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男女事件

有个女生偷拍我洗澡的视频,被我当场抓获。
可她却很是挑衅地说:「看看怎么了?这么小气?」
后来,我把她扔到了直播室,让全国人民都看得见。
视频的标题就是:「看看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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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一则名为「看看怎么了?」的直播视频,让千千万万地忙碌于工作的人们,聚焦在手机上。
因为直播室里的女人,身上空无一物。
但这场直播只持续了两分钟,直播的账号就被平台给封了。
不过,这并不影响事态的恶性发展。
直播视频里的截图依旧在网络上被传得天花乱坠。
很快地,女人的信息就被网友们公开在了网络上。
陈秀丽,28 岁,知名大学本科生,有国外留学经历。
某大型集团的财务总监,年薪 65 万。
未婚,有男友!
她出身富贵之家,是美丽、知性的「三高」人士,爱情、事业双丰收,拥有被无数人羡慕、嫉妒的完美人生。
这则视频也许不能要她的命,但绝对可以让她的人生天翻地覆。
然而,这件事最为蹊跷的是,当平台在封锁那个直播账号时,后台弹出了几条礼貌而威胁意味极强的提示:
「请不要封锁这个账号,因为警察需要根据直播内容寻找女人所处的具体地点。」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请帮忙报警,感激不尽。
否则,你就是杀人凶手!!!
这让平台不得不高度重视,迅速地报警处理。
事发后,陈秀丽的男友与家人已经得到了消息,急速地派人去处理,但他们还未往绑架、非法拘禁上面想。
直到警察找到他们,他们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原来,陈秀丽早上 8 点从家里出发去上班,一直都事发的 11 点,3 个小时内没有任何人见过她,也没有跟任何人有联系。
她的手机也已经关机。
此刻,属于彻底地失联状态。
警方在接到平台的报警后,征得她家人的同意,将直播账号重新解封,只是将状态控制为仅部分人可见。
此时的女人已经被关押了一段时间,她赤身裸体地处于一个封闭的空间。
即便她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直播,却依旧想方设法地遮掩着自己私密的地方。
她蹲在墙角,双手交叉着紧紧地抱着双臂,将脑袋埋在膝盖上,乌黑的头发掩盖着一部分身体。
她看上去极其无助而绝望,时不时地用后脑勺撞着墙,然而用嘶哑的声音喊着:「救命,救救我。」
而此时,我正查阅着手机上的头条,爱热闹的网友们,尽最大的力量支撑着这个话题的热度,天马行空地想象着、编造着这背后的故事。
有人说她做了别人的第三者,所以被原配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
也有人说,外表光鲜亮丽的她,实质龌龊不堪,仗着自己家里有钱,在公司里横行霸道,利用职务之便为难同事,从而被人报复。
还有一部分猥琐的人,根本就不关心她为什么被人扒光关在直播室里,而是讨论着她那洁白的肌肤、前凸后翘的身材,以及她那恐慌无助的哭声。
我也注册了个新号,在那条热搜下面评论道:「你们说警察办案时,会不会看这则视屏?如果看,他们能专心致志地办案吗?」
很快地这条评论就成了热评,短短半小时后,就点赞上万,议论的人也特别多。
大概是下午 4 点,也就是事发 5 小时后,警察在一个废弃的烂尾楼里找到了我。
他们把我想象得太厉害了,竟然还直接动用了武警。
可实质上,我只是一个拄着拐杖的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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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我一手撑着拐杖,举起一只手,表明我不是什么危险人物。
可武警手中的机关枪并没有放下。
我只能扔了拐杖,将两只手都举了起来。
但他们依旧没有任何的举动,只是端着枪对准我。
忽然,我反应过来,他们没动作,不是害怕我的攻击性,而是被我的样子给吓着了。
此刻的我,穿着一身洗得脱线却很整洁的褐灰色西装,脚下踩着的是一双有明显地破损的白球鞋。
我的左腿,膝盖以下被截肢。
我顶着一头过耳的卷发,重重的刘海完整地覆盖住我的右眼,我还留着一大圈的络腮胡子。
我这副样子,谁看了都会沉默吧!
我觍着脸笑说:「是我做的,你们不用怀疑。」
我知道我是逃不掉的,所以,从头到尾我也没打算逃避。
今天一早我就守在陈秀丽上班的路上,在一个急拐弯处,我碰瓷了她。
但是,我虽然很邋遢,却很善良,我告诉她,只要她愿意送我回家,我就不追究她的责任了。
不然在急拐弯有减速带的地方依旧加速前进,只要我说不舒服,她就得全程地在医院里候着,真讹起来,可是个无底洞。
她是管财务的,不至于这点账不会算。
这个地方又有监控,她着急上班,估计也没有想太多,最多就心里咒骂我把她的车子弄脏了。
等着到了这座烂尾楼,她停车时,我就把她给弄晕了。
只要一报案,警察很快地就能根据车子的行踪而找到这里。
不过为了增加他们破案的难度,也是为了让网络传播的范围更广一些,我还是叫了个代驾把车子开到了市外。
等着他们追踪到车子,再返回来怀疑在路上碰瓷的人,也是差不多这个点儿能找到我。
只是我想不到,警方会直接派出武警部队。
「陈秀丽在哪里?」为首的年轻警察收起了他的手枪朝我走了过去,质问道。
走近我后,他确定我是个没有危险的人物,顺便就弯腰帮我把拐杖给捡起来了。
我回首瞧着背后看不到尽头的烂尾楼说:「就在这片土地上,不过,我做了一些手脚,单单靠你们的设备,可能需要费点儿工夫,我觉得你们把我抓回去,直接审问,可能更加速度一些。」
那警察纳闷地瞧着我:「你想干什么?」
我垂目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我对自己的生活很不满意,我希望有一个可以与你们执法人员面对面地沟通的机会。」
「妈的!」那人听了这话,顿时勃然大怒,直接反剪了我的双手,「你知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知不知道你违反了多少条律法?知不知道绑架、非法拘禁、传播淫秽视频、侵犯他人名誉,这些罪过加起来,足够你把牢底坐穿。」
他的手枪抵着我的太阳穴,威胁道:「说,人在哪里?」
这时候,我选择沉默。
我知道,他也只能吓唬吓唬我。
果然,不等我反抗,他的同事就过来把他给拉开了。
那人很是不爽地喝了一句:「先把人带回去,搜寻组的同事继续查找信号源!」
我笑了。
信号源肯定是能找到的,但什么时候能找到就不一定了。
那个地方,没水、没食物,到了晚上,温度还不知道会降到多少,她赤身裸体的,真不知道能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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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我被带到当地的公安局,大批的记者已经拿着他们吃饭的东西堵在那里。
他们不理不顾地把话筒伸过来,乱七八糟的问题如激荡的浪潮扑面而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请问你跟陈秀丽有什么恩怨?」
「是感情问题还是财务问题?」
「或者,你只是随机绑架?」
那么多的警察在前面挡着,可他们依旧能够见缝插针,加上我腿不方便,从公安局的门口走进去,足足地用了十来分钟。
等着入了室内,我以为可以松一口气了,谁知道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个男人,直接冲到我的面前,一把拧起我的衣领:「你这个混蛋,你为什么要这么对秀秀?我们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恨?」
「陆先生,冷静点。」
旁边的两个警察急忙地把陆放拉开。
这人我是认识的,他是陈秀丽的男朋友,也是她所在公司的太子爷。
「陆先生,我就是单纯地认为,好的东西要跟大家分享,陈秀丽美艳无双,你独自地霸占,未免太小气了吧!」
我话音还未落下,陆放就气得抡起了拳头,假设不是警察拦着,我看他恨不得活活地把我捶死。
「警察办案,闲人避让。」
办案的警察此时正是一肚子火,直接一把将陆放推开,然后把我带到了审讯室里。
他明显地带着很重的个人情绪,将我重重地推倒在审讯椅上,他的同事正在摆弄着摄像的机器,见他这种阵势,急忙停手了。
「我生平最讨厌你这种自己过得不如意,就把心中的怨气发泄在无辜百姓身上的坏蛋,告诉你,来到了这里,就依不得你,现在说,我还能给你申请个减刑,否则,有你的苦头吃。」
他的手用力地按着我的肩膀,一副要严刑逼供的姿态。
可惜,跟在他身边的人没有读懂他的意思,一本正经地提醒道:「程队,这不符合规矩。」
见我依旧镇定自若,程队终究是放开了我,他的同事立刻将我的双手铐住了。
「你想谈什么?」
我定了定神,端正着坐好,目光直视着坐在我正对面的程队:「既然要谈话,那自然要一些听众的。」
我客气又礼貌地问:「我可以邀请一些听众吗?」
程队嫌恶地瞧了我一眼:「我再次提醒你,你这么不配合调查,只会加重你的刑法,你不为自己着想,也不为你的家人着想吗?你希望你的父母、你的孩子,因为你一辈子被人非议、被人轻视吗?」
不得不说,他戳到了我的痛点。
我不禁垂了下头,收拾好我内心的悲痛后,才抬头问:「你认为像我这副样子,会有父母跟孩子吗?」
「我带着必死之心来到这里,所以,请你就不要试着用所谓的刑法或者严刑逼供来试探我的底线了,你再试一次,那今天就没得谈了,你们就等着给陈秀丽收尸吧。」
我的口吻平淡如水,但威胁的气味却充满整个审讯室,在这个逼仄的空间内,我明显地感受到有几个警察的呼吸都不顺畅了。
程队也是面色一滞地问:「你想让谁来听?」
「不清楚,你们决定吧!」
我开始说我的要求:「我需要一个有名望的法官,需要一个能力斐然的律师,然后,你们开直播,我要我们的谈话让所有人能够听见。」
听了这话,他们不由得面面相觑。
见他们似乎在迟疑,我连忙换了一种哀求的口吻:「拜托你们,答应我的请求。」
「我真的有很多话想说,我不想杀人的,我只想给自己讨一个公道。」
「我是弱者,我申诉无门,迫不得已,才用这样的方法来引起你们的重视,我用自己的生命或者下半生的自由当赌注,只求你们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
我的「变脸」,让他们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不太可能。」
程队思忖一会儿后回复我:「但你说,我会听,你若真有冤情,我可以承诺你,一定竭尽全力地帮你讨回公道,我们不会放过一个犯罪分子,也绝不会让一个好人承受不白之冤。」
我点点头,微微笑道:「那我们等一会儿再谈,等你们的同事发现找信号源不是那么容易,等你们看到直播室里的女人坚持不下去……总之,我有时间。」
程队听了这话,气得拳头都攥紧了,他起了身,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离开了。
「你们说那个女人如果知道这么多的警察在看她,她会怎么样呢?」
我故作姿态地问着。
门口的脚步声明显地一顿,但程队终究是开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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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他重新回来了。
「上面同意了。」
程队一面打手势让他的同事做事,一面坐回他的位置:「方向阳,每个人都会遇见一些无妄之灾,你不要总是想着抱怨上天不公平,它是最公平的,因为它对每个人都不公平。」
他喊了我的名字。
看来,这段时间,警察们是没有闲着的,我的个人资料、一生中经历的重大事件,肯定已经明明白白、仔仔细细地呈现在他们的面前了。
很快地,直播的设备就准备好了。
镜头直接怼着我的脸。
虽然我右眼瞎了,可我左眼的视力还不错,刚刚连上线,上面就有评论骂道:「天哪,长得好变态。」
「这张脸好猥琐。」
「一定是八辈子没见过女人,所以才使出这种损招。」
「赶紧去死吧!」
「活着浪费空气。」
「拉低人均颜值。」
有个女警发现有弹幕后,连忙朝程队道歉:「对不起,我忘记关评论了。」
说着她便急忙去调整直播设备,我喊住她道:「不用关,我敢直播,我就有勇气承担所有人的恶意与咒骂。」
我朝着镜头笑了笑:「对不起,大家!打扰到你们了,也非常感谢你们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听我讲话。」
「我叫方向阳。」
「今年 28 岁。」
「这样说,也许不会有人认识我,但如果我说,我是华高人杰班的方向阳,我想肯定有一部分人听闻过。」
10 年前,华高方向阳,在社会上,这个名字也许不够响亮。
但在校园里,一定是响当当。
毕竟,我是这座城市十八校联考的冠军,并且是这么多年来最高分的保持者。
果然很快地就有人在评论里说:「我草,他是方向阳,华高校草方向阳?」
「不可能!」
「方向阳是个超级帅哥。」
「他品学兼优得让所有的家长都忍不住说一句『生子当生方向阳』。」
「他怎么会变成这个鬼样子?」
「是啊!才 10 年时间,他怎么丑成这幅 B 样了。」
「听说他高考发挥得不好,没考上大学,精神受刺激了。」
「不是,我是听说他压根儿就没高考。」
「天!该不是陈秀丽在高考上做了文章吧?」
「他们是同学,陈秀丽是个学渣,可她考上了名牌大学,后来还出国留学了。」
我非常地感谢还有一部分人能够记得方向阳这个名字。
程队见我一心地顾着看评论,不得不提醒道:「方先生,还是把评论关了吧,不然,我担心你没办法说出你想说的话。」
我点了点头。
女警上前将评论给关了。
我觉得我这么干巴巴地讲,没什么效果。
我抬眸瞧着程队道:「要不您问我一些问题吧,我这也没有准备稿子,一想到有那么多的人在听我说话,还真是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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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队的表情是不情不愿的,毕竟,这种局面,就好比是把他放在架子上烤,稍有不慎,他的前途就堪忧了。
故此,他的语气好了很多:「你跟陈秀丽是同学?」
「是的!10 年前我们都是华高人杰班的学生。」
「所以,你这么对她,是因为跟她发生过什么矛盾吗?」
我踟蹰了一会儿,正视着镜头说:「在我高三那年,陈秀丽戴着假发藏在男浴室里,拍下了我洗澡的视频。」
「并且发布在朋友圈,任人评价。」
「我再三地提醒她删除,她都不删。」
「后来,我去找老师,希望老师可以帮我,但老师说男孩子被看看没什么大不了的,让我不要这么小气。」
我一气呵成地说出了当年发生的事情。
程队明显地对这个答案不感冒,一张脸皱巴着不成样子,好似在说,你就为了这点小事儿,干出这么惊天动地的事儿来?
「就因为这个?」
「是!」
审讯室里的警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今天,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警察却把我抓到了这里。」
「我好奇,当年她对我所做的事,是否违法?如果违法,应当如何判刑?」
我瞧着镜头问:「请问法官跟律师都在线吗?我希望你们可以为我答疑解惑。」
直播室里,也沉默了一会儿,但终究还是有人开了口,是一个磁性的男声:「请问当年事发之时,陈秀丽是否成年?」
「当时,我跟她都已经成年。」
律师解答道:「偷拍传播属于侵犯公民隐私权,《治安管理处罚法》规定,偷窥、偷拍、窃听、散布他人隐私的,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罚款;情节较重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五百元以下罚款。」
「需要负刑事责任吗?」
律师想了想回答说:「如果对方将偷拍的视频在网上售卖,就构成了传播淫秽物品牟利罪。根据《刑法》相关规定,以牟利为目的传播淫秽物品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罚金;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情节特别严重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我好奇地问道:「这个牟利怎么来判定?只是指金钱,还是泛指所有的利益,比如说满足某些特殊的变态心理?」
「牟利的利,泛指经济利益。」
「所以,陈秀丽对我所做的事,并没有违反刑法,那如果我一定要让她坐牢呢?」
一直以来,我的口吻都很平淡。
说到这里,我内心有一股子无法控制的气流,直冲我的脑门,我紧了紧拳,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些。
「这件事对我造成了很严峻的后果,我希望她能受到法律的制裁。」
律师沉默了,我喊道:「法官大人,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法官也许年长一些,声音沉稳不迫:「具体的案情,需要具体分析,在这种情况下,我没办法为你解答。」
「即便是在法庭上,我也没办法听你的一面之词,而做出判定。」
「至于你刚刚问的是否违反刑法,根据你目前的陈述,对方还未达到这种地步。」
「那我今天的行为违反《刑法》了吗?」
法官停顿了几秒:「违反了。」
我试着等待他的后文,可他却沉默了。
我知道这种情况下,他们是不会轻易地说话的,因为少说少错,不说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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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嘲讽道:「看来,你们没办法解决问题。」
这时候程队提醒道:「方向阳,从未有过这种开直播判案的先例,你所说的话,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听众无法判断对错,法官亦无法轻言地判词。」
「你看,你的要求,我们都做到了,你是不是该说出陈秀丽的下落?」
程队的口吻几乎到了请求的地步:「如果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我们可以担当调解人,私下处理。」
「你这样的过激行为,一则占用公共资源,二则也会引起市民恐慌,你用这种威胁、强迫的手段,要挟执法者为你讨回公道,本身就是错误的,即便当年的事,你有理,这一刻,也变得没理了。」
「呵呵呵,男孩子被人看两眼,有什么大不了的?怎么还跑过来报案?别浪费我们的警力。」
这是当年我报案时,警察对我说的话。
他拍着我的肩膀笑眯眯地说:「这是一件小事儿,只要你不理会,她再闹就没意思了,你越是这么兴师动众,她还来劲儿了。」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视一切苦难,你想想,你以后结婚生子,不给女人看吗?别太当回事儿。」
「回去吧!就算警察去了,也不过是批评教育。」
「把事情闹大,吃亏的还是你。」
那是一个长相慈祥的圆脸警察,看上去似乎没什么恶意。
可后来,他却把那段视频拿给他的同事看,并且跟其他人一样,指指点点、笑笑嘻嘻,还风轻云淡地说:「这孩子真是吃饱没事儿做,这幸亏女孩子没有倒打一耙,不然她说他是暴露王,他可就哭都没处哭了。」
后来,是我的班主任把我从警察局拽回去的。
他教训我道:「方向阳,你有完没完了?就这么点小事儿,你少了一块儿肉吗?你又不是个女孩子。」
「我警告你,你再这么闹下去,这个学你就不要上了。」
「人家千金大小姐喜欢你,跟你开个玩笑,你至于这么认真吗?」
「求你了,就这样吧!你可怜可怜我,我当这个班主任容易吗?撞到你们这群混世魔王,男孩子,大气点儿。」
我越是回忆,拳攥得越紧。
我似乎已经想到了网络上的评论。
「这人也太小气了吧!」
「就是,矫情!」
「会不会太小了,怕人看哪。」
「可不是,这一展雄风的机会,要是个强的,不得好好地显摆一把?」
「洗澡竟然脱裤子,不告他暴露王,就不错了。哈哈哈哈!」
「长成这副辣鸡样,请我看,我都不看。」
「什么玩意儿?他当我们女人喜欢看他们的针呢!」
我抬眸直视着直播间里的自己,确实,我这副样子太难看了,哪里还有当年那个白皙少年方向阳的影子。
直播间的人数持续地上涨,审讯室里的警察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程队一双敏锐的眼睛在我的脸上游荡着,我猜他正琢磨着如何找个合适的机会,把直播给关了。
我笑了。
嘲讽的、鄙视的。
「今天,陈秀丽的直播只开了两分钟,我的账号就被封锁了,可当年我被她在朋友圈挂了整整三天。」
「今天,你们人人都骂我是变态,可当年,明明是受害者的我,却被全校师生指责太小气。」
「今天,为了解救陈秀丽,警方直接派出了武警,可当年,我只希望有一个民警去帮忙调解,可警方却说我在浪费警力。」
说到这里,我再也控制不住了,我朝着直播间里咆哮着:「为什么区别这么大?」
「凭什么我就活该被人拍,活该被人挂在朋友圈被人评头论足,活该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凭什么陈秀丽所做的就只是一个恶作剧,所有的人都劝我不要太认真、不要太计较。」
「凭什么她的身体就合该金贵,我就成了变态,成了罪犯?」
积压在我心中 10 年整的怒火,在这一刻如同火山爆发般地喷射出来。
「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吗?还是说,你们也认为男人没有隐私权,男人的身体就是可以被人随意地观摩指点?」
「那男人为什么要穿裤子?你们怎么不脱了裤子上街?」
我双手重重地垂着审讯椅上的桌板,整个人几乎都进入了一种疯魔状态。
视频里的我,简直就是面目可憎、凶神恶煞。
程队一时真是手足无措,只能让人强制性地暂停了直播。
他抬起手安抚着我说:「方向阳,冷静点。」
听着我如黄沙席卷般的哭泣声,他又说:「冷静点,方向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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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给我倒了一杯水,大概给我 5 分钟,让我平复情绪。
程队的态度变得更加温和,他耐心地劝慰道:「你的遭遇,我刚刚都从资料上看到了,我理解你心中的憋屈,可这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你刚刚的话会挑起『男女对立』,往小里说,会把事态扩大到一个我们难以控制的状态;往大里说,会扰乱国家治安。」
「我们不直播了,我跟你来谈好不好?」
「我以我的职业,以我肩膀上的星与杠,向你承诺,当年的事,我们一定还你公道。」
我知道他在尽力地安抚着我的情绪。
我重重地松了一口气,道歉道:「对不起,我刚刚太激动了。」
「法律没有男女之分,女人有隐私权,男人也有隐私权,女人的身体,不能随意地看,男人的身体也是一样的。」
「这跟法律没有关系,是人的问题,是我们从古至今的思想问题。」
「我们人类从充满兽性的猿猴进化成拥有思想的人,那绝不是一朝一夕的,同样的,我们试图改变一种长久的、固化的思维,也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他说得那样地正经、严肃,可却总是给我一种「哄小孩」的感觉。
「当年的事,不是你的错。但今天的事,一定是你的错。」
「当年陈秀丽偷拍的是你的洗澡视频,你的衣物是你自己脱掉的,她没有强迫你,可今天是你把她打晕,违背她的意愿脱掉她的衣服;当年她只是把视频在朋友圈里挂了三天,能够看到的人,是有限的,可现在直播她的视频被数之不尽的人看到了;当年她没有非法拘禁你,没有危害到你的身体,可现在,她的人身自由与安全都被侵犯了。」
「你既然要求法官与律师来为你答疑解惑,那就意味着你是个遵纪守法的人,那你就该明白,当年的她最多是违反治安,可今天的你,是实实在在的犯罪,我希望你能够立刻停止犯罪,争取宽大处理。」
说到这里,他大概意识到了我情绪的波动,连忙安抚说:「但我理解你,你是真的控诉无门了,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引起关注。」
「那现在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是不是该告诉我们陈秀丽的具体地点,你也不想自己从一个苦主变成一个真正的杀人犯吧?」
「只有陈秀丽活着,你当年所承受的一切才能讨回公道,否则,旁人只会看到你杀了人,而不会去深究你为什么那么做,明白吗?」
明白,我当然明白。
我抽泣着说:「程警官,谢谢你,从来都没有人这么耐心地劝过我。」
我装出一副被劝服的姿态说:「我、我想见陆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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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放也是我们的同班同学。
我们关系还不错,刚刚他一定是没有认出我,所以才会那么对我的。
此刻,他走进审讯室,瞧着我,再也没有刚刚的愤怒了,而是满脸的凝重。
我们四目相对,他踟蹰了一会儿道:「对不起,向阳,我真的不知道当年的事儿对你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陆大少爷的信条不是:我的字典里没有『对不起』三个字吗?」我笑着问,「今天怎么这么容易地说出来了?」
我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惊慌与畏惧。
富贵之家,重点在于钱财。
可名门世家,名誉大于天。
「你不会跟陈秀丽结婚了是吗?」我试探地问道,「你要因为这件事抛弃她对不对?」
陆放的目光从我脸上闪过,挺直腰板道:「我们只是男女朋友关系,从来都没有考虑过结婚的事。」
「这么快就退缩了?」
「陆放,是我抓了陈秀丽,是我脱掉了她的衣服,是我把她放在直播间里,她什么都没有做,就因为她的身体被人看到了,你就要抛弃她吗?」
「男女恋爱,自由平等,没有什么抛弃不抛弃的。」他故作镇定地瞧着我问,「向阳,你点名要见我,是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我想听你亲口跟她说分手……」
陆放目光一凝,浑身都在抗拒,这就是把他推到两难的地步。
不分手,他就得陪着陈秀丽一起承受流言蜚语。
分手,那些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会用唾沫星子淹死他。
我提醒道:「你还记得我的电话号码吗?在陈秀丽的直播室里,放着我的手机,你拨通了,就可以跟她对话了。」
程队听着立刻就精神了,催促道:「快说电话号码。」
有了电话号码,他们又多了一条搜索信号源的线索,难度会大大地降低。
陆放却细声地说:「我、我不知道。」
我知道他不知道,因为我高中根本就没有手机。
但,有人可以通过我爸爸的手机联系上我。
「你妹妹陆彤应该知道的。」
我的话音刚刚落下,陆放就急了:「方向阳,你别搞我妹妹,她没有对不起你,她只是选择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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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谁对谁错的事儿吗?」
「我就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拍到你洗澡的视频?」
「你当时既然已经抓住她了,为什么不直接把视频删了?」
「就算你不好意思动手,那你求她删掉啊!」
「你当时说几句好话,也许她就不会发朋友圈了,现在学校人人都知道了,你让我的脸往哪里放?」
「我是陆彤,堂堂正正的豪门千金,我为什么要跟这种事情搅和在一起。」
「真是丢死人了。」
「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我不想见你,更不想见你没穿衣服一身水的样子。」
「知道是公共浴室,洗澡干嘛脱得那么干净?穿条裤衩洗不行吗?」
这是一个追求了我两三年,时时刻刻地跟在我身边说爱慕我、喜欢我的女孩,在事发之后对我说的话。
那时,我刚刚冲破我内心的束缚,认为自己努力地读书,考上名牌大学后,就能配得上她, 刚刚开始回应她的感情。
我以为我们会展开一段很美好的恋爱,想着当我老了,寒冬腊月围炉赏雪时,给我的孙子、孙女讲爷爷、奶奶在高中时期发生了怎么样的故事。
可她却不顾青红皂白,理直气壮地离开了我。
并且觉得我很丢人,然后迅速地办理了出国留学手续。
我给她打了无数个电话,在她家的别墅外等了一天又一天,只盼望着能见她一面。
可她说不见就不见,无情得好似从未爱过我,坚决得好似我是个病毒,迫不及待地离开我。
陆放在程队的游说下,终究还是选择给他远在国外、已经结婚生子的妹妹打了个电话。
可惜,对面沉默了很久。
陆放为难地说:「她不知道,她不记得了。」
接着他又带着哀求的口吻说:「向阳,彤彤已经结婚生子了,何况,你们不就是高中时期互生情愫吗?那时候大家都天真无邪,对感情也是懵懵懂懂的,你不能要求她这么多年了,还记得你的电话号码,是吧?」
我点点头。
我认同这个说法的。
所以,我也没找她。
我只是很奇怪,哪怕是一件喜欢过的衣服脏了,也会想着送干洗店洗洗吧,她对我,怎么就能说扔就扔呢?
陆彤当时那充满抱怨与嫌恶的神色,让我觉得自己很肮脏。
接着我准确地说出了一个地址:「她的女儿是在这里上幼儿园吧,假设一个四岁的女孩被人侵犯的话,那一定会上头条吧?」
陆放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你疯了?」
「世界上这样的女孩很多,但更多是受害人及其家属默默地承担着一切痛苦,不过陆家的外孙女遭遇这样的事,不知一向注重家风名誉的陆家会怎么做?」
「你给我闭嘴!」陆放指着我喝道。
如果不是警察拦着他,他非得冲过把我扁一顿。
「方向阳,说电话号码。」
程队显然已经失去耐心了,但他依旧拼命地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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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究还是选择说了一串电话号码,程队拨通后,电话就自动地接通了。
直播室里的陈秀丽,听到声音,无神的目光瞬间凝聚起来:「救命,救救我,你可不可以听到我说话?」
「陈小姐,我是警察,你不要怕,我们很快地就能找到你的位置,救你出来,请你再坚持一会儿。」
陈秀丽现在已经顾不上自己没穿衣服,她只想快点儿从那个鬼地方出去。
她喜极而泣:「我只知道自己在西区的一个烂尾房,一大片的烂尾房,快救我,快点来救救我,我给你们钱,很多钱。」
程队着急忙乎着让他的同事根据这个号码去找信号源,然后确定具体位置,准备施救。
我只是望着陆放:「你跟她说分手吧,你告诉她,她的身体被全国人民都看到了,她不干净了,你不要她了。否则,同样的事就会发生在你妹妹跟她的女儿身上。」
「方向阳,你不要太过分,你这是赤裸裸地威胁……」
程队严厉地叱喝着我,可陆放并没有思考多久,立刻就拿着电话说:「秀秀,对不起,方向阳用彤彤母女威胁我,我不能跟你结婚了,对不起。」
他说得特别地利索,仿佛已经在内心打过几百遍的草稿了。
也是,从直播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决定抛弃陈秀丽了。
陆家的名誉不可侵犯,任何试图玷污陆家名誉的人,陆家都会第一时间地抛弃。
不管怎样,陆家都得干干净净的。
我的威胁只是让陆放更加理直气壮。
「这事儿跟我们家没关系了吧,不要再找我了,更不要找我妹妹的麻烦,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陆放说了这句狠话,就毫无顾忌地走了出去。
直播室里的陈秀丽,此时,整个人都定住了,愣了很久后才发出了两声尖锐的惨叫。
她甚至开始了撞墙的自残行为,程队急忙派心理专家去安抚她。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这是在讨公道吗?你是在拼命地把自己变成曾经你心中反感的、厌恶的、谴责的垃圾。」
程队对我似乎已经忍无可忍了,我似乎感觉他打算用铁棍撬开我的嘴。
就在这时,他们收到消息:「找到了。」
程队这才如释重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抬手指着我道:「别以为你的报复有多高级,实质你很低级,你没有妈妈吗?你用最残忍的手段攻击一个女人最薄弱的地方,你觉得你赢了?没有!你只会让所有认识你的女性,以你为耻。」
妈妈?
我当然有妈妈。
陈秀丽也有妈妈呢。
正在他们放松的那一刻,又传来消息说:「直播间被埋在地下十米处,墙壁、门都是特制材料,没办法打开。」
「如果采用局部爆破的话,这个位置极有可能会引发烂尾楼的链锁倒闭,影响非常大。」
「门上安装着数字与虹膜双层密码锁,破解不开。」
程队越听脸色越难看,他目光如炬地瞧着我。
我换了个坐姿,淡淡地说:「我想见见陈秀丽的妈妈。」
11
世上最疼爱子女的人,莫过于母亲。
我相信陈秀丽的母亲看到她承受这一切,肯定是已经受到了一些刺激。
果不其然,她一到审讯室,就跟个疯子似的朝我扑了过来,口口声声地咒骂着:「你这个疯子、你这个混蛋,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的女儿?」
好几个警察拖着她都没有成功,还是让她的手狠狠地打我一个耳光,即便是她被拽开了,她还忍不住地吐了我一口唾沫。
「垃圾、臭虫!你就因为这么点芝麻绿豆的小事儿,毁了我女儿的人生,你怎么不去死?」
她的情绪太激动了,好些警察都劝不住。
我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壁钟,提醒道:「快 7 点了哦!天黑了温度就会骤降,万一她坚持不住,怎么办?」
我一副超级担心陈秀丽生死的样子,这才让陈夫人冷静下来。
她愣在那里,指着我威胁道:「快点说密码,否则,我要你的命!」
程队提醒道:「陈夫人,你现在不能让他受刺激。」
她立在那里,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也许高高在上的豪门夫人,还没有低声下气地求过人吧。
「陈夫人,我有个不情之请。」
最终,还是我打破了沉默,陈夫人纳闷地瞧着我,等着我下文。
我的目光垂下,看了看地面,问道:「您可不可以,跪下来求我?」
「方向阳……」
程队很大声地喊了一句,恨不得一枪毙了我。
我望着他:「程警官,现在全民关注这个案子,你们警察局要是救不出人,我看你们怎么跟市民交代,又不是让你跪,你激动个什么?」
程队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了,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背过身去了。
陈夫人挣扎了一会儿,终究跪在了我的面前:「我知道我家女儿太娇惯了,10 年前,她也才刚刚成年,不懂事,我替她向你道歉,我们愿意赔偿你的一切损失,你告诉我,你要什么,无论什么条件,我们都可以答应,你把密码告诉我好不好?」
她举起手说:「我发誓,我们绝不会追究你的责任,也绝不会事后报复,我只求我的女儿平平安安,你把密码告诉我,求求你了。」
她说得真的好感人,我都快要哭了。
当年,我的母亲也是这样地跪在陈秀丽的面前:「陈小姐,求求你把视频删了吧,我家向阳是个腼腆的孩子,他承受不住这些流言蜚语的,他什么都没做啊,他只是在浴室里洗了个澡。」
陈秀丽理直气壮地说:「他怎么什么都没做?他去找老师告状了啊,他去警察局报警了啊,他还凶我了呢!」
「我就是要告诉他,他得罪我陈秀丽,就是死路一条,他还想考清华、北大,做他的春秋大梦吧,这个学校,他敢再踏进来一步,我就让他浑身碎骨。」
「陈小姐,你不能这么做,我家孩子那么努力……」
「我为什么不可以?我就是可以!」
临了,她还踹了我妈妈一脚:「滚开!别挡着我的道。」
那一刻,我真是想杀了她。
可我妈妈抱着我拦着我:「不要这样,向阳,我们转学,我们回老家高考,没关系的,我的孩子是最优秀的,不在华高,我们也一样考清华、北大。」
12
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就如同决堤的江河,源源不断!
我瞧着哭得眼泪横飞的陈夫人,很抱歉地说:「对不起,阿姨!是我们做子女的不好,总是连累父母受罪。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紧紧地握着她的双手:「可是,你女儿羞辱了我的妈妈,所以我必须羞辱你,但我知道,你跟我妈妈一样,深爱着自己的孩子。」
陈夫人简直就是与我同情了,连连点头:「是我们错了,是我们该道歉,等她回来,我让她给你下跪道歉,好不好?」
我抽泣着擦干眼泪:「我等你们的道歉等了 10 年了,可惜,我的父母听不到了。」
「你知道吗?我父母带着我回老家的路上,我们的车子出了车祸,我父母当场死亡,我失去一条腿、一只眼睛。」
「所以,我没办法参加高考,我甚至没有能力复读,我的人生就此毁掉,我曾经以为自己有光明的前途,以为知识与勤奋可以为我构造一座通往罗马的桥梁,可这件事却拿走了我的腿,我连走路都做不到了。」
陈夫人越听越紧张,她摇着头说:「你什么意思?难道这场车祸是我们秀秀做的吗?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我的孩子是任性、不懂事,但她不会害人、伤人。」
「是,她确实不会伤害人的身体,但她会诛心啊!」
「她知道我转学后,连忙去找校长,控制了我的学籍,她还特意地打来电话挑衅我说,除非我给她跪地道歉,否则,我想要通过高考改变命运,就是做梦。」
为了高考,我的父母劝我忍辱负重,说我寒窗十二载,不能在这个时候出问题,他们让我放宽心,离开了华高,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是命运不给我这样的机会,积压在我父亲心中怨气听到这话,也终于控制不住了,他朝电话里嚷道:「你要敢耽误我家孩子高考,我就杀你全家。」
可就是因为这样的情绪波动,让正在开车的他,没有注意到路况,在高速路上与一辆大货车相撞。
我的母亲拼死地把我抱在怀里,这才让我保住了性命。
可我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健康的体魄,失去高考的机会,失去了一切。
从此,我的生活暗无天日。
我无数次地想着自杀,一了百了,是这一股子强烈的恨意,才让我支撑着活到了现在。
我泪眼婆娑地瞧着审讯室里的每一个人,他们此时的神色非常复杂,特别是程队,他似乎想要安慰我,但不知从哪里开口。
陈夫人亦是如此,但她依旧辩驳:「可这也不能怪我家秀秀啊!是你爸爸没有开好车,不能怪在我家女儿的身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我点点头:「我知道,她只是拍了一段视频,她只是恶作剧,她只是说了一句让人愤怒的话,她最多就是违反治安管理,她没有犯法。」
「所以,你们能给我的,也只能是道歉了。」
我亲切地呼唤道:「阿姨,这样好不好?你去把当年参与这件事的人都找出来,让他们集体给我道歉,我就把密码告诉你。」
我盘算着说:「您家有权有势,我相信很快地就能做到的。」
13
大概 1 个小时,网络头条上就多了一条「对不起,方向阳」的热搜词条。
其中有华高的校长、行政人员、教师,以及当年华高人杰班的许多学生。
这些人在社会上都有一定的社会地位。
华阳的教师一向受人推崇与尊敬,而当年还是学生的少年少女们,10 年时光让他们从祖国呵护的花朵变成了建设祖国的栋梁。
他们能够拿着写着道歉言语的卡片拍照上传朋友圈,真的很不容易。
我不知道是真心的还是收了陈家什么好处,总之他们出来道歉了。
「对不起,苏向阳!是我思想固化,认为这件事对男生不会造成伤害。」
「对不起,苏向阳!是我没有判别是非的能力,以讹传讹。」
「对不起,苏向阳!是我单纯地认为,这只是一件小事。」
「对不起,苏向阳!是我胆小怕事,不敢得罪权贵,在他们欺负嘲笑时,坐视不管。」
「对不起,苏向阳!是我当时生性贪玩,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对你带来的伤害。」
「对不起,苏向阳!是老师一时糊涂,想着息事宁人,没有正视你的诉求,没有及时地保护你。」
「对不起,苏向阳!是学校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有站出来维护你的权益。」
「对不起,苏向阳!是我们没有尽到作为警察的职责,及时地阻止事情的恶化。」
「对不起,苏向阳!是我嫉妒心作祟,明知道你的困境,不但没有帮助你,还火上浇油,激化矛盾,想着让你跟陈秀丽彻底地闹翻,她就会爱上我。真的对不起,我不配做你的朋友。我不如你!永远都不如!」
「对不起,苏向阳!是我太过虚荣,太过在乎表面的美好,却忘记塑造内心的涵养,我不该为了自己颜面,把所有的错都推给你,不该在你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一走了之。我以为我曾经很爱你,实质,我爱的只是我自己,我太自私了,我不配遇见那么好的你。」
陆放与陆彤录的视频。
陆家那么在意名誉,他们兄妹能做到这一步,真的已经很不错了,我宁愿相信他们是真心的。
毕竟,这两段视频足够他家混乱一阵子的。
还有无数网友也加入了道歉的队伍。
「对不起,是我吃瓜没吃全,我有罪。」
「对不起,是我只顾着发泄自己的情绪,根本就不在意真相是什么,我有罪。」
「对不起,是我先入为主,刻板印象,我有罪。」
「对不起,是我认为隔着网线的言语伤害不到人,我有罪,我道歉。」
另外,他们还开展了关于男女隐私问题的专题。
越来越多的男生表示他们曾经也遇见过被女生调戏、中伤的事,却因为所有的人都认定男生吃不了亏而不了了之。
大家都坚持,任何试图侵犯他人身体,偷窥、偷拍、造黄谣等事宜都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与道德的谴责,无论男女。
程队将这些信息拿给我看:「我知道你以为这些人都是收了陈家的好处,所以才会站出来道歉,但我想说,其中肯定有很多人是真心地向你道歉的,不然陈家不可能这么多的时间内,让这么多的人站出来。」
「他们更加不会为了陈秀丽的生命而将自己内心的黑暗面呈现在众人面前,因为陈秀丽不配,他们想救的人是你。」
「你已经因为那些恣意妄为的垃圾毁掉了前半生,他们不希望你再毁掉后半生。」
「这个世界美不美,不在于世界,而在于你。」
「你父母给你取名向阳,便是希望你做一个心境开朗、活泼阳光的孩子,不要辜负他们的期望,好吗?」
是啊!
我不能再让父母失望了。
14
不过个把小时,陈夫人的精神面貌已经判若两人了,她哀求着我问:「可以了吗?求你了,快 9 点,她会被冻死的。」
「是我们父母没有教育好孩子,如果你真的要人来偿命,让我来偿好不好?我知道她做错了,可我是她的妈妈,我没有办法看着她就这么死了。」
「她小时候,我给她擦屁股,她长大了,我还是得给她擦屁股。求你了,可怜可怜我这个当妈妈的心。」
「这件事闹得很大,一定会给很多人带来启示,再不会有人认为男孩子的身体可以随意地观看,也绝不会有人敢仗势欺人。」
这次我没让她跪下,可她自己跪下了,她给我磕头:「求你了,把门打开,放她出来。她已经身败名裂了,她为她过去的行为付出代价了,求求你,饶她一命吧。」
没有人能够看到一个妇人如此为女儿心力交瘁而不心软的。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她还没有向我道歉。」
陈夫人着急忙乎地说:「道歉,她会道歉的。」
因为电话通了之后,一直都没有挂断,陈秀丽她是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的。
此时,她已经被冻得蜷缩成一团了,但她还活着,她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朝着直播室里的镜头道:「苏向阳,我对不起你,我不该跟你开那样的玩笑,我就是不服气,我哪里不好,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只是想让你给我服个软,可是你宁可转学也不愿意低头,我真的不知道我的行为会给你造成这么大的伤害,更不知道我的一个电话,会让你失去父母,会让你变成这个样子。」
「求求你,饶了我吧!放我出去!」
「我改了!长大后,我就改了,我那时候太小了。」
「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失去生命。
霸凌的人,又怎么能感受到被人欺凌的痛苦呢?
她只会说一句,她没想到。
然后,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继续生活。
曾经任性妄为的、随时可以用尖酸刻薄的语言刺痛人的、从不会顾忌他人感受的少女,长大后,竟然会自然而然地成为一个优秀的人才,继续享受着人生。
程队见我还迟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向阳,仇恨是魔鬼,会吞噬你的一切美好。」
「你能够设计出这一切,说明你智力超群,即便你失去了一条腿,失去了一只眼睛,可你依旧是可塑之才,你会成为国家的栋梁,会成为一个让人崇拜、景仰的人,不要为了那些不值得的人毁掉自己。」
国家栋梁?
也许吧!
我细声地问:「我会被判几年?」
「法律只是维护社会治安的依据,它并不能决定一切,真正的公道在人心。」
他的手很是用力地抓住我的手,仿佛要用尽所有的力量将我救出黑暗的深渊。
15
我重新回到了烂尾楼。
我对这里太熟悉了,我如同一只孤雁般盘桓于这方被人遗弃的土地,一个人一点一滴地建设着我的复仇大计。
我拄着拐杖走进了警戒区,警察们看见我直接让出了路。
前不久他们还用枪指着我,可这时,他们的目光里全都是怜悯与同情。
此刻是晚 9 点,温度在 0 摄氏度左右,但按着人体承受能力,她还不至于失去生命。
我先输入了密码,随后将我的右眼对准了校对虹膜的位置,很快地门就开了,里面是有光亮的。
一束银白色的光芒,伴随着一股子寒气涌到了我的面前,可就在所有人都放松的那一刻,我只觉得胸口一痛,一根被打磨过的锁芯直接刺入了我的身体,让所有的人都始料未及。
原本这条入口通道非常的狭隘,但为了更好地施救,已经有人挖出了一条更宽阔的道路,程队就在距离一步远的地方。
陈秀丽五官扭曲地盯着手中的东西,一下又一下地朝我捅了过来,她高声地喊着:「你这个死瘸子,你去死,去死……」
紧随着,便是一阵枪响,那充满腥味的血液喷射了我一脸。
陈秀丽倒下了,我也倒下了。
我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思绪却好似回到了高中时期。
假设没有发生那件事,如果我参加了高考,那我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呢?
28 岁!
多么好的年龄!
我想我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物理研究者。
我会娶我心爱的姑娘,与我们的父母、孩子一起快乐地、幸福地生活在有落地窗的大房子里。
番外
38 岁那年,我成了某知名大学的物理系教授。
出狱后,我装上了假肢,装上了义眼。
我剪短了头发,剃掉了胡子。
重新参加了高考,我考上了我心悦的学府。
从此,将我的所有时间都交给了它。
感谢它不计较我的过去,感谢它愿意接纳我的未来,感谢它给了我重新站起来的勇气。
我将会用我毕生心血来回报于它。
我终于除掉了心中的阴霾,重新变成了当年那个对未来充满向往与期待的苏向阳。
但有一个人的命运,与我截然相反。
他开着出租车整日地徘徊在大学门口,总是在我需要用车的时候停在我的身边。
我问他:「你总是这么缠着我干嘛?」
「你放着好好的警察不当,跑过来当出租,合适吗?」
「当年拿着枪指着我太阳穴的人,将我推倒在审讯椅上要动粗的人,哪里去了?」
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不生气。
只是笑眯眯地说:「老子给你当司机,你还嫌弃?」
「我是警察,你都不怕;现在我不是警察了,你反倒怕了?」
「亏心了?」
怎么会?
锁芯是我故意地留下,只要门外有人开锁,锁芯就会掉下来。
可却是陈秀丽自己拿着它来刺我的。
假设她真心地认错,她不会这么做,那就不会死。
既然她不是真心地认错,那她就是死有余辜。
「亏心?」我挑了挑唇道,「不是你说的,法律不能决定一切,公道自在人心吗?」
我耐心地规劝道:「别跟着我了,去做你的警察吧,你给我当司机太屈才了。」
「才不会。」程志远说,「我得好好地保护你,不准任何人伤害你,这样你就能一心一意地为国家做贡献了。你们这些高智商的人,绝不能把智商用来犯罪,杀伤力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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