么?凡女上天,是千百年来头一遭,若是个个都如此顺畅,那就没有历劫飞升之说了。

天后已经开始不悦,嘴角微微下压,一道带着威压的质问逼了过去,「栖梧,你道是为何?」

「禀天后娘娘,苍溪非凡女!」他柔情似水地望向垂头带怯的凡女,「她是天界公主!」

「噗嗤!」不知谁口中的酒水喷了出来。

众仙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天后,我也愣了,难道我不是唯一?我还有个同胞姐妹?

可听闻天后万年前生产时就下了我这颗蛋蛋,哪来的第二颗?莫非……天帝的私生女?

天后从自我怀疑到逐渐也想到了这层,脸色青白交接。「天界公主只有沐蕴一个,哪来的第二个?」

栖梧见状,拉着凡女的手又紧了紧,「天后娘娘,我的意思是,苍溪才是天界公主,而沐蕴公主……来历不明!」

「混账!我自己的女儿我能认不出?」天后被这番指鹿为马的操作气得仰倒。

是啊,只有五爪金龙才能生出龙来,天上地下,三界之内唯二的两条金龙好不容易凑成对,孕育了十万年才得我一颗宝贝蛋,我的龙尾巴未收回前,在天界拖了一千载,是个仙都能知道我的本体。

我破蛋那会儿天降祥瑞,奇珍异兽满天飞腾,天帝广布恩泽庆贺他得了数百万年来头一条九爪金龙。

两条五爪金龙生出了条九爪金龙,多么不可思议!

可现在栖梧告诉大家,我这条九爪金龙是假的?台下那个羸弱不堪的凡女才是正主?

栖梧双手抱拳,「娘娘息怒,沐蕴公主本体是九爪金龙,而您和天帝……」他就是在说你们两条五爪金龙怎么可能生出九爪的来?

「苍溪虽说凡女,可我发现,她灵魂的识海里竟盘着条五爪金龙!」栖梧衣袖一挥,苍溪的灵魂直接出窍,一条金光闪闪的五爪小金龙盘踞在她识海里,见此刻被旁人围观到,几缕龙气散发出来。

那熟悉的威势,任谁都能一眼辨出,那龙气来自于天帝,与天帝同出本源。

天后脸色大变!不可思议地将苍溪召至眼前,除了那醇厚的龙气,小龙眉心的梅花烙和天后一模一样。

「这是……」她端详片刻,眼底的犹疑逐渐减少,裹了层法力,将苍溪小心翼翼地送回躯壳内。

天后朝我看来,复杂之色一闪而过。

「通知天帝速归。」天帝去了如来那儿为她取仙露尚未归来。

「娘娘。」栖梧跪了下来,「我与苍溪已有夫妻之缘,待苍溪成仙后,我欲娶她为妻。」

惊雷一个又一个砸下来,我这当事人恍然有片刻回神,仿若刚刚那出真假公主的事儿并未影响到我分毫。

从栖梧将那凡女灵魂抽出那刻,我便认出来了,她便是栖梧历劫那世的妻子,成婚不过半月,便身患重病,咳血而亡。

我在轮回台上偷窥过那场亲事,极尽奢华,十里红妆,满城喧嚣。

彼时我吃味了吗?我回想了下,有一丁点儿,如同陪伴了自己三千年的物什被人抢了。

不过尚好,他的凡人妻子只活了半月。两人也因着这破败身子并未行周公之礼。

可没想到,他的凡人妻子才是天后的亲闺女。

那我是谁?

「栖梧,」我本不欲开口,只是眼见着从众仙眼里艳羡的对象慢慢沦落成了可怜的对象,想为自己争取点可笑的面子,「今天母后本欲为我们赐婚,想必你也清楚,只是为何?为何非得在今天这个日子里……」

但凡你提前个一天来说明这件事,我也不后悔将本体心口处的那块逆鳞送你做护心甲。或许,我还能大方祝贺你们。

若不是那块护心甲,他也没命在下界赢了战事后娶了美娇妻,也不会如此顺当抵了历劫时的九九八十一道天雷。

要不是我央了司命替我偷偷赠与你,怕你也没命站在这儿再续前缘了。

「沐蕴公主……我不愿……也对你无情。」栖梧说这话时,连个眼神都未施舍给我。

「沐蕴,不管如何,你还是我的女儿,但苍溪……她毕竟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愧对了她那么久……」天后的传音入耳似是安慰,也似是劝我莫再胡闹。

我沉静了下来,再多做口舌之争也无意,只是盘算着该如何拿回自己的逆鳞,失了那块逆鳞,犹如自己的命穴敞露人前。

天后见我乖乖巧巧,不由欣慰,和颜悦色地宣布道:「今儿是我的生辰,也是我亲生女儿重回天界的好日子,既苍溪已与栖梧有过夫妻情缘,那我便许待苍溪成仙之日,便是栖梧迎娶我天界长公主之时。」

她顿了下:「沐蕴从今往后为天界二公主,不可懈怠。」

「是。」众仙叩首。

苍溪一句话未语,就已经拿回了一切,她濡沫情深地望着天后,泪雨盈盈的眼里道尽了无尽的委屈。

栖梧开心地牵着她的手好生宽慰着。

就我像个局外人一样,漠不关心。

凡女成仙谈何容易,要是这么简单,始皇也不必倾举国之力炼丹求永生了。

「娘娘,我还有一事相求,」栖梧来了殿中,第一次望了过来,表情中带着许愧疚:「沐蕴公主为九爪金龙,一出世便为神格,而神格亦可蕴养凡人,若是沐蕴公主愿割舍一半神格至苍溪,那苍溪……」

荒谬!拿了我的逆鳞还想要我的神格?

我一出生便为神,是我的不是?神高于仙,偌大天界,区区上神也不过堪堪一只手数得过来,栖梧就是一个。除此之外,就是天帝天后。

天帝天后掌管三界,自然不会将神格分出去,一旦分出去,那便失了掌管之力,天下大乱。

而我和苍溪本源皆是龙……栖梧的算盘打得如此之精,没见司命都快听不下去了。

「沐蕴……你可否愿意……」天后未尽的语里也动了心。

「妹妹,我知你高贵无比,只是流落下界并非我本意,若你分我一半神格后,你若心仪栖梧……我愿……我愿让出夫君娶你为妻……」

「苍溪!莫胡言!我不愿!」

夫君都叫出来了,再来寒碜我?我见着下方拉拉扯扯的两人,不由暗骂自己猪油糊了心!竟跟在栖梧屁股后头颠了三千年!

「我不愿!」我不耐他们在我眼前腻歪,脱口而出道。

天后脸色一暗,丝丝不快转瞬而逝。

栖梧更是黑了脸,也不知是被自己未婚妻劝说着去娶别的女人气得,还是被我这个一贯如此听话的跟屁虫有了自己的主见所惊得。

「沐蕴……苍溪是凡女,如果没有仙力,在上界待不了多久。她也是你姐姐……你就如此狠心吗?难道,非得我娶了你,你才愿意……」

「栖梧叔叔想多了。」我一开口,就见司命被刚喝进去的一口酒给呛到了,脸色憋得通红。跟在他屁股后头三千年里,我一开口就是「栖梧」,他总是一本正经让我唤他栖梧叔叔,因为我俩差着几万年的辈分。

我被荣宠惯了,不想这么漂亮的一个上神被叫老了几分,就执拗地叫他本名。

现在却正儿八经改唤了句「叔叔」。想笑的不想笑的都憋着口气。

「叔叔说笑了,我说的是不愿嫁你,一是你年岁过大,娶我……不甚合适,二是,你已是姐姐的未婚夫,沐蕴虽情窦未开,也知不可夺人夫的道理。」

我这意思就是,你太老,我啃不动,苍溪有恋父情结,我没有!

苍溪一言难尽地看着我,好不容易开出的两朵小泪花可笑地挂在眼角。

「今儿母后本就欲赐婚我们,但我一直没得机会和母后说这事,犹豫之间就只能放在这殿上讲清楚了,姐姐你放心,我断不会跟你抢栖梧叔叔的。」

栖梧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生硬地问道:「那这神格……」

「神格一事,其实不难,姐姐因无仙力在上界待着,那为何叔叔不随姐姐去下界欢好呢?」说到底,你也是自私之人,不愿放弃上界的一切。

我说得懵懂又无知,偏偏众仙觉得有理。

「沐蕴,莫非你不愿意将神格分给苍溪?」栖梧眉头拧起,躲开了话题。

我摇头叹了口气:「非沐蕴不愿,而是……」

「而是什么?」天后急不可耐地问道。

我的心凉了一大截,从小到大的宠爱确确实实,可这终究抵不过血脉亲情。她甚至连验证都未验证,凭着识海里的五爪小龙,便认定了苍溪是她的女儿。

我也曾怀疑过自己是否是天帝天后的亲女,司命曾醉酒时说过一句玩笑话:「奇也怪也,两条五爪怎会生出上古九爪金龙?」

这还没等我求证,就见到真的天界公主回来了。

如我作为天后之女是为错,那为何不问我愿否为这天界公主?襁褓婴儿,何其无辜?

「而是孩儿是九爪金龙,天生上神,神格就算一分为二,怕端得也是霸道无比,须得幻冥草所辅,方能助姐姐飞升。」

天地究其一株的幻冥草,在极渊之地,须得压制神力以手无缚鸡之力的肉体之躯徒步有过刀山火海、踏过万年寒冰,方能采摘到。

况且,守护幻冥草的蛮荒之兽可不是吃素的。

单单这肉体折磨就能将你心灵折磨致死,别提还有神力去对抗守护兽。

栖梧和天后成功变了脸色,苍溪不明所以,茫然又崇拜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叔叔那么爱姐姐,想必取那幻冥草轻而易举,既如此,侄女在这等候叔叔凯旋,待那日,必是沐蕴奉上神格之日。」我说得无比真诚,天后也被感动到了,一脸愧疚地望着我。

去吧,天地仅此一株的幻冥草早就被我摘走了,原本是忧心栖梧历劫归来神格不稳,特意为他准备的。

我去摘时,龙鳞都被剐了一层,好在那守护兽颇为乖巧,见着我的本体煞是亲昵。

倒也奇怪。我估摸着莫非是血脉压制?

既然我不是天帝天后之女,凶残的蛮荒兽又对我如此臣服,我有点好奇我的真实身份了。

司命在下头不紧不慢地喝着酒,幽幽望了我一眼。

他是知晓我殿中那棵狗尾巴草就是幻冥草的。

栖梧的脸色总算不是清冷雅淡了,难得像被泼了盆调色盘,煞是好看。

这场寿宴也算办得皆大欢喜,除了后半场兴致缺缺喝闷酒的栖梧。

他在愁怎么去极渊之地取那幻冥草。而我在思考怎么在他去极渊之地前将我的护心甲要回来。

那上面有我的本源气息,难保那头鼻子失灵的蛮荒兽将他认作了自己人。

苍溪则偎在天后怀里泪雨盈盈地哭诉着在凡间的日子有多不顺心,直教天后搂着心疼不已。

宴后的第三天,司命来找我时,我正在收拾东西,苍溪带着仙侍一溜烟排开站在门口。

「妹妹,实在对不住,我想离母后近点,也好尽点孝心,只有你这朝阳宫离母后最近了,我……」

她说这话时听着歉疚极了,可脸上的洋洋得意可没见收敛半分。眼珠子滴溜溜地在屋内的摆件上剐了一层。

「姐姐不说,妹妹也该想到,母后失了你好些年,你刚回来,合该亲香亲香。我这里的物什想必姐姐也看不入眼,母后会给你更好的,待妹妹收拾完毕后,姐姐立马就可以入住了。」

笑话,我这里的物件小到一只茶杯都是可用作法器的琉璃盏,就连头顶照明的也是东海夜明珠。

司命饶有趣味地倚在院子里的神树旁见着我那貔貅附体的样子。

苍溪脸都绿了一层。

走时,我顺带将大半家伙让司命也替我扛走一半。看戏哪有不出力的说法。

鉴于我暂时无处可去,司命好心将我带回了他的住处,短暂地收留了我一会儿。

这一会儿也就一盏茶的工夫。

「你真甘心把住处给让出去了?」司命言语里满是不信任。

「不甘心我也让了,何况……她才是天后的亲生女儿。」说出这句话时,我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天后自幼对我严厉至极,要求极高,宠爱也是真的,只是这宠爱是建在我是她唯一的子嗣上来的。

而天帝,向来私底下以天后为尊,说到底,就是个凡间所说的,妻管严。

「我那护心甲……」

司命一扇子敲了上来,「早让你不要随意将逆鳞给出去,你不听,合该吃了这个亏。」

他顿了顿:「护心甲原护着栖梧成功渡劫飞升,栖梧暂不知那是你的逆鳞,只当是寻常宝物。如何要回……」

我咬了咬牙,「大不了我豁出去直接要回来!他都是已有未婚妻的人了,还昧下我的逆鳞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新任大公主继承了你的神格后也是需要渡雷劫的,有了你的逆鳞,何愁渡不过?」

合着我的逆鳞他还得给他未婚妻用一遍?就算想一想,我都膈应得紧。

苍溪柔柔弱弱,动不动就哭哭啼啼,我看她不像是龙,倒像是水做的。

莫非……是四海龙王之一的私生女?

我从司命那里扒拉出苍溪在凡间的身份,倒也不错,是个世家小姐,不过这小姐游刃在自家姐姐与姐夫之间,凭本事拆散他们后,又抽身离去。

最后竟是个皇妃的命。

我像卡了根鱼刺般一言难尽地望着司命:「这人生是你写的?」

司命惭愧地拱拱手,「是不是文采斐然?剧情跌宕起伏?我也是根据她的本性来安排的。」

是挺精彩的,除了老皇帝命不久矣,苍溪的命运可谓是一步登天,与武曌天下可有一拼。

看不出,她心思这么缜密。那她在殿上那副小白花的模样……

我陷入了沉思。

对于龙来说,实则不挑住处,只要金碧辉煌即可,我随意在骷髅海寻了处洞穴,将毕生珍藏全都一骨碌倒了进去。

空旷幽暗的环境立马被堆得满满当当。

我满意地甩着龙尾巴将珍品扫开一条道来。那颗形是狗尾巴草的幻冥草被我挪了地儿也算勉勉强强还活着。

只是叶片发黄枯卷了些,我把边上泛黄拢拉的叶片揪了下来,剩下的倒是瞧着精神了些。

我想了想,逆鳞还是得回到自己手里才稳妥。

便寻了个天高气爽,心情舒畅的好日子,托着蔫了吧唧的幻冥草上了天界。

多日未回而已,一些熟稔的旧友竟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珠子。

「大……二公主回来了?」

我点点头,也可月余未见,怎大家都如此激动好奇?

司命从人堆里扒拉出来,将我拉到了一旁:「你回来做什么?救栖梧?」

「救他?他怎么了?」我不解。

司命松了口气,一边讲我往外拉去,一边絮絮叨叨道:「我还以为你得了消息脑子坏了,巴巴的跑上来救你姐夫呢。不是最好,赶紧走!」

「妹妹!」一身娇喊从身后响起。

司命脸色一僵,嘟囔了句:「真正不巧。」

「妹妹是来救栖梧的吗?姐姐就知道,栖梧对你这么好,你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我还没说话呢,苍溪就拉着我的袖子哭哭啼啼,言语里好似栖梧等着我救大命。

只是……「抱歉……栖梧对我有什么恩?」我脑子里搜刮了一圈,也没想起栖梧对我有啥恩啊。

难道是我抢了东海龙王的宝贝夜明珠后,人家找上门来,他劝我赶紧去赔礼?

还是挖了久元仙君的珍酿献给他后,转头把我又交出去吃一顿编排?

怎么想,这都不是有恩,反倒是受了我的好处,又转手将我卖了的仇啊?

苍溪语噎,「看在你曾心仪你姐夫的份上,求你救救他吧。」

心仪自己姐夫这句话一出,周围的看客眼神又意味深长起来。

司命躲在背后偷偷翻了个白眼。

我有些头疼,什么事情都还不知呢,就被拉扯在这胡编乱造了一通。

「姐姐莫再胡言,我都说了,我对栖梧叔叔只有小辈于长辈的敬仰之情。何况……你这也是玷污了叔叔对你的一片真心。他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啊。」

众仙意犹未尽的眼神又飘到了苍溪身上。

她俏脸一白,也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反正也暂时走不了,我只能问司命发生了什么事,要是问苍溪,估计要去九幽捞栖梧的魂魄了。

司命一言难尽地看了眼翘首以盼的苍溪,「没啥事,就是栖梧仙君去取幻冥草的路上,被万年寒冰伤到了神魂。现正昏迷不醒呢。你本原是九爪金龙,又属火,顶多就是抽掉半身血渡给他,大不了自己虚弱个几万年,养不养得回来再说,反正你命也没栖梧仙君珍贵。」

后半截话语,司命说得极尽讽刺,嘲得本欲开口添上两句的苍溪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昏迷不醒?好机会啊!

我故作为难又着急地抓住苍溪的手:「姐姐,栖梧叔叔居然能为你做到这种地步,我着实感动,我也非不愿将半身仙血抽渡给叔叔,只是……」

苍溪追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我若把仙血渡给了栖梧叔叔,我的神格就得需再等万年,等我休养好了才能割舍给姐姐了。」

要我血救栖梧,那你就得乖乖回凡间,再投好几辈子的胎才能成仙,这几万年下来,难保栖梧不会变心忘了你,几万年的变数太大,而我和栖梧又同在天界,朝夕相处,难保他转了心思,虽然我是不屑了。

要我神格的话,那栖梧就得长久地昏迷下去,我的神格献出一半,再抽取一半仙血,除非我不要命了。

而且,就算我给了神格,栖梧昏迷着,就没人给她取幻冥草。

这两难的选择就放她面前,端看她怎么选了?

司命坏心眼地勾了勾嘴角,他和大家一起想看苍溪怎么选。

苍溪摇摇欲坠,痛苦地闭着眼睛全身颤抖,似在做艰难选择。

其实,还有个办法,可以先用幻冥草短暂地稳住栖梧的神魂,好歹可以将他唤醒了。

「妹妹,你先随我去看看栖梧吧,他……」苍溪聪明地没有立即做选择,还妄想等我看后栖梧,用我和栖梧之前的情谊引起我的不忍。

我也爽快地应了,能看到栖梧如何落魄,倒也合我意。

从我破壳至今,倒也是头一回见着如此脆弱苍白的栖梧,要不是那胸膛微弱起伏着,我还以为他仙逝了。

「妹妹,栖梧这么骄傲的一个神,居然变成这副模样,要不是为了我,他也不会……」

可不就是为了你么?所以你们间的爱恨情仇,为何要踩着我来铺路?

我不忍地别过脸去,又惊呼出声,眼神落在他的腰侧:「这不是我送给栖梧叔叔的吗?他居然还戴着……」

金光闪闪的逆鳞佩在他的衣襟上。

苍溪脸一僵,一抹嫉恨闪过,干巴巴地回道:「是吗?」

「当然了,那可是栖梧历劫前我赠与他的,原想保佑他成功历劫归来,好娶……」我似才反应过来苍溪与栖梧的关系,嘴角的甜蜜飞快地掩了下去:「对不起,姐姐,我想到以前栖梧对我多好的模样了,这块玉佩还真保佑他平安回来了。」

苍溪禁不起激,生硬地扯下逆鳞:「妹妹的物品还是请收回去吧,免得大家误会妹妹对自己姐夫余情未了。」

我尴尬地接回逆鳞,脸上闪过一丝不舍和难堪,心底却欢快地摆起了龙尾巴,这逆鳞居然要回来得如此轻松。

要是栖梧醒着,发现逆鳞被苍溪还给我了,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又晕过去。

我正打算打道回府,手里头的幻冥草都省下了,改明儿栽在洞府前,也不知道开不开花。

「沐蕴,你也在啊?」天后携着依仗款款而来,看着我颇有欣慰的样子。

「母后......」这句称呼在嘴里打了个转,终于喊出了口。

「你也来看你姐夫吗?可惜了......」天后叹了口气,心疼地安抚着在怀里小声抽泣的苍溪。

我抽了抽嘴角,心里丝丝拉拉地疼。我搬出去那么久,都没见天后来派人找过我,可栖梧一躺倒,就巴巴来安慰亲生女儿了,说到底,栖梧去取幻冥草,竟没落得半点好处,天后还可怜自己女儿不能久伴身侧。

「母后,怪我时运不好,栖梧没取到幻冥草,还遭受重伤,我怕是不能长久陪伴母后了。孩儿不孝。」

天后目露不忍,搂着苍溪哀叹不已,她见我无动于衷地站在那里,一丝不满划过:「沐蕴,要不......这幻冥草,你替你姐姐去取吧。」

我惊愕的倏地抬起头,那龙鳞被一片片剐下的疼不比剔骨之刑好多少,至今想起,我都疼得直哆嗦,要不是那蛮荒兽见我亲切,我也不会留着一口气拿回幻冥草。

「母后,我的神力,还不及栖梧,他都去了受此重伤,那我......」

话还没说完,便被苍溪一口打断:「母后,别让姐姐去了,就让我回凡间吧,我们终究是有缘无分,母女缘浅,以后让妹妹陪在母后身侧尽孝吧。」

「沐蕴!」天后不自觉地厉喝,隐隐带着雷霆之怒。

我脸一白,她不开心时,惯会强压,比如现在。

「母后,如果我出事了......」

「你不会!」天后见有戏,放松了语气,温柔地说道,「母后会救你的,想尽办法,母后保证。」

什么办法?要是有,她早就拿出来救她女儿的未婚夫了,何至于还来央我去取。

「妹妹,姐姐求你救栖梧,我可以不要幻冥草,不要神格,只要你救回了栖梧,姐姐甘愿去凡间,此后绝不踏上天界半步,也绝不会分了母后对你的爱。」

「苍溪,不必说了,你不可能再回到凡间,天界长公主只可睥睨三界,那些蝼蚁只会玷污了你的血统。」天后怀疑我犹豫不决是还对栖梧有不轨之心,还想独占天界长公主的身份,不免怒斥,「沐蕴,若不是我收留你,也不会导致我与苍溪分散这么久,你若去了,就当是还我这场母女情吧。也算没得养出一个白眼狼。」

「母后,我去。」我闭了闭双眼,吐出一口气。天后对我的养育之情虽是放养,可到底牵扯了一丝亲缘,如今算彻底放下了。

「姐姐,我临走前不知栖梧重伤在身,未带什么宝物,这盆......算我的一点心意。好好将养着,或许对你有益。」我把幻冥草随手放在桌上,未再说一句话,便退了出去。

身后传来天后对苍溪的阵阵宽慰声,才相认几日,便可如此进入角色,不知是天生血缘还是......

我回到了自己的洞府,整日昏昏沉沉,原本对天后的些许孺慕之情全化作了失望心寒。

司命将我从奇珍异宝堆里扒拉出来时,我正梦到亲自拒了栖梧的求婚。

「沐蕴,你还睡得不知几何呢?你的一片好心都被当成了驴肝肺,苍溪将那盆幻冥草捻成了渣渣,全撒进了天河里,现在连个影儿都不见了。」司命咬牙切齿,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端是个三界好模样,背地里却是如此多嘴多舌,要是让心生爱慕的女仙们瞧了,保不齐大失所望。

我郁郁寡欢,「没了就没了,本就是随手送出去的东西,不知几块碎银。」

「这可是你千辛万苦......」

「打住,我乐意时甘之如饴,把它当个宝,不乐意时,它就是根杂草。」

司命见我萎靡不振,踯躅半晌,才磨磨唧唧地娓娓道来,「其实天帝天后在尚不是天界之主时,天帝的兄长也是有机会做天帝的,他是一条五爪黑龙,甚至于,天帝的兄长实力更强大,赢面也更大,兄弟俩都想迎娶天后,但不知为何,战役过后,天后后面嫁予了天帝,并生下了苍溪。」司命微妙地停顿片刻,「应该说是在战役结束没多久,天帝初上位,魔界欲趁乱摸鱼时生下了苍溪。」

「神魔大战?」这个关键时刻怎么会去生孩子?我隐隐有了猜测,却又不敢笃定。「天后生孩子的那个地方在哪里?」

「幽冥界的罗刹海。那里十分险峻,不止有凶蛮的鲛人,还有暗流潮涌,一不当心就会被卷入万丈深渊。」

「苍溪出生时霞光万丈,所照射之处,魔兵都失了力气,所以,那场原本凶险万分的战役会顷刻翻盘,如同摧枯拉朽。」

苍溪有这么大的能耐?我有点怀疑,司命说到这里也有点不确定,明明在殿上看到的神魂孱弱不已。

「我想去看看,你知晓那地方不?」

司命变了脸色:「那地方可是要人命的,你去是送死!」

冥冥之中,我觉得,或许那地方不会要我的命。

我从司命那里问到了罗刹海的方向,便迫不及待地去了。

罗茶海整个成暗无天日的黑色,晃晃悠悠的海面下像蛰伏着不知名的巨兽般令人窒息。我本想施个法术避开这海水,却不想脚刚踏过去,海水便自发地向两边分开,一条冗长幽深的走道出现在眼前。

我并未觉得有什么危险,甚至有丝亲切,似乎这尽头有什么在召唤我。

越走越近后,才发现路的尽头是一个洞穴,倒有些许我如今在骷髅海的布置。

刚进入里面,四周的墙体上涌上一阵强光,刺眼得让我瞬间闭上了眼睛。强光过后,脑子里多了许多东西,似陌生,又似熟悉。

记忆复苏,这里本就是我住了几万年的洞府,原本,我是龙族仅存的一条九爪金龙,也是唯一一位古神,因在历劫期间被天道压制,不得已回归本源,成了一颗蛋。

我本在这里休养,是天后扰了我的清净,天后为了躲避魔军搜捕,误打误撞闯进了这里,生下了一颗金底黑纹的蛋,她本想打碎那颗蛋,被我暗中护了下来。

恰好发现了我的存在,不是我吹,单看我的蛋壳,的确金光闪闪,甚至带着天地混沌之力的紫气。

天后索性将我换了过去,并用心头血滴在了我的蛋壳上,让我与她有了血缘上的联系,就是这滴血,让我提前结束了安静休养的岁月,强制提前出世,所以才会霞光万丈,异兽奔腾。

我的蕴养被打断,记忆也出现了断层,以往的经历全被覆盖,甚至忘了自己是谁,实力也跌落谷底,只记得眼前那个女人好是亲切。

天后不止带走了我,还带走了我几万年累积的搜刮,现如今的洞穴空空如也,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倒是恰到好处。

我冷笑出声,倒是让天后捡了个便宜,平端当了我几万年的娘亲。现还想拿我的命填曾被她遗弃的女儿的神格,如此薄情,当真世上所少见。

记得司命和我说过,天帝的兄长就是一条五爪黑龙,而苍溪的蛋壳也是金底黑纹,两相对比,倒也吻合。

她不知得了什么机缘居然沦落到了凡间,还和历劫中的栖梧搅在了一起。

天帝倒是对我宠爱,许是五爪金龙对于九爪金龙的天生亲近心态,天帝一直包容着我的胡作非为。想到从天后的生辰宴上便不再露面的天帝,我的神色又低落了下去。

出了罗茶海,想不到司命竟然等在路口,见我徐徐走出,不由脸色肃起,讲话间都带了恭敬,「恭喜......找回所属一切。」他不知该怎么称呼我,叫我二公主,又觉得配不上,叫我本名,他又不敢,而且,那也不是我的名字,是天后给我起的。

「就叫我沐蕴吧,名字就是个符号,本名......我也忘了。」真是好久没听过有人喊我名字了,叫我最多的就是尊上。我叫啥来着?我歪着脑袋想了片刻,哦,黎川。

「你这是何做派?拘谨得很,若是诚心敬我,便将月桂树下那几坛佳酿挖来孝敬我。」我怀念地舔了舔唇舌,那几坛子月罗白我可以肖想好久了,司命这个小气的,护得紧。

司命脸拉了下来,痛不欲生地撇过身去,「你就莫再在我这里拔毛了,统共五坛子,三百年前还被你偷去一坛送给了那没良心的栖梧......」说到栖梧,司命又凑了过来,「你待如何?」

「如何?」我看着无风自动的罗刹海面,洞穴的墙壁光洁如新,我的心疼得一抽一抽地。「当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

司命笑得幸灾乐祸,手里的扇子呼啦啦的摇地起劲。

回到骷髅海后,本想直接去找天后对峙,但司命告诉我,其实苍溪的公主之实,并未落定,至今名不正言不顺,因为没有神力,只是一介凡人,端靠天后护着她取得了别人对她的尊敬,但天后又不会时时护着她。

天界,向来以实力为尊,实力越强,自然可以赢取更大的敬意,这也是栖梧敢在天后生辰宴上当众退了与我的亲事的底气。

司命说,天帝曾与天后大吵一架,言语之外,想将苍溪送回凡间,再找个机缘从头修仙。

只是机缘犹如沧海一粟,转瞬即逝,不是谁都可以抓住的,我的神格就是一道捷径。天后和苍溪自是不愿经受这缥缈无望的希望。

我有些酸涩,天帝虽说耳根子软,但实属公正不过,不然也不会久坐天界共主这么久了,那位置可不是单凭实力就可以长长久久坐下去的。

「他对你到底有了几分亲缘,我怕我不告诉你,回头你下手过猛了再知晓,可会懊悔。」

所以天帝不见我,是不知该如何面对我这个冒牌女儿?

我有气无力地摆摆尾,算是回应了。

原想着速断速决,现下得仔细斟酌一番了。

我这厢头疼脑热地做着缩头乌龟,苍溪挽着天后的胳膊倒是摸到了我的住处来。

眼神落在我这铺满一地的珠宝上,生生胶在上面无法自拔,天后眼底闪过一抹嫉妒,到底见过我先前几万年的积攒了,看不得我这点微薄的底子了。

借着实力恢复如初,我透过苍溪的神魂,见里头的确盼着条小龙,与天后有些相像,但在我的洞府里蕴养久了,沾了丝我的龙息,还有那道我随手打出去护住她蛋命的护身符账,丝丝缕缕缠绕在她的龙身外,竟将她的黑纹遮掩住了,难怪殿上那么多人,包括天帝至今未发现。

我把气息直接抹去,收回了自己的护身符账。

苍溪只是觉得周身一冷,打了个寒颤便恢复如初了。

「沐蕴,幻冥草取来了吗?」

「幻冥草?」我恹恹地瘫在白虎皮毛上,「不是给你了吗?」

「你什么时候给我了?」苍溪吃了一惊,慌乱地和天后对视一眼。

「沐蕴,不要玩闹了,快把幻冥草拿出来吧,好让苍溪留在天界和你一起长久地陪伴我,我从来没想过要放弃你。」天后走过来,亲昵地抚了抚我的头发,只是,那手底的触感却不复以往的真心,带着丝生硬。

我把头偏了偏:「就那天给你的,哦,我放桌上了。」

苍溪脸色涨红,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跳了起来:「你没和我说那是幻冥草,我还以为......」

「无碍,只要姐姐还好好将养着就行,反正总归在那里,偷不走,取不走,姐姐对吧?」我挑了个眉过去。苍溪摇摇欲坠,贝齿将纤唇都咬出一道血丝印来。

「你故意玩我!」她眼里闪烁着熊熊怒火,仿佛要凭着一腔恨意将我燃烧殆尽。

「姐姐怎么如此冤枉我,好歹我也给你取回了幻冥草。」

「到底怎么回事?」天后出言打断。

苍溪飞扑进天后怀里呜咽痛苦,「母后,妹妹许是真不愿我留在这天界碍她眼,竟将幻冥草随意丢给了我,我给......一不小心养死了。怎么办?母后?我跟妹妹保证过不会抢走她的注意力的,只要母后分我一点母爱就行,算是弥补我多年未得的亲情。」

哦?是养死了,所以碾碎了撒天河里喂鱼了吗?也不知哪条鱼吃了个痛快,竟饱了口福。

天后搂着苍溪,恨意汹涌,「沐蕴,我竟不知道娇宠你这么久,竟将你养成了如此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荒唐德行!我说过,你和苍溪我都会要,只不过前几万载独疼你,现在多疼些苍溪而已,你就如此看不过眼吗?早知如此......若不是我求了天帝,你以为你还能在这天界招摇放肆吗?」

我听不得这絮絮叨叨如同蝇虫纷飞的展翅之语,直接丢下一句:「不然,你打算把我砸了?」

天后脚步大乱,脸上一丝慌乱滑过,「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怕我再吐出什么模棱两可的语句来,转身就走了。

苍溪见此,也不装了。跺着脚威胁道:「赶紧给我去找第二棵幻冥草来,我还能让母后留下你,不然就把你这冒牌货丢到畜生道去,凡间的猪猡最配你。」

猪猡啊?也好,她自己挑选的,想必心仪已久。

「姐姐放心,我待会儿便去取幻冥草,明日便送来。」你以为幻冥草真是狗尾巴草吗?遍地都是。

「你如此识相再好不过,这些珠宝......想必是母后给你的吧,你仗着冒充她亲女的名号倒是收了不少好处。」

我背过身去,不想再睬她。

苍溪自讨没趣,只能离开。

第二天,天帝朝会,百年一次,主要是各方使臣汇报监视魔界的动态,我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殿上,引起了大家的好奇。

「禀父皇......天帝,」我换口道,「沐蕴意欲趁此朝会,自求免去天界二公主之称,且自愿贬入凡间,体会苍溪当初之苦。」

上首安静几息后,周身议论纷纷。

「沐蕴,你是我女儿,父母亲缘不止靠的是血脉,更是长久相处,这二公主之位......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天帝语气难得愠怒,似在恼怒我的自作主张。

既如此,你为何不来找我?为何不派人过来安慰我一番?

父母亲缘,先是有血脉相连,才修得亲缘,而我,直接跳过了血脉这层,所以才会亲缘不稳。

「沐蕴,你莫再胡闹,这是朝会,有什么事,我们私底下再说。」天后像看不懂事的孩童般劝解道。苍溪在一旁拉了拉她的袖子。

「可若你执意要去凡间体会一番,那这样......你把神格和神骨都给苍溪,这样苍溪也好不用幻冥草就可以继承你的一切后在天界替你尽孝了。你若是以后想回来,我再让苍溪把这些都还你,或者,那时候我们已经拿到了幻冥草,你们就都可以陪在我身侧了。」

天后的算盘打得满殿都倒抽一口冷气,天帝震惊。

而那两个还在为这绝佳的主意而沾沾自喜。

「我的神格,她吞不下去,神骨更是融合不了。」我白了眼在暗中给我加油的司命。

「不可能,我的女儿是五爪金龙,天地最强大的存在,怎么可能融合不了!」

「你也说了,她是五爪,而我是九爪!」我瞬间将压制的实力和威压全部释放开来,难得可以尽心而为,骨节都舒爽得劈啪作响。「你觉得这样,她还能拥有吗?她配吗?」

天后和天帝都被压制在座位上,冷汗涟涟,苍溪更是直接被我摁趴在了地上,嫩白的小脸贴着冰凉的地面,很是滑稽。

我是有选择性地锁定了威压,所以满殿的人就剩下司命还站着,他环顾了下四周,不情不愿地屈膝跪了下去,天帝都被我摁在位置上了,他还站着,着实有些说不过去了。

「你是谁?到底是谁?」天帝急呵。

「九爪金龙不就是五爪金龙的祖宗吗?」司命语不惊人死不休,话糙理不糙,一击要害。

众人愕然,天后身形逐渐哆嗦。

更要命的是苍溪神魂中盘踞的小龙逐渐显形,黑纹虽不多,可还是落在了众人眼底。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大公主有黑纹?」

「这黑纹......看着有丝眼熟啊。」

「嘶!这不是天帝的......」

众人许是也看不惯苍溪凭着身份胡乱颐指气使,一时之间竟畅所欲言起来,丝毫不顾座上两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娘亲!」入口处一道奶声奶气的童言响起。一道扎着道姑头的软糯身影飞扑进来,眷恋又害怕地望向苍溪。还有一个隽秀笔挺的男人站在不远处,深情款款。

「我不认识你!你不要乱喊!」苍溪用袖子遮住脸面,慌乱大叫。

「怎么又是两个凡人?这天界的规矩竟如同虚设,往后是不是谁想带凡人上来都可以了?」广君仙使手里的拂尘正要挥打上去,被一声大喝叫住:「住手!」

是苍溪,待众人纷纷望向她,她才发现自己露了馅儿。

「敢问大公主,这两个凡人是谁?」广君仙使咄咄逼人。

「这......」她眼神闪烁,天帝大失所望。天后也是一脸莫名。几番打击之下,天帝竟有了一丝疲色。

「娘亲,我是团团啊,你说带我做天界小皇孙,可为什么沿路走来,他们都不对我和爹爹进行叩拜?」小姑娘长得可可爱爱,说出的话却惊得人头皮炸裂。

「她说的是真的?」一道虚弱无力却熟悉的声音响起。司命得意地朝我点点头,就在朝会前几天,他就将我当初随手摘下的枯叶塞进了栖梧的嘴里,药效到底不比整株来得迅速,好歹紧赶慢赶,赶上了这出好戏。

这对父女是谁?巧了,也是我无意间发现苍溪的手腕上竟带着凡间孩童才会编出的手串,只是材质换成了天界的五彩灵石,我心生疑窦之下,便让司命去蹲了几天墙角。

这才发现,白日里在栖梧床榻边扮演恩爱两不疑的未婚妻,竟就将她在凡间掌权期间豢养的男宠和女儿带上了天界,还是凭着身份有样学样,借着栖梧和天后的名头压得命君同意,并将他们带上来了,还是藏在了栖梧的寝殿。

朝会上,司命晚来片刻,就是在栖梧还未醒之前去做了两手准备,特意去他的寝殿窗沿下自演了几句多嘴的雀舌,说的还是天界二公主已经取得了幻冥草,不日将治好栖梧,栖梧就要与大公主共结连理了。

那男宠自是不甘心只当一个男宠,既是苍溪最疼爱的,想必也有几分手段,不然不会让苍溪在凡间心甘情愿留下个女儿了。

「她......」苍溪眼神闪躲,支吾几声。

「娘子。」男宠柔情四溢。

「荒唐!」天帝一甩袖袍,命人将那对父女拖了下去,天后还想求情苍溪的事,却被天帝的眼神镇压在当场,「你觉得我能忍你给我戴了千万年的绿帽后再认下这个乖女儿吗?」他歉意地看向我。

天后急了,「苍溪好歹还是我的女儿,但沐蕴呢?她来历不明,为何你愿认她,不愿认苍溪,她好歹也是你的旁支血脉。」

「我来历不明?那我就让你看看我是从哪里来的。」

我大手一挥,直接将在罗刹海寻回的记忆投在了天际,包括天后产下蛋后又如何想砸了它,却被我所护,以及她强行使我破壳的一幕,众人尽收眼底。

苍溪跌跪在地上,绝望中带着恨意。

天后想阻止这一切,却还是为时已晚。

「对了,天帝,我那罗刹海的洞穴里所有宝贝,还望早日归还,毕竟我这来历不明之人的来历不明之物,天后也占得脸红。」我将手背在身后,威严尽展。语气也从晚辈变成了对待小辈。

天帝羞得满面通红,无奈点头,天后还想反驳,被他直接施法封住了嘴。

我传了道音讯给司命,让他好生收着我那些宝贝,自己却直接趁乱携着提前准备好的包裹跳了诛仙台。

诛仙台罡风烈烈,诛的是仙,我是古神,这罡风对我,只能算挠痒痒。

人间倒是比天界温馨几许,少了天界的乌烟瘴气,为怕天帝不知如何面对我,也怕天后再次纠缠,我直接选择远离这糟心事。

直到五百年后,竟在一户农妇家里看到了苍溪!

她正弯着腰,卖力地吆喝着喂猪草,屋子里走出来的赫然是那男宠,抱着女儿倚在门口,「快些,你这懒婆子,整日就知道偷懒,我和女儿都饿了!速度再不快点,你就睡猪圈吧!」

苍溪喏喏地连声回哎,手上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我不理解,召了司命一问究竟。司命赶来时,欢快地贴了过来:「你这一走几百年,都不想我的话本子了?你那些珍藏都要蒙灰了。」

「我更想你的酒。」

司命忙不迭将身子收住,换了个语气正经问道:「唤我来何事?」

「喏。」我点了点还在干活的苍溪:「她怎么在这?」

司命眼珠子瞟过,不以为意又故作神秘地说道:「她这辈子好歹能投胎成人了,不是喜欢这男宠吗?每世都给他们拴在了一起,也算圆了这缘分。」

「栖梧呢?」他会舍得?

「这不来了。」司命眼神向远方小路尽头飘去。

这世的栖梧成了一个失意的秀才,满腹经纶却不得志,苍溪将他当成了救命稻草,一心想靠着他挣扎出泥坑,可栖梧见着她的模样,只是深感厌恶。

「你走后,天帝命人将苍溪一家三口打入畜生道,做了四百年的猪猡,近期才成了人,天帝觉得太便宜他们了,人可以尝尽世间疾苦,享尽人世疾苦,而猪的人生只有吃吃喝喝。栖梧因私带凡人上天界,并罚一并投胎,他们不是有缘么,端看谁抢得过谁了。」

司命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瓜子递了过来:「天后失了宠爱,被罚做梧桐,站在世界之渊尽头,要知道,天后喜水,凤栖梧桐,每次凤凰的涅槃重生都会殆尽一遍这棵梧桐,然后再拔地重生,那滋味......」司命打了个哆嗦,「不敢想不敢想!」

我原以为自己听后还能叹一句自作孽,却还是被天帝的举措弄红了眼,他在愧疚,许是想我回天界吧。可错过就是错过了,不能说他有错,在他认为苍溪还是他女儿的时候,心底还是有丝偏向她的,不然也不会对我不闻不问了。

我抓过司命的瓜子摆摆手。

「你还想再玩几年回天界?」司命在后头叫唤道。

「等到你的酒出土那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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