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监视员

出自专栏《迷雾之城:隐秘角落的爱与真相》

我找到一份「猴子监视员」的工作。

一天晚上,有只猴子突然对我说:「我们是同类!」

但同事却说:「别信猴子。」

「猴子监视员」工作守则:

1.你负责监视的猴子有六只。

2.凌晨 0—1 点,可能会看到七只。

3.不要和第七只猴子说话。

4.如果听见猴子说人话,说明你出现了幻觉,请服下一颗灰色药丸。

5.禁止杀死猴子。

6.如果被猴子攻击,可以用电击棍自卫。

7.发现死猴子,及时报告。

8.测试猴子是否有攻击性,可与猴子对视……

1

这是我当上「猴子监视员」的第一个晚上。

一个人坐在偌大的监控室里,盯着屏幕上间歇转换的画面。

闲着无事,我翻开白天领到的员工手册。

一条条规则看得我云里雾里。

第 8 条没看完,我就把手册扔到了一边。

因为领班跟我说过,虽然守则又臭又长,但实际要做的其实就一件事:打发时间到下班。

因为每个猴子笼都装了先进的电子锁,外面大门也上着一把金属大锁。

「反正我来这么久,没出过意外。」领班杨哥说。

「上个员工为啥走了?」看到前任伙计留下的个人物品,我愣头愣脑地随口一问。

杨哥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

我识趣地没有追问。

这年头,能找到这么轻松的工作,月入 8 千元,我应该偷着乐才是,问那么多干吗?

现在才 9 点,还有 10 个小时才能交班。

打瞌睡自是不好的,我头上也有一颗摄像头。

但没人说不能摸鱼。我掏出手机,打开某平,看起了小说。

看得正起劲,没下文了。

淦!又是一篇新文。

我赶紧点赞、收藏、喜欢三连,又发了个评论:「作者快更!」

开游戏打了几把,连跪到没脾气,又看了一会儿小姐姐直播。

直到手机弹出充电提示,我抬头一瞄时间,才【0:15】。

无意中瞥见监控屏幕,心里一惊。

有个画面成了雪花!

我赶忙扑到屏幕前查看,雪花画面是编号「A03」,3 号笼内的摄像头,信号中断。

其他画面如常。

我猜是接口松了之类的,只好起身,过去看看。

2

这里是一个仓库似的大棚,共四层。过道、楼梯都由金属板搭成。

监控室在四楼,猴子笼在二楼。

说是猴子笼,其实是一个个玻璃舱。

六个舱,左右各三个,关着六只猴子。

从监控室出来,走到玻璃舱,大概两百来步。

整个大棚,只有我一个人,和六只猴子。

现在,它们一只在睡觉。

一只从我出现,目光就一直跟着我。

一只站在玻璃舱中间,直盯着天花板。

一只贴墙而立。

还有一只……不见了?!

哦,原来躲在床底,虚惊一场。

最后一只,在右边第三间,也就是我要找的 3 号舱。

它背对过道,蹲在墙角。

我望向摄像头的位置,果然是电源线掉了。

猴子身高不到一米,玻璃墙光滑,它应该够不到插头。

我自认倒霉,到工具房,拿来梯子。

3 号猴子还是维持原来的姿势,蹲在原来的角落。

开门前,我摸了摸腰后,该死,刚才玩手机嫌硌背,把电击棍抽出来丢桌上了。

不过,我还是开了门。

毕竟里面是一只高不及我腰的猴子,我不可能做出回去拿电击棍这种怂事。

就哥这体格,一脚能把这瘦猴踢飞五米远,怕啥?

关上门,架起铝梯,把电源线插上。

然后拿出机器,调试监控是否恢复正常。

突然,我从摄像头玻璃镜片看到身后的墙角。

原来蹲在那里的 3 号猴子,不见了。

我猛然回头。

3 号猴子,蹲在了相邻的另一个角落,依然背对着我。

我继续调试监控,画面跳了出来。

奇怪,画面里,猴子又不见了。

我一回过头,却从梯子上摔下!

3 号猴子就直立在我身后!

它瞪着灯泡似的大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急忙爬起来。

【8.测试猴子是否有攻击性,可与猴子对视。】

我想起工作手册上的话。

可后面我没看,怎样是有攻击性?

我不知该不该跟它对视,只做出对峙的动作,目光躲闪着,同时蹑手蹑脚地捡起手机,拉过梯子。

3 号猴子龇起了牙。

我保持着对峙的姿势,慢慢退到门口。

开门,退出,关门。

3 号猴子又原地蹲了下来。

我舒了一口气,后背却出了一身冷汗。

这些猴子,太诡异了。

3

我还了梯子,往监控室走。

突然,我停住了脚步。

因为,有一只猴子,正侧身站在前方的过道边。

离开猴子舱的时候,我很确定,六只猴子都在舱里。

我看了看手表,现在是【0:45】。

【2.凌晨 0—1 点,可能会看到七只。】

前面这只……是第七只猴子。

没事的……我安慰自己,咽了咽口水,就向前走去。

我的脚步很僵。

没人告诉过我,看到第七只猴子应该怎么做。

我当作没看见它,径直往前走。

就在我经过它时,它说话了!

「我是第几只猴子?」

更诡异的是,它发出的,是 5 岁小女孩般的声音!

我拔腿就跑。

想不到,它追了上来!

它在我身后一遍遍地用尖尖的声音大喊——

「我是第几只猴子?」

「我是第几只猴子?」

「我是第几只猴子?」

我不要命地往监控室冲,「我的妈呀——」

一口气冲进监控室,猛地关上门。

我气喘如牛,贴在门上,透过玻璃窗盯着外面。

通道上不见任何动静,屋里只听得见我的喘气声。

那只猴子没追来?

就在这时,我听见身后响起「咯嗒」一声。

我全身一凉,后背寒毛耸立。

不会是……它已经进了房间吧?

我「咕噜」一下咽了咽口水,不知要不要回头。

突然,一只手拍在我肩膀上。

「喂,看什么呢?有女鬼追啊?」

我回头一看,是领班杨哥!

我像见到救世主一样抱紧杨哥的手臂,躲到他身后,指着门外,「杨哥!我看到了!那个!那个!」

「嘘——」杨哥竖起食指,「看到就看到了,别大惊小怪的,你也没掉肉、没脱皮不是?」

他指指桌上,「顺路经过,给你带了烤串。」

我望向桌面,果然有个外卖盒,还飘着孜然味。

我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了,「谢谢杨哥!」

「我先回了。」杨哥上前打开门,又回头看我,「你明早几点交班来着?」

「我……」正要脱口而出,我条件反射般地捂紧了嘴巴。

这个问题,怎么跟那只猴子要问的答案一样?

我打量着眼前的杨哥,头皮一阵阵发麻。

第一晚就给新人带夜宵,这种上级是真实存在的吗?

这个人是谁?

杨哥看到我提防的表情,竟咧起了嘴巴,尖笑起来。

「嘻嘻嘻嘻!反应挺快的嘛。」

他果然是那只猴子!

「明晚见。」话音刚落,他竟凭空消失了。

同时,我的手表响起「嘀——」的一声。

我低头一看,【01:00】。

我看着门口,脑袋空白了几秒,才浑身筛糠似的发着抖,将门关上。

我慌忙找出那本工作手册。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3.不要和第七只猴子说话。】

可他妈的没人告诉我,它还会变身啊?!

那只死猴子,竟然变成杨哥来骗我!

更气人的是……

连烤串也是假的!

桌上哪还有什么外卖盒?键盘倒有一块。

不过眼下之要,还是得尽快搞清楚猴子的事。

我翻看工作守则,但没有更多关于第七只猴子的信息。

它为什么执着于提问答案是「七」的问题?

如果我回答了「七」,会引起什么反应?

思来想去,我给杨哥发了几条消息。

「杨哥,杨哥,我看到了那只……多出来的猴子。」

「如果不小心跟它说话,会有什么问题?」

「我就好奇问一下,目前棚里一切正常。」

这个点,杨哥自然没有回复。我又打开浏览器,换了几遍关键词去搜。

但没有一条内容跟这里相关。

我只好再次翻开工作手册,认真阅读起来。

4

【4.如果听见猴子说人话,说明你出现了幻觉,请服下一颗灰色药丸。】

第七只猴子算不算在内?刚才是幻觉吗?

灰色药丸……我打开抽屉,很快找到一个药盒。

然而,里面根本没有灰色药丸。只有红色和绿色。

什么鬼!

我又翻遍了整个监控室,找不到其他药丸。

…………

谁写的破手册?

算了,我继续往下看。

【6.如果被猴子攻击,可以用电击棍自卫。】

我一拍大腿!

拿起被我放到桌上的电击棍,按下开关,棍子前端立即发出强烈电流声。

一股勇气自心底涌起。

听听,这就是正义的声音!

刚才就不该放下电击棍,有棍在手,还怕那个猴子精?

管它变什么,谁敢凌晨 0—1 点出现在我面前,先电击棍招呼。

电服了再说。

有了这个底气,我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不就是怪力乱神吗?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

后面的规则也懒得细看了,我快速翻了两页,跳出几个大字,让我眼前一亮——【员工福利篇】。

嘿哟?

你聊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1.一年考核期内,「猴子监视员」表现优秀者,可参与评选「高级观察官」。

2.「高级观察官」拥有投票权。

「什么投票权?」我嘀咕。

3.「高级观察官」可以市场均价 4 折,购置小古围辖区内房产,差价由公司福利基金会补贴。

…………

4 折?

4 折?!

我感到一股热血冲上脑门。

这是我证明自己的机会。

小时候,我也是个梦想干大事业的人,无奈学习成绩不咋地,只考了个大专,父母一直觉得我不成材,连高中的初恋女友王思瑶也在上大学后,认为我跟她不属于一个世界,投向了她学长的怀抱。

唉,想到初恋女友就难受,好想把她追回来……

不扯远的,说回福利的事。

小古围是本市近年发展起来的新城区,也是公司坐落地,房价 4 万元/平方米。能在这里买房的,基本都是高收入人士。

4 折的话,也就是 1.6 万元/平方米。

我有机会……

王思瑶,你给我等着!我心里暗想。

热血沸腾地,我继续往下看。

…………

5

不知不觉,天亮了。白班的小林推门进来,跟我交班。

临走时,他交给我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说是杨哥忘了给的。

我打着呵欠,随手揣进兜里。

出了园区,路边找了家沙县,咽下一碗云吞,后坐地铁回到家,倒头就睡。

本来已经困得跟失了魂似的,可躺到床上,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出现两根巨大的钟摆。

它们顶部相连,运动方向垂直,一根前后摆,一根左右摆,你来我往,却不相撞。

两根钟摆一遍遍地画着「十」字。

它们像两根沉重的铁杵,在我脑袋里搅动,反复撕裂我的睡眠。

我怎么也无法把它们从脑袋里赶走。

忍无可忍地睁开眼睛,我从床上坐起,突然,旁边响起「啪嗒」一声。

我扭头看去,是小林给我的小册子,从我搭在椅背上的裤子兜里掉到了地上。

我捡起册子来,看见封皮用简陋的排版写着:「猴子监视员」业余守则。

什么鬼……

下班还有守则?

我烦躁地翻开。

1.不要和任何人谈论你的工作,以及有关公司的一切。

看到第二条,我脑子里「嗡」地一响。

2.入睡时,请遵守「十字双摆」运动规律:「丨」时吸气,「—」时呼气。节奏须完全一致,否则,你将无法进入睡眠。

把这条看了又看,我直冒冷汗,仿佛有阵阵汹涌的寒意,从房间四壁向我压来。

为什么我的睡眠会被影响?

睡觉,还要遵守「规则」?

我迷惑极了。不只是脑壳,连身上都有些发痒。

我索性起身,走进浴,准备冲个澡,说不定会好睡一些。

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我有些惊讶。

只是上个夜班,竟连身上的汗毛都浓密了不少。

我准备打开手机音乐,杨哥的头像在这时弹了出来。

他回复我了。

「看到就看到了,别大惊小怪的,你也没掉肉、没脱皮不是?」

我愣了一秒,随后惊叫一声,把手机扔了出去。

6

冲完澡,我再度尝试进入睡眠。

可不管我怎么努力,就是无法将呼吸跟「十」字的运动步伐统一。

很快,我意识到,只要我在追着「十」字的节奏,就永远跟在它后面,不可能做到跟它同步。

我应该做的,是控制自己每一次吸气和呼气的时长,达到与「十」字的「丨」和「—」时长一致,再慢慢调整卡点,与之嵌合。

可我越专注,就越是紧张,越无法放松。

紧张和睡眠,本来就是相悖的。

最后,我闭着眼睛,生生熬到了闹钟响起。

大脑像经历了一次长跑,我比熬夜一晚的状态更糟糕了。

没办法,只好在路上带了几瓶提神饮料。吃饭时也没有食欲,匆匆扒拉了几口,提早来到园区。

刷卡时却显示:「非该员工入园时间」。

我想起守则上有一条:请在上班时间前 30 分钟内进入园区,下班时间 30 分钟内离开园区。

想不到,早于 30 分钟还不让进。

其实我早到有自己的心思,我想看看他们关着那六只猴子到底在干吗,但到我值班的时候,其他岗位的人都已经下班了,谁也问不了。

我又刷了两回,还是一样的提示,闸门就是不给我开。

保安室的人看了出来,我探头冲他笑笑,挥挥工牌。

「哥,我在里面上班,大棚看监控的,给我开个门呗。」

却见他拿起一个本子瞄了一眼,面无表情地答道:「我的工作不包含给同事开门。」

我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这公司怎么回事儿?尽是奇奇怪怪的规矩。

看看手表,才 8 点不到,来早了一个多小时。

我蹲在路牙子上,想着总不能就这么干等。

走到路边,看到公交站旁有一排共享单车,我想起员工优惠买房的事,打开地图搜了搜,两公里外就有一个叫绿筑园的楼盘。

行,咱也看看房去。

人才聚居区,住民素质就是高,共享单车都摆得比别的地方整齐。

我扫了一辆,骑在路上。

不知怎的,一路有人向我侧目。

我知道,哥这气质是跟共享单车有点不搭,但你们的态度也不用这么明显吧?

到了绿筑园销售中心,站在沙盘模型前,销售小妹热情地给我介绍套房设计、配套设施、城建规划……听得我心潮澎湃。

我幻想着有一天能和王思瑶破镜重圆,跟她在这里生一对儿女,晚上两人牵着手到江边散步,孩子在前面跑……脸上不禁露出了痴汉笑。

销售小妹大概看出来我很满意,继续循循善诱,说七层以下只剩最后两套,让我不要错失。

我随口问道:「七层以上呢?」

销售小妹愣了愣,说:「我不建议您选择七层以上的,先生。」

我很诧异,「为什么?」

销售小妹看着我,脸上的职业笑容突然消失了。

「请您出去。」她变得一脸严肃。

我懵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销售小妹捏起衣领上的夹麦,低头说:「这里有客人询问七层以上楼房。」

原本七嘴八舌的沙盘展示厅一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销售人员都扭过头来,用冷森森的目光盯着我。好像一群便衣警察发现我是个逃犯一样。

这氛围显然不对劲,我连忙假装有急事,匆匆离开了销售处。

难道询问七层以上的楼房又是什么禁忌吗?我把共享单车蹬得飞快,心里想道。

不对……

怎么又是「七」?

我后背一凉。

停好共享单车,我正要往公司园区走,突然,公交站前一个曼妙的身影吸引了我的目光。

我不免多看了两眼。对方似乎听见我的动静,扭头望来。

我呆住了。

王思瑶?!

7

与王思瑶的重逢让我心情非常复杂。

一是我们各自的职业,更让我感受到与她之间的隔阂。她现在是个小律师,而我却是个保安,虽说职业不分高低贵贱,但谁都知道那只是好听的虚话。

二是我问她跟那个学长还在一起不,她犹豫了半秒才说:「还在呢。」我觉得她在说谎。既然她单身,那我就还有机会;但她这么骗我,说明她不想给我这个机会。

真难。

第二晚。一个人在监控室值班,我产生了是否要在这里继续干下去的动摇。

倒不是怕了那只 0 点出现的猴子,毕竟我确实没受到任何皮肉伤,但那些奇怪的规则,以及这里奇怪的人,尤其想到售楼中心那伙人的眼神,难保哪天不会对我的人身安全造成威胁。

但是……说句现实的,我本事不大,这份工作是我失业半年才找到的。

没几个月就要过年,有一份工资,起码能给爸妈包个厚点的红包。

还是干吧。

今晚 0—1 点,我准备把自己关在监控室里,有什么事过了 1 点再说。

我守着屏幕上六只猴子,干了一碗泡面。

没过多会儿,肚子突然绞痛起来。

捡起垃圾桶的包装袋一看,好家伙,怪不得促销,原来早就过期了。

厕所在一楼。

现在是【11:40】。

这事可忍不到 1 点再说了。

我带上电棍走出监控室,肚子痛得直不起腰,更别说走路。

我去坐电梯。

我想起电梯也有相关守则,掏出册子一翻,果然。

11.每次乘坐电梯的人数须为奇数。

12.如乘坐电梯时发现厢内人数为偶数,不可声张。

13.独自乘坐电梯时,进入梯厢后,须背对电梯门,盲按楼层。

按钮排列如下:

B1

B2

电梯来了,我按规则说的,走进电梯后,没有转身,盲按了①。

想按关门,但手册上没写开门键和关门键的排列。

我只好等梯门自动关上。

过了几秒,我听见梯门缓缓关上。

等待电梯下行时,后背突然感到凉飕飕的。

电梯没有动。

梯门又慢慢打开了。

怎么回事?

我什么也没按啊?

外面也不该有人在按电梯……

应该……没有人……吧?

我不敢回头,伸手摸索按钮,用指肚辨别哪个是关门键。

还好哥打过几年麻将,这事难不倒我,我很快顺利关上了梯门。

到了厕所,我是掐着表在使劲,表情极其扭曲。

【11:57】,我提起裤子,冲出厕所。

不敢再坐电梯了,我一口气冲上四楼。

走向监控室,手表响起「嘀——」的一声。

【0:00】。

8

一瞬间,我就觉得大棚里变得鬼气森森的。

环顾了一周,不见那只猴子的身影。

我抽出电击棍,边往前走,边自言自语起来。

「看到没有,这个是电击棍。」我按下开关,立即响起「滋滋」的电流声。

「挨一下不是闹着玩的,啊,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懂不懂?」

一直回到监控室,还不见那只猴子出现。

难道它真的被电击棍吓得不敢来了?

突然,楼下传来「砰!砰!砰!」的声音。

像是有人在用拳头捶打玻璃。

我快步走进监控室,调出猴子舱过道画面。

果然,是那只猴子精在撞打 3 号舱的玻璃墙!

它想干什么?

再看 3 号舱里的猴子,被吓得在舱里上蹿下跳,哇哇大叫。

我想起,3 号舱是我昨晚修摄像头的舱,里面是一只有蹲墙角癖好的猴子。

瞧把猴吓得,性格都变了。

这只猴子精,不敢来惹我,就去骚扰我的猴是吧。

我忽然想到,要是我把这只猴子抓起来,算不算立功一件?

说不定半年就能升任高级观察官!

我气势汹汹,手提电棍走下二楼。

想不到 7 号猴子见到我,更来劲了,朝我龇牙咧嘴,双手擂鼓一样猛锤玻璃墙。

「给我住手!」我大步上前,气势不输单手举猎枪的刘华强。

7 号猴子撒腿就跑,我见它怕了,胆子更壮,一边追一边发出经典的反派奸笑。

「哈哈哈哈,看你往哪跑?」

一直撵着 7 号猴子,把它逼到了死路,7 号猴子无路可逃,它看着我手中的电棍,害怕得胡言乱语起来。

「加不加蛋?」

「快递驿站是在前面不?」

「我们去吃椰子鸡怎么样?」

我听得满头雾水,这只猴子怎么回事?学会了说人话,但好像智商还没修到位。

你变个美女泪眼汪汪地看着我,我还有可能犹豫一下。

我拿电棍往 7 号猴子身上怼去,想不到它往墙上的消火栓箱一钻,不见了。

我惊呆了,打开箱子,里面只有喷水枪和水管,也不见什么暗道。

见鬼了,这猴子精还真有点法术。

我回到监控室,一夜无事。

干完三瓶提神饮料,心跳快得吓人。

到了 7 点,我跟小林交完班,到洗手间洗把脸,发现自己脸瘦了一圈,络腮胡子都长出来了。

去地铁站路上,经过一个手抓饼摊子,买了个手抓饼。

「加不加蛋?」摊主问。

我说「加」。

回到城中村,去驿站取了个新买的剃须刀。

回家路上,有个男生拦住我,问:「兄弟,快递驿站是在前面不?」

我说「是」。说完觉得这话耳熟,回想了一下,脑子瞬间清醒了。

这不是那只猴子精说的话么?

再往回想,手抓饼摊主说加不加蛋,也是猴子精说过的。

回到楼下,正要刷门禁,一对情侣走出来。

女生搂着男生的胳膊说:「我们去吃椰子鸡怎么样?」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浑身发凉。

难道那猴子精能未卜先知?

我要拿电棍教训它,它却对我说这几句不着边的话,到底有什么含义?

我想到那些奇奇怪怪的规则。

难道那只猴子也有它要遵守的规则?它不能直接说出真正想说的话吗?

它第一晚变成领班,第二晚又提前说了毫不相关的几个路人的话。

我无法从这些话里找出线索。

对了,它最先引起我注意,是在捶打 3 号舱的玻璃。

它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只能等今晚再去寻找答案了。

9

回到家,我刮了胡子,却发现身上的体毛越来越茂盛了。

奇怪,我明明一直以来是个白净小生,怎么到了 25 岁,开始往猛男的方向发展了?

也许这就是成熟男人的标志吧。我打量镜中自己浓郁的胸毛,做了个展示肌肉的姿势。

厚礼蟹!人瘦了不少,肱二头肌都绷不出来了。

这一天,我依然没能睡着。

那该死的十字双摆,好像长在我脑子里一样,一到睡觉就启动。

我忍不住发消息问杨哥。

杨哥回复:「一般练习七天就能掌握,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又是「七」……

我怀疑坚持不到第七天,我就噶了。

这次起床后,我双眼布满血丝,眼白都快看不见了。

即使这样,还是得上班,不只是为了混工资,还想弄明白 7 号猴子的事。

刚走出地铁站,远远看见一个人朝我走来。

本来不太确定是冲我来的,等那人越走越近,我才发现,这不是绿筑园那个销售小妹吗?!

我撒腿就跑。

「喂!等等!」销售小妹追着我,「我有事想问你!等我一下!」

我管你什么事,你们就没一个是正常人。我心里想着,头也不回。

没想到,这些天本来就精神不好,一跑起来立即头晕眼花,脚下一绊,摔了个大马趴。

我趴在地上痛得一时起不来,销售小妹追上了我。

「你没事吧?我想问你是不是在露西生物上班?」

我痛苦地呻吟着,「是,你追我干吗?摔死我了。」

销售小妹终于知道把我扶起来,「你不跑我也不用追啊。」

我竟无言以对。

销售小妹又说:「我哥也在露西生物上班,但他失联一个月了,报警也没消息,他们公司又不让我进,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有没有见过我哥?」

她递给我一张照片。

我拿到手上看了一眼,说:「没见过,你找错人了,我值夜班,全公司我见过的同事一只手能数完。」

销售小妹说:「我也是实在不知道还能找谁了,我之前找过两个你们公司的人,但都说没见过他,你把照片留着吧,要是哪天见到我哥,记得告诉我,我的联系方式写在后面了。」

「行吧。」我把照片揣兜里,一看表,快迟到了,踉踉跄跄站起来。

销售小妹可能过意不去,搀扶着我往公司园区走。

也许太久没有跟异性肢体接触,一瞬间我竟有点心跳加速。

路上,我想起上次在售楼中心的事,便问:「上回我到你们那,问你七楼以上还剩几套,你们怎么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

「那是我们公司的规矩,有客人询问七层以上楼房,立即报告。」销售小妹说,「我上个月刚来,是为了找我哥才来这边的。」

「你哥在露西生物干什么的?」我又问。

销售小妹说:「技术人员,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我想起业余守则第一条:【不要和任何人谈论你的工作,以及有关公司的一切。】

销售小妹不知道她哥干什么也情有可原。

到了公司,身上的痛已经缓解了不少,我跟销售小妹道别,进入大棚值班。

迎来第三个晚上。

10

我来到 3 号舱外。

3 号猴子还在上蹿下跳。

怎么回事?现在还没到 0 点,那只猴子精也没来。

这 3 号猴子昨晚被那么一吓,一直蹦跶到现在吗?

我把目光往里探,3 号舱里的布置和原本没什么不同,玻璃墙擦得锃亮。

我又去看了看另外五只猴子,和前两天看不出什么区别。

又回到 3 号舱。

终于发现了异样的地方。

3 号猴子,已经不是原来那只猴子了!

我第一天晚上修理摄像头的时候,近距离见过原来的 3 号猴子,对它有些印象。

现在 3 号舱里的这只猴子,外形、五官都跟原本的 3 号猴子有一些区别。

什么时候被换的?

昨天白天?

猴子精是想告诉我这个吗?3 号猴子被换了。

可是,虽然我不知道公司养这些猴子要干什么,但就算我亲眼看见 3 号猴子被抓去做实验,又放进去一只新猴子,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

猴子精是在担心它的同类,所以做出那样的行为吗?

难道想让我救它的同类?

可惜,我帮不了它。

我回到监控室,又掏出销售小妹她哥的照片看了几眼,忽然想起一些东西。

我从柜子里找出上任老哥的物品,一只保温水杯、一串钥匙、一把折叠伞。

翻到照片背面的电话号码,申请添加好友。

销售小妹秒通过。

「有我哥的消息?」

我回复:「不好意思,不是,只是想让你看看这个。」

我把水壶、钥匙、折叠伞放一起拍照,发了过去。

小妹秒回:「是我哥的!」

「水杯是他的!」

我心里一惊,难道她哥是在公司失踪的?

如果是离开公司才失踪,她哥至少应该带走了钥匙才对。

销售小妹告诉我,她叫骆雨姗,她哥叫骆嘉城,她报失踪案后,警方说根据骆嘉城同事描述,他是离开公司后失踪的。

现在看来,事有蹊跷。

想到骆嘉城曾经也一个人坐在这个值班室里,如今却不知所终,我倏然脊背发凉。

但看到骆雨姗的头像,一股莫名的正义感升了起来。

没办法,热衷在妹子面前展示英勇的一面,正是我的软肋。

我缩小监控界面,在本地文件夹一顿乱翻,竟真的让我发现了一个文档,命名为「奇怪」。

以下是文字内容:

猴子是它的食物?

一共有三只猴子被吃掉了。

新的猴子从哪里来?

遵守规则的人有问题。

不遵守规则可能有危险。

它是什么东西?

克隆恐龙?饲养怪物?

偷拍???

…………

7.14

身体很难受。

我会不会生病了?

也许他们发现了我,对我下了毒。

医生也看不出来。

…………

猴子,可能是人变的。

…………

揭穿他们的秘密,一定是个惊世新闻。

我会被所有人记住。

我要当英!雄!

骆嘉城!成为大人物!

…………

要把证据拍下来……

…………

这短短几百字,看得我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阵又一阵。

我猜,第一段是骆嘉城在这里遇到怪事的思路记录,「7.14」大概是他下定决心要拍下证据的日子。

后面没有继续记录,电脑里也找不到其他文档。

骆嘉城很大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

看着骆嘉城的文字,其郁郁不得志的心境与我无不相似。

想到他没有如愿成为英雄,我不禁唏嘘。

依骆嘉城的推理,这家公司在饲养一种生物,他们会把人变成猴子,作为它的食物。

此外,还有一点令我在意的是,骆嘉城没有提到 7 号猴子。

那只猴子精不才是这里最灵异的存在吗?

还是说,骆嘉城压根没见过猴子精?

骆嘉城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我满头疑雾,把文字内容拍照,发给骆雨姗。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咚!咚!」几声,吓得我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我把文档关掉,恢复监控界面,又抽出电棍,快步走到门边,竖起耳朵听。

楼下传来凄厉的猴子嚎叫声!

我心里一紧,望向监控屏幕,猴子舱安然无恙,又看看手表,【0:07】。

是猴子精?

猴子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再次传来。

我咬咬牙,提着电击棍就往下冲,直冲到一楼。

猴子精似乎躲避着什么,在地面满地打滚着,哀嚎不停。

11

我抬头一看,猴子精头上,盘踞着一个黑色巨物。

什么玩意儿?!

等我看清楚它的构造,立即战栗不已。

它外形是一个巨大的黑色圆盘,就像去掉花瓣的向日葵花盘,只是花盘中密密麻麻的不是葵花籽,而是一只只黑色的手掌,它们五指等长,一面长着粗短的黑毛,一面长满了锋利的牙齿。

圆盘扑向猴子精,将猴子精罩住,猴子精奋力挣扎起来。

等它从圆盘里挣脱出来,一条手臂却不见了,肩膀处露出白森森的骨头,血流如注。

再看那圆盘中间,黑手掌们争抢着撕扯一根鲜血淋漓的猴子手臂。

眨眼的工夫,它便被分成七八份,吞咽殆尽。

猴子精浑身是伤,拖着血痕没跑出几步,又被圆盘怪攥住。

猴子精的惨叫声响彻大棚。

我不知怎么想的,也许是看不惯虐待动物,提棍就冲上去。

我把电击棍怼到圆盘上,圆盘明显抖索了一下,但立即伸出几只黑手掌来,从我手中夺走了电棍。

黑手掌们对电棍一顿啃咬,发现不是活物,将电棍吐在地上。

我捡起电棍,发现电棍已经没有了电量,心中一惊。那圆盘怪把电棍的电量吸走了?

猴子精仍在被黑手掌们撕咬,我左右看看,见墙边摆着一根防暴叉。

箭步冲去,抡起防暴叉,回头直插圆盘怪。

「啊——」我大吼着向圆盘怪冲去。

防暴叉离圆盘怪还有半米时,我停住了脚步。

因为圆盘怪突然放下猴子精,抬起圆心瞄准了我。

「飒!」的一声响,圆盘周围瞬间长出了层层叠叠的血红色花瓣。

每一瓣,都长着一只眼珠子!

所有眼珠子一同注视着我。

看到如此怪物,我全身的力气都被夺去,握着防暴叉的双手一下子软了,手心全是滑腻的汗水。

别说要干它了,这一瞬间,我整个人心神被震慑,完全失去了思考和任何应对能力。

什么也做不了。

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我要死了。

在密密麻麻的眼珠子注视中过去了漫长的几秒,黑葵花怪没有任何进一步动作。

又是「飒!」的一声,所有花瓣收了起来。

随后,圆盘一层层向内收缩,最后变成一只足球大小的实心黑球。

然后,黑球消失了。

我环视大棚,没有它的踪影,就像它没来过。

猴子精躺在血泊之中,苟延残喘。

「猴子,可能是人变的」。

我想起这句话,迟疑着走到猴子精身边。

猴子精张着嘴巴,似乎努力想说话。

「你……你是不是人?你想说什么?」

我蹲下来,把耳朵挨近。

只听猴子精说:「雨……」

「雨姗……」

我瞳孔一震。

不可置信地望向猴子精,「你……你是骆嘉城?」

骆嘉城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泪水一下子盈满了他的眼眶。

我急忙说道:「哥们,骆雨姗在找你。」

骆嘉城还想奋力说些什么,可他喘气越来越急促,随后脑袋一撇,一动不动了。

我呆呆地蹲在猴子精的尸体身边。

裤兜里的手机在震动,我好久才反应过来。

拿出来看,是领班杨哥的来电。

杨哥这时候找我干什么?

我接起电话。

「喂,杨哥?」

「张铁志,今晚你要服用灰色药丸。」

我一头雾水,灰色药丸?

「灰色药丸在监控室左边第一个抽屉的药盒子里。」杨哥说。

「我找过了杨哥,盒子里没有灰色药丸。」我说。

「张铁志,今晚你要服用灰色药丸。」杨哥又用原来的语气说了一遍。

我愣住了,要不是认得杨哥的声音,我真怀疑对面是个 AI。

杨哥是接到了什么指令吗?为何要突然通知我这个?

杨哥继续用一模一样的语气说:「张铁志,今晚你要服用灰色药丸。」

我听得心里有点发毛,忙说:「好,我知道了杨哥。」

「张铁志,今晚你要服用灰色药丸。」

我忍无可忍,挂了电话。

反正老子现在就不想干了,还怕得罪领班?

但是,杨哥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叫我吃灰色药丸?

【如果听见猴子说人话,说明你出现了幻觉,请服下一颗灰色药丸。】

灰色药丸,可以消除「幻觉」?

他们希望消除我看见黑葵花怪的「幻觉」吗?

这是不是说明,黑葵花怪不想被未驯服的人类知道它的存在?

可根本没有灰色药丸啊,笑死。

我要离开这里。

我走进电梯,转身,按下四楼。

我回到监控室,收拾自己的东西。

看到药盒子,我仿佛想证实他们的荒谬,打开看了一眼。

里面的药丸,却变成了灰色的。

我明明记得原来不是灰色的……

是被更换了吗?还是,我也开始出了问题?

「遵守规则的人有问题。」

「一般练习七天就能掌握,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这两条信息加起来,是不是说,遵守规则的人,会在七天后成为他们的一员,生活在他们的秩序之中?

「不遵守规则可能有危险。」

危险=变成猴子,成为黑葵花怪的食物?

他们将多少人变成了猴子?

关在舱里的六只猴子,原来都是人吗?

我感到愤怒,如果是这样的话,它们显然失去了人的心智,甚至没有真正的猴子活得快乐。

骆嘉城,也许是提前发现了什么,没有完全被变成猴子,并且一直在逃避着黑葵花怪的猎食,每晚 0—1 点才有机会出现,想向我传递消息。

比如警告我不要在这里逗留七天。

但他那些未卜先知的话是怎么回事呢?我想不明白。

虽然不一定有用,但我还是打了报警电话。

「您好,露西生物公司园区出现了外星怪物。」

「先生,您是不是喝酒了?」

「是真的,这里发生了凶杀案。」

「好的,我们会派人过去查看。先生您在现场吗?」

「我得走了,不然会被它杀掉。」

我挂了电话。

这时,我才看到骆雨姗刚才发来了好多消息。

「谢谢你!我一定要查清我哥失踪的真相。」

「露西生物一定有问题!」

「你还在吗?」

「你还好吧?」

「通话未接通」。

「通话未接通」。

「通话未接通」。

「你没事吧,我很担心……」

我赶紧回复:「我没事,现在正离开公司,晚些跟你说。」

看着那几个未接来电,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认识不到两天的女孩如此关心,心中漫起一股暖流。

但我要如何告诉她,她哥哥骆嘉城,就在十分钟前死在了我面前。

12

我离开大棚,走到园区闸门。

刷卡时,又给我提示:「非该员工出园时间」。

我抡起从大棚消防栓带出来的消防斧,一斧子劈碎了闸门。

保安室的人走出来,目瞪口呆看着我。

我一脚踹开出口,边离开园区边朝他挥手。

「不麻烦你开门了,拜,bro!」

我扛着斧子,走在路上。

现在是凌晨 1 点半,路上的行人却异常地多。

他们假装在做着自己的事,一个个就像东西德冷战时期的特工。

有人在遛狗。

有人在拍月亮。

还有人在公交站假装等车。

求求了,最早一班公交还有五个小时,你装你妈呢。

但我实在为自己怎么离开这里发愁,这个点是没有任何公共交通了,网约车也没有接单的,路上更是看不到一辆出租车。

我要想办法跟骆雨姗会合,我们共享了实时位置,她正在想办法向同事借车。

我们决定先一起离开小古围,再作他议。

好在因为我肩上的斧子,这些「特工」暂时没有轻举妄动。

我表面对他们不屑一顾都是装出来的,要是他们一起上,我还真不知怎么办。

我扫了一辆共享单车,把斧子绑在背后。

这是我目前唯一能找到并启动的交通工具了。

骑车离开「特工」们的监视范围,「特工」们急了,终于不装了,纷纷追在我身后。

但很快被我甩掉。

上次我扫码骑车的时候,发现所有车座都是厚厚的灰尘。

原来不是这里的人有素质,是「他们」根本不会骑自行车。

可是,没骑出多远,身后却响起了警笛声。

「先生,你涉嫌破坏私有财产及危害公共安全,请立即靠边停车。」

车上的警员用喇叭冲我喊话。

我不知道这两个警察是不是他们的人,但我意识到,自己大意了。

他们没有任何明面上的犯罪证据,反倒是我,深夜扛着斧子上街。

就算我这时候有机会发微博,说自己要被黑葵花怪陷害了,也不会有人相信我。

但转念一想,他们要隐藏黑葵花怪的存在,假装这里是一个正常社会,就不会明目张胆地对我做不正常的事。

我扔掉斧子,把单车蹬得飞快。

警察追在我身后,又发了两遍警告。

我终于找到机会,拐入一条车子无法驶入的商业街。

找到出口,甩掉了警察。

拿出手机看,骆雨姗借到了车,正在过来接我。

可我手机快没电了,我担心到时找不到骆雨姗,心里有些着急。

这时,我看见不远处的便利店外有充电宝桩。

四下无人,应该安全,我借着夜色走过去。

借了一块充电宝,刚插上充电线,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我忙躲起来,却见来人是王思瑶!

她好像在被人追,一边逃跑一边慌张地回头看。我朝她身后张望,果然有个人影在追她。

难道王思瑶也遇到了跟我同样的处境?

我犹豫了两秒,咬咬牙,冲了出去。

「思瑶,这边!」

我拉起王思瑶的手,在昏暗的商业街逃窜。

最后,我们来到一间小酒吧后巷,摆脱了追来的人。

「那人是谁?」我问王思瑶。

王思瑶惊魂未定,紧紧抱住我的手臂,眼里泛着泪光。

「一个变态骚扰狂,我不认识他……」

「没事了,有我在,别怕。」我安慰道。

看着暧昧灯光下的王思瑶,她比我记忆中变得更美了。

「谢谢……」王思瑶还不肯放开我的手,她身上传来阵阵体香,闻得我心都软了。

「想不到会在这里碰见你。」为了避免气氛尴尬,我没话找话,「对了,这么晚,你怎么还在外面?」

「我,我……」王思瑶支支吾吾,突然,她放开我的手,露出诡异的笑容。

「还不是为了找你。」王思瑶的脸一瞬间变成了一个陌生女人。

她不是王思瑶!

我察觉到身后有人影接近,还没来得及回头,后脑勺挨了一记闷棍。

我眼前一黑,径直倒下。

13

醒来时,我被绑在一张椅子上。

手机被没收了。

屋里没开灯,我面前站着黑压压二十几个人,每个人都戴着面具。

借着外面透进来的月光,我好不容易看清,他们戴的是一样的猫头鹰面具。

大家七嘴八舌,不知在说什么。

我头痛欲裂。

不过,这些天我本来就没睡过觉,托这次被打晕的福,这时候脑子竟然清醒了不少。

现在是什么时候?看月色,应该是凌晨三四点。

我试着摸索了一下绑着我的绳子,没能解开。

一个戴白色猫头鹰面具的人走了进来,屋里的人立即安静了。

「辛苦大家了,你们的功劳,会被记下的。」白色猫头鹰说。

白色猫头鹰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我。

「什么年代了,活在红旗下的人,你信邪教?你们没有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吗?」我现在唯一能用上的就是嘴巴了,当然不能放弃自救,「就那玩意,都不用加特林,也就 AK 一梭子子弹的事你信不信?赶紧自首,争取宽大……」

我还没说完,就挨了白色猫头鹰一耳光。

「岂容你亵渎炎乌!」白色猫头鹰怒道。

原来那东西叫「炎乌」,但这是我听到的音译,不知是不是这两个字。

我还想说话,有人上来用胶带封住了我的嘴巴。

「高级以下公民请离场。」白色猫头鹰转身对屋里的人说。

屋里的人走了一大半,除白色猫头鹰还剩下八个人。

「这人无法教化,只能消失了。」白色猫头鹰说,「请高级公民投票,决定对他的惩罚。」

好家伙,原来投票权是这么用的。

「溺毙。」白色猫头鹰说。

有一个人举手。

「车祸。」

两票。

「活埋。」

五票。

「火灾。」

零票。

「中毒。」

零票。

「谢谢。」白色猫头鹰对八人说。

接着,白色猫头鹰又喊来两个人,他们把部分绳子解开,只反绑我的双手。

两人架着我就走。

现在就去活埋吗?效率这么高的吗?不再考虑考虑?

我奋力想着还能有什么自救办法,外面突然响起了消防铃声。

然后,房间里的自动洒水系统开始洒水。

「怎么回事?哪里着火了吗?」有只猫头鹰疑惑地问。

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只见她抱着灭火器,拔掉保险销,一顿扫射,将干粉喷在猫头鹰们脸上。

「张铁志!」我听见骆雨姗的声音冲我喊。

哇哦——

妈妈,我看见了女英雄。

14

骆雨姗拉着我的手狂奔,猫头鹰们在后面追。

本来要往楼下跑,但下面也有人堵住去路。

骆雨姗又拉着我往楼上逃。

「往楼上跑!跑到七楼以上!」她说。

「为什么?」我问。

「他们畏高!我发现他们都住七楼以下,猜的!」骆雨姗说。

我们跑上八楼,追兵果然退缩了。

白色猫头鹰追过来,对猫头鹰们说:「蒙上眼睛,炎乌会给我们指引。」

猫头鹰们真的把眼睛蒙起来,继续追我们。

我们一直逃到二十五楼天台,将天台的铁门反锁。我这才知道,原来我被带到了绿筑园。

追上来的猫头鹰被铁门挡住,但很快,他们开始用重物砸锁。

我们无路可逃。

骆雨姗着急地问我:「怎么办?」

我环顾四周,这栋楼后面挨着一栋仍在进行装修的新楼,可以从屋顶跳过去。

但需要爬到屋顶上,而屋顶四周是斜坡,只能踩着边沿一拃宽的砖墙绕过去。

我把想法告诉骆雨姗,「敢不敢?」

骆雨姗看看那狭窄又漫长的逃跑通道,紧紧拽着我的手,摇摇头,「我怕。」

砸门声越来越响,我猜门锁撑不了几下了。

「我牵着你,我们可以的!」我鼓励骆雨姗,「不要怕!我一定不会让你掉下去!」

「他们会抓住我的。」骆雨姗仍然犹豫。

「他们不敢来,他们平衡感很差,连骑自行车都不会!」我说。

说完,门「哐当」一声被砸开了,猫头鹰们涌了出来。

「上!」我拉着骆雨姗爬上屋顶。

骆雨姗咬着牙,紧紧拉着我的手,我们踩着狭窄的墙壁,一步步往前走。

第一只猫头鹰在白色猫头鹰的指挥下,也爬上屋顶,但没一会就摔了下去。

「啊——啪!」

其他猫头鹰不敢再上来。

我和骆雨姗就快到了屋后,突然,骆雨姗猛地拽了一下我的手。

我回过头,却看不见骆雨姗的表情。

奇怪,怎么突然夜色变得更暗了?

不对!

我们头上的月亮,不见了!

我定睛一看,盘踞在我们头顶的,是一只只密密麻麻的黑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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