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玫瑰色的你:沉浸心动热恋时》
喝多了给上司贺斯言发消息:「谈恋爱吗?」
三分钟后他给我回:「三分钟已过,撤不回了,谈。」
我醉意浓重,眯着眼回他:
「好的,回去等通知吧。」
「十二点会在朋友圈发布八强名单。」
1
「贺总被表白过吗?」
隔着几桌的距离,一个男孩子表白引起的热烈还没消下去。
贺斯言左手边的合作商满面笑意地问。
我端着酒杯猛地咳了一声,微信置顶和贺斯言最后的聊天停在昨晚,他回了我三个字:「你有种。」
此刻他扫了我一眼,漫不经心地回话:「嗯,有。」
合作商来了兴趣:「哦?那有没有让贺总最难忘的?」
我低着头,余光偷看贺斯言,男人金丝眼镜下漂亮的桃花眼里淡漠一片。
「大学的时候,把我按在树干上强吻。」
他的语调里一贯没什么起伏,我头低得更厉害了。
巧了不是,这蠢事也是我干的。
合作商连酒杯都要拿不稳,笑得前仰后合。
「这么野?贺总当时是什么反应?」
贺斯言食指屈起推了推眼镜,风轻云淡地把问题抛给我。
「林秘书觉得呢?我当时应该是什么反应?」
饭桌上所有人都望向我。
我心一抖但仍面不改色:「贺总应该是把她推开说不要。」
闻言,贺斯言挑了挑眉。
事实恰恰相反。
当年我强吻他,两秒后他圈着我反客为主。
我还记得一吻结束后,他靠在我肩上,语气略凶。
「林今朝,跟你说了别招惹我。」
2
第一次和贺斯言挂上钩,是在学校的迎新晚会。
我作为主持人在台下等着拉小提琴的贺斯言表演结束上台报幕。
旁边的搭档兼舍友用肩膀撞了撞我的肩:「你知道台上那个人是谁吗?」
我还没说话,搭档喋喋不休地继续说:
「是贺斯言啊,校董的儿子,贺氏集团的准继承人,校友荣誉榜常年占据榜首的风云人物。」
我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舍友缠着我问:「怎么样?你觉得他怎么样?」
台上的人眉眼深邃,气质绝佳,好看到仿佛勾人心弦的妖。
我看得入迷,以至于话筒没关这事都给忘了。
平时里我和舍友开玩笑没个正形,孟浪地回了句:「看起来很会做的样子。」
贺斯言的《梁祝》恰好拉完,我这句话,在掌声响起之前,场内几千名师生听得清清楚楚。
学校论坛当晚就崩了。
有八卦好事的人在上面问:「有人能出来说说今晚的主持人是谁吗?」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舍友在底下回:「大三林今朝,抽烟喝酒还好涩,奇女子也。」
我真的……谢谢她全家。
3
决定追贺斯言是在第二天我去找他道歉的路上。
他半蹲着,手掌心放着几粒猫粮,指型修长,骨节分明,腕间缠绕着一串黑木佛珠。
嗓音低沉悦耳:「慢点,别抢。」
我由此中了邪,舔狗一般的生活正式开始。
舍友连连摇头:「果然,连我们系花都难逃贺斯言的皮囊恶术。」
我正忙着给贺斯言写情书,头也不抬:「爱流浪猫的人能差到哪去?」
后来在分别的几年里,我回想起这句话时,觉得甚是讽刺。
其实我林今朝在贺斯言那里,连流浪猫都比不上。
和贺斯言在一起的第二个月,他带着我和他的舍友吃饭。
门没关紧,从洗手间出来的我将他们的交谈听了个遍。
「牛 ber 啊贺斯言,连播音系的系花都拜倒在你西装裤下。」
其他人跟着笑,有人追着问:「怎么样,跟系花谈恋爱什么感觉?」
不多时,一道清冷又熟悉的声音响起:「她么?」
门外的我心脏怦怦乱跳,握着门把手迟迟不敢推门进去,有些期待他会说些什么。
「没有流浪猫有趣。」
我怔在原地,酸涩的情绪蔓延在四肢百骸,人如坠冰窟。
贺斯言的好兄弟成沉严肃地说了他一句:「不喜欢的话别玩弄人家感情!」
他漫不经心,在我推开门与我四目相对时,眉眼从容没有半分紧张。
「她自己送上门来的。」
4
我拎起酒瓶往贺斯言头上倒的时候,他温凉的指尖扣住了我的手腕,语气同往常一样慵懒淡薄:
「没有任何价值的骨气和脾气发作起来只会徒增恶果,你不后悔就行。」
他腕间的黑木佛珠往下滑了几分,卡在向上挽的白衬衫袖子处。
黑白界限分明,仿佛在宣告贺斯言这个人,神魔之间混迹,好坏难猜。
「松手!」
我死死地盯着他,贺斯言在对上我发红的双眼时,悄然松开了手。
他低声地叹气,垂眸不再看我,将手边我强制挂在他钥匙扣上的小玩偶放到远处。
「倒吧。」
他么的,搞得好像是他赏赐给我的一样。
不倒了,我痛快地给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我有彻夜后悔过,在他空降成为我顶头上司那一天。
那晚我连哪个位置的西北风喝起来比较甜都想好了。
把合作商送上车后,我钻进贺斯言的布加迪里,刚坐下便发现多了个人。
她见到我时眼里闪过错愕和惊讶,继而朝我挥了挥手,手腕上缠着的黑木佛珠略是显眼。
我睨了两眼,收回目光。
「林今朝,好久不见。」
喉间莫名干涩,我礼貌性地点头寒暄:「好久不见。」
她歪着头,俏皮可爱地问我:「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贺斯言的小青梅徐晚意。
我和贺斯言分手的第二天,她在众人面前笑着戳我痛处。
「林今朝,听说你和斯言分手了?」
徐晚意笑得温婉,语气却恶毒:「我替他跟你说声抱歉。
「不好意思啊,斯言喜欢的东西,一般保质期都不超过两个月。」
我了然地笑了笑,戗回去:
「命短吗?两个月都熬不过去?」
5
徐晚意对我的敌意隔了四年都还在。
她仰头看向贺斯言,满眼都是爱意,说话温声软语,不过还是一样恶毒。
「斯言,能让林小姐自己打车回去吗?我有话要对你说。」
这里偏郊区,出租车基本不在这边揽客,等我叫来专车再回去,没两三个小时搞不定。
车内安静了半分钟,贺斯言手肘撑在车窗边,唇瓣嗡动:「下车。」
徐晚意笑吟吟地看我。
我咬咬牙,打开车门。
一只脚刚落地,贺斯言嗓音泛着凉意从身后传来:
「林秘书做事掂不清轻重?」
话语间的警告明显,我猜了个大概。
我麻利地收回脚,骄傲地关上车门,轮到我笑吟吟地望向徐晚意。
「抱歉徐小姐,我和贺总还有客户要见,麻烦您下车,别耽误了我们的行程。」
「你!」
目的未达,徐晚意噘着嘴同贺斯言撒娇:「斯言,你管管你下属。」
我挺着腰杆,视线望向前方后视镜里的男人。
他捏着表带,动了动腕表,原本那里带的是黑木佛珠才对。
当初我碰都不能碰的东西,现如今戴在了徐晚意手上。
不过不重要了。
此刻贺斯言眼里覆着寒霜:「徐晚意,徐家现在都有本事跳到贺家头上指挥我做事了?」
徐晚意下车的时候脸色惨白。
没有礼貌和人品地说一句,真爽。
6
回程路上,我松了一口气,开口表达谢意。
「看来我没猜错,贺总不是让我下车,十分感谢。」
贺斯言唇间咬着烟,未点,侧头看我,漆黑的瞳孔里仿佛藏着危险的野兽。
「你不是自诩过最懂我?」
我后背一僵,这话我确实说过。
我追他时,他的一举一动我都十分在意,抬眼皱眉间的气性我能读懂一二。
做我上司这段时间,在商海搏击中我们默契度令人咂舌。
但是,有什么用,这个人跟头牲口似的,以前玩弄我感情,现在剥削我的下班时间。
「林今朝,你在心里骂我?」
他这话惊出我一身冷汗,我挤出假笑:「没有,贺总别多想。」
后腰落下一股压力,贺斯言扣着我将我压向他,唇瓣微勾,笑意不及眼底:「谈一谈,八强名单里都有谁?」
我:「……?」
「嗯?」
「贺总,我昨晚喝多了。」
男人皱眉:「你的意思是……我连八强都没进?」
扣着我腰的手使了力,挣扎无果,我抵着他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
「贺总……唔……」
这吻来势汹汹,不容拒绝。
我给了他一巴掌,打得手心火辣辣地疼,他的侧颜迅速爬上红印。我冷着脸:「手抽筋。」
贺斯言顶了顶腮帮子:「等我把你娶回家再收拾你。」
我啪地又给他一巴掌:「对不起贺总,又抽筋了。」
贺斯言黑沉沉的眼睛盯着我。
「再有下次,我递辞呈,贺总等着法律传唤。」
「威胁我?」
我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手背擦了擦唇。
「贺斯言,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轻贱。」
逼仄的车厢里传来一声低笑。
「叫了三个月贺总,我以为你忘了我叫贺斯言。」
「……」这男人脑子里有泡,大大滴有。
他重新点了支烟,神情隐在缭绕的烟雾里。
「林今朝,我后悔了。」
「后悔你妈。」
7
贺斯言没应我的暴躁,吸了一口烟,唇间溢出一丝雾蒙的白烟,我始终看不透他的情绪。
前方停了辆的士,「空车」两个字的牌子亮着,司机坐在一旁的石凳吃着泡面。
「放我下去吧,我自己打车回家。」
司机漠叔抬头望了眼后视镜:「这……贺总……」
我被车里的烟雾呛咳了一声,侧目瞪着贺斯言。
他指间夹着烟蒂,手指翻飞将烟灭了:「撞上去。」
我还没反应过来,突如其来的撞击,身体结结实实被惯性往前拉扯。
阴影横降,有一只手挡在我额前,另一只手落在我后腰,撑着我不让我撞到任何东西。
车停下,漠叔下去交涉。
贺斯言松开了我,降下车窗,烟味散了一半。
他慵懒悠闲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我破口大骂:「贺斯言,你是不是有病啊?」
他没看我,声音一贯清冷:「今天除了我,谁都送不了你。」
「你有病治病别搞这一套行不行?」
他指尖翻转着打火机,光源或明或暗。
「明天我去京州出差,想要什么礼物?」
得,我知道了,这人不仅有病他还间歇性失聪。
我气鼓鼓地扭头看向窗外,冷声冷语:「贺总时间宝贵,以秒计费,没必要为了我浪费时间去挑礼物。」
「京州的普洱挺出名,我给你带一盒。」
我头疼:「我这个人俗气至顶,没有品茶的雅性。」
其实我是喜欢喝茶的,遇到好茶,会开心小半天。
贺斯言他知道,但当初哪怕十九块九一包的普通茶叶他也没给我买过。
明明知道只要是他送的我就会开心,可他像是听了就忘,不挂在心上。
「再带一盒龙井吧。」
我叹气,盯着膝盖:「贺斯言,没用的,我不喜欢你了。」
「啪嗒」,打火机合上的脆响。
「朝朝,我要一个机会。」
「你怎么不撞死我去地底下跟我要?」
贺斯言哼笑:「漠叔知道轻重。」
沉默良久。
「对不起啊贺总,我真的……不愿意喜欢你。」
8
不欢而散后,贺斯言出差一个星期。
每回我给他打电话汇报工作时,他会在末尾问我:「按时吃饭了?」
然后我果断挂掉电话,三分钟后给他回消息:「刚才没信号。」
他在我反复使用这个说辞的第十次,回了我:「林今朝,你恃宠而骄了。」
去他赖赖,没文化的狗东西,我这叫合理规避风险。
斑驳的光影透过玻璃窗照在我身上,我舒服地伸个懒腰。
贺斯言不在的这几天,凌乱的情绪被压在不见天日的角落里,我难得自在。
傍晚下班,同办公室的小林追我到车库,神情紧张又慌乱地叫我:「朝朝姐,贺总那边出了点问题,要你过去京州一趟。」
说话间一直没敢看我,我皱了皱眉,点头:「把贺总入住的酒店发我,我赶最近的飞机过去。」
其间,贺斯言的电话一直没打通,我到京州酒店时也没联系上他。
不过。
遇到了故人。
「今朝,好久不见。」
又是这句话,我收起手机,和他打招呼:「好久不见。」
几年未见,成沉没什么大变化,始终温和有礼,看到我时会露出好看的笑。
他站到我面前,帮我挡住风口:「到京州玩?」
「我来找贺斯言。」
语毕,他脸色难看几分,欲言又止。
「斯言他……」
我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斯言他现在可能……在忙,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请你到附近喝杯咖啡好吗?」
他绅士地提出要帮我提公文包,被我拒绝了。
「贺总叫我过来应该是有急事,我先去找他,有机会的话下次吧。」
成沉局促地挠了挠头:「好。」
见到徐晚意,我总算明白了成沉说的在忙是什么意思了。
徐晚意眼眶很红,冲出来时看到我便停在原地,挡住门口。
「林今朝,贺斯言睡了我。」
9
她眼里的骄傲都要溢出来,我眯了眯酸涩的眼睛:
「所以呢?徐小姐睡只狗也要来和我炫耀?」
徐晚意身体抖了一下,咬着唇,声音里有点哽咽:「林今朝,你知道黑木佛珠的意义吗?」
她把戴着佛珠的手伸到我面前,发疯一般晃动:「这是他妈妈给他的,他给了我。」
我摇摇头,笑她单纯,所以她以为这种小事就能激得我崩溃大哭?
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徐小姐,以我对贺总的了解,他送你这玩意,估计是在劝你多行善事,少和畜生为伍。」
徐晚意是哭着跑走的。
啧,就这点能耐还激我。
找到贺斯言时,他站在外面的观景台,挑眼望去是万家灯火,抬头是星海层层。
他背对着我,下半身围着一条浴巾,上半身的背部……是交纵吓人、触目惊心的伤疤。
我整理好思绪,敲了敲玻璃门。
他转过身看到我时,有一瞬间的错愕和慌张。
「你怎么来了?」
「小林让我给你送文件。」
他微微颦起眉,给我倒茶:「吃饭了吗?」
我睨了一眼不远处凌乱的卧室,端起茶抿了一口:「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贺斯言倒茶的手顿了顿,他今天没戴表,我看到他脉搏处有一行黑色的外语文身。
简洁,一眼就记下了。
他可能在想措辞,良久才回我:「21 岁的时候长了根逆骨,有人想要强行把这根逆骨拆出来。」
说完,又是很长的沉默。
「朝朝,我和徐晚意什么都没发生。」
我放下茶杯。
「贺总,你不需要向我解释。」
他盯着我,眼里没了一贯的清冷:「你信我一回好不好?求你……信我一回。」
……
我下楼时,成沉还在,他像是特地在等我。
最终还是和他去了咖啡厅。
一杯热可可递到我面前:「换季了,喝热的好一点。」
许是他看出我脸上的泪痕,叹了口气:「今朝,你放弃贺斯言吧。」
我低着头,玩手机。
「贺斯言和徐晚意,大学时就发生过关系。」
「他妈妈留给他的黑木佛珠,也是定情的时候斯言送给徐晚意的。」
成沉说这句话时,我抬头看了他一眼。
「追你是因为他和徐晚意吵架,想用你来激她。」
这些话说完,网页正好跳转页面。
是我用翻译器搜了贺斯言手腕脉搏处的文身。
「Que la paix et la joie soient sur toi.」
译为,平安喜乐。
贺斯言脉搏上完整的文身是:「LJZ Que la paix et la joie soient sur toi.」
林今朝,平安喜乐。
10
耳边忽地充斥着嗡鸣声,心口仿佛被针刺了一下。
不致命,就是疼。
成沉在我身旁说话,左耳进右耳出。
回过神来时,目光相会,他唇角翘起:「好受些了吗?」
我利落起身:「成先生,我还有点事要赶回去处理,下次到京北,您联系我,我再好好款待您。」
他捧着咖啡的手僵在半空,静默了会,笑意更暖:「所以,我这是有机会得到林小姐的微信了?」
幽默的方式缓和了尴尬的气氛,这是独属于成熟男人的魅力。
分开那一刻,成沉在背后叫我。
咖啡厅里播放的纯音乐从门口缝隙中溢出来,空气间都轻柔了几分。
「今朝,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我回过身看他。
他耳朵很红,为缓解害羞抬手揉着自己的耳垂,声音缓慢又坚定:「嗯,很久以前的事了,时至今日仍旧念念不忘,所以今朝,我不想再错过。」
我正准备说话,他急切地打断我:「不用急着回复我,我可以等,等你忘了斯言,把心腾干净。」
路边的灯光落在他身上,他坠在光里,仿佛救赎。
只是,他身上仍旧没有消散的、浓烈的、不属于男士的香水味让我大脑十分清醒。
脖子上衣领堪堪遮住的红痕,和他脸上腼腆的羞涩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缓慢开口:「抱歉,我们之间应该不会有结果。」
「有缘再会。」
11
贺斯言在京州的事情有些棘手,原定一周的行程拖了又拖。
徐家主办的商业酒会最后敲定由我出席。
徐家在京北,也算有头有脸。
徐晚意估计早早放话让人为难我,从我进去的那一刻起,不少人对我颐指气使。
还没半个小时,我白色的裙子已经被人「不小心」倒了好几杯酒。
「不好意思林小姐,你要是嫌脏,后厨有服侍生的衣服。」
伪善的笑总能毫无违和地挂在徐晚意的脸上。
仿佛门口特地划定的一个小通道,贴着「林今朝与狗」专用这事和她毫无相干。
我提着裙摆抖了抖上面的水渍:「不嫌脏。」
徐晚意的笑容僵在脸上。
围着徐晚意转的几个人,玩闹间「无意」落了一巴掌在我脸上。
脸上火辣辣地疼,周围交谈的人停下来看我。
八卦,人的天性。
「不好意思林小姐,我们正玩着呢,不小心打到你了。」
我风轻云淡地盯着今晚一直找我麻烦的几个人,笑了笑:「不要紧。」
又在她们准备开口继续找理由为难我时率先开腔。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徐小姐邀请我时,请帖写的是荣盛集团代表人林今朝。」
我这话,让那几个围着徐晚意转的人脸色都变了变。
徐晚意这个漂亮的小蠢蛋还趾高气扬地问我:「所以呢?」
「所以?」
我扬了扬眉,继续说:「我今天代表的是荣盛,是贺斯言贺总的人,今天这几个为难我的,拂的是荣盛的面子,打的是贺氏太子爷贺斯言的脸。
「这后果你们要是承担得起,我林今朝站在这,任打任骂。」
12
周围有此起彼伏的惊呼,贺氏,真没几个人敢得罪的。
僵持间,后面传来不轻不重的鼓掌声。
以及吊儿郎当带着玩味的话:「卧槽,这妞真烈,斯言,把她借我玩两天。」
一股熟悉的气息环绕我,贺斯言虎口扳着我的下颌迫使我正视他。
「她自己说了,是我的人,你敢玩?」
那道吊儿郎当的声音:「OK,我闭嘴。」
贺斯言换烟了,味道不烈。
指间的烟随手灭在了旁边被服侍生端着的香槟里。
说话的调子冷到吓人:「谁打的?」
我掀起眼皮看了看他。
他哼笑:「不说?那就在场的,一人一句道歉。」
贺斯言很生气,别人看不看得出来我不知道,但他这狗脾气,我还是了解一点的。
徐晚意咬着唇,眼里覆着一层水雾,楚楚可怜:「斯言,我们都是闹着玩,你别生气。」
她周围那几个跟上来,唯唯诺诺:「是的贺总,我们只是和林小姐闹着玩的。」
贺斯言置若罔闻,舌尖顶了顶腮,微微眯起眼问我:「几杯酒倒裙子上了?」
我:「五杯。」
他松开对我的钳制:「一人五杯,去吧。」
说实话这处理方式,太野了,超出我的预想。
贺斯言端起那杯有烟蒂的香槟递到徐晚意面前:「喝了。」
跟着贺斯言来的人上前拽了拽他的手臂:「斯言,大动干戈了哈,没必要没必要。」
徐晚意眼泪一串一串往下掉。
结局是,徐晚意连烟蒂带酒喝进肚,她旁边几个,各自泼了她们自己一身。
打我那个,一身湿漉漉地站到我面前,卑微乞求:「我刚才打了林小姐一巴掌,请林小姐,还回来。」
瞧瞧,有权有势多吓人。
13
我身上落了件西装外套。
成沉的。
他虚挽着我:「今朝,要不要我带你走?」
贺斯言回望我时,眼底的阴郁正盛:「你试试。」
他和成沉之间有剑拔弩张的气息,昔日的好兄弟现在恍如陌生人。
最后,是我自己摇着我自己的小破宏光 mini 走的。
这事闹得很大,满城风雨。
我索性请了几天工伤假,谁的信息都不回。
我以为我上次拒绝成沉够干脆,谁知道他搬来了我的小区。
偶然碰面,是因为我的狗。
我养有一只柯基,叫小猪,和贺斯言在一起那年养的,5 岁了依旧野得很。
等我发现它又偷跑出去,迫不得已要从沙发上爬起来去满小区找它时,成沉抱着狗按响了我家门铃。
小猪看到我,从他怀里挣脱而下,绕着我转圈圈。
成沉蹲下身子,带着点宠溺地指责它:「真没良心啊,刚吃完我两根火腿肠呢。」
确实没良心,这狗东西,在我出车祸那年还胖了几斤呢。
成沉仰头看我,眼里有细碎的光:「看在我帮你找回狗的分上,给个面子和我吃个饭?」
我抓着门沿,最后点了点头。
几天没见贺斯言,没想到是在我家楼下。
他眼底青乌明显,眉眼间尽显疲惫,手里提着两个礼盒,包装上写着四个大字:京州普洱。
男人声音嘶哑伴着颓然:「很忙,但想见见你。」
我「哦」了一声。
可能我的反应让他不悦,贺斯言皱着眉,强势地将东西塞给我。
成沉云淡风轻地将东西从我手里接过:「挺重,我给你提。」
这话说完,贺斯言眼底的阴郁几乎盖不住,虎口圈着我的手腕,力气很大,箍得我生疼。
「朝朝,不许和他走。」
一向从容不迫,凡事都激不起他任何情绪浪花的贺斯言,此刻任谁来听,都能听出他话里的颤抖。
成沉牵着的小猪朝着贺斯言大叫。
我看着贺斯言深邃漂亮的眼睛一点点染上湿意,无力地摇摇头:「贺总,你松手。」
成沉帮腔:「斯言,你别伤到今朝。」
贺斯言听不进任何话,虎口收紧:「朝朝,你别跟他走!」
14
妥协的是我。
此刻我被贺斯言圈在臂膀间,成沉带着小猪到远处等我。
他的吻将要落下来,我偏了偏头,最后落在了我的脸颊上。
细吻温柔,在最后一刻,我哼笑一声:
「贺斯言,你现在觉得我比流浪猫有趣了是吗?」
圈着我的人愣住,最后垂首靠着我的肩:「朝朝,别说……」
脖颈处有温凉的湿意,贺斯言在哭。
我伸手抓住他的衣角,无神地望着发着明亮光线的路灯。
这么亮的光,到底照在了谁身上?
「贺斯言,别玩了好不好?
「我和你不一样,我身后没有显赫的家世让我为所欲为。」
他在我颈间低喃:「朝朝,我没有……」
我吸吸鼻子,忍着哭意:「我为了进荣盛,经常熬到三四点没睡,大把大把地掉头发,为了从两千多个竞争者中拿到唯二的名额。
「你一定想不到,你推杯换盏间,有人为了生活一天只吃一顿饭,会挤七点的地铁换三趟公交车才能到公司。」
圈着我腰身的手收紧,痛不欲生的不止我一个:「朝朝……别说了。」
「我没办法,我出了场车祸,那根钢铁差点戳破我喉咙要了我的命,好了之后不能继续奔赴在让我引以为傲并且热爱的播音上,我只能换条路走。
「可你三个月前空降荣盛,把我一切平淡的生活又搅了个天翻地覆,你非要我给你一个机会。
「好,可以,只要你开心,你想怎么玩怎么玩,只要你最后放我一条生路就行,我家里还欠着钱,我得还。」
抱着我的人发出低低的哭泣声:「别说了……朝朝别说了……
「四年了,你的微信依旧在置顶的位置,是我在告诫我自己,别爱太满,要留余地爱自己。」
贺斯言松开了我,蹲在地上哭得像个小孩。
15
和成沉坐在路边小摊上吃着串,小猪蹭着他的脚讨吃的。
「和斯言说清楚了?」
他给我擦去桌边的污渍,漫不经心地问。
「嗯。」
「那我是不是……」话到嘴边又停下,他眼神亮晶晶的。
我不得不承认,原来真的有人可以披着温柔的皮囊到处「行凶杀人」。
我把小猪抱到自己腿上:「成先生,你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
可能没想过我会这么问,成沉的笑意僵在脸上:「你在说什么?」
我将他点的东西和我点的东西分开:「在京州酒店,和徐晚意睡的人,是你对吧?」
面前的男人脸色变了变,温和不再。
我咬着串,口齿不清:「小林的支支吾吾,刚好在酒店门口的你,和徐晚意一致的说辞,相同的香水味……
「太多了,手段拙劣有待改进。」
成沉冷着脸看我:「一致的说辞?」
「贺斯言的黑木佛珠是他自己买的,票据我见过。」
甚至,贺斯言还带着我去买过。
原因嘛……喀,谁年轻没好涩过。
我缠着贺斯言非要他亲我的时候,他食指抵着我额头:「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晚些带你去买和我一样的佛珠,静心。」
我静个锤子静,×冷淡。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我在设局?」
我大口吃着串:「贺斯言是坏,你不一样,你烂到骨子里。」
我朝小摊老板招招手:「老板,分开付,这人我不熟。」
成沉在我起身那一刻笑出了声,身上的温和被撕得破碎,一点不剩。
「林今朝,其实我们都一样。
「我嫉妒贺斯言,想亲手把他拉到泥潭里,而你呢,比我厉害一点,你连哄带骗把他带进了深渊。」
我牵着小猪大摇大摆地往家走。
恶毒男配瞎放屁,不必听。
「林小姐,贺斯言猫毛过敏你知道吗?」
看看,果真是瞎放屁。
我对贺斯言对了心思,就是因为看到他喂猫的那一幕。
我追他,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几乎每天都会去校园角落里的流浪猫之家。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东西掉了一地的声音,还有成沉的怒不可遏。
「贺斯言身上那些伤,也是因为你。」
我背对着他招招手:「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脏东西们,离姐远点,让姐独美。
16
我递了辞呈,贺斯言签了字。
他似乎变得很忙,交接的那个月里我几乎没见过他。
临走的最后一晚,公司同事以欢送的名义拉我去喝酒。
王经理拿着麦喊:「大家放开玩,贺总发来消息,今晚的一切消费他来买单。」
我握着手机,最后没忍住,扯着王经理的袖子:「贺总在……干什么?」
「贺总?贺总估计来不了,他前几天去喂流浪猫,猫毛过敏,有点严重,现在应该在医院吊盐水。」
酒意从胃部席卷而上,头有点疼,心脏突突地跳。
我拽着王经理的袖子不放手:「你确定猫毛过敏?」
「对啊,我送他去的医院。」
话落,仿佛有一把刀猛得击中了我的心脏,痛得我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在医院的长廊里,我透过门上的玻璃去看病床上的人。
他挂着盐水,手掌心把玩着我曾经强制给他编织的布偶钥匙扣。
见到我,他将东西藏住。
「这么快结束?」
我拉过椅子坐下,与他之间隔着点距离。
「贺斯言,我问你答,答是或者不是。」
他睨我一眼:「不玩。」
「贺斯言!!!」
病床上的人忽地笑出了声,悦耳的笑意散落在满是月光的地上,两者交织在一起,疯狂迷人:「狗脾气。」
我现在只想要个结果,也不在乎他骂我什么。
「你……猫毛过敏?」
「是。」
「脉搏上……刻的是我名字。」
「是。」
「我出车祸那年,小猪是你喂的?」
寂静无声,我听他低声叹气。
「是。」
我手抖得厉害:「你说过,21 岁长了根逆骨,有人想把那根逆骨拆出来,那根逆骨……是我吗?」
「嗯,是你。」
「想把逆骨拆出来的人,是你爸……他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是……林今朝,再哭我就不答了。」
真是印证了一句话,风水轮流转。
不久前,他因为我蹲在地上崩溃大哭,现在轮到我了。
我调不成调,哭腔明显:「你和徐晚意睡过?」
「不是,只想过睡你。」
「她手上的佛珠……」
「不是,我的扔垃圾桶里了。」
我咬着唇无声地哭,有阴影覆在我身上,一个温暖的怀抱圈住我。
「别哭了,林今朝,我放过你。」
这些我曾经早就想问的问题有了答案,但心里并不轻松。
原来成沉说的都是真的。
「贺斯言,你混蛋!」
「是,我是。」
「……朝朝,要前程似锦,要一帆风顺。」
番外 1
贺斯言第一次见到林今朝是在十八中,和他不是一个学校。
那是过年晚会,林今朝一身素白色长裙,站在舞台中央上说着最后的贺词。
「恭祝大家在新的一年,万事胜意,平安喜乐。」
一字一句,裹挟着冬季的凉风一共融进他耳膜里。
问及朋友时,他回:「台上那个吗?林今朝,今朝有酒的今朝,我们学校赫赫有名的才女。」
于此往后,他梦里总是出现一个人,站在舞台中央,追光跟随,只对他一个人说话。
声如莺啼,婉婉动听:「贺斯言,万事胜意,平安喜乐。」
醒来时,空梦一场,失意将他击得溃不成军。
他熬不住,买了串佛珠,求个静心。
然而最后,佛珠也压不住他疯长的喜欢。
贺斯言第一次违背他父亲的安排,是选了和林今朝一样的大学。
那次,他跪了一天一夜的祠堂,后背被打得血肉模糊。
出来时膝盖疼得几乎站不稳,却依旧在回校后站在男寝外,扶着围栏小心窥探。
窥探角落一隅,正在喂猫的林今朝。
舍友路过时,好奇地问他:「斯言,你每天都站在这看什么呢?」
「月亮。」
接着是舍友的笑骂:「你有病吧?大白天哪来的月亮?」
贺斯言勾了勾唇角,目光灼灼地落在林今朝身上:「我的月亮永悬不落。」
贺斯言第一次因为猫过敏住院,是因为他连夜抓了十几只猫。
起因是林今朝喂猫的时候被一只三花猫挠了一下。
贺斯言抓到那只猫时,少言少语的人提着猫,耐着过敏批评了它两个多小时。
抓都抓了,原本他打算将这些流浪猫寄养在宠物店,也算有个家。
却在看不到林今朝的第二天,火急火燎地把流浪猫又接了回来。
大三,他在名单里看到了迎新晚会主持人的名字——林今朝。
母亲去世后他再也没拉过的小提琴貌似排上了用场。
上台时,两人擦肩而过,林今朝对他说了第一句话:「加油~」
淋巴安疯狂分泌,他的《梁祝》拉错了好几个音。
一曲毕,贺斯言耳边充斥着她玩闹的声音:「看起来很会做的样子。」
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那天起,他身后多了条小尾巴,叫林今朝。
她总是可以从各个角落突然跳到他面前:「贺斯言,我喜欢你。」
要了,命了。
佛珠,彻底没了用处。
林今朝将他按在树干上那刻,他反客为主,又气又凶。
「林今朝,跟你说了别招惹我。」
她两只手抓着贺斯言,话语间有得逞的意味:「哼,你不是也没拒绝我吗?」
他要是能拒绝得了,那才真是见鬼了。
林今朝性子跳脱,总是喜欢搜罗各种千奇百怪的情话拨撩他。
某天,她从他怀里探出小脑袋,眼里闪着精光:「斯言,『昭昭云端月,此意寄昭昭』是什么意思啊?」
贺斯言扳正她的脸,吻下去。
「你还没说呢!」
「我的月亮永悬不落,我的爱意至死不渝。」
四年的暗恋窥见天光,天光却没有长久地照在他身上。
他被父亲约去谈话,在商场游刃有余的资本家最是知道对手的命门在哪里。
父亲坐在椅子上,一句话让他的血液险些凝固。
「听说那女孩子是学播音的,马上要到北企实习?」
北企,国内拔尖的专业配音技术团队,林今朝的梦想。
贺斯言低头颤声道歉:「爸,我知道错了,我会尽快处理我们的关系,你别……毁了她。」
番外 2
把林今朝带去见舍友的那晚,门没关紧,贺斯言的余光看到了她。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掌紧握成拳,一句凉薄的话用尽了力气。
「她啊?
「没有流浪猫有趣。」
其实,没有流浪猫有趣的人是他,主动送上门的,也是他。
是他,故意在她常去喂猫的那条路上,一边吃着过敏药一边等她出现。
林今朝是哭着回去的,贺斯言隔着距离跟在她身后。
他在他们合租的房子下站到了半夜,走的时候路过城市广场。
和他的落寞不一样,城市广场在狂欢。
有歌手在上面唱《其实》:「分开后我会笑着说,当朋友问你关于我,我都会轻描淡写仿佛没爱过。」
「其实我根本没人说,其实我没你不能活,其实我给你的爱比你想的多。」
字字句句,形成密不透风的牢笼,箍得贺斯言的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他蹲在狂欢的人群里,崩溃大哭。
林今朝出车祸,贺斯言求他父亲给他一个月的时间,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忤逆他的意思。
他会在凌晨三四点守在林今朝的病房外到天亮,会在天亮的时候到出租房喂小猪。
林今朝至今都不知道,她生命体征出现异常差点没熬过去的那个深夜,第一个发现的人是贺斯言。
林今朝也不会知道,她进荣盛第一次犯错害得公司亏损六十多万,是贺斯言偷偷找了荣盛的人,把钱填上,再给她求了一个机会。
贺斯言有了自己的实力,手段强硬地收购了荣盛。
可是好像,他和林今朝离得越来越远了。
成沉和她一起从出租屋出来那一刻,贺斯言的理智崩塌彻底。
他挂在壁橱上的,为林今朝收集来的几千种茶叶,好像没机会送出去了。
在医院那天,他将林今朝送走后,为她做了最后一件事。
手机上几千个合作商和生意伙伴,他一个一个的,发了条短信过去。
内容谦卑有礼带着恳求:「今荣盛特聘秘书林今朝已从本公司正常离职,往后生意场上再见,劳烦各位礼让三分,在她遇到困难是能理性指点一二。
「斯言在这,谢谢各位了。」
番外 3
再次见到林今朝是在两年后。
她已经是时常出现在财经报道上的厉害人物。
她已经,不再需要贺斯言撑腰了。
谁见她,都得毕恭毕敬喊声「林总」。
彼时,她一身红裙,踩着高跟鞋,风姿摇曳,附在他耳边:「听说贺总不喜欢流浪猫,那野猫喜欢吗?」
九年零三十八天。
贺斯言第三千四百二十一次沦陷于林今朝。
他的月亮回来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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