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罪案故事馆》
每当我杀掉一个人。
我就能继承对方脑海里的所有知识。
高考前夕,我杀害了自己的闺蜜。
因为她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
等到高考结束后,我代替闺蜜。
顺利考上一所重点大学。
1.
我拥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超能力。
那就是每当我杀掉一个人。
我就能继承对方脑海里的一切知识。
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拥有这种超能力,是十岁那年的暑假。
我妈因为工作太忙,顾不上我,就将我送到乡下的姥姥家暂住。
说实话,小时候的我最讨厌的一件事,就是被送到姥姥家。
乡下又穷又破,一点儿都不好玩。
而且每天晚上八点刚过,我姥姥就准备上床睡觉了。
为此我跟姥姥之间,经常会爆发争吵。
有好几次,我姥姥那张皱巴巴的老脸,被我气得涨成青紫色。
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要晕过去了。
我妈过去总教育我,让我不要惹姥姥生气。
因为我姥姥心脏不好。
经常随身带着小药瓶用于急救。
我自然知道这件事。
于是后来,某个再寻常不过的晚上。
当我再次跟姥姥爆发争吵时。
我带着满腔恶意,恶狠狠地冲她骂道:
「老妖婆,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我姥姥听到这句话,惊愕地瞪大双眼,像是撞见了怪物一样地看着我。
「你、你……」
她被我这句话气得浑身发抖,支吾了半天,都没能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随后我看到姥姥的眼睛猛然睁大,痛苦地弓起身子,抬起干枯的右手按住心脏,整个人倒在地上。
「药,我的药……」
姥姥艰难地举起手,伸向自己的衣服口袋。
我抢先一步,从兜里拿出姥姥的小药瓶。
我手里攥着那个小药瓶,飞快地后退几步,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姥姥。
时至今日,我都记得姥姥那时脸上的表情。
姥姥嘴唇发紫,仰起脸。
那双深陷的眼窝里,先是流露出一丝诧异。
过了几秒,那丝诧异变成了混杂着难以置信的惊恐。
姥姥像是意识到了我想做什么。
求生的本能驱使她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可姥姥越是奋力挣扎,她喘息得就越厉害。
一段在我看来极为漫长的时间过后。
姥姥的动作在一瞬间僵住。
她趴在地上,手臂朝我所在的方向伸得笔直。
犹如被冻住的冰雕。
身体逐渐变冷,一动不动。
昏暗的房间归于死寂。
我迈开僵硬的双腿,走到座机旁,拨通了急救电话。
等待救护车赶来的间隙。
我又走到一个摆满各种药瓶的柜子前。
摊开冷汗津津的手掌。
将手里的小药瓶放到柜子上。
然后,我猛地一挥手臂。
那些小药瓶噼里啪啦地滚落到地上。
当刺耳的鸣笛声从屋外响起时。
我一下子瘫坐在地。
装出惊慌失措的模样,扯开嗓子大哭起来。
2.
医护人员当场就确认了姥姥的死亡。
我妈赶到医院后,不停安慰痛哭流涕的我。
她没有怪我,在姥姥犯病没能及时找到柜子上的急救药。
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场悲惨的意外。
而我察觉到事情开始变得不对劲,是在姥姥的葬礼结束后。
我突然发现自己掌握了一些以往完全没接触过的技能。
比如做饭、缝衣服,甚至还有一些关于如何种地的知识。
不过我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忆。
那些知识就像是凭空出现在我的大脑里一样。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我尝了一口自己炒出来的土豆丝。
跟我姥姥炒出来的味道一模一样。
那时我才蓦然间明白过来。
我大脑中多出来的那些知识,都来自于我姥姥。
也就是在那个瞬间。
一个无比疯狂、不可理喻的猜测浮现出来。
很长一段时间里。
我一直将这个猜测埋在心底。
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然而这个猜测就犹如一粒种子。
在悄无声息间破土发芽。
…………
初中时我的成绩不好。
连考上一所普通高中都费劲。
恰好当时,我们班里一个学习优异的女生与我同住一个小区。
我俩经常结伴骑车上下学。
说实话,我很羡慕她。
以她的学习成绩,考上我们市里的重点高中轻而易举。
中考前夕的某一天,我趁着课间休息时,偷偷溜到车棚,鬼使神差地搞坏了那个女生的刹车。
我很难描述清楚自己做出这种行为的原因。
我觉得自己并不是真的想要杀害她。
我只是想要借这个机会。
验证一下那个长久徘徊在我心里的猜测。
回家的路上,也不知是我的运气太好,还是那个女生的运气太糟。
我俩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碰巧遇上一辆大货车闯红灯。
那个女生没刹住车,在我面前直接被撞飞了,当场死亡。
那辆大货车的司机是疲劳驾驶。
出事的时候,他已经快两天没合眼了。
总之,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后来我坐在中考考场上。
往日里如同天书一般难懂的题目,一夜之间变得无比简单。
中考成绩出来后。
我以年级第十的名次,顺利考上那所我心心念念的重点高中。
所有人都以为我是超常发挥,羡慕我运气好。
我只是笑笑,从没反驳过。
他们说得没错。
我确实是运气比较好。
3.
高考前的半个月,班里的大部分同学都在全力备考。
只有我不一样。
我每天坐在班里,眼睛盯着课本,脑子里思考最多的问题,就是如何不露痕迹地杀掉陈蓉。
在旁人眼里,我是陈蓉最好的朋友。
高中三年,我们俩在校园里几乎形影不离,连去卫生间都不忘叫上对方。
陈蓉成绩优异,长相甜美,性格开朗。
就是那种老师、家长眼里典型的「好学生」。
而我成绩一般,相貌普通,性格也有点内向。
简而言之,陈蓉与我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
陈蓉之所以会选择跟我成为朋友,恰恰就是因为我太「普通」了。
正是我的这种「普通」,才能衬托出她的「优秀」。
我早就知道,陈蓉在背地里经常讲我的坏话。
她说我脑子不太灵光,看起来笨笨的。
身上还总带着一股难闻的药味。
要不是看我可怜,她早就跟我绝交了。
陈蓉说得没错,我家是挺可怜的。
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这些年,我妈一个人含辛茹苦地将我拉扯长大。
最终导致她自己积劳成疾,只能靠长期服药来调理身体。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
我完全不在意陈蓉对我的看法。
毕竟我也不是真心想跟她做朋友。
我第一次注意到陈蓉。
是在高一刚入学的摸底考试里。
她考取了年级第一。
就是从那时开始。
我默默将她划进自己的备选名单。
当然,我也担心过未来三年里,陈蓉的学习成绩会下降。
尽管我的备选名单每个学期都会更新。
但中途随意更换人选的话,依然会变得很麻烦。
幸运的是,陈蓉的学习成绩始终很稳定。
直到高考前的最后一次模拟考,她都没有掉出过年级前五。
而且她也没有走竞赛保送的打算。
可以说,对我来讲,陈蓉就是最完美的人选。
我能否从普通本科逆袭考上重点大学。
就全指望她了。
4.
其实我也不是没尝试过认真学习。
可想要学习优异真的好难啊。
哪怕依靠那位初中女同学打下的基础,我也只勉强撑了半个学期。
从高一下半学期开始,我的成绩就直线下降。
或许有些人天生就不适合学习吧。
反正我觉得自己就不是学习的那块料。
还不如思考如何把别人杀掉更简单一些。
我利用高中三年的课余时间,疯狂恶补各种悬疑推理小说。
还看了不少凶杀案相关的纪录片。
我发现那些警察的侦破手段都太厉害了。
他们不光思维缜密,而且拥有好多高科技手段。
几乎能让犯罪分子无所遁形。
我在脑海中构思了好几种杀掉陈蓉的方案。
但都觉得不够理想,漏洞太多。
一旦警方认定案件是他杀,就会咬死不放,一直追查下去。
所以我必须要努力做到让陈蓉的死,看起来像是个意外。
就像前两次一样。
经过一番冥思苦想,我大致勾勒出了一个计划。
虽然陈蓉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好学生,但实际上她为了追求刺激,也会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比如在校外谈个混混小男友,或是躲在厕所偷偷抽烟之类的。
于是我决定利用这一点,让陈蓉自己走上绝路。
临近离校的前两天,我不停在陈蓉耳边旁侧敲击,提议离校前一晚,我们应该肆意放纵一下。
我故意问她,敢不敢在晚自习的时候溜到教学楼的天台上喝酒。
起初陈蓉有点迟疑,反问我怎么把酒带进学校。
我说你傻呀,让走读的朋友带进来不就行了。
这下陈蓉不说话了。
我没再继续劝她,只是丢下一句:
「你不敢就算了,回头我自己去,我可不想让自己的高中生活留下遗憾。」
「谁说我不敢?我只是在想要买哪种酒。」
果不其然,陈蓉上钩了。
我继续布下诱饵说:「那要不就买几罐啤酒?」
陈蓉鄙夷地瞥了我一眼,神气十足地说:
「那多没意思,回头我让我朋友带几瓶威士忌过来让你尝尝。」
我强忍住想要笑出声的冲动,装出非常羡慕的样子,不停称赞她真厉害。
…………
等到离校前的那个晚上,陈蓉果真带来了两瓶威士忌。
不过等我俩准备上楼去天台的时候,我故意在楼梯口拽住陈蓉,弱弱地说:
「蓉姐,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万一被主任抓到怎么办?」
「都这个时候了,你怕什么?就算被抓到也没事,顶多就是骂两句,咱们马上就要高考了,要顾及咱们的心情。」
陈蓉硬生生拽住我的手腕。
「快点,跟我上去!」
我象征性地反抗了两下,上楼时瞄了一眼楼梯口的监控。
楼顶的天台门只是缠着铁链,没有真的上锁。
我特意跟在陈蓉身后,等到她拆下铁链扔到旁边,我才跟着走进天台。
初夏微凉的晚风吹在身上格外舒服。
陈蓉看起来心情不错,异常兴奋。
她催促我赶紧把晚上从学校超市买的零食倒出来,自己迫不及待地拔开酒塞,将那些深褐色的液体倒进两个一次性纸杯。
「干杯!」
陈蓉大喊一声,也不管我,自顾自地将纸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刚开始我从她脸上的表情判断,这酒的味道恐怕不是太好。
我还在想,万一她要是不想喝了怎么办。
所幸,事情的进展比我预想中更顺利。
5.
那天晚上,陈蓉絮絮叨叨跟我说了很多。
她说她爸妈其实早就没有了感情,却还要在她面前装出恩爱的模样,令她感到恶心。
她说她家里还有一个小她十岁的弟弟,是全家人的掌心宝,根本没人在乎她。
她说她终于熬过了高中这三年,要解放了。
她说等高考结束后,要去南方毕业旅行,还问我要不要一起去。
陈蓉脸颊涨红,双眼迷醉地拉住我的手向我道歉。
她说自己以前不该背地里讲我坏话。
口齿不清地说我是她最好的朋友。
我的内心毫无波澜,只觉得她肯定是喝多了。
事实上,陈蓉也真的喝多了。
她脚步踉跄,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下倒。
我搀扶着她站到半人高的栏杆前吹风。
当锈迹斑斑的栏杆断开时,陈蓉的身体失去平衡。
惊慌中,她朝我伸出手。
而我只是轻轻一推。
陈蓉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天台边缘。
沉闷的重物落地声响起。
短暂的沉寂过后,楼下传来一阵骚乱声。
我为自己灌了一大口酒。
随后闭上眼,瘫倒在天台的栏杆前,半个身子露到外面。
等到耳边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我勉强睁开眼,年级主任那张煞白的脸出现在我眼前,像是个死人一样。
…………
等陈蓉的爸妈赶到学校时,我跪倒他们两人面前,声泪俱下地说都是我不好,都怪我害死了陈蓉。
我不该答应陈蓉去天台喝酒的。
如果当时我能拦住她,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陈妈妈疯了似的想朝我冲过来,叫嚷着让我还她女儿。
现场的警方将她牢牢控制住,示意她先冷静。
警方调取了楼梯口的监控。
监控画面显示,是陈蓉硬把我拽上天台的。
帮陈蓉带酒进来的学生表示,是陈蓉主动拜托他帮忙的。
天台上断掉的栏杆也没有被人为破坏过的痕迹。
陈蓉的身上也没有打斗过的迹象。
可以说,导致这场惨剧发生的主要原因是陈蓉违反校规校纪,私自跑到天台喝酒。
次要原因是天台的栏杆年久失修,校方管理不当。
面对清晰明了的调查结果,陈蓉的爸妈没有再来找我的麻烦。
听说为了顾及影响,校方还赔付给了陈蓉爸妈一大笔钱。
高考结束后,我回学校领完毕业证,到家就把班级群全退了。
我想起陈蓉那天在天台上说,高考完她想去毕业旅行。
可惜我不知道她想去的是哪个城市。
只好等我考上大学后,再慢慢帮她完成这个愿望。
希望她能安息,不要怪我。
当然如果她安息不了,我也没办法。
随她吧。
查询成绩的那天晚上,可能是我人生中最紧张的一天。
当网页终于刷新出来时,我看着自己的成绩,不由得喜极而泣。
要知道,亲眼看着自己的好朋友坠楼身亡,心理压力也是很大的。
只是不知为何,我妈在得知我的高考成绩后,却显得没那么开心。
她还劝我不要报太好的学校,普通一点的就可以。
我跟她说,我想报考医科大学,以后学医。
没想到我妈的情绪一下子变得非常激动。
她明确告诉我,绝对不允许我报考医学类的专业。
我妈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严肃到可怕,甚至把我吓了一跳。
「闺女,妈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学医太累了,妈不想看你那么辛苦。」
我妈的神情放松下来,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说:
「乖,听妈的话,报个别的专业吧。」
那时候我妈妈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整个人看起来非常虚弱,不管吃多少药都没用。
我不想惹我妈妈生气,只好选择了金融学。
听说这个专业毕业以后比较容易赚钱。
6.
考入大学后,我感觉稍微轻松了一些。
我的宿舍关系很融洽。
学业压力也没有高中时那么大了。
虽然绩点做不到专业前几。
但只要能按时上课,起码不会挂科。
我享受着忙碌而充实的大学生活,感觉到很幸福。
可最近两年,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每次放假回家,我总觉得妈妈在有意疏远我。
而且她的身体每况愈下,却执拗地不肯住院。
大二那年冬天,她在家中突然晕倒,当晚就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医生告诉我,我妈妈由于过度操劳,全身器官严重衰竭,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我守在病床前,看着那张无比衰老的脸庞,心痛如刀绞。
我妈妈今年才四十多余,却头发花白,满脸皱纹,像是个年迈的老太太。
后半夜,我妈妈隔着呼吸面罩,双眼勉强睁开一条缝,歪头看向我。
她嘴唇嚅嗫着,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我连忙攥紧她的手,贴到她耳边,想听清她要说什么。
可她干裂的嘴唇只是动了动,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很快,她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一行清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我伤心难过到了极点,扑到妈妈身上。
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起来。
我强忍悲痛,处理好妈妈的后事。
这些年来,我妈妈几乎就是我最大的依靠。
现在妈妈走了,只剩下我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回到空荡荡的家,看着屋里随处可见的药瓶,我再一次忍不住痛哭出声。
我将妈妈遗留下来的物品整理好装进箱子,放到了她的卧室里。
其实我有考虑过将这套房子卖了,再加上妈妈留给我的钱,足够我换个城市重新开始。
但最终我还是没能下定决心。
这里还留有母亲的痕迹,我舍不得丢弃掉。
…………
当我逐渐接受妈妈已经离世的事实后,我思考了很多。
比如要不要退学回去重新高考。
我觉得成为医生或是警察,更容易方便我使用自己的能力。
但经过一番思索后,我还是没有选择这样做。
一是原本的高中知识我都快忘得差不多了。
二是以我现在的情况退学回到高中,肯定十分引人注目。
这时候要是再动用能力的话,风险太大。
况且我也不想违背妈妈的意志。
于是我决定转换方向,从金融学跨考法律硕士。
这样倘若未来事情败露,我也能维护一下自己的权益。
我花了一整年的时间,总算锁定了一个人选。
她叫卢芊芊,是我另一位室友的高中同学。
如今在我们隔壁学校念法学。
为此我专门申请了个小号。
伪装成学弟在网上找她请教经验。
我得知她保研无望,只能努力备考。
同时,我极力避免跟她在现实生活中产生任何联系。
让自己完全游离在卢芊芊的生活之外。
现实里,她甚至都不认识我。
对我来讲,这简直就是最理想的状态。
7.
寒冷刺骨的十二月。
考研前一周的某天晚上。
我身穿黑色的羽绒服,戴着口罩和墨镜,守在小区门口。
依照往常的习惯,卢芊芊通常会学到晚上十一点。
然后回到自己在校外租的单间。
为了省钱,她租住的小区十分老旧,连路灯都坏了好几个。
我躲在路边的阴影中,大概等了十几分钟,听到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
手机的闪光灯在黑暗中晃动着,让卢芊芊身上那件红色的羽绒服格外显眼。
确定周围没人后,我攥紧兜里的榔头,快步跟上卢芊芊。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就闷哼一声,一头栽到地上。
我先是捡起她掉落的手机,关掉闪光灯,继续抡开手臂。
办完正事,我故意翻乱卢芊芊的衣兜和书包,拿走了她的手机和平板。
随后我从小区的后门翻墙离开,绕开大路,找到一家隐藏在巷子里的小网吧,径直走了进去。
网吧里灯光昏暗,人声嘈杂,没人注意到我。
前台的网管甚至懒得抬头看我一眼。
我闪身躲进卫生间,反手锁上门。
这毕竟是我第一次亲自动手。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我用湿巾擦干净羽绒服和榔头上的血迹,脱下外套,连同各种杂物裹成一团,顺着卫生间的窗户扔到了外面。
我事先在卫生间窗外预备好了另一套衣服。
换好以后,我离开了卫生间。
走到网吧门口的时候,我还特意掏出一根烟放到嘴里。
以一个非常自然的姿势,低下头,伸手挡住脸点火。
等走出监控的范围,我捻灭烟头,将烟蒂装进兜里。
紧接着我绕到网吧后面,取回那件黑色羽绒服,又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砸碎了卢芊芊的手机和平板,把零件随手扔到了各处。
回学校的路上,我将榔头丢进灌木丛,把那件黑色羽绒服塞到了捐旧衣服的绿箱子里。
处理完一切,我躺到宿舍床上。
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让我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隔天醒来后,周遭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人找上我。
唯一不同的是,我脑子里多出了海量关于考研的知识。
直到第三天,我那位室友,也就是卢芊芊的高中同学,才得知卢芊芊出事了。
她满脸惊慌地告诉我们。
她的高中同学遇害了。
学校附近好像出现了一个抢劫犯。
据说手段十分残忍,人现在还没抓到。
她提醒我们最近要注意安全,晚上回宿舍别太晚。
我露出十分惋惜和担忧的神情,接连点头。
后来我上网搜索了一下相关报道,基本都没有后续。
只说目前警方正在全力侦破,请广大市民积极提供线索,并注意防范。
我暂时放下心来,开始全力准备几天后的研究生考试。
8.
直到四月份我参加完复试,卢芊芊的案子都还没破。
多亏了卢芊芊,尽管面试时有些磕磕绊绊,但我还是顺利通过了。
看着拟录取名单上的名字。
我眼前不禁浮现出卢芊芊的脸。
黑色短发,五官清秀,小巧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
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可爱。
只是很可惜,她的人生就到此为止了。
先前案件热度最高的时候。
网上流传过一段视频。
视频里,卢芊芊的爸妈抱着遗像,在镜头前哭成了泪人。
底下的评论无一例外,都在谴责咒骂那个惨无人道的凶手。
也就是我。
不过我本人倒是觉得无所谓。
如果骂我两句能让这些人心里好受点的话,我不介意牺牲一下。
起初我还有过一些担忧。
生怕这起案子的热度太高,让自己那天晚上的行踪暴露。
但后来事实证明,我想多了。
只过了四五天,网络上就再也没人关心这起案子了。
…………
大学毕业的那个夏天。
我把南方的几个城市都逛了一遍。
也算是给陈蓉一个交代。
9.
开学以后,研究生的生活比我想象中更忙碌。
不光要每天上课,还要抽时间去律所实习,回来写报告。
由于我本科是非法学专业,因此研究生要读三年。
这对我来讲几乎是折磨。
说实话,要背下那些法律条文实在太痛苦了。
我非常羡慕我的导师。
他叫周旸,四十多岁,教授职称,兼职法学会理事,发表过很多重量级的论文,各种法律条文熟记于心。
我时常会想,要是我能继承周旸的知识就好了。
那样的话,我往后的学习生活一定会顺遂很多。
不过该用哪种方法杀掉周旸,让我比较犯难。
类似卢芊芊的那种方法肯定是行不通了。
我之所以能侥幸逃脱警方的追查,一定程度上是因为我对于卢芊芊来讲,完全是陌生人,警方调查不到我头上。
可周旸就不一样了。
一旦他遇害,我肯定会被盯上。
还是要想办法伪装成意外才行。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
我注意到周旸患有高血压。
而且还经常会出席一些饭局。
我脑海中构思出一个极为大胆的计划。
正当我思索该如何动手时。
周旸竟然主动为我提供了机会。
某天晚上,周旸以指导论文为由,将我叫到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带着浑身酒气,期间手臂有意无意地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心里止不住泛起冷笑。
没想到周旸平时看起来严肃认真,背地里竟然是这副模样。
不过这样也好,省去了我接近他的麻烦。
指导完论文,周旸拉住我的手,问我有没有兴趣跟着他继续读博。
他说我资质很好,天赋很高,将来肯定会有一番作为。
这番话差点给我听笑了。
我强忍住想笑的冲动,表示很有兴趣。
周旸顿时喜出望外,让我改天去他家里深入聊聊。
我欣然同意。
10.
三天后的晚上,我如约来到周旸家里。
他挺有情调,安排了一桌子西餐,还开了瓶红酒。
这倒是帮我省了不少事。
吃饭时,周旸一直跟我诉苦说前妻不懂自己,他已经跟前妻离异多年。
我表示理解,安慰他别太难过。
他握住我的手,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不会亏待我。
我笑了笑,不停给他灌酒。
终于,趁着周旸起身去卫生间的间隙。
我往他的酒杯里倒入了提前准备好的药物粉末。
看到周旸毫无察觉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总算松了口气。
吃完饭后,周旸迫不及待地想要步入正题。
我让他先别急,找了借口将餐桌收拾干净,以掩盖我来过的痕迹。
等收拾完后,我立即换上另一副面孔。
毫不客气地推开周旸,示意他放尊重一点。
周旸顿时懵了,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我彻底卸下伪装,嫌弃地瞟了周旸一眼,故意说:
「你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肥得跟头猪一样,恶心死了。」
周旸气得脸色涨红,恶狠狠地瞪着我。
「徐悦,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讥讽道:「你不就是个上了年纪没人要的老男人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在周旸惊愕的目光中,我头也不回地摔门走了。
此时计划只完成了一半。
最关键的部分在于被我激怒后,周旸是否会去吃降血压的药。
这就不在我的掌控范围内了。
只能听天由命。
要是老天爷没有站在我这一边。
接下来的日子我可能会比较难过。
我必须考虑是否要铤而走险,采取极端手段了。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直到凌晨一点多。
无数纷杂的知识涌入脑海。
让我瞬间清醒过来。
我花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才消化完那些知识。
只是令我有些意外的是。
除了专业知识,周旸还懂得不少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
几天以后,我们学校公布了周旸的讣告。
听一些小道消息说,周旸是因为喝酒后服用药物,引起了双硫仑反应。
当晚他自己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却还是没能抢救回来。
同时我还了解到,周旸其实根本没离婚。
他只是跟妻子长期分居而已。
在葬礼上,我见到了周旸的妻子。
她没有流露出丝毫悲伤的神情。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为了完成一项任务。
与此同时,网络上流传出不少控诉他的文章。
周旸不是第一次做出哄骗女学生这种事了。
只不过此前都被他用各种手段压下去了。
如此想来,我也算做了件好事吧。
11.
凭借周旸的专业知识,硕士毕业后,我顺利考上博士。
我本打算读完博士后留校任教。
可没想到这个时候,我的身体突然出了问题。
读博以后,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
时常会觉得异常疲倦。
起初我以为自己只是太累了。
但很快我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在我休养了一周后,我身体状况没有任何好转。
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正变得越来越虚弱。
每次早上醒来,看着枕头上凌乱的头发,都让我感到一阵心悸。
我去好几家医院做过全身体检,却没查出任何问题。
医生只是建议我多注意休息。
可我心里很清楚,绝对不是休息的缘故。
那些医生肯定没有跟我说实话。
我必须要想办法救自己。
此刻的我,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于是当我除掉第一个医生后。
我依照脑海里的知识,为自己买了一些药物。
可我的状况没有丝毫好转,反而变得越来越严重了。
我开始大把大把地掉头发。
身体的各个关节像是生了锈。
没走几步就要停下来休息。
我本以为是那个医生水平不够。
就又盯上了另一个医术精湛的老教授。
我吃了很多药,尝试了无数种办法。
然而还是没有用。
我只能眼睁睁地目睹自己逐渐枯萎下去。
却无能为力。
直到又一个崩溃的清晨。
我麻木地拿起药瓶,准备服药时。
尘封的记忆没来由地翻涌起来。
让我浑身一僵。
我双手颤抖,惊恐地发现一件事。
我现在吃的这些药。
跟我妈妈活着时,常年服用过的药物。
好像差不多。
刹那间。
我觉得自己仿佛被一个巨大的冰块锁住。
失去了所有温度和动弹的力气。
12.
为了确认自己心里的疑惑。
我强行打起精神,买了最早的车次赶回家。
自从读博以来,我已经很久没回过家了。
顾不上满屋的灰尘,我径直冲进我妈的卧室。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动过我妈留下来的东西。
我重新拆开收纳箱。
我妈以前买过的那些药还剩下一些。
尽管包装盒跟如今不太一样。
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
我妈以前吃的那些药,跟我现在吃的差不多。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知为何,我回想起妈妈临终前,躺在病床上的那副模样。
隐隐感觉一股寒意沿着脊梁骨直蹿上来。
各种零散琐碎的片段翻滚着卷起漩涡。
让我的思维陷入了混乱。
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去开门。
看到门口站着两个身穿警服的男人。
其中一位警察直接掏出一副冰冷的手铐,铐到了我的手腕上。
「陆瑾,我们怀疑你是两起杀人案的凶手,请配合我们的调查。」
此刻我心里万念俱灰,也不打算反抗,顺从地被带上警车。
我知道自己就快要死了。
挣扎和辩解都是徒劳。
接受调查期间,我没有任何隐瞒。
将自己杀害那两名医生的经过,一五一十全部说了出来。
我给的动机是对那两位医生的诊断结果不满。
只不过在录完笔录后,我拜托审讯我的那位陆警官,帮我调查一件事。
关于我爸爸的死。
记忆中,我爸是在我五岁那年,晚上喝醉酒,在回家的路上不小心跌进河里,淹死了。
可现在我觉得,我爸的死很可能不是意外。
那位陆警官看起来是个好人。
尽管他对我的请求很困惑,而且距离那起意外发生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但他还是答应帮我查查看。
一个多月后,陆警官找到我,说他的确查到了一些东西。
陆警官告诉我,他找到了那天晚上跟我爸喝酒的几个人。
其中一个人回忆说,那天晚上我爸确实喝多了。
他们本想替我爸叫辆出租车,但我爸嫌贵,说没事,有人来接他。
我爸口中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我妈。
但意外发生后,我妈表示那天晚上她临时有事,并没有去接我爸,是我爸自己回来的。
如今已经没办法再对这些细节进行考证了。
不过陆警官还告诉了我另一个消息。
我妈似乎曾多次提出过要跟我爸离婚。
原因是我爸家暴。
这件事还一度在我爸单位闹得沸沸扬扬。
只是那时我还太小,对此完全没印象。
陆警官说,他能查到的就这么多了。
最后他问我,为什么要特意拜托他去调查这起意外。
难道怀疑是我妈杀害了我爸,然后伪装成意外吗?
我抿紧嘴唇。
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13.
开庭审理的前夕。
我由于全身多器官衰竭,被紧急送往省级医院救治。
躺在病床上。
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
同时,我也大概明白了使用那个能力所要付出的代价。
如果我的猜测没错。
在使用那个能力继承对方知识的同时。
对方掌握这些知识所花费的时间,也一并附加到了我的身上。
例如我害死姥姥后掌握的知识,像是做饭、缝衣服、种地这些,换算成时间可能只有几年。
而我那位初中同学和陈蓉所掌握的知识,换算成时间的话,就是三年和六年。
再往后的卢芊芊是十年。
周旸或许是二十年。
最后的那两名医生所花费的时间,没准会达到三十年,甚至更多。
换句话说。
我二十七岁的身体,承受了将近一百多年的时间。
所以才会导致如此严重的器官衰竭。
而至于我妈,她应该遭遇了跟我类似的情况。
我爸以前是高中教师。
他所掌握的知识换算成时间,估计也有二三十年。
如今回想起来。
许多以往感到怪异的地方。
在此刻都得到了解答。
或许在得知了我的高考成绩后。
我妈就猜到了我做过什么。
所以她才会极力反对我学医。
所以她才会刻意疏远我。
我最近时常会想。
在她临死前,究竟想要跟我说什么呢?
是想要提醒我,不要再使用那个能力了吗?
可她又该怀着怎样的心情开口呢?
难道要告诉自己的女儿。
她一向敬爱的妈妈,就是亲手杀害她爸爸的凶手吗?
我试着想象过当年妈妈的心情。
悔恨、担忧、绝望,却又无能为力。
最终,妈妈承受了她的代价。
接下来,该轮到我了。
事到如今,我并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愧疚。
也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人都是自私的。
我只不过是想要为自己争取更好的生活。
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有无数人在跟我做着同样的事。
他们要么依靠金钱,要么依靠权力。
肆意剥夺他人的人生,以便让自己过得更好。
在我看来,这世上根本就无所谓好人与坏人。
人类一直就是如此丑陋邪恶的生物。
每个人都注定会付出代价。
只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14.
意识恍惚间。
重症监护室的门好像被打开了。
我奋力睁开眼。
看到一个护士模样的女人,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站在我的病床前。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
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那个护士摘下口罩,露出一张精致好看的脸。
她说自己名叫秦安然。
来自一个叫作「美丽新世界」的组织。
组织里的每个成员,都拥有与众不同的特殊能力。
他们要打造一个没有纷争、罪恶的「新世界」。
我听到那个女人说:
「你的能力对我们来讲很重要。」
「只是很遗憾,你还不够完美。」
秦安然将那个小男孩推到我面前。
「这孩子的能力跟你很像。」
「每当他杀掉一个人,就能获得对方的能力。」
秦安然笑着眯起眼。
「是不是很厉害?」
可紧接着她又不满意地撇撇嘴,说:
「但有点可惜,他只能兼容两种能力。」
「不过也足够了,这孩子体内已经拥有『不死』的能力。」
「再加上你的,很快他就将成为『神祇』。」
我努力转动僵硬的脖子。
那个小男孩长着一张五官端正的脸。
双眼皮,厚睫毛。
稚嫩的瞳孔如同黑曜石般闪亮,让人忍不住盯着看。
「去吧。」
秦安然轻轻推了一下那个小男孩。
我看着他走到病床旁的一台机器前。
操作了几下后。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开始感觉到呼吸困难。
我拼命地睁大眼睛。
想要牢牢记住这个小男孩的脸。
如果可以的话。
我真想看看这个即将背负一切的「神祇」。
会将这个糟糕的世界变成什么样子。
15.
意识涣散的前一秒。
那个小男孩走到我面前。
替我合上了双眼。
我心想。
真是个温柔又可怜的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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