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全世界只热恋你》
在朋友圈发疯狂星期四文案,忘记屏蔽家里那位。
几秒钟后,朋友圈显示老板评论了我:「晚上回家给我等着。」
我慌得要死,连忙私信问他是不是忘记切小号了,谁知他竟直接在公司群发了条通知:「本人要和老婆培养感情,没空上班,故今天全体员工放假。」
1.
「结婚三年,老公冷淡无情,对我爱答不理,可怜我满心痛苦无处说,谁懂!肯德基疯狂星期四速速 V 我 50 听我讲豪门秘史!」
我编辑好文案,按下发布图标,心里嘿嘿一笑。
没过几秒,手机弹出一条通知。
哟,还有人跟我一样在上班摸鱼呢,让我看看是谁?
我点开通知,赫然发现朋友圈下多出一条评论。
「秦总」:晚上回家给我等着。
我靠!我怎么忘记屏蔽秦翊了?
等等,他怎么用这个号给我评论?怎么办怎么办,这下全公司的人都要知道了!
我抱着侥幸的心理,连忙给他私信:「老公,你是不是忘记换号了?」
下一秒,公司群弹出一条新消息:
「秦总」:本人要和老婆培养感情,没空上班,故今天全体员工放假。
救命。
刹那间,偌大一个办公室里所有同事的目光全都射向了我,手机不断响铃,我一看,私信也炸了。
我弱弱地从椅子上起来,底气非常不足地说:「大家听我解释,事情不是这样的……」
还没等我说完,一道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事情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我回头一看,秦翊面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怒气,正迈着长腿向我走来。
一时间,整个办公室都静了下来,只有那台努力工作的打印机还在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
一阵失重感让我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再一看,自己已经被秦翊打横抱了起来。
「我就带着我老婆先走了,你们有想留在公司加班的,请随意。」
他把「我老婆」三个字咬得特别重,还十分有针对性地向坐在我旁边的那位男同事韩阳打去几记眼刀。
我看见韩阳像是一只快要被拔毛的公鸡,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把后背绷得笔直,竖起来的头发让他看起来高了不少。
秦翊冷哼一声,收回目光,一路抱着我坐进了车里。
我悄咪咪地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沉沉,气场冰冷,看起来十分不好惹。
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蛋了。
我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张开双臂,默默抱紧了弱小的自己。
2.
一路上秦翊一句话都没说,气压特别低。
到家之后,他把车停在车库,自个儿下车走了,留下我独自一人坐在副驾驶凌乱。
我挠挠头,提起包跟着他后脚也进了家门。
客厅空无一人,只有衣帽架上挂着秦翊今天穿的风衣外套,我放下手里的东西,光着脚鬼鬼祟祟地摸到了书房,小心地探了个脑袋出去。
书房里,秦翊正垂着头坐在办公椅上,手上还拿着份报告,一双剑眉紧紧皱着,捏着文件夹的手指也用力到有些发白。
这是哪个小可怜的报告,明天上班估计要倒大霉。
「站在门口做什么?」
秦翊突然出声,我下意识地想把头收回来,却不小心一头撞在了门框上,痛得我捂着头蹲在地上,被撞到的那处迅速起了个大包。
晕头转向之中,我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怎么这么不小心?给我看看。」
我听话地放下了手,秦翊的抽气声在我头顶响起。
「在这别动,等着我。」
于是我就像一只鹌鹑似的蹲在原地,目光注视着他拿着药箱走过来。
「痛的话就说。」
说完,他用镊子夹着棉花开始给我擦药,动作轻柔又细致,完事后,他收拾完东西站起身,我正想要给他一个熊抱,却扑了个空。
我心底有些奇怪,跟在他屁股后面悄悄打量着他,只见他神色如常,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拧巴。
难道是生气了?我刚要开口问他,就听他说:
「走吧,去医院。」
我摆手:「不用啦,小问题而已!」
秦翊转头看了我一眼,嘴巴动了动后又移开了目光,走了几步到衣帽架前取下外套,边穿边语气平淡道:
「我出去一趟,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
我急忙追上去,不解道:「不是说今天休息吗?」
他没回我,关上门走了。
好奇怪,他之前从没这样冷过我。
我心里有些委屈,拿起手机给秦翊的助理打了个电话,问了他今天的行程。
电话里,助理含糊不清地说他也不知道秦翊今天要去哪儿,只依稀记得昨天有人约了秦翊去某个餐厅吃饭。
挂断电话后,我脑子里立刻蹦出了几家我和秦翊常去的餐厅,不知道为什么,从他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心头便一直萦绕着强烈的不安感。
缓了缓神,我让司机开车带着我去找了一家又一家餐厅,终于,在我和秦翊办过订婚宴的那家餐厅里,我看见了他。
秦翊坐在靠窗的位置,身上还是穿着上午的那套衣服,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与刚才对我的冷淡模样截然不同。
而他的对面,坐着一个穿着红裙、妆容精致的女人,看样子,两人正相谈甚欢。
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似的,秦翊忽然转过头,看见我的那一刻,他的笑容戛然而止,我匆忙地收回目光,强按下喉间哽咽,对司机道:
「刘叔,回家吧,不找了。」
包里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秦翊。
我闭了闭眼,摁下了关机键。
3.
秦翊这个大猪蹄子,明明上一秒还对我冷眉冷眼的,转身就又能和别的女人谈笑风生,果然那些情感博主说得对,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结婚前他给我写的那张足足有一百条内容的结婚保证书,全部都不算数了!什么此生唯我一人、什么万事我为先、什么绝不让我受委屈巴拉巴拉的,都是放屁!都是从秦翊那张臭嘴里放出的螺旋冲天屁!
我越想越气,恨得后槽牙都快要咬碎,看着这鼓鼓囊囊的车垫,不知道是幻视还是气昏了头,忍不住把它当成秦翊的屁股一拳捶了上去,我心里是舒畅多了,只是这发出的巨响把正准备把车倒进车库的司机吓了个激灵。
「娘嘞,怎么了这是?」
「没怎么、没怎么,就是刚一进大门我这手不知道为啥突然不听使唤了,刘叔,你说是不是我今天和家里磁场不合啊?」
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着,以手比√状扶着下巴,俨然一副认真思考的神情。
刘叔像是被我唬住了,愣了半天。
「啥、啥瓷厂啊?秦先生要新开个瓷厂吗?」
啊这。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今天家里风水不适合我待着,所以想请刘叔你辛苦一下,送我去我爸妈家吧。」
高情商:今天家里风水不适合我待着。
低情商:今天我和秦翊犯冲。
「好嘞,这样说我就懂了。」刘叔恍然大悟道,把车掉头往我爸妈家开去。
两家距离并不远,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对刘叔道了句辛苦,我拎着包往家里走。
院子里,佣人们正在修剪花草,见我来了忙放下手中东西围了上来,又朝屋内喊了句「小姐回来了」。
这时,一串响亮的狗叫声猝不及防地传来,那声音中含着四分求助、三分委屈,余下三分全是哀怨,我下意识地往声源处望去。
……这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只见我妈戴着个围裙,双手搂着一只体形硕大的边牧,正十分艰难地走来。
「天哪,妈你这是对贝贝做了什么?」
我忙跑过去,把狗子解救下来,得到解脱的贝贝晃着尾巴躲到我后面,用控诉的眼神看着我妈,嘴里时不时还溢出几声呜咽。
「真是不识好歹!」我妈先是指着贝贝的鼻子骂了一句,又转头对我说:「我前几天不是分享给你一个视频吗?说的是人家家里养的宠物狗生产时难产死了,看得我是又难过又后怕。」
我想了想,确实有这么回事,当时我妈还为这事给我打了个视频,哭得那叫一个涕泪横流。
「可是这和贝贝有什么关系啊?」
我妈给了我一个脑崩儿,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你傻啊?贝贝不是条狗吗?我为了不让那样的悲剧在咱家上演,特意跟着网上教程学了三天的宠物接生,正准备临床试验一下,谁知道这蠢蛋不肯配合我。」
我怀疑地看了眼贝贝尾巴下方,迟疑道:「妈,可咱家贝贝是男娃啊……」
「噢噢噢,忘了这茬了,看我这记性。」
我妈恍然大悟过来,看看我又看看小贝,丝毫不觉得尴尬,反而是熟稔地将话题转移到我身上。
4.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小翊没一起?」
我妈丢下手里的塑料手术刀,叉着腰问。
我忙把打好的腹稿说出来:「想你和爸了,回来住几天不行吗?秦翊他工作忙,就没有一起来了。」
「骗你老娘是吧?毫不夸张地说,你屁股一撅老娘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给我说清楚……」
眼看着我妈还要追问,我忙不迭逃难似的飞奔上了楼回到自己房间,贝贝手脚并用紧跟在我身后,那眼神像是在求我不要丢下它。
将门反锁确认安全之后,我和贝贝同时呼出一口气,接着一人一狗毫无形象地瘫在了床上。
我心里感叹着人老了这身体素质真是直线下降,想我高中那会儿跑个 800 米气儿都不带喘一声的,刚打算小睡一会儿缓缓,不料才刚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浮现出秦翊和那个女人面对面坐在餐厅吃饭的场景。
擦!这觉真是没法睡了!
我赌气般打开手机,选择性眼瞎地忽略了秦翊那十多个未接电话,点开社交软件,编辑好一条朋友圈:
「万能的友友们,谁能告诉我离婚的话都要办哪些手续?」
按下发布之后,我只觉得浑身都舒服了,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微笑着进入了梦乡。
还没等我睡上几分钟,便被敲响门板的笃笃声吵醒,接着是张妈催促的声音:
「小姐,姑爷来了,这会儿正在楼下和夫人说话呢,夫人让你赶快下楼去。」
…………
我:有一句国粹不知当讲不当讲。
「宁繁繁!快点给我下来!」
我妈那穿透力极强的声音带着名为血脉压制的 buff,逼得我从床上弹射起步,连鞋子都顾不上穿,急忙跑到了客厅。
「小翊,你们两个好好聊,我再去研究一下宠物接生。」
我妈脸上堆着笑,和蔼得令我陌生。一转身看见我后光速变脸,威慑性地剜了我一眼,抱起贝贝往院子里去了。
「秦总来这儿有何贵干啊?饭吃到一半就跑了,也不怕你那位红颜伤心吗?」
我大剌剌地在沙发坐下,阴阳怪气地对秦翊道。
他皱了皱眉:「什么红颜?我和她只是在谈合作而已,你误会了。」
可以,不愧是你,够冷够敷衍。
我冷笑:「什么合作需要两个人单独在餐厅谈啊?连个助理都不带,怎么,不想让人去打扰你俩的二人世界?」
秦翊语气软了些:「繁繁,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说着他就凑了过来,想拉我的手,却被我躲开。
我瞧了眼他那受伤的神情,想了想还是决定给他一个机会。
「行啊,那你把合作内容事无巨细地全都给我说清楚,我就信你,想必这对秦总来说,不过是小儿科吧。」
秦翊捏着拳头,面色为难,半天也没听他嘴里蹦出一个字来。
我心里又冷了几分,再也不愿意和他多说一句,转身回了房间。
5.
我憋着一肚子气,把头闷在被子里睡觉,连张妈来喊吃晚饭都没去,可睡了没几个小时,就又被气醒。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不至于连做的梦里都是秦翊在和别的女人亲嘴吧?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起身下床准备去洗手间洗漱,刚要按下门把手,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
接下来的一幕几欲令我血脉喷张:只见水汽缭绕之中,一位身上只围了块浴巾的帅哥从里头走了出来。
我双眼发直,目光久久不能从这人身上移开。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狗叫声,我猛地回过神来,生生止住了自己想继续往下看的欲望,强行把视线向上移,待看清这帅哥脸蛋后,我瞬间兴趣全无。
「出去。」
秦翊动作一滞,看向我的眼神里一下子多了分疑似委屈的情绪。
我不为所动,去柜子里拿了个还没用过的马桶搋子,把他叉了出去。
「诶诶诶!干什么这是?」
我妈脸上泥膜抹了一半,刚上楼就看到这一幕,母鸡护崽似的飞奔过来把秦翊挡在身后。
我肺都要气炸了:「妈!我和他到底哪个是你亲生的?你就这么护着他?谁准他大晚上的在我房间洗澡的啊?还不好好穿衣服,这叫不守男德!」
「老娘我准的,怎么了?小翊又不是别人,睡你房间难道能要了你那一条小命吗?」
我妈霸气地抢走我手里的马桶搋子,推开门把秦翊一路护送到了我床边。
我忍无可忍:「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我要离婚!」
我妈拎着马桶搋子气势汹汹地指着我:「一点小事就闹离婚,宁繁繁,你脑子是睡昏了吧?」
「他外面有人了,这算小事?」我破罐破摔,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喊道。
此话一出,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
我妈反应了半晌,回过头审视着秦翊,语气不似之前那般亲切:「小翊,你实话告诉妈,有没有这回事?」
秦翊摇摇头,语气坚定地否认:「没有。」
「没有就好,妈也信你不是那种人。」我妈一下子把我拽了过去,「宁繁繁,你再胡说八道老娘就请你吃你小时候最爱的竹笋炒肉。」
说完,她把马桶搋子扔回柜子,啪的一声关上门潇洒离去。
心累,急需一米八带有腹肌的超级帅哥安慰。(秦翊除外)
我咸鱼般地瘫倒在床上,肚子好死不死地发出了一声咕咕叫。
饿死算了,人间不值得。
一边的秦翊瞅了我一眼,啥也没说,穿上睡衣出去了。
特么的,他肯定躲在外面偷偷笑我,呸!渣男。
我悲愤地拿起手机,点开了感情博主的视频,企图用鸡汤灌饱自己。
「——所以说,男人都是一个德行,那就是得到了永远都不会珍惜,只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姐妹们,信我得永生。」
视频里这位博主说得正起劲,感同身受的我举双手双脚赞成,大喊了一声:「我同意!」
「同意什么?」
我抬起头,发现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而秦翊正一手端着盘鸡蛋布丁,另一手拿着杯牛奶,皱着眉站在床边。
6.
闻着这浓浓的奶香味,我的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了下来。
「问了张妈,她说家里没买芒果,材料只够做个鸡蛋布丁,先吃了垫垫肚子吧,明天给你做芒果的。」
秦翊说着,把牛奶放在床头柜,用勺子挖了块布丁送到我嘴边。
「不要!」我十分有骨气地把头撇到一边,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和自己的胃过不去,于是又补了一句,「我自己来!」
说完,我自己都觉得丢脸,忙爬了起来,借口去洗漱逃离了现场,洗漱完毕后,刚从洗手间出来便看见秦翊拿着我的手机,正一脸认真地点点划划着。
可美食在前,哪还有心思去管他?我飞奔到小几旁,抓起勺子便吃了起来。
不得不承认,秦翊这厨艺真是三套衣服丢了两套——这小子还真有一套。
把布丁和牛奶都消灭掉,我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后,瞅准时机把手机从他手里夺了回来。
打开一看,不得了了。
我原本关注的那个悲剧博主被拉黑了,而同演员阵容的另一个主打甜剧的账号被设置成了特别关注,再一翻关注列表,那些鸡汤博主全被替换成了美食博主,我回到首页,一连刷了十个视频,八个是做饭,剩下两个是甜甜的小短剧。
爷笑了。
「什么意思啊?想给我洗脑?」说着我就要改回来。
「乱七八糟的视频看多了有害身心健康,顺手帮你改了一下。」秦翊语气十足地正儿八经,见我动作,又接了一句,「关注列表里,一个正能量账号换一个布丁,口味任选,毒鸡汤的话倒扣一个。」
我连忙刹住想要取关的手指,转而兴冲冲地数起了账号数量。
「……48、49、50,好,目前为止你欠我 50 个布丁,不许耍赖!」
秦翊轻笑一声,又加了个条件:「可以,一天一个。另外,我刚才所说一切的前提条件是不能离婚。」
在布丁和离婚之间,我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前者,婚可以晚点离,布丁不能不吃,一天一个的话,我还能吃 50 天。
不行!50 个怎么够?我突然反应过来,拿起手机开始聚精会神地搜索起各种正能量博主,符合条件的直接奉上一手关注。
才一会儿工夫,我就新增了一千多个关注,也就是说,秦翊欠我的布丁账上又添了一千多笔,我控制不住地傻笑一声,吸溜下口水后,找出睡衣打算洗个澡睡觉。
又是吹头又是护肤的,倒腾了将近一个小时,不过在看到镜子里那张胶原蛋白满满的脸蛋那刻,我瞬间觉得一切都值了。
我浑身舒畅地从浴室走出来,一看床上,秦翊闭着眼睛睡得正香,很好,心情又开始不美丽了。
我冲上前去,一脚把秦翊踹开,从柜子里翻出几个小时候的旧玩偶摆成一条线,将整张床分成了两半。
「不准超过这条线。」
秦翊盯着我没说话,神情疑惑又委屈。
我才懒得管他那么多,自顾自地搬了床新被子下来,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在你没解释清楚那个女人的事之前,我拒绝和你有任何的肢体接触。」
说完我利落地关上灯,心里念着那一千多个布丁,美滋滋闭上了眼睛。
7.
太幸福了。
我抱着巨型布丁,在长满布丁的布丁草原上快乐地翻滚,忽然,一个布丁飞了起来,那架势像是要趁我不注意开溜。
呵!这我能忍?
只见我一个丝滑的咸鱼翻身,紧接着又一个霸气的猛虎张嘴,仅仅两招,那长了翅膀的布丁已经被我叼在了嘴里。
这时,一道听起来极为耳熟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
「繁繁,起床了。」
?
我警惕地将周围环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正当我放下心来准备享用嘴里这块布丁时,那道声音又突兀地响了起来,比刚才那道清晰得多。
「老婆,起床。」
我下意识地低下头往声源处看去。
刚才还被我咬在嘴里的布丁蓦地变大数倍,它的边缘摇摇晃晃着,逐渐扭曲成了一张我再熟悉不过的人脸——秦翊。
我惊恐地向后爬了几步,在看到他脸上那诡异至极的笑容后,再也绷不住,用尽吃奶的力气喊了出来:
「脏东西别过来啊啊啊啊啊啊!!!!!」
我猛地睁开眼睛,心跳快得飞起,还没从惊吓之中回过神来。
擦,这梦也太诡异了吧!
还没等我吐槽完,便又听见秦翊道:「什么脏东西?」
我这才回过神来,抬头便看见了秦翊那张放大了无数倍的脸,心说总不能回脏东西就是他吧,便转移话题道:
「谁、谁准你离我这么近的,昨晚睡觉前我说了不准超线的。」
秦翊果然不再关注「脏东西」,他挑挑眉,有些好笑道:「我可是按你说的,一直规规矩矩地睡在床的左半边,真正超线的好像另有其人吧?」
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心怀忐忑地回头看去,这不看还能装会儿死,一看真是不得了。
——原本属于我的那右半边空出了一大块,而我正像块狗皮膏药似的,四肢死命地粘在秦翊身上,逼得他半个屁股都离开了床。
视线转到他锁骨下方,那儿明晃晃地挂着一摊子口水,我不由得联想到了在梦里咬到的那个布丁,所以……
「啊这……」我讪讪地移开手脚,打了个滚默默回到了右边,尴尬得想钻进床垫里去。
秦翊毫不掩饰地嘲笑了我一声,又道:「现在还不起床,待会儿要是被秦潇念叨了,可别又躲我身后。」
被他这么一说,我才猛然想起前几天和小姑子秦潇约好的,去给她朋友新开的酒庄捧捧场。
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起来,跑去洗漱的同时还不忘还秦翊一嘴:「切,谁稀罕你。」
8.
紧赶慢赶,才终于在中午之前到达了酒庄。
下车后,我看着围在葡萄架旁边那一群七大姑八大姨,陷入了沉默。
潇潇这人能处,说叫人捧场就真叫这么多人来捧场,就连秦翊那个常年定居在澳大利亚的三表姑她都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把人家请来了。
我正想上前打个招呼,却被几道混在一起的声音叫住,回头一看,竟是我爸妈带着一堆亲戚在朝我招手。
我:惊了。
要知道,我家那几尊大佛们不是在打麻将就是在打麻将的路上,每逢雀友齐聚之日,非打个通宵不可,就凭这种对麻将几近疯魔的热爱程度,秦潇能把他们请来,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是轻的。
我在人群中找到潇潇,对她比了个 6 的手势,略表敬佩之意。
可惜她似乎正忙着招呼身边的客人,没注意到我。
等等,她身边那个笑得一脸狗腿的人好像有点眼熟——这不是韩阳那小子吗?再一看,我才发现公司里的同事们竟然都在。
我突然有些好奇这酒庄的主人究竟是谁了,面子大到能让潇潇大小姐找这么多人来捧场。
这样想着,我正打算过去问问潇潇,却被我大姑一嗓子喊了过去:
「繁繁,快过来看看这是谁。」
我接过大姑手里那张看起来有些年代了的照片,还没等我瞧个仔细,便听身后一声轻笑传来,转身一看,秦翊正饶有兴味地盯着照片上的小人儿,时不时还瞥我一眼,像是在比对什么。
「小翊这是认出来了?」大姑笑了笑,语气有些怀念,「这照片是繁繁三岁左右我带她去照相馆拍的,那馆长看她长得圆圆滚滚的,就给拍了套年画娃娃的写真,喏,这还有其他的几张呢。」
秦翊双手接过大姑手里那剩下的几张照片,打开手机对准照片里那白白胖胖的一只,按下快门。
大姑父接话道:「可不是呢么?一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要不是无意间翻出这张照片,我都快忘了繁繁小时候还有个小胖子的外号呢。」
我妈一拍手,乐得不行:「哈哈哈,你这么一说,我又想起繁繁小时候有段时间天天嚷着要嫁给机器猫呢!」
我爸笑得合不拢嘴,又补上一刀:「对对对,那时候她晚上睡觉都得抱着机器猫的公仔。」
我做错了什么?这场面说是对我的公开处刑都不为过吧?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总觉得自己的灵魂跟着那口气一起升天了。
嗯呢,今天也是社死的一天。
眼看着这边围绕着「宁繁繁小时候的糗事」这一话题展开的讨论愈演愈烈,我忙趁着他们不注意,扯着秦翊的衣袖偷偷逃离了现场。
我躲在相对来说比较冷清的一处葡萄架旁,缓了缓后,将目光放在了秦翊口袋里的手机上。
他却像是早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样,在我出手之前迅速掏出手机藏到了身后。
我两手并用围住他的腰身,却死活都够不到。
手到用时方恨短啊!
「把照片删掉!」我松开手放弃挣扎,抬起头恨恨道。
秦翊腾出一只手,推着我往他身上贴,语气狡猾得像只千年老狐狸:「好啊,但你要告诉我为什么想嫁给哆啦 A 梦。」
我脸颊爆红,垂下头蔫蔫地回答:「因为我馋它那个神奇的百宝袋,想着要是我得到了那东西,就能要什么有什么。」
「就因为这个?」他强忍着笑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不准笑!都说了是小时候了,行了行了你快松开我,有人要过来了。」
说着我伸出手去推秦翊,不想我越推他便搂得越紧。
「用不上百宝袋,我也能做到。」
紧接着,两片温热的唇瓣贴上了我额头。
9.
亲眼看着秦翊按下了删除键后,我摸着自己滚烫的脸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hetui!死渣男,一边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的,另一边还对我做这么肉麻的事。
心里正吐槽着,转头便看见韩阳正一个人坐在小亭子里,笑得一脸春心荡漾。
有猫腻!
想要八卦的心情一下子把因秦翊而起的那点不愉快盖了过去,毕竟男人哪有八卦香?
我忍不住嘿嘿奸笑几声,狗狗祟祟地走过去,伸出手猛地一拍他后背。
「你小子,有情况啊?说出来让我听听是哪个倒霉孩子被你看上了?」
韩阳被我吓得花容失色,扶着石英柱缓了好一会儿。
「不是,老板娘你能不能换个出场方式啊?我这小心脏再脆弱一点就要原地爆炸了。」
我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去你的,什么老板娘?真难听,不准这么叫我。」
「本来就是,现在公司里大家都这么叫你,话说繁繁姐,你和秦总之前藏得真够深的,咱这么多同事愣是没看出来。」
韩阳说到这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四周,又一脸八卦地问:
「繁繁姐,你俩是啥时候在一起的?你可别告诉我一年前你刚来公司那会儿就已经是我老板娘了。」
我懒得回他,威胁道:「再问就把你逐出公司。」
韩阳扁扁嘴:「好嘛,现在开始摆老板娘架子了。你说你一开始就把这事儿说出来多好,那我指定不去你面前犯贱,害得我那天被秦总用那么可怕的眼神盯着,你不知道,那会儿我连失业后的生活规划都做好了。」
我推了他一把,把话题又拉了回去:「行了行了,我是来八卦你的,你怎么还反过来八卦我了呢?快点告诉我,弟妹是谁?」
「可别,我俩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呢,还不知道她心里对我什么感觉。」
韩阳说着,竟然还娇羞地在原地跺了几脚。
「6,见色起意是吧。」
「呸呸呸,这叫一见钟情!对了,说起来还挺有缘的,她和咱们秦总一个姓。」
听到这,我心里不禁冒出一个可怕的猜想,很快,韩阳把它证实了。
「那姑娘叫秦潇,怎么样,是不是听起来就和我很配?」
我差点被自己一口唾沫呛死。
「我拿你当好兄弟,你居然想泡我小姑子?」
韩阳也惊了,他反应了半晌,才前言不搭后语道:「她、你小姑子、秦总他妹妹?!」
我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收到这眼神的韩阳顿时蔫了,就在我以为他要知难而退时,便听他打了鸡血般地大喊:
「迎难而上,男人本色!区区一个秦总算什么,何况我身边还有繁繁姐你这一大助力!繁繁姐,你一定要帮帮我,到时候喜糖给你双份的!」
这是受太大刺激,疯了?
「这样,繁繁姐,你帮我递个话,就说我在这等她到天黑,要是过了时间她没过来,我也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是有点浪漫在身上的。」
10.
在韩阳的苦苦哀求之下,我终究还是心软答应了他,拿出手机给秦潇拨了个电话,可响铃了十几秒那边都还没接通。
正当我出了亭子想要去找她时,却一眼望见了一张十分明艳的脸——是那天和秦翊一起在餐厅的那个女人!
她还是一袭红裙,面上挂着得体的笑,正步伐飞快地朝一个地方走去。
我忙拨开人群想要追上她,却被人拉住,回头一看是大姑和二姑。
大姑边走边向我安利:「哎呦繁繁呀,你必须得去看看小翊给我们准备的房间,那孩子真是太用心了!」
二姑乐呵呵地附和,两个人不由分说地架着我去了房间。
还没进去呢,便听见里头清脆的麻将碰撞声,紧接着是大姑父一声中气十足的「碰」!
打开房门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摆放得十分齐整的四张麻将桌,其中的三桌正打得火热,闲着的一桌上坐着我两个小姨,看见我大姑二姑来了就像是快渴死的鱼看见了水,忙不迭迎上来张罗着准备开战。
「哟,繁繁也来了?要我说这小翊真是个孝顺孩子,知道咱这爱好,还特意准备了这么个麻将房,你回头记得替我们给他道声谢哈!」
大姑父百忙之中抽出空来朝我喊了一句,在座其他雀友听见了也纷纷开始夸起秦翊来。
可我现在心里只有刚才那个女人的去向,根本没心思去听,甚至还忍不住怀疑起她是不是正和秦翊在一块。
这时,肩膀被人猛地一拍,吓得我一个激灵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
「嫂子,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吗?」
秦潇说完,似乎是觉得太吵,又拉着我出了房间。
我叹了口气,暂时把别的事抛到脑后,简约向她转达了韩阳的意思。
这小妮子听完后脸红得像个桃,俨然一副少女思春的神情,迫不及待地转身就想走。
「潇潇等等,」我忙拉住了她,问,「你来的时候有看见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吗?」
秦潇挠挠头,试探性道:「嫂子,你说的那个女人除了穿着红裙,是不是还留着一头短发、眼角还有一颗痣?」
我细细回想了一下,发现正如她所说,于是点点头:「没错,就是她。」
「不是吧,这么快就被发现了?」说完,秦潇才反应过来似的,欲盖弥彰地捂住了嘴。
「发现什么?」我语气冷了下来,「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她是谁?现在在哪?是不是和你哥在一起?」
秦潇被我这夺命连环问逼得躲进墙角,欲哭无泪道:「嫂子,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在我的威逼利诱之下,秦潇终于告诉了我那女人的去向,但除了这个,别的什么她一句都不肯告诉我,还说什么要是走漏了风声,秦翊会打断她的腿。
11.
按照秦潇所说的,我准确无误地找到了酒庄的总经理室。
透过磨砂材质的玻璃板,能看见一红一黑两道模糊的身影。
红色那道自不必说,至于黑色那道,秦翊今天穿的正是一套黑色西装。
我气得浑身发抖,随手拿起门口的灭火器,推开门便闯了进去。
空气一瞬间凝固起来,里头的人还维持着握手的姿势没来得及松开,听见声响回过头,二脸震惊地看着我。
秦翊率先开口:「繁繁,你怎么来了?」
我冷笑:「怎么?打扰到你们了?需要我说一声对不起吗?」
秦翊蓦地站起身,急匆匆地想要解释,却被那女人抢先一步。
只见她红唇一抿,表情像是在忍笑:「小秦太太,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姓周,这个酒庄是我名下的产业,这段时间一直在和你们公司接触,和秦总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
说完,她又像是怕我不信似的,把协议合同递给了我。
我接过合同,发现她所言不虚。
「所以前几天你们在那家餐厅里,是真的在谈合作?」
秦翊重重地点了下头,一副你终于愿意相信我了的样子。
那位周小姐恍然大悟道:「我就说那天秦总怎么谈得好好的,突然就急急忙忙地走了呢?原来是怕小秦太太你误会,害我担心了好久,还以为是合同里哪点让秦总不满意了。」
我还是有些不信:「那既然是谈合作,为什么要遮遮掩掩的,怎么不去公司谈?难道还有什么是不能让我知道的吗?」
「这个你就要去问秦总了哦,我就先告辞了,总经理室你们随意用,我跟员工打声招呼,不会有人来的。」
语毕,她从我手里接过合同,摆摆手微笑着推门离开了。
我回头看了眼关好的门后,提着手里的灭火器走到秦翊面前,一字一顿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他不答反问:「繁繁,你还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才懒得回答:「不记得!你别想着给我转移话题。」
「是我们结婚的三周年纪念日。」
秦翊顿了顿,又问:「还记得结婚那天,你对我说的话吗?」
「那天说了那么多话,我怎么知道你指的是哪一句?」
「你说,你想在酒庄里再办一个婚礼。」
我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抬起头愣愣地望着他。
秦翊伸出手把我拉进怀里,继续道:
「去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场地,只能一直拖着,直到上个月,我从秦潇口中得知她有个朋友打算开个酒庄。」
「那之后,我联系了刚才那位周总,又和我爸妈还有岳父岳母、秦潇商量了一下,请来了亲戚朋友,准备再在酒庄办一个属于我们的婚礼。」
「本来想今天晚上再把这件事当作一个小惊喜来告诉你的,但现在只能提前把它说出来,以证明我的清白了。」
我手里那把灭火器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所以你和周小姐签的合同就是为了这事儿?」
秦翊抱着我的手僵硬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我第一反应竟然是这样,不过他还是耐心地解释:
「不是,这只是她作为合作伙伴,给出的一点小诚意而已。」
半晌,我才完全反应过来,把头埋进他衣领处,小小声地说了句:「谢谢你。」
想了想,我又接着道:「还有,对不起,我不该……」
秦翊失笑,揉了揉我后脑勺,低下头微微张嘴,把我未说完的话都堵了回去。
这之后,他松开我,靠在我耳边低声问:
「我还冷淡无情、对你爱答不理吗?」
……他怎么还记着这事儿?
12.
第二天中午十一点二十八分,在来宾们的注视下,我挽着秦翊,踩着婚礼进行曲的调子,一步步走到了仪式台上。
被委以司仪重任的秦潇先是调侃了几句调动气氛,而后转过头,满脸郑重地念出了那两句经典台词:
「新郎,你是否愿意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并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新娘,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并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我和秦翊十指相扣,相视一笑后,异口同声道:「我愿意。」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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