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俊辰来接我。
他开了一辆霸气的路虎,我忍不住打趣:「二叔,你这么低调的人,也有不能免俗的这一天啊?」
他看着我的眼睛,认真道:「你向振楠女朋友宣战,气势上我不能让你输。」
我耳根禁不住一红。
快步走向后座。
男人先一步挡住了车门,说:「坐前面。」
没办法,我只能坐到副驾驶了。
还是那个熟悉的包厢。
周卉乖乖地坐在我弟弟身边。
那模样真是温顺至极。
「阿进,要是你姐姐不喜欢我怎么办?」
「不会的,我姐姐很疼爱我,「弟弟安慰她,」她会爱屋及乌的。」
还未走进包厢,我就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直到我和靳俊辰一前一后进来时,弟弟放开和她紧握的手,向我走过来。
「姐!」
随后看到我身后的男人,愣了一下:「二叔,怎么你也来了?」
「你爹妈不在这个城市里,你找女朋友了,我替他们关心一下,不行吗?」
「行!当然行!」
弟弟对靳俊辰还是有恐惧心理在里面,只能摸着头干笑。
我绕过他,自若地走向主位坐好。
周卉在看到我的刹那,眼底是止不住的惊讶:「怎么会是你?」
「当然咯。」
我颔首微笑:「我亲爱的室友,有没有感觉到很惊喜很意外?」
她没回话,表情像是吃了苍蝇一般难看。
这时,弟弟终于想起了要修复姑嫂关系,赶紧道:
「卉卉,我没告诉你的是,徐欢欢是我姐姐。
「那天我和你见面以后,就送她回学校了,没想到让你误会了。
「关于校群和论坛那些事,你和我姐道歉吧。」
她望着我,竭力保持着人畜无害的表情,向我低头道歉。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和阿进的关系,还以为你……」
说着,泫然欲泣。
「对不起,欢欢,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和阿进之间的差距太大了,所以我草木皆兵,怕有人抢走他。」
她一哭,弟弟就手足无措,哄她。
半天都哄不好,弟弟只能急得看向我:「姐,你说句话吧。」
这叫我如何是好呢?
「你在小群里诬陷我这事儿,只是第一件,等人到齐了,我们再慢慢算总账。」
我摆了摆手,懒得应付。
此言一出,周卉脸上的血色极速褪去,紧张得捏紧了拳头:「阿进,我的身体忽然有些不舒服,我想先走了。」
弟弟摸了摸她的脸,担忧:「卉卉,你的额头怎么出了什么多汗呢?」
还能咋地?
当然是吓得呗。
见弟弟真的要带她走,我开口阻挠:「来都来了,把人一次性见完了再走吧。」
有什么比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更震撼人心呢?
不到十分钟,上次在这包厢里聚会的人陆续来了。
最后一个就是那个冤种富二代。
他看到靳俊辰也在这里,吓得腿都软了。
「二、二叔,我已经和周卉划清界限了,你千万不要把我乱搞女人的事告诉我爸妈,否则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话音刚落,我弟冲过来揪住富二代的衣领,就是重重的一拳。
富二代毫无防备,鼻血瀑布一样飙了出来。
这一幕是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立时有两个人冲过来押住我弟,他还在疯狂吼叫:「你他妈胡说八道!明明就是你以她的职业前途威胁她,现在还在这里泼脏水!」
富二代摸了一把脸,手上全是血。
他也怒了。
「你个没用的傻白甜恋爱脑,就只会靠着你姐耀武扬威,上次要不是她和二叔求情,我不把你打废也让你残!」
「来啊!我怕你啊!」
弟弟如同被惹急的大猫一般,双眼赤红肿胀,眼里充斥着怒气。
富二代被这句话激怒,挽起袖子又要动手。
「阿应!」
靳俊辰金口一开。
阿应立即收手,脸上满是愤愤不平:「二叔,你就向着徐欢欢他们姐弟吧,明明我才是你亲侄子。」
这把火也能烧到我这里来。
我扶额,倒了一杯茶递给阿应。
「你先消消气,我找你来是解决问题的,不是打架的。」
阿应迟疑了一下,接过去喝了。
那厢,周卉早就吓得面色尽失,唇色发白,瑟瑟发抖。
我说:「把你和周卉的关系说出来吧,治治我弟那缺心眼恋爱脑。」
「徐振楠,我不知道周卉是你女朋友,但的的确确是她先来勾引我的。」
「你胡说!」
弟弟脸皮绷紧,周身萦绕着一层戾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牢笼撕咬仇敌一般。
阿应掷地有声。
「周卉是我公司签约的主播,她想我给她头部资源。
「就在这个房间,她想主动献身给我,不信你问他们?」
话落,一圈人忙不迭地点头。
阿应再接再厉:「而且我还有照片。」
兴许是怕再被他打,阿应调出照片后,就把手机给了我。
张张清晰,并且尺度都比较大。
贵圈有些人玩得很花,比你能想象的都要花。
我弟从小到大被保护得太好了。
这次被周卉迷得七荤八素的。
那这顶从天而降的绿帽呢?
还不能让他醒悟吗?
我把照片亮给他看。
看完后,弟弟脸上青白交加,死死地盯着我:「我不信!你一直不喜欢卉卉,这些照片肯定是 P 的!」
他这是吃了什么迷魂药,到了最后一刻都不相信,周卉骗了他。
我勾了勾唇,分外失望,打开了录音笔。
这是我决心打击周卉以来,偷偷在寝室里面藏的录音笔。
这种偷偷录音的手段属实称不上磊落,但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这些衣服加起来怎么说也有小十万了,属于重大的财产损失,如果我报警,恐怕整个寝室的人都会被传讯调查吧?」
「吓唬谁呢?有卉卉的男朋友在,一般人还对我们造不成威胁。」
「卉卉,你男朋友对你真好,听说这条裙子是限量版的。」
「当然了,我男朋友心疼我今天辛苦,特意买给我的,不像某些人,只能守着一地破烂。」
「徐欢欢,要不你求求我,说不定我心情好了,就送两件衣服给你穿?」
「所以,我的衣服是你们弄烂的吗?」
「是啊,说说吧,多少钱,我赔给你。」
「赔得起吗?」
「卉卉他男朋友可是富二代,你这点最多几千块钱的地摊货,我替她赔都行!」
……
「徐振楠有富二代的命,但没脑子,需要我这么一个精明的人替他操持内外。」
「听说他在国外还有一个姐姐,豪门戏这么多,她姐姐肯定会争财产的,我得替他守着。」
「卉卉,你真是一个称职的女朋友,能遇见你,简直是你男朋友的福气。」
……
「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徐振楠是我男朋友,你为什么还要大摇大摆地从他车上下来,还是副驾驶座!」
「不大摇大摆,难道要偷偷摸摸的吗?」
「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
「上午振楠已经和我解释清楚了,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并且我马上就要见他姐姐了,反正我嫁入豪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录音里周卉的声音,一遍一遍清晰地传出来,将她拜金虚伪的形象显露无遗。
她全身一软,崩溃地滑坐到地上。
我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现在,你无话可说了吧?」
「照片可以 P,但是我没有那个能力进行声音合成,要是再不信的话我还有动态视频。」
动态视频是靳俊辰从阿应那里抠出来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拿出来,毕竟除了周卉以外,还事关阿应的名声。
靳俊辰再对我怎么好,也不会为了揭穿一个女人的恶毒,搭上他亲侄子的名誉。
所以,这只是我恐吓的一种手段。
那厢,弟弟总算是没办法再自欺欺人,挣脱几人的桎梏,冲到周卉面前。
身上裹挟着戾气,他捞起周卉,死死地掐住她的肩膀,哑声问:「为什么?把我当傻子一样戏弄,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啊?」
周卉害怕得牙齿都在打战,小心地叫了一声,「阿进……」
「别叫我!」
弟弟的嗓音里夹杂着被欺骗的震痛。
「我一直相信你是个自尊自重、善良纯洁的好女孩,就因为太心疼你了,所以我拼命想在物质上补偿给你。
「给你前十八年没有过的东西,但是你呢?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吗?」
最后一句,弟弟几乎是嘶吼出声。
周卉在害怕。
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
她道:「可、可是,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弟弟讽刺地笑了:「你觉得我会缺爱吗?」
他放开了她,忍住了想要打人的冲动,宣判了两人关系的终结。
「你不是喜欢把我当冤大头,向我索钱吗?那你就把我花在你身上的钱,一分不少地全部还回来!」
此话一出,众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弟弟却是没有给周卉任何反应的时间,愤怒离去,门摔得震天响。
周卉从地上爬起来,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大吼,「徐振楠,你个混蛋,你不是男人!」
瞧见这一幕,在众除了我和靳俊辰以外都面面相觑,颇有几分不知所措的味道。
周卉转头,恰好看见我冷笑,满是怨恨道:
「现在我和你弟弟分手了,你满意了吧?!」
「你这也能怪到我头上,真是搞笑!」
我气笑了。
周卉满脸倔强:「要是你早点告诉我,你是阿进的亲姐姐,我就不会针对你,反而会和你相亲相爱,我和阿进也不会分手了。」
我:「……」
一想到周卉也拿那副天真的面孔对我,我就膈应得慌。
出了问题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一味地怪到别人头上。
这是将不要脸演绎到了极致啊。
我无话可说,只能从嘴里挤出一句:「你简直无可救药。」
「不过你还是好好准备准备还钱吧!」
丢下这句话后,我洒脱走人。
而弟弟说到做到,仅用了一个晚上,就列出了清单。
上面列举了他为周卉的所有钱,细致到壹角壹分,堪称拔屌无情的典范。
周卉收到这张清单以后,气愤无比,直接跑到网上哭冤。
利用她清澈无辜的形象,瞬间引来了无数拥护者大肆攻击我弟,顺带把我也拉上了。
总之,徐家姐弟成了众人炮轰的对象。
俨然,周卉有鱼死网破的想法。
可她似乎忘了,我手上握着她致命的把柄。
我没有任何犹豫。
把手里的录音和视频发给了在国内的校友。
让他把录音和视频想办法植入周卉的手机里,只要她再敢开小号直播,这些录音和视频就会自动播放。
果然,她再次上演哭诉自己的悲惨境遇时,直播间突然黑屏了,再亮起来的时候就是不可描述的画面了。
她和阿应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但她穿着暴露,坐在别人大腿上,做一些大胆奔放的事。
说没关系,有人会信吗?
网友们最不缺的就是脑补。
周卉匆匆忙忙地关掉直播间,下线了。
不过,短短两分钟的时间,足够这些视频在网上传播了。
同时,我将我三人之间的爱恨情仇,整理成了完整的事件链,匿名发到校论坛上,为自己申冤。
不出意料,登顶榜首。
周卉的名声很快就扫地了。
她跑来质问我:「徐欢欢,这是不是你做的?」
我眨了眨眼睛,装糊涂:「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她气得咬牙:「肯定是你,这些视频录音只有你有!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毁了我?!」
她声声控诉,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我冷笑。
「那你想过没有,你在校群上无缘无故抹黑我,也会毁了我,你在直播间里反咬一口也会毁了我弟,拿到账单的那一刻,乖乖把钱还了不好吗?
「或者说,从开始就和我弟好好谈恋爱不好吗?他这样喜欢你,还怕嫁不进我家吗?」
面对我的质问,周卉仍旧没有半分悔过的意思,强撑着道:「我们两个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你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呵呵!」
我嘴角抽了抽:「你语文学得倒是挺好。」
这时候,另外一个室友李倩回来了,她看我的目光里带着一丝畏惧。
她说:「辅导员喊你俩去教务处。」
闻言,周卉面色惨白。
拔腿想逃。
我拽住她的胳膊,笑得阴森:「走啊,万一你辅导员有什么急事找你呢?」
她拗不过我,被我强行带去了教务处。
办公室里热闹得很。
校长、教务处长、辅导员、靳俊辰几位大佬都在。
他朝我轻轻地眨了眨眼。
我愣了愣,才品出其中的味来,他的意思是一切都万无一失了。
我和周卉站了很久,辅导员才怒气冲冲地开口:「周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周卉在外展现的都是甜美可人的形象,她骗过了所有人。
某些方面对她的室友们很大方,因此将人治得很服帖。
只有面对她不喜欢或者说和她合不来的人时,才能感受到她这层面具下的阴险。
周卉已经是溃败之军,此时也乱了阵脚,全身抖得不像话。
「导、导员,我……这只是我和徐欢欢之间的私人恩怨而已,怪我,没有处理好,惊动了学校。」
结巴一阵后,她突然飞快地说道。
辅导员脸上的怒气消散些许,道:「校长,你都听到了,这只是她们寝室内部的矛盾问题,不足以……」
「导员!」
我冷声打断她:「你的意思是,周卉在校群里抹黑我,网上流传的那些视频都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
不排除一些学校,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懈怠处理学生问题。
甚至让受害者自己背锅。
他们可以简化我的事情,但事关学校清誉,他们不会不严肃处理吧?
辅导员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眼神警告我闭嘴。
我偏不。
正想说话时,靳俊辰扶了扶金边眼睛,散淡开口:「殷老师,你这个处理方式恐有不妥。
「我是徐同学的监护人,周同学的所作所为给我家小姑娘带来了很大的困扰,还希望学校能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
原以为靳俊辰是来看戏的,不曾想是来撑腰的。
这下子辅导员都有些手足无措了。
靳俊辰是学校高价聘请来的教授,他手上握着的科研项目,一旦成功,就能带领整个学校更上一层楼。
因此学校不得不慎重对待。
我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
这就是有后台的感觉吗?
真硬!
果然,下一秒校长就开了尊口:「靳教授,你放心,我们一定妥善处理此事。」
校长道:「周卉品德败坏,欺凌同学,给学校抹黑,开除学籍。」
周卉面色灰败,绝望地瘫坐在地上。
这个决定一出,她连死鱼乱摆的机会都没有。
临走时,我在她耳边加了一句:「周同学,别忘了还钱噢!」
周卉被学校开除,前十八年的努力算是付诸东流了。
更何况她还背负了四十万的债务。
恋爱期间男方以结婚为目的为女方花的钱,两人掰了以后,男方是可以追回的。
我把剩余的事情都委托给了律师,让他务必给我追债成功。
在我强硬的态度下,除非周卉死,否则她日后赚的钱,都会自动拨款到我的账户里,用来还债。
不是浪吗?
余生就慢慢打工还钱吧。
永无出头之日。
我踏出办公室,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外面新鲜的空气。
刚下过雨,空气中还带了点潮湿。
靳俊辰插兜走到我身边,状似无意地问我:「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出国,继续读书,」我对未来的目标很清晰,「我答应了导师,要在他手上读研读博。」
「那博士毕业以后呢?」
「或许像你这样回来建设祖国了。」
我偏头,看见他清俊的侧脸,道。
靳俊辰也看了过来,很轻地笑了一声:「那你的导师不得伤心死,自己花了大半精力培养的学生,居然跑了。」
「不会的,」我道,「不管在哪个国界,只要我的所作所为,有利于科学发展,他都会为我感到骄傲的。」
我和我弟从小就长在国外。
只因为我们对于人生的选择不同,所以才会在读大学以后,有了不同的人生走向。
我搞科研,留在国外深造,他继承家业,回国了解行情。
只是经此一事,我并不放心把偌大的家产交给那个小蠢蛋了。
自从那天他从包厢离开后,就失联了。
我倒不愿意相信,他是因为承受不了这个打击,偷偷躲起来疗伤了。
但是这件事情还是惊动了我爸妈。
他俩连夜从国外飞回来。
看到我和靳俊辰「同居」时,先是一愣,而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回来找我弟算账的。
开门见山问我怎么回事。
我言简意赅描述了事情的经过。
二老听后默不作声。
妈妈气得差点心脏病发作了。
最后,还是阿应给力,把我弟从犄角旮旯里捞出来。
据说他租了个房间,喝啤酒喝了三天三夜。
人被找到时,浑身酒臭。
邋遢得像个流浪汉。
老爸气得不得了。
没忍住一脚踹过去,大骂:「蠢货!」
没真踢到我弟身上,他就扑通跪在地上,抱着我爸腿涕泗横流:「爸,我好伤心啊!那可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啊!
「她为什么要把我当猴一样戏弄?让我成了全校的笑话!」
「……」
我爸一脸的嫌弃,抖了抖腿。
可是他抱得太紧,甩不掉。
只能守着他白白哭了一个小时。
哭天抢地的。
啧,听起来真一个惨。
等他哭够以后,我爸大骂:
「没出息,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的,十九年我都养了个什么玩意儿?」
弟弟坐在地上抱着头,颓唐不已。
满脸憔悴。
眼底写满了懊悔。
我妈心疼,想让我爸轻点揍他,可看到我时,又开不了这个口。
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爸,拿着衣架狠狠揍了他一顿。
揍完以后,我爸扔掉衣架,满是怒气的脸上,染上了懊恼:「说到底还是怪我和你妈,没把你教育好,不然也不会让你做出这些混账事!
「居然跟着外人一起来欺负你姐姐!
「老子警告你,你姐才是我和你妈的心头肉,你的出生只是你姐想要弟弟顺带的,不尊重你姐的媳妇,永远也进不了徐家的门!
「你要是再这么眼瞎,就抱着你的女朋友滚吧!
「我和你妈还年轻,老二不行,就生个老三。
「至于继承人的事情,大不了干到你姐结婚生子,让外孙来!」
我爸一口气,骂得弟弟狗血淋头。
话里话外都是向着我的。
我听了很是感动。
关于我弟的出生,不是说他们想要男孩延续香火,而是我真的想要弟弟他们才生二胎的。
弟弟出生以后,父母对我的关爱只多不少,所以我才不吝啬于把我拥有的东西分给弟弟一半。
当老大拥有足够的爱时,他(她)不会吝啬于和老二分享。
可惜,这是多少父母都想不明白的问题。
弟弟被骂得一声都不敢吭。
看我的眼神里略有犹豫迟疑。
似乎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我。
拿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我,像只可怜的大狗。
可我这次硬是撑着没有开腔。
每次都是我去包容他原谅他,这一次没那么便宜了。
见我真不理他了,弟弟好像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哭了:「姐……」
我偏过头去,不看他,冷硬着声音道:
「把我借你的二十万还我,以后你的事我就不管了。」
终究还是我弟弟,我不落忍,提醒了一句:「以后找女朋友擦亮眼睛,别再像这次一样,被人耍得团团转。
「以前是家里把你保护得太好了。」
我总因为自己享受了父母完整的爱,对弟弟感到愧疚。
又因父母工作问题,他们陪伴弟弟的时间不算多,所以我尽可能对他好。
他变成这个样子,我很大的责任。
话落,我不管老爸老妈是什么表情,只道:「这几天导师发了很多消息催我,我得尽快出国了。」
然后,靳俊辰陪我去寝室收拾东西。
我带回来的东西属实不算多。
周卉被开除以后,寝室里只剩下李倩和张若弱两人。
我装行李时,她们一直默默地看着我,似乎有话要对我说。
只是一直到我离开,都没有张口。
我买了当晚的机票。
靳俊辰把我送到机场。
过检时,我试图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却被他紧紧握在手中。
「怎么了?」
我问他。
靳俊辰黑眸沉静,盯着我,眼里似乎藏了千言万语:「暑假回来吗?我去接你。」
「不了,我得准备考研的事。」
外公那一辈,为了避乱举家迁往国外。
我妈是华裔,但我爸是纯正的华人。
因为外公对祖国强烈的归属感,我和弟弟没有入外国籍。
但我们从小还是长在国外,不同的是没有落下祖国文化的熏陶罢了。
听到我这话,靳俊辰面上闪过失望。
我略微一用力,就从他手里夺过了行李箱。
我不明白他眼中的沉重情绪是怎么回事,想直接走,又感觉不礼貌。
犹豫了半晌,我问他:「你有什么事吗?」
靳俊辰摇头,「没了。」
「噢,那我走了。」
然后我转身。
走出很长一段距离,仍然能感觉到那道灼灼的视线,一直跟随着我。
机场里来来去去的旅人很多。
回头。
靳俊辰挺拔如青松的背影,果然淹没在了人群中。
心底有点难以言说的失落。
我期待着什么,又好像无法说出口。
等我读完博回国时,靳俊辰应该结婚生子了吧。
他大了我整整八岁。
小时候我把他当作值得信赖的哥哥。
整天跟着他屁股后面转。
叫哥哥,要亲亲,还想嫁给他。
步入青春期后,心底的悸动越发明显。
可靳俊辰待我明显不如小时候那般亲密,偶然间我听见大人们开玩笑:「欢欢从小就爱缠着俊辰,要不是辈分在这里摆着,定个娃娃亲也无妨。」
彼时的他,已经完成学业,事业有成。
闻言很无奈地笑:「爸,欢欢只还是个孩子而已。」
孩子吗?
那时虽然我已经十八岁了,但我在他眼里只是个孩子,只是个小辈而已。
我的梦破碎了。
然后靳俊辰接受国内大学的聘请,年纪轻轻就成为了教授。
当时我爸妈的意思,是想让我一起回去,读一年高三,然后考国内的大学。
随着在外奔波的时间愈久,他们想要回国的欲望越发强烈。
但是我先斩后奏向我外公的学生,我现在的导师发了自荐信,希望他能接纳我。
导师很爽快,也全力栽培我。
从那以后,整整四年,我都避着靳俊辰,不想和他见面。
大概,我和他的缘分也止步于此吧。
我叹了口气,转身走向登机口。
番外:
上机后,我心头怅惘。
靠着窗不想说话。键。
安静的屏幕却亮了一下。
跳出来一条短讯——
「欢欢,我想一直照顾你。」
什么意思?!
我还没来得及深思。
手机已经关机。
我颓唐地倒向后座,难过不已。
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怎么个照顾法?
既然他什么都没说清楚,那我也就当不知道了。
不知为何,我心里一直堵着口郁气,不想主动去找靳俊辰摊牌。
出国以后,我硕博连读。
国内的事情仿佛远去了一般,只是时常在深夜时,跑进我的梦里。
我常梦到小时候软乎乎的弟弟,走不稳路,却要张开手臂,跌跌撞撞地扑进我怀里,奶声奶气道:「姐姐,抱!」
他好重哦。
从小就是个大胖小子。
我被他撞倒。
两人却跌进了一个更有力的怀抱中,是大我八岁的靳俊辰。
这时候的他多少岁来着?
噢,十五岁。
我被他温文尔雅的长相惊艳到了,不由得惊呼:「好漂亮的哥哥!」
妈妈纠正我:「欢欢,不能叫哥哥噢,这时你靳爷爷的幺儿,你得叫小叔叔。」
我眨了眨眼睛,不肯。
这么漂亮的男孩子怎么能是叔叔呢?
他就是哥哥。
于是我固执地叫了好多年。
直到我步入青春期,靳俊辰长成了大人的模样,他依旧温和依旧沉稳,只是却不像小时候那样总是抱我了。
……
又是一夜昏昏沉沉的梦,早上醒来的时候,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用人上来喊我:「大小姐,老爷子让你尽快收拾好东西,晚上的飞机。」
「好,我知道了。」
我揉着太阳穴,有些不清醒。
前些年靳爷爷的身体不好,靳俊辰将其接回了国内疗养,我父母也逐步将事业重心转移到国内。
我博士毕业后,外公就再也等不了了,想马不停蹄地回国。
大部分行李早就打包好空运回国了,我提着小行李箱下楼后,眷恋地看了看小别墅。
外公吹胡子瞪眼:「以后又不是不回来了,有什么好看的?」
「外公!」
我很无奈。
好歹也是生活了将三十年的地方。
「走啦!」
外公催促。
下机时,国内快天亮了。
机场明亮的灯光掩盖了拂晓的朦胧,尽头,一个穿着风衣的颀长身影站在那里,寒风中,颇为寂寥。
他自然地接过我和外公的行李,喊了一声:「外公,姐。」
我愣了愣。
这声「姐」有点久违了。
我道:「这些年过得怎样?」
「挺好。」
弟弟垂下头,英俊的眉眼间多了些怅惘。
当年那件事过后,父母便彻底断了弟弟的经济来源,让他半工半读。
算作惩戒。
「那就行。」
我点了点头,想找点话题聊,但是发现我与他的生活国内国外割裂太久,有些生疏了。
「走吧,外公。」
我双手搭上轮椅。
外公气呼呼地瞪我一眼:「老头我自己还能走。」
说罢,果真站了起来,一个人往机场外走去。
他健步如飞,一点都不显老态龙钟。
见此,我也安心了些许。
机场外,一辆熟悉的路虎停在路边。
车子的主人背过身,正在打电话。
随性地穿着淡蓝色的衬衫,衣摆扎进裤子里,衬得他身材修长,清俊挺拔。
似乎是察觉到我们出现了,他掐掉电话,转身阔步而来。
「上车吧,住所已经安排好了。」
他看过来时,我慌忙垂眸,感觉到他的视线只是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儿,就移开了。
没来由地,心头有些怅惘。
靳俊辰尽职尽责,把外公送去了我爸妈购置的别墅里,靳爷爷也在那里。
两个老头一见面就在那里商业吹捧,吹着吹着,彩虹屁爆炸了。
又开始互相嫌弃。
外公嘲笑靳爷爷一把年纪了还没有孙子抱,他都快抱曾孙子了。
气得靳爷爷拿起拐棍就要打人。
两个老头的精气神真是好。
好得我都羡慕了。
彼时我正在削苹果,一个没注意,刀锋差点戳进手心里。
关键时刻,一只大手默不作声地从我手里拿开水果刀。
我抬眸,只看见靳俊辰表情淡漠,接过苹果后,继续削皮。
他手法熟稔,不一会儿就落下一条长长的苹果皮,在空中荡漾着,弧线漂亮。
反观我之前自己削的,一块大一块小的,压根拿不出手。
我讪笑:「想不到二叔各方面都挺厉害的。」
「谢谢夸奖。」
靳俊辰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然后扯了一张卫生纸,擦拭手心和小刀,最后连带着卫生纸和小刀一起塞进了我手心里。
「徐欢欢,你和我来阳台,找你有事。」
他起身,理了理衣摆上的褶皱,然后朝外走去。
我迟疑了下,还是跟上去了。
阳台上的风有些大,吹得他手指间夹着的那抹猩红闪烁不定。
我一怔,下意识地问出口:「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你管我?」他看我。
我闭嘴。
两人久久地都没再开口。
直到一支烟快要燃尽,烧到他的手指时,他才掐灭扔进了垃圾桶里。
又问我:「你相亲了?」
莫名地,我有些心虚,模糊道:「我妈闺蜜的儿子,说是让我多交个朋友,以后多条路,好走。」
话落,我就听到了他一声意味不明地嗤笑。
我心头来气,破天荒丢掉了对他的敬意,戗回去:「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三十好几了还是老光棍一条!」
着实令我意外,靳俊辰三十五了,还没有成家的打算。
急得靳爷爷彻夜难寐,生怕自己两腿一蹬后,他还是单身,老靳家就要断子绝孙了。
所以这些年上到名门闺秀,下到小家碧玉,如选秀一般,都送到他面前。
可都被他一口拒了。
最后传出靳俊辰是断袖的流言。
靳爷爷曾委婉地说:「你爸我的思想挺开放的,要是有喜欢的人,就带回了瞧瞧……你们年轻人不是常说一句话吗?叫什么真爱不分性别。」
可靳俊辰还是无所动作。
折腾了几次后,靳爷爷就完全放弃了。
单身就单身吧,这年头也没规定一定要结婚生子,人生才算圆满。
靳俊辰深深地望着我,嗓音低沉地开口,「徐欢欢,你年纪不小了,我想和你谈点成年男女之间才会聊的话题。」
「聊什么,我听着呢。」
「你真的不知道我单身的原因吗?」
他靠过来,把我挤进了阳台缝里。
前进一步是他炽热的身躯,后退一步是没有安全感的防护栏。
这是把我架在了进退维谷的高台之上。
我深吸了一口气,为难道:「二叔,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他说:「我给过你答案,选择权就在你手上。」
什么答案?
噢,我想起来了。
四年前我临上飞机时,收到了一条短讯——
「欢欢,我想一直照顾你。」
遣词造句平铺直叙,毫无浪漫,无聊透顶。
照顾?
怎么个照顾法?
是长辈对晚辈的照拂,还是男人对女人的怜爱呢?
靳俊辰说话永远都像他这个人一样,高深莫测,尽让人猜。
我有点懊恼,赌气一般去推他。
却没能推动。
手上用了些力气,隔了一层衣服,却摸到了他紧实的肌肉。
刹那间,我的脸红了个彻底。
靳俊辰顺势握住我的手腕,另一只手虚虚圈住我。
自然而然,周围萦绕的全是他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