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明月如霜:纸短难解万千柔肠》
我是玉玺,摄政王日日想要得到我,可太子夜夜抱着我睡觉。
我在太子的床上化出人身后,摄政王提剑来抢人。
1
睡觉时候旁边有人在哭真的很烦。
尤其是眼泪鼻涕蹭了我一身,还把我捂得差点窒息。
我不耐烦地睁开眼,凶出声,「哭什么,别吵!」
面前的人一下噤声,黑眸漾着水光,英气的眉宇间透着委屈,让人想捏一把。
他呆呆地看了我片刻,忽然跪了下去,「列祖英灵在上,请受臣孙一拜!」
我想说,我不是,我是前朝长公主。
看着眼前突然朝我跪拜的傻小子,我突然觉得当个祖宗也不错。
我慵懒地问他怎么了。
他委屈巴巴地说自己是成渝国的太子段灼,被人给欺负了。
我笑,「太子还能被人给欺负成这样,什么人,这么厉害?」
「摄政王,段栖迟,呜!」
「他干什么了?」
「我想要宫门口好看的小姐姐当侍女,他说我不思进取,还让我去练剑。」
「就这?」
「他带兵围了东宫,还把我的心腹都斩首换成他的人。」
「够冷血,我喜欢。」
「可是我养了十年的小鸭子,就这么没了。」
段灼巴巴地说了很多,说段栖迟如何手段残忍,令人闻风丧胆,一个人挑了寨子,带着十万大军围了皇宫。
说如今皇帝病危,他这个太子却被摄政王掣肘。
他想报仇,想将段栖迟给发配边疆,想让他臣服在自己的脚下,可自己现在没这个能力。
我被他吵得头大,「有什么好哭的,一个摄政王而已,我给你报仇。」
刚说完,我就被人拿了起来。
没错,是拿。
因为我现在是一块玉玺。
变成玉玺之前,我是前朝的长公主,而现在,前朝长公主被一双大手掂起来,头上是低沉的嗓音。
「太子殿下,在跟谁说话?」
说话的人声音很好听,长得更好看。
棱角分明的轮廓,削薄的唇,一双上扬的凤眼蕴藏着睨睥天下的气势。
不得不说,这段家皇室的基因真好,样貌是一个赛着一个的勾人。
就是有点可惜,看得见,摸不着。
「……皇叔,我、我在自言自语。」段灼神情秒变,瞬间乖得不行。
对此,我深以为耻。
段栖迟只是幽幽瞥他一眼,将一纸折子递给段灼。
说是御史台弹劾了太子太傅,问他怎么看。
段灼乖乖道,全凭皇叔做主。
段栖迟很满意,掂了掂手里的我,叮嘱他看好了,这玉玺,可轻易丢不得。
段灼接住了我,可段栖迟却没有松手。
两个人一人一捏住一角,我好疼,我要晕了。
2
我流出了悲愤的眼泪,还是绿色的。
段灼看见了,立刻松了手,「皇叔,你轻点拿她……」
段栖迟哂笑,将我重重地放到段灼手里,还拍了拍我的脑袋。
「玉玺这东西,你看得越重,就越容易被人觊觎。」
我被拍得晕头转向。
真放肆,上辈子可没人敢动本宫的头。
可段栖迟什么意思,警告段灼吗?
不过这些小场面,本公主当年见多了。
段灼抱着我的掌心紧了紧,面上端着纯良无害的笑,说皇叔说的是。
呵。这小太子,也是个戏精。
以后看着这俩叔侄斗,我也算其乐无穷了。
我闭目养神后,段灼很无措,以为我消失了,抱着我哄我,用手捂着、暖着,还祖宗祖宗的叫着。
可大概我的意识还不稳,这一睡就是好几天。
等再睁眼,是在段灼的被窝里。
他正抱着我在睡觉,还将我紧紧地贴在他胸膛上。
皮肤白皙,轮廓紧致,还有八块腹肌。
讲真,我做长公主那么多年,都没见过几个比他身材还好的。
……就是,这太子怎么还有裸睡的习惯?
唔,被子里真燥热,好想出去透口气。
我这么想着,试图吹口气叫醒段灼。
气吹大了,我一路滚了下去。
骨碌碌……
我竟然……能动了。
而且,一贴近段灼,就好像有源源不断的能量充盈进来。
我望着小太子精致的眉眼,勾出了姨母笑。
这敢情好,有这他这么捧着供着,还怕以后动不了吗?
我这么笑着,一抬眼,就对上了段灼睁开的桃花眼。
黑黝黝的眸子漾着星芒,落在我身上的一瞬,他比我还高兴,将我捧了起来。
「神了,祖宗,你居然能动!」
唰。
随着他的动作,被子落在地上,露出精壮的身体。
3
咕咚。
我咽了咽口水。
正要往下看,但段灼没给我机会,将我拎起来一通蹂躏,还郑重地给我上了三根香。
「祖宗,我有三个愿望。」
「第一,打败皇叔。」
「第二,给我换几个好看的宫女姐姐。」
「第三,复活我的小鸭子。」
对上段灼真诚无害的眼神,一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我不会显灵这件事。
所以我选择沉默。
而段灼在我沉默中,眼神失去了光彩。
他怜爱地摸摸我的头,带着我转身去沐浴。
两条修长的腿迈入浴池,氤氲的水汽笼罩着他,半明半暗的阴影里,段灼缓缓睁开眸,趴在浴池边,神情有些低迷,还有些自责。
「怎么就不出声了呢……」
「难道是我给祖宗吓跑了?」
「她会不会很讨厌我?」
一边说,一边摩挲我。
修长清冷的指尖,顺着玉玺的轮廓一点点的拨弄着。
讲真,我虽然是块玉玺,但我感觉得到。
小太子再这么摸下去,我会死。
还没人敢这么公然调戏过本公主。
所以我头一偏,用力一弹,跳出了他的手掌心。
本想撞他身上警告一下,没承想,到底高估了这具硬邦邦的身体。
小太子我没撞上,却噗通一下,撞进了浴池里。
咕噜噜。
听说过会喝水的玉玺吗?
喝到都能浮起来那种。
段灼大概也没想到,我会突然这么想不开,颇为意外地拎起我,「你是想沐浴?」
不,我不想。
「咕、咕噜噜——」
字是一个都没说出来,玉玺倒是冒泡一大堆。
「……我懂了。」
段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夸我不愧是当年先祖留下的神玉所雕,不但能显灵,还是个很有想法的玉玺。
然后一头将我按在浴池里,搓搓洗洗。
没错,是搓。
一口水接着一口水的下肚。
本公主还没受过这种侮辱。
小太子洗得很认真,简直是连玉玺边边角角都扣得十分细致。
他说,他第一次这么伺候人,让我别介意,如果能显显灵,帮他实现一下愿望就更好了。
我冒出个头,想说你放开我,我努力帮你实现第一个。
可小太子洗的太认真,我刚要开口,就被压了下去,继续咕噜噜。
我挣扎无果了几下后,我直接躺平了。
后来,我被段灼捞出来,一下一下的拿着布擦身体。
有什么从鼻子里流出来。
咕噜咕噜。
小太子一惊,「擦坏了……我把玉玺擦坏了?」
我想说,是我晕水了,可我还没说,就一头晕了过去。
身体变得轻盈起来,渐渐的,我好像浮在了空中。
4
段灼自闭了,捧着那块玉玺半天不说话。
我落在他面前,本想摸摸他的头,可啥也摸不到。
突然还有点想念,做人的感觉。
舒展了一下透明的身体,我开始在皇宫里游荡。
白天阳光太足,我只能走在一些阴暗的角落里。
就这么不巧,还撞见了那位摄政王在后花园议事。
段栖迟果然在监视段灼,一个东宫的侍卫跟他汇报了小太子近来的举措。
听到段灼总是抱着玉玺说话的时候,段栖迟黑眸染了寒霜似的。
他说皇帝也活不过几天了,段灼就是拿着玉玺,也守不住这江山。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段灼这么乖的太子,我还是第一次见。
他要是守不住这江山,我不是就要换个地方呆了?
要是落到段栖迟手里,怕是小命都得玩完。
我生了一个念头,想要借着能飘的能力,暗中帮段灼一把,可念头刚起,我就被吸走似的回到了玉玺里,再次出现在段灼的被窝里。
我不爽地动了动。
段灼睁开眼,黑眸定定地盯着我半晌,「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听这不舍的声音,我慵懒地笑了笑,「我回不回来的,重要吗,你这太子不还是得当下去?」
「你出现之前,从来没有人敢骂我。」
……
我怎么觉得这小太子有点受虐倾向呢?
他低头,眼睫下一片昏暗,「也是唯一一个肯跟我说实话的人。」
皇家的人能有几个说真话的呢,这点我倒是理解他。
我跳起来,用玉玺的一角碰了碰他额头,安慰安慰。
可我一个亡国公主,连具身体都没有,我心疼他,谁心疼我呢?
心里堵得慌,段灼睡下后,我蹦蹦跳跳地去散心。
我动作轻,又在这宫里呆了多年,轻车熟路的跳出东宫后。
一双金丝蟒靴落在我脚边。
冰冷的大手将我拿起,我对上段栖迟寒刃似的眸光。
他捏着我,一寸一寸地端详着,忽而用力。
我疼得,叫出声。
5
「皇叔!」
与此同时,段灼跑了出来,声音大得盖过了我的低吟。
段灼神色焦急地解释,方才出来,遗落了玉玺。
段栖迟捏着我举到空中,鹰隼般的眸底满是锐利,「可我听说,太子殿下今日可未出过殿门。」
他力度未减,反而捏得更紧,我渗出冷汗,身上刮骨般地疼。
段灼抿着唇,宝石般的眼中一抹冷光闪过。
「寻常宫人碰不到这玉玺,要不是我自己弄丢的,皇叔是怀疑什么呢?」
空气仿佛弥漫着火药的气息。
剑拔弩张。
可下瞬,段栖迟就哂笑出声,双手将我捧到段灼眼前,「这是臣第二次捡到这玉玺,不知道的,还以为臣有什么别的心思,殿下再不保管好,下次,可未必还能再找到了。」
段栖迟分明行着礼,可眼底,毫不掩饰对权力的渴望。
段灼小心地将我接下,像个宝贝似的给我安抚了一晚上。
他掌心很热,我睡得舒服。
可是渐渐的,我身体越来越轻盈。
我以为我又飘起来了,可再睁眼,我躺在段灼的怀里。
没错,是躺。
我竟然,化出了身体。
透过段灼的肩膀,我看到镜中的自己,眉目如画,肌肤如雪,朱唇如玉。
我缓缓勾出一抹笑。
本宫,回来了。
听到我的笑声,段灼怔住了。
他亮如宝石的瞳眸狠狠一震,跳起捂住自己,神色羞恼又愤怒。
「你是谁!」
我慵懒地睨他:「天天捧着我叫祖宗,这会子亲眼见到,就翻脸不认了?」
段灼呆了呆。
下瞬,他猛地扣住我脖颈,将我压在床榻上,奶凶奶凶地说我骗人,让我还他玉玺。
还没有人敢这么对我。
我一脚踹开他,翻身,坐在了他身上,凶他道。
「我就是那块玉玺,化了身,可助你完成心愿。再闹,我就废了你,听到没!」
段灼咬唇,想哭。
我一瞪,他又憋了回去,红着眸委屈地问。
「可姐姐,没有玉玺,我还怎么当太子……」
他叫我姐姐诶。
我笑着捏住他下颌,「好好供着我,姐姐让你稳坐江山。」
6
段灼是真的乖。
白天吃喝不愁地供着我。
晚上还给我当床,毕竟我刚刚化人,形体不稳,一离开他太久就会变回去。
可我却在盘算着,怎么借段灼的手当上女帝。
当初段家的人覆灭了我皇兄的王朝,成王败寇,我认。
但风水轮流转,段家的江山,我想要,谁也拦不住。
掌控段灼,总比掌控段栖迟要容易得多。
其实那天,我刚能飘的时候,就听到了段栖迟与心腹的对话。
他如今掌控着十万虎峰军,驻守西境,完全有自立为王的能力。
可段栖迟要等,等着皇帝龙驭宾天,拿下皇城,夺走玉玺。
段灼如今与他斗,最大的筹码,就是我这块玉玺。
而我却想要段栖迟的筹码,那十万虎峰军。
我同段灼说了这件事。
让他以狩猎为名离开东宫,将玉玺暂交段栖迟保管。
对于送上门来的玉玺,段栖迟自然是不会拒绝。
但我没想到,段家人竟然会有同样的癖好——
抱着玉玺睡觉!
段灼温声细语的也就罢了,可段栖迟,手掌十万大军的摄政王。
粗糙的大手抚摸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是真的在颤抖。
这还不够,他今日大概喝得有些多,盯着我沉沉地看了半晌,竟然说了句,我听不太懂的话。
「便是如今我坐拥了江山,她也回不来,看不到了。」
「当初,陛下翻覆泯朝江山之时,但凡我能早点从西境赶回来,也不会失去她。」
想不到,段栖迟这样杀伐决断的人,到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但他心上人,竟是我泯朝皇室之人?
好一个虐恋情深。
我打起精神准备听故事,谁想他竟这么睡了过去。
我趁机化出人身,扮做侍女,将摄政王府找了个遍,但也没有确定他放兵符的位置。
天将破晓,我溜回了他的房间。
可没想到,刚推门,就对上一双令人发颤的寒眸,锋锐的冷光落在我身上。
7
要死。
我下意识想逃。
可仅一瞬,我就落入他的怀抱。
段栖迟将我扣在墙上,红着眸死死地捏住我双肩,薄唇轻颤,「……北唐樱,是你吗?」
蓦地,我煞白了脸。
当朝摄政王、一个有野心的摄政王,发现前朝长公主还活着,会是什么结果?
我心尖一颤,不动声色的往墙上贴去,「如果我说,这是梦,你信吗?」
他顿了顿,眼底的光就像跳跃的烛火般突然就熄灭了。
声音也有些自嘲,「是啊,这是梦,你早就不在了……」
「当年,你谋略过人、艳绝天下时,我跟着陛下还没起兵,除了棋馆那次交锋,始终再未能与你博弈一番……到底是晚了一步。」
我想起来了。
当年,棋馆,有个少年是唯一与我打成平局的人。
好胜心这般强,难怪他能记住我。
原来是想着找我再切磋一番。
不过,现在博弈,也为时不晚。
我推开段栖迟,「可你皇兄,覆了我皇兄的江山,难不成,我活过来,你还能让给我?」
他大概是宿醉未醒,眸底偏执又狠戾,「若你活,这天下,我倾覆给你。」
真狠。
就为了赢我一盘棋,拿天下做赌注。
但我喜欢。
所以,我笑,「一言为定。」
白给的皇位,谁不要呢。
等我那天形态固定了,就让他一盘棋好了。
段栖迟被我哄骗睡了过去。
可我到底也没能找到兵符,只能打道回东宫。
但没想到,第二天,段栖迟就带着乌泱泱地人围了东宫。
我本以为,他是一觉醒来发现玉玺不翼而飞,觉得太子算计他,才这么生气的。
但段栖迟却冲进宫里,红着眸问段灼,昨夜的侍女,是不是他安排进去的人。
段灼眨了眨无辜的眸,「什么侍女,长得好看吗?」
段栖迟刀子般的眼神扫过段灼,又里里外外的找了个遍,最后只翻出又化作玉玺的我。
他问段灼,玉玺是怎么回来的。
8
段灼说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
因为我为了节省体能,一路跳回来的,段栖迟带兵搜过来的时候,我还没到宫里呢。
刚歇会,就被他捏起来了。
段栖迟什么也问不出来,带兵走了,当天宫里就传开了,说摄政王看上了一个侍女,被太子私藏了。
这么一来,我更不敢在白天出来晃荡了,只能枕着段灼恢复体力。
但段灼像是有心事,闷闷不乐一整天。
到晚上,我瞥了他一眼,「兵符没拿到,他应该没藏在府中,段栖迟还有没有什么别院?」
「京郊有驻军,他经常去那,你又要过去?」
「不去我怎么给你偷兵符?」
「……我也没说现在就要。」
「你闹哪门子性子?」
段灼抬起眼看我,「你昨天在哪睡的?」
「床上睡的。」
「你睡了别人的被窝?!」
「没有,他不盖被子。」
段灼不说话了,留给我一个后背。
我只能化出人形戳他,「闹脾气是吧?」
段灼不吭声,但镜子里映出的他眸底红红的,委屈地想让人捏几下。
当我拿他没辙?
我眼皮一抬,从他身上跨过去,开始换衣服。
段灼腾地红了脸,「姐姐你干什么?」
我说,我又不能再化身,兵符又那么难找,干脆我明抢吧。
段灼慌了神,拉着我不让走。
这时,天空忽然划过一道惊雷,照亮了半边天。
映得段灼眸底更红了。
他一下躲进我怀里,抱着我不松手。
从前都是旁人保护我,我哪里保护过旁人。
可竟没忍住,伸手落到他肩头。
段灼顺势拉住我,带进了床榻,「要下雨,姐姐别走了,我给你暖床。」
我勾唇,挑起他下颌,「你这心思,要用在跟段栖迟斗的话,早赢了。」
9
段灼是块璞玉,雕得好就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深宫里与段栖迟斗了这么多年,我不信他真如看着那般纯粹。
这些日子,我将之前所学兵法、权谋悉数教予段灼,每次不过提点一二,他便能触类旁通。
独独唯有习武,他不太上心。
光是搭弓拉箭这件事,他就总是掌握不好技巧。
我只能扶着他的手,又撑了撑他的腰,贴着他的背,将那箭矢一勾。
正中靶心。
我侧过头,问段灼会了吗?
段灼桃花眼煽动,映出我的模样,瞳眸一深。
「有点难。」
「哪里难了?」
「……无法集中。」
「怎么无法……」我一抬头,额头恰好擦过段灼的薄唇,话音戛然而止。
段灼望着我,眉眼灼灼,「姐姐怎么不说话了?」
我脸上一热,伸手推开他。
想什么呢,我若称帝,覆灭的可是他段氏王朝。
段灼是太子,首当其冲。
「话再多,也不如你尽快赢过段栖迟来得实在。」
说完,我就将段灼扔上了马背,「让我看看你的马术如何。」
扬鞭惊马,段灼一袭明黄长袍扫起烈烈阵风。
「姐姐我不会骑马!」
「姐姐救命——」
马上的人摇晃着冲入密林,我才意识不对,那马被人动了手脚。
我飞身上马,追上段灼之际,一道冷箭从我身后射来。
眼看就要避之不及,段灼却在此时飞身而起,抱着我避开冷箭。
他反手射出什么,密林深处,传出一声闷哼。
我抬眸,段灼白皙俊朗的脸上,寒光阵阵,哪还有平时半分怯生生的模样。
可下瞬,段灼迎上我的目光,黑瞳一缩,无辜极了。
「姐姐,要不是你方才赶来要替我挡箭,我就要死在这里了。」
演得真像。
我没心思陪他再演,警惕地扫视四方。
段灼却扣住我的腰身。
「姐姐我怕血,你别走。」
说完,他一把按住我的头,埋在他胸前。
须臾间,空气仿佛停滞,血腥之气蔓延。
10
等我站稳,太子的暗卫就赶到了,将密林处埋伏的杀手们悉数击杀。
我冷笑着望向满地的尸身,对上段灼那双无辜的眸,忽然觉得,他比段栖迟可怕的多。
段家的江山不好夺。
我与段灼近日的行程十分隐秘,能知晓我们行踪,提前埋伏的人并不多。
除了手眼通天的段栖迟,不会再有其他人。
刚刚那支朝我射过来的冷箭只是虚招,一来试探段灼的实力,二来试探我在段灼心里的地位。
但我没想到,段灼竟然会为了我,暴露自己的实力。
自然,暴露实力的后果也很惨重。
出了密林,我和段灼就看见了段栖迟带着几百精兵围了过来。
段栖迟下了马,一双冷戾的眸像刀子似的落在我身上,却反问段灼,「前些日子,臣一直在找的人,原来在殿下这里?」
段灼不动声色地挡在我面前,「我还真不知皇叔在找谁,这位是我新请来的教习师父,难道跟皇叔要找到的人很像?」
段栖迟不答反笑,只说要跟段灼借我一用。
这个关头,段灼自然不会同意,可我给了他一个眼神,我要去。
段栖迟既然对我起了疑心,不如将这份疑心发挥更大的作用。
当夜,段栖迟就带走了我。
他将我困在屋内,喝得烂醉,眼神始终落在我身上。
我猜他在想我到底是不是北唐樱。
正打算陪他演一演,套路一下兵符,段栖迟忽地甩了酒杯,用力捏住我下颌。
他的眼里尽是偏执与狠戾。
「北唐樱,段灼给了你什么,非要留在他身边?」
他果然还是认出了我。
我心头一跳,「不留他身边,我去哪,难不成摄政王会收留我一个前朝长公主?」
段栖迟红着眼说,为什么不能。
倒也不是不能,可凡事总有目的。
段灼图我能帮他对付段栖迟,那段栖迟留我,又图什么呢?
段栖迟一眼看出我的顾虑,倾身在我耳边,冷幽幽道,「以长公主昔年惊世之才,熟读兵法机甲,助我大业,不是问题。他日若得江山,以你为尊,如何?」
11
唾手可得的江山,他肯分我?
我不信。
虚与委蛇地稳住段栖迟后,我趁着他入睡,再次变成玉玺,溜了出去。
原本,我是想再找一圈兵符的,可没蹦跶多久,就撞上了一个黑衣人。
还没反应过来,我就被拎了起来撞进了口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回到东宫了。
那黑衣人正是段灼。
我说,「你疯了吗,伪装成探子,要是进府被射杀怎么办!」
段灼按住我不让我显形,还奶凶奶凶道:「骗子!」
「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你转头就跟了别的男人!」
「我要不是不找你,你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
我:?
我辛辛苦苦给他找兵符,到头来还是我的不是了?
我让他让开一下,我想现个身,段灼却死死攥住我,捂在自己胸前。
说什么段栖迟明天发现我不见,肯定会再把皇宫掀翻的。
段灼说的没错。
段栖迟不但掀翻了皇宫,还请旨把我赐给摄政王府。
我本以为是赐过去当差,可段栖迟的意思,是让我去当王妃。
段灼知道的时候,就不干了。
揣着我,就找上了段栖迟。
段灼的意思很明确,我是东宫的人,是太子的教习师父,谁也不能带走。
段栖迟却笑,「你真的知道她是谁吗?」
「她若想要这段家的江山,你也能给吗?」
段灼顿住,捏住我的掌心微微发颤,「她是谁?」
段栖迟缓缓道:「昔年,我执念过一人,殿下你是知道的。」
后来段灼没再说话,甚至捂住了我。
我什么也听不到,只能看着时辰从他口袋跳出来。
东宫一片漆黑,只有一抹微跳的烛光映在段灼脸上。
他抬起下颌,看着化出人身的我,眼底浮出看不透的情绪。
他说,北唐樱,我父皇亡了你的王朝,你会不会恨我?
他还说,要是早一点认识我,一定,不会发生这一切。
段灼坐在冰凉的地上,倾泻的月光勾勒他的轮廓,单薄寒凉。
我捏住他的下颌,「别听段栖迟离间我们,我要是真想当那王妃什么的,还会在这帮你对付他?」
段灼微怔,唇角一勾,桃花眼亮如星辰。
他忽然抱住我,埋在我肩头,说,「阿樱,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我笑而不语。
死过一回的人,想要的,只会自己取。
我目光落在段灼身上,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但,有的人留在身边,总好过自己孤冷的过一生。
12
这天之后,段栖迟就一直在暗中搞小动作,带兵将皇宫围得水泄不通,连许久不用的宵禁也安排起来。
但我也没闲着。
其实宫内有条暗道。
我还是泯朝长公主的时候,在里面布置了机关机甲,知道的人极少,会用的人,如今就剩我一个了。
我带着段灼,开始暗中部署。
白天,我教段灼一些机关之术。
夜晚,我顺着暗道,亲自前去设置一些关卡。
关卡连着宫外的几处暗桩,我在外面安排了策应的人。
回来已是宵禁,一眼看到段栖迟的兵马已经守在了宫门口。
今夜,宫内外驻守得格外严。
我进不去宫,就化作玉玺,顺着护城河游了进去。
没错,是游。
经过上一次被段灼在浴池折腾,我已经是一个会游泳的玉玺了。
我绕过御林军,从护城河探出头。
确定没人后,我化出人形悄咪咪的上了岸。
宫里冷幽幽的,连个守卫的人影都没有。
我意识到不对,正准备要溜,可已经来不及了。
身后,颀长的身影被月光拉长,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透过缝隙,我瞥到那双熟悉的乌云蟒靴。
「不解释一下吗?」段栖迟的声音森冷、阴寒。
后背一凉,一股寒意顺着脊柱往上爬。
13
解释什么!
段栖迟要是发现我就是那块玉玺,我还哪有命回东宫?
我不知他究竟有没有看到,只能将头压得极低,装作请安的模样,可一双冰凉的大手扶住了我。
「宫内宵禁,你出宫,是去做什么了?」
「如何出去的?」
空气陡然凝滞。
夜风萧瑟,吹得我打了个颤儿。
「我没出宫,我只是在河里练了会游泳。」我在段栖迟探究的眼下撒了个谎。
「那你再游一个我看看。」
「……」
我变成玉玺会游,变成人,不会。
我硬着头皮说,「天这么冷,摄政王真要为难我?」
段栖迟望着我,唇角挑起一抹笑,「我何曾为难过你半分?」
说完,他便抬步过来。
我一眼看到他腰间雪亮的长刀,僵硬得未能反应过来。
而下一刻,一个披风罩在了我身上。
「最近,不要随便出宫。」
这句话里的信息太多,我正要深思,余光忽的瞥见一抹明黄长袍。
段灼满身风霜的站在冷风口,一双黑眸沉得如雾,死死盯着我与段栖迟。
我正欲开口,段灼忽地转身就走。
等我湿漉漉地赶回东宫时,段灼已熄了灯。
漆黑的房内,传来压抑的咳声。
宫人告诉我,段灼等了我半夜,近来本就染了风寒,回来就倒下了。
我端着姜汤站到他身后,望着他单薄的背影,终究心软道。
「我和他什么都没有。」
「他腰间带了刀,宫里怕是要变天了。」
「姜汤,喝不喝?」
许久,他才闷闷地应了声,「你把皇叔的披风摘了、扔了,我就让你喂。」
我:?
喝完姜汤,段灼往我肩头一靠,「有点累,姐姐抱着睡。」
我刚要拒绝,忽而对上他无辜的眸,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我妥协了。
可我心好累,哄完这个哄那个。
我从玉玺变成人,难道是为了哄他们段家的人睡觉的吗!
大概是今天出去部署有点累,再加上东宫的熏香很好闻,很快我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段灼摸了我的发,温柔地说了很多话。
他说,遇见我,是他灰暗人生中最幸运的事。
他说,无论胜败,他都会保我无虞。
我想问什么胜败,可头晕脑胀的,困意来袭,沉沉睡去。
直到,一声钟声将我惊醒。
是丧钟。
14
这夜,段氏帝王,龙驭驾崩。
这夜,摄政王段栖迟,发动宫变。
段灼披甲上阵,与段栖迟在宫门口交战。
我从睁眼就再也没看到过段灼。
几名死士奉段灼之命,要将我送到宫外。
我不肯,提了剑,奋不顾身地冲出去。
段栖迟本就是有备而来,把控了宫门,这场仗,对于段灼而言,几乎是九死一生。
只因宫内设了密道机关,所以段栖迟始终没有攻破。
我赶到玄幽门时。
段灼一身铠甲,站在血泊之中,身后士兵不过百人。
可他就那样挡在所有人之前,从容的面对段栖迟的数万大军,黑眸如灼,凌厉如风。
看到我的刹那,段灼和段栖迟神色皆是一变。
段栖迟沉声唤我,「过来,我带你走。」
段灼想说什么,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着看向手中的刀剑。
我知道,他最不想让我看到的,便是此时狼狈的模样。
我问段灼,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段灼苦笑,说,以我之才,皇叔定不会亏待我。
还说,他怕是结局不会太好,姐姐这样爱美,还是不要看血腥的场景了。
最后他低着头,说,祝你,得偿所愿。
「谁说,你的结局不会太好?」
我走到段灼身前,平静地提剑举向段栖迟。
「有我在,你不会死。」
要问我为什么选择段灼。
大概是因为,那次在密林,段栖迟命人所放冷箭来试探,是以我性命为代价的。
可段灼,却宁愿暴露自己,来护我。
见我持刀相向,段栖迟瞳眸狠震,「你要为了他,与我为敌?你心里的人,是他?」
我冷笑,「这重要吗?有没有的,难道摄政王打下江山真能分我?」
段栖迟满目的偏执与戾气,「你怎知我不能?」
他说完,段灼便拉住了我的手,眸中一抹淡淡的红。
「姐姐,我也能。若我给你江山,你肯跟我走吗?」
两人从交战变成争夺我,都问我到底跟谁走。
我忽然有点头疼,干嘛招惹他俩?
难道我的目标不是称帝吗?
这宫里内内外外,都被我部署了火药,只需启动机甲的开关,这皇城,将不复存在。
只要我动动手,布阵一开,段家在这就完了。
可我沉沉地望着两人半晌,却将手里的机关给掐了。
「跟你们走做什么,我想当女帝,跟你们走了,还怎么当!」
「我给你!」
「我给你!」
两人竟异口同声。
逗呢?
可我万万没想到,段家叔侄俩,竟然二话不说,真把帝位拱手让给了我。
15
一场兵变戛然而止。
段灼同我签署了禅让书。
段栖迟退兵百里,立书而誓,凡我在位,绝不谋反。
就这么,我成了新朝女帝。
段灼成了首辅。
段栖迟依然是摄政王。
可我怎么觉得,自从这样三权分立之后,他们两人每天都在内卷。
段灼刚给我换了一批伺候的宫人,段栖迟就换了御林军。
后来段灼四方邦交,四境安宁,段栖迟便征战匈奴,踏平边关,再无战乱。
一时间,我朝竟是开创了前所未有的盛世。
但这只是表面。
暗地里。
段灼刚端来一晚鸡汤,段栖迟便派人送来燕窝,还非说鸡汤油腻。
后来段灼亲手给我做了鱼羹,段栖迟就给我造了个小厨房。
没有一天,他们不在证明自己的地位。
段灼问我,他是不是最重要的臣子。
段栖迟就问我,他是不是最懂我的心。
我好歹是个端水大师,怎么能让他们内讧呢?
所以,我夸段灼是最会治内的,夸段栖迟是最会安邦的。
最开始,还能过几天消停日子,可时间一长,我怎么觉得他们是在祸害我呢?
每天处理那么多朝政不说,还要耗费精力来安抚他们幼稚的心灵。
我很忙的好吗!
不过,谁让他们长得好看呢。
暂且忍忍吧。
顺风顺水的日子没有太久,我就发现,我的身体在逐渐变透明。
16
大概是最近消耗的比较严重。
段灼也是真的忙,不是在处理政务的路上,就是在帮我做菜的路上。
其实已经很久没有从他那里汲取能量了。
但这也不是一个段灼就能帮助我的事。
从宫变那天起,我就能隐隐感觉,身体透支越发严重了。
即使每次变成玉玺,也没有了曾经的那种充盈感。
大概是没有当帝王的命,好歹心愿达成,我也算看开了。
这些时日,我开始将更多的政权逐渐交还给段灼和段栖迟。
以免他俩日后争权,我有意控制着势力,让他们旗鼓相当。
这夜。
我将他俩召集一起,备好了酒菜,屏退了内外宫人。
段灼来的时候,我正和段栖迟聊着政务。
段灼默默听了一会,不动声色地替我将酒换成了茶水。
我笑,「今日叫你们来,可不是品茶来的。」
段灼抿了口酒,带着试探意味道:「你是有什么烦心事不成,非得喝酒?」
这些时日,段灼变了很多,不像曾经那样容易害羞,我总觉得他察觉了什么。
我笑着掩饰过去,说只不过心情好,看如今海清河晏的,想犒劳你和摄政王一番。
段栖迟问我,想如何犒劳。
我将提前备好的令旨各自给他们一份,「回去再看。」
这上面,是我所有能给他们的了。
段栖迟眼中划过狐疑,段灼沉默不语。
我却笑着举杯,「我这个女帝做得不好,若没有你们,定没有今日的局面,日后无论发生何事,我希望你们可以携手,将家国治理得更盛大。」
段栖迟若有所思的蹙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段灼也望向我,眉眼沉沉。
我说能有什么意思,只不过难得看他们叔侄联手,又创出了这太平盛世,高兴罢了。
酒过三巡后,段灼到底没能磨过我,答应我与段栖迟日后好好联手,励精图治。
段栖迟高冷惯了,却唯独不会拒绝我任何请求。
我这才放心的同他们举起酒杯,「那日后,祝我们齐心协力,共创盛世,以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吧。」
段栖迟嗤笑,到底举起了酒盏,「罢了,便如你的愿吧。」
段灼一反常态,修长的大手拿着酒杯沉吟不语,眸底的垂影落下一片。
我便道,这是我亲手酿的梅子酒,味道醇厚,仅此一盏,你若不喝,我便都便宜了摄政王了。
段灼这才与我们碰杯,一双黑眸灼灼的望着我,「饮酒便罢,若你有事瞒我,我绝不原谅。」
听得我心头一凉。
我掩饰过去,与他们举杯相碰,几盏过后,段栖池脸上浮起红晕,撑着脑袋道了句这酒真烈。
旋即,他意识到什么,还未说话,便一头栽了下去。
蓦地,段灼脸色煞白如纸,直勾勾望向我,「你在酒中下药,你要做什么……」
17
身体逐渐变得轻盈,我摇摇晃晃道,「这帝位,承你们所赐,我北唐樱也算无憾,接下来的路怕只能你们一起走了……」
我伸出手,想摸段灼的脸,却发现指尖透明的几乎看不到。
段灼的酒意也上来了,竭力撑着自己,红着眸求我:「姐姐,你说过不会丢下我,凭什么任何事都是你自己做决定!不要离开,我已经想到办法……」
终究,他也没能抵过药力,倒了下去。
星子铺满如水的夜空,秋意吹散,我望着两个陪我走过这新朝的男人,缓缓牵出一抹笑容。
终究没能等到来年的雪。
可,我已无憾。
我想这次,我大概是会彻底变成一块冰凉的玉玺,长长久久的,沉睡了。
意识消散前,我感觉有一双温暖的大手捧住了我,将我裹进什么里。
我仅存的意识,听到了风声、雨声、甚至是神佛的声音。
可我始终动不了,失去知觉和触感,只能靠声音分辨着。
有人在念经,有人始终抱着我。
后来谁带着满身的风霜冲进来,好冷好冷。
好烦。
原来做玉玺也不能好好睡觉。
每天四周都叽叽喳喳的。
我听不到人的声音,却能听到冰雪消融的声音。
再后来,我竟然闻到一丝花香。
又一声鸟鸣划过天空的时候,我听到了飞鸟展翅的声音。
然后我缓缓睁开了眼睛。
……
一块深色的玉玺就放在我旁边。
冰凉,青润,霸气的纹路勾勒它四方的轮廓。
玉玺在这?那我呢?
我坐起来,看到镜中女子朱颜如玉,肌肤如雪。
玉玺和我分开了?
耳畔轰然乍响,都在说女帝醒了。
一旁的段栖迟像是松了口气,漆黑的眼底染上些许湿意,「总算是熬过来了。」
宫人兴奋,侍女尖叫,宫内上下兴奋不已,唯独不见段灼。
段栖迟只说他有事,尚未回宫。
我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蹙眉没有说话。
我闭眼的时候还是深秋,睁眼已是暮春。
不过半年光景,可我怎么看着,段栖迟憔悴了许多?
「我到底,是怎么醒过来的,段灼呢?」
段栖迟默了默,带我来了一处山谷。
谷间温泉清澈,再往深处,我看到赤着脊背泡在一处药浴里的男子。
苍颜白发,肌肤如雪,仿佛雕琢一般。
我一眼看到他心口处的伤痕,那里结了痂,可总有鲜血在往外冒。
18
段栖迟说,其实段灼早就猜到了有一日我会消失,一直在找高僧想办法。
当日我化成玉玺后,云游在外的藏玄子大师收到段灼的消息赶来,用法阵留住了我的意识。
之所以我与这玉玺不曾分离,是因亡国那日,我自刎而亡,血溅到了这玉玺之上,魂魄移到玉玺上。
但后来,有人将我尸身冻入冰棺,得以保存,作法布阵,将神魂移转到原身之上,再找人以心头血续命,缔结某种生命链接,从此与他生死一体,方可苏醒。
而与我缔结之人,便是段灼。
段栖迟曾也毫不犹豫地要与我缔结,可段灼说,这个国家需要人守着。
他此生,命给了我,段栖迟的命,就只能留给守护这江山了。
我颤抖地走过去,喉间哽咽。
这个傻子,我丢下他很多次,可他却从未放弃我。
我将头埋在段灼肩头,一滴眼泪坠了下来,落在了他心口。
「我回来了。」
「以后再也不会离开。」
「小傻子。」
「……姐姐。」耳畔传来一声轻笑,「你说话,算话吗?」
我对上段灼睁开的桃花眼,笑而不语。
骗小孩子的话怎么可以当真呢?
三个月后。
我身体的机能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便斜倚在龙榻上撸猫。
段栖迟一身铠甲走近,将兵符扔到我面前,抱怨西境的兵越发不好带了,不知哪里传言,女帝姿容绝色,有经世之才,将士们都想一睹芳容,想让我去阵前助威。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怎么就是传言了,难道不是事实,要不要我过去走一圈,验证一下?
段栖迟脸色发沉道,「若你敢去,这兵,我就不带了。」
他话音刚落,段灼便抬步走了进来,一袭白衣如画,比起曾经,更多了几分风雅清隽。
我正要找他评理,可段灼却扔下几本奏折,「近日刑部侍郎精力不放在朝政上,越发放肆妄为,方才我已拟旨将其革职,你批审吧。」
我好奇地问如何放肆了?
段灼黑着脸,薄唇微抿,「竟敢在朝堂之外,公然扬起追女帝之风,还召集了一众你的小迷弟。」
哈?
这难道也是我的错?
难道不是他们两个一个太能平复朝堂,一个太能平定四方,却都归功在我头上,才让这些臣民这般推崇的嘛!
我心好累,我要回玉玺里。
我转身要跑,却被段灼拎住了脖颈。
「还有个折子,劳陛下批审。」
我本着早批早完事的心态打开折子,谁成想,打开之后,竟然是数名大臣联合请旨,让我选皇夫。
首推的人便是段灼和段栖迟。
我目光往他俩身上瞟。
两人齐刷刷地望向我,似乎在等待我的选择。
我收了折子,勾出一抹狡黠的笑。
呵。小朋友才做选择题。
-完-
作者:三月星桥
备案号:YXX1rnAgLvQCE86yAYS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