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话也说得差不多:「订婚又不是结婚。」
谢峥盯着我:「说不定就有什么变数,对吗?」
我还以为他识破了我们是假情侣,慌忙地去找萧徽之商量对策。
萧徽之说对策就是让安保把他丢出去。
见他开玩笑,我没好气扭过头不理他。萧徽之拉住我的手,笑道:「好了,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想这些人做什么。」
十一
订婚宴一直持续到了晚上。
陆陆续续不少客人都下山离开了。
忙了一天充当合照吉祥物的我,脸都要笑僵了。
突然一声尖叫从礼厅外传来。因为对这里的路不熟,我差点跑错地方。礼堂与外界有一道阳台门,打开后可以直接走到花园里。
我小跑过去,发现跌落在池塘里,浑身湿透的林落落。水珠从发尾滚滚而下,她的衣衫都被水打湿,显露出姣好的曲线。
萧徽之匆忙赶来,他一到,林落落就滚落了两颗泪珠。
「徽之,对不起……我、都是我自己不小心。」她一边说,一遍怯生生地看着我。
就一副被我威胁、不敢说话的样子。
这时还有些零星的客人没走,纷纷凑过来看热闹,有人问:「这么大个池塘,你怎么会自己掉进去?」
林落落垂下眼睛:「我的项链掉进来了……」
「到底怎么了?」
林落落期期艾艾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说:「我刚刚在喂鱼……突然感觉有一股力从后推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等我爬起来,池塘里、就、就她一个人在……抱着手臂站在那看……」
她柔弱地指了指我。
啊这。
在众人无声谴责的眼神中,我是真的对这种低劣的陷害人手段感到头疼。都二十一世纪了,能不能来一点高端的计谋?!
我忍不住扭头问:「徽之,你家这块装了监控吗?调出来看看是谁就完事了。」
这么大的宅子,这样富裕的家族,我不相信安保系统是个摆设。
「嗯,我叫人去查查。」
正艰难上岸的林落落浑身一僵,犹豫着说:「我、我也没看到具体是谁……今天、毕竟是你们订婚的日子、不、不要影响大家的心情……就当是我脚滑了吧……」
她这样一说,在场众人内心也泛起嘀咕。
「还是查清楚吧,免得我还背个锅。」我忍不住打断她。
正说着,忽然「轰隆」一声,远处有巨大的闪电划破天际。不知不觉天已经完全黯了下去,眼看将有一场大雨。担心雨太大,山路不好走,因此只得暂时搁置着这无聊的陷害把戏,尽快让宾客们下山。
可雨渐渐越下越大。
很快,雨就大到无法开车下山了。
而不知为何,林落落一直不肯走,而谢峥则是刚刚不知溜到了哪里。就这样,我们被困在了这座祖宅之中。
好在因为订婚仪式,这里的每间房间都打扫布置过。
管家也贴心地为没能及时离开的客人准备好了客房。
我的房间是二楼的主卧,原本我还有些担心,但萧徽之的笑容温暖无害,「放心吧,晚上等他们睡了,我就去别的房间。」
我们在房间里打了会游戏机,管家敲门端来牛奶,告诉萧徽之,客人们都已经回房间睡下了。
管家走后,萧徽之没过多久便也走了。
关门时,我不知为何,将房间门从里面反锁了一下。
这一夜伴着雨声,做了许多稀里糊涂的梦。梦里有一张巨大的网,在黑暗中将我包裹,而当我想挣扎时,才发现无从着力,只能被束缚得越来越紧……
我忽然感觉很紧,真实的压迫感从身上传来。
我猛地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黑暗。我立刻感觉到了眼睛上蒙着一块黑色的丝绸布料,在脑后绑得很紧。在我身上的那人一手死死抓着我的两只手腕,此人的力气极大,我几乎是被压得动弹不得。
「救……救命……」
我的喉咙被另一只手掐住,这动作包含着强烈的威胁。
我喘着气挣扎着:「你、你究竟是谁……」
下一秒,我感觉我的嘴唇被狠狠地咬住,我很快就尝到了铁锈味。
那人却丝毫没停下。
我假意挣扎着没有力气,暗暗积蓄着力气,趁那人不备时,猛地挣出一只手,狠狠地在那人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划痕。
我刚做的美甲!
那人竟然连一声惊痛声都没发出,而是死死抓住我的手,不仅如此,我立刻感受到一个冰凉的、带着药味的液体被渡进我的喉咙里。
「你……你给我喂了什么……」
我心中大叫糟糕,此人居然准备得如此周全!此时也再顾不得许多,「徽之!徽之!救命啊!」然而我自认为的尖叫,真说出来时简直气若游丝。
「徽之……」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
在刚刚的挣扎中,蒙在眼上的布有些松动。我隐约能看到一个高大男人的剪影。
更多的却看不清了。
身上的重量陡然一轻,那人似乎走了。
究竟……是谁?
在陷入昏迷前的最后一秒,我只能感觉到一阵深邃浓郁的青桐木、清冽的松叶与隐秘干枯的玫瑰香调。
隐忍、神秘与如死的浪漫,谁会用这样的香?
甜美的黑暗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十二
清晨起来时,我感到头痛欲裂。
我回想起昨晚的一切,发觉镜中的自己脸色惨白。我清楚地记得昨晚是锁了门的。
走到门旁边,发现门依然是锁得好好的。
「嘶——」嘴上的伤口提醒我那一切并不是我的梦魇或幻觉。
我装作不经意地检查门锁,发现房间门是可以从里锁住、也可以用钥匙从外打开的反锁的款式。
转身拉开窗帘,我惊讶地后退一步。
原来这并不是一间独立的卧室!
这间主卧,还带了一个儿童房,通过一道用帘子遮住的拱形木门连通起来。这原本应该是设计给带孩子的新婚夫妇的布置。
儿童房的门是关闭着的,但没锁。
「早上好。」
我正思索间,儿童房对面的客房走出一个男人。谢峥打了个哈欠,他穿着一件淡蓝色的长袖睡衣。
「早上好……」我装作不经意地走到他身边。
是日光抚照着参天大树,阳光下水汽蒸发,干净而炙热纯粹的木质香味。
「这个天还穿长袖睡觉,不热吗?」
谢峥摇头:「开着空调呢,晚上蚊子太多。」
那人是有备而来,不是没有故意换种香水的可能。
而我又没什么理由再去查看他的胳膊。据他自己所说,昨晚有太多蚊子咬他,他不仅抓破了胳膊,连腿也被自己挠破了。
到了餐厅,萧徽之已经到了,他看起来脸色发白,有些病态的脆弱。管家正在一旁帮他缠着绷带:「也太不小心了……」
「怎么了?」我好奇问道。
「萧总一大清早起来,就闹着要亲自给您做小蛋糕吃。但他那厨艺……哎,这不就伤了自己了。拿刀千万要小心,尤其我们家的菜刀都是私人锻造,上头有蔷薇的花纹,锋利得很……」老管家絮絮叨叨。
我往地上看了看,菜板上都还有些血迹。
「伤口深不深啊?要不要去医院?」我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了握他的手。萧徽之的气息我再熟悉不过了,是雪松、雪山一类的香调。
「没事,小伤。」萧徽之低下头,「你最喜欢吃小蛋糕的,都是我手笨,没做好。」他抬起头看了看我,「陈伯刚刚跟我说,昨天雨太大了,把山路有一段冲垮了,现在还在紧急抢修。」
「啊?那怎么办?」
「估计再要一天就修好了吧。」
「萧徽之,你怎么不说你去帮她摘月亮的时候弄伤的?」谢峥端着一杯咖啡,靠在门框旁讥讽道。
我觉得他的话实在难听,「你捣什么乱?人家昨晚还好心收留你过夜!」
谢峥开口:「他真的受伤了吗?做什么蛋糕需要用到刀具?」
他这样一说,我不由得迟疑起来。我没做过蛋糕,确实对制作流程很不熟悉,但……
察觉到我的眼神,萧徽之惨淡地笑了笑,没等管家陈伯阻止,径直将刚绑好的绷带解开了!
他的小臂上端内侧,有一道颇长的刀伤,因着刚刚的举动,眼下又渗出血来。
「您这是做什么!」
萧徽之落寞地开口:「我是想切点草莓,做水果蛋糕。」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懊恼起自己,怎么被谢峥三言两语带得,就开始怀疑起萧徽之呢?
「没什么的。」萧徽之的胳膊重新缠上了绷带,他不温不火地说,「有的人没真的爱过别人,因而别人真的相爱,他反而怀疑是假的。」
听到这话,我心中不由得打鼓——
这场订婚本来就是假的。
萧徽之难道忘了这一点?
他真正喜欢的人明明是……
我猛地抬起头,发现就在刚刚我们三人说话时,林落落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一个人坐在餐桌旁!
她慢条斯理地吃着煎蛋,银筷碰到骨瓷发出轻轻的声音。
林落落谁也不看,低低地哼起一首不知名的小调来。
她似乎心情很好。
十三
因为昨晚的事,白天的我一直萎靡不振。
这个祖宅太大,以至于我至今都搞不清楚它的整个布局,更别说里面细节的设计。
萧徽之见我兴致不高,便带我去了影音室看电影。趁他挑电影时,我借口去卫生间,偷偷找到了陈伯。
我问他,都有谁有这里的房间万能钥匙?
陈伯管家已近三十年,虽然觉得我的问题很奇怪,他还是告诉我,他有一把,平日里都贴身收着;萧徽之作为当家,也有一把,但他很少回来,基本不用。
我回去后萧徽之决定看《乱世佳人》。
整个白日就在空调房里消磨了过去。
到了晚上后,我又有些心神不宁。原本我想换个房间,但如果那人是有万能钥匙的,换到哪里都不安全。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今晚如果那人还来,我一定要抓住他。
这也是为什么我没跟任何人声张昨晚的事。
不论是萧徽之,还是谢峥,我有没有理由完全相信。他们都不是原本小说里那样刻板、标签式的性格人设。
回到卧室后,我依然如第一夜一样,把门反锁,随后把枕头放在被子里,伪装成这里有人在睡觉的样子,而我自己则带着棒球棍躲在床底下。
前半夜风平浪静,加上昨夜也没睡好,为了不让自己睡过去,我只好不停地用力掐自己的手腕。
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某种声音。
那是脚掌轻轻地贴在地上的声音。要不是此时万籁俱寂,而我又趴在地上,否则不可能察觉。
那声音是往我房间来的。
我默默捏紧了棒球棍。脚步声从儿童房慢慢走了进来,月光下只能看到一点一点逼近的影子。
那是个很纤细的脚腕,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的话实在细得可怖。
噗嘶——
是什么尖锐的物体穿破了被子的声音!
如果躺在床上的是我,大概已经被刺穿了胸膛。
与此同时我积蓄了一晚的力气在此刻爆发,毫不犹豫地挥动棒球棍狠狠砸了上去!
那人猝不及防往后跌倒,我爬出来发现,竟然是林落落!与昨晚不是一个人!
林落落披头散发,手上拿着一把水果刀,她看到我便立刻扑上来刺。我挥挡了一下:「你疯了!你是不是疯了!你要杀我?!」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呵……杀了你……才能恢复原来的剧情……一切……」
棒球棍虽然打人疼,但要不了命。我乱棍打在她身上,她就像毫无知觉一样,只发出一声声「砰砰」声。而她每一次扑过来,都是想要置我于死地!
这样缠斗下去,渐渐不利的是我。我使出一股巨大的力气狠狠打她拿刀的手,而她不退反迎,也往我左胸刺来!她不躲,我却非躲不可!这一下闪避不及,刀扎进了我的肩膀。
顿时剧痛传来,我咬牙用力一推,趁她摔倒,从儿童房的拱门里逃了出来!
「陈伯!陈伯!叫安保进来!徽之!谢峥!都起来!林落落疯了!」
离儿童房最近的谢峥听到声音,「发生什么事了?!」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林落落要杀我!」我瞥到那抹儿童房后的阴影,拉着谢峥一路狂奔,「我们得快去找徽之!你快用手机报警……」
我想起林落落刚刚的眼神,不由得不寒而栗。
「我直接去制服她就行了,她又没多少力气。」
「不!她很奇怪!我攻击她,她连躲都不躲的,而且她还有刀……直接刺破了被子和枕头,那么大的力气!」
「那你怎么能肯定,萧徽之就是正常的呢?」
「我——」
我怎么肯定?
除了曾经的小说剧情,我哪里知道一点他的心思?
「你躲在这里!无论谁来,哪怕是我,都不要开门,萧徽之来也不要开门。」谢峥不由分说地把我塞进了一间空客房里,「我去找林落落……我能制止她。警察一时半会也上不来的!等到天亮了,你再出来。」
「不,别跟她硬碰硬,我们一起躲在这里。」
谢峥揉了揉我的脑袋:「那样不就太被动了,那不是我的性格。」
锐利锋芒、主动出击,这确实是谢峥最终能够在追妻火葬场后与女主 he 的重要原因。
不过两句话的工夫,我再次听到了那脚步声。
轻轻地,轻轻地,踩在地板上。
「把门锁好。」
他离开了。隔着房间的门,我能听到他的声音。
「落落,有什么事都可以好好坐下来说。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林落落似乎正在与他对峙着。
谢峥有一米八二,平常也有健身与练拳的习惯。这是我微微放心的原因。
「……从前?」林落落「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是了,我就是想让一切回到从前啊……」
「落落,你想要什么。我们不用走到这一步。」
「让开。」林落落漠然道。
「你该恨的人是我,以前伤害你的人是我。」谢峥低沉的声音响起。
「你?你还没资格做我的对手。」
我在房间里疯狂地拨打着报警电话:「你们快来!这里有个疯子,正拿着刀要到处杀人!」
房间外的林落落看起来楚楚可怜——如果忽略她手中带血的刀子的话。她说:「你们算什么?不过是一些纸片人罢了,连自由意志都没有。只要系统设定谁是女主,你们就像提线的木偶一样,连自己也无法控制。」
她的笑声格外轻灵。
「让开。系统检测到了外来的破坏者,只要杀掉她,所有的剧情都会重新开始。
「我才是唯一的女主。」
门后的我一愣。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说得是对的。这只是一本小说,这些人物并不在现实中存在。
他们是作者创作出的一个角色。
「不。」谢峥缓缓说道,「我不明白你说的系统什么的。但保护她,是我的自由意志。」
十四
门外不知缠斗了多久。
一开始只能听到各种重物摔落的声音,后来渐渐地,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我记得谢峥的话。
——无论谁来都不要开门。
但他没有告诉我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殷红的血沿着门缝流进了房间。
「谢峥?谢峥?你……你还在吗?」
林落落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谁的血?
我不敢开门,只能趴下身体,从门上的锁孔处往外望。
外面黑得可怖。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我才看清一小块区域:到处是凌乱的碎片,谢峥坐着靠在一根雕花柱旁,那把雕刻有蔷薇花纹的刀刺进了他的胸膛。
另一边,林落落倒在地上,在她的后脑涌出了一摊血水。
「谢峥。」我打开锁。
咔哒。
谢峥居然虚弱地摇了摇头。
「不要……不要开门……」
「林落落死了?!」
「或许吧……」谢峥捂着胸口,气若游丝,「清清,别出来。」
「……为什么?」
他断断续续地说:「这么大的动静,没有引来任何安保,陈伯也不知所终。」谢峥似乎累极了,「林落落说,我只是纸片人。她是对的,与她纠缠的这小半生,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我好像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
我似乎能看到生命从他的眼中流逝。
「不,纸片人怎么会像你这样,你又怎么会杀死你命中注定的女主?你别多想,警察和救护车马上就会到了……」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有什么东西落下去后,也会有什么东西升起来。」他的手指间流出的血根本无法止住,「好像……因为你,让我有了一个灵魂。」
「好可惜,没有跟你一起看过月亮。
「还有,不要相信,萧徽之。」
十五
无法抑制的寒冷。
夜晚从未如此漫长。
所有的一切像是纷乱的线团,在脑海中不断地缠绕。到底是怎么回事?剧情怎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这么大的动静,萧徽之又去了哪里?灵魂……
灵魂。
这个词让我浑身颤栗。作为穿书进来的人物,我是这个世界唯一有真实的灵魂的人。
远远地,我听到了钥匙碰撞的声音。
「阿清,你在哪里呢?」萧徽之一如往常温柔的声音在走廊响起。
「没事了,快出来吧。」
他正沿着走廊的房间,一间一间地开锁。
在剧烈的冲击下,我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我甚至害怕牙齿打颤的声音,会传到外面,让他听见。
在巨大的恐惧之中,我强令自己镇定下来,再次通过锁眼往外看。
萧徽之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衬衫,耳边的红宝石耳坠微微闪耀。
「这些人……把我家搞得这么脏。」萧徽之摇摇头,「阿清,别怕,到我这里来吧,我知道一个安全的地方。」
他在我的客房门前停下脚步。
之前我匆忙用椅子抵在了门上。
「徽之,你究竟是谁?!你知道些什么!」
「阿清又不相信我了吗?」
「不要再装了!那天晚上的人应该就是你吧!谢峥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应该不会做出那种事!而且刚刚他们搏斗时,你又在哪里?不——不,你是故意把我一个人安排在主卧的!」
门后沉默着。
「你在说什么啊?我们不是订婚了吗?」
「订婚你也是骗我的,你根本就不喜欢林落落,从一开始你就是打算和我结婚,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萧徽之说:「我不会伤害你的。」
钥匙插进锁孔,往右旋转一百八十度。
咔哒。
门口的椅子几乎是被踩断的。
萧徽之的一只胳膊鲜血淋漓,他惨白的脸上浮现出笑意:「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答案,就跟我来吧。
「牵着我的手吧。」
月光给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银边,他的桃花眼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郁,「你说过的,追人的第一步,要尽快发展肢体接触。」
他握住我冰冷的手,一路走楼梯向下,来到了一个浴室。
如果我没记错——这里原本是他要割开自己手腕的地方。
奇怪的是,这个浴室我们此前根本就没注意到,而且居然还上了锁。我内心升腾起某种不安,我用力摇头:「我不想进去!」
「你想知道真相,却没有面对的勇气。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你要进去看看吗?」
我捏住手腕,思虑再三,终于点了点头。
他要杀我,不必等到现在。
浴室门缓缓被拉开。第一眼,里面大得出奇,浴缸里装满了水——但都是红色的。
我后退一步,不小心碰到了花洒,流出的水也是红的。
到处都是萧徽之。
准确说,到处都是死去的萧徽之。
他们每一个都闭着眼睛,肢体也破烂不堪,密密麻麻几乎挤满了整间浴室。「啊!」我掉头要跑,却撞在一个胸膛上。
萧徽之说:「每一次,每一次林落落重生,结局时我都会死一次。
「我只想摆脱这该死的系统。」
「你要……怎么摆脱?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个世界是假的。」
「早就发现了。这个世界能量不守恒。况且,就算我曾经多么孤单,也不会爱上只是可怜自己的人。」萧徽之的话残忍得完全不像他,「为什么我的剧情永远是这样?」
他将我抱起来,放进那堆「萧徽之」中。
「离开的方法很简单,我试过无数次,终于找到了关键。我需要一个真正的灵魂。」
我难以置信:「第一次见我时你就知道?」
「当然,」他似乎回忆起什么开心的事,「只有真实的灵魂,才会有贪婪、欲望和生机。」
就在此时,我的视线越过了他的肩膀,看到他身后丢了半边脑袋,面无表情举着水果刀的林落落。
「小心!」我吼道。
他的反应也很快,立刻闪开身体,一脚踢飞了那把刀。萧徽之忽然捏了捏我的脸:「不过……中途我又改变主意了,这么傻的灵魂,我才不要。」
我刚抓住他的手臂,他就猛地用力将我推进了浴缸。
四面八方的血水向我涌来,呼吸不畅、喉咙灌水,如同溺水似的濒死感将我包围,在水中我看到一张小卡片。
是我的银行卡。
清醒前的最后一幕,是萧徽之用胳膊挡住了林落落的刀子。
「再次……再次让剧情……重新开始……」
十六
啪!
手机重重砸在了我的脸上。
我猛地惊醒——我昨夜看了一夜的小说?!我仔细一看时间,确实才过去一晚,而我还在那本《重生之嫁入高门》这本书下留了一个「赞」和评论:
——蹲蹲蹲!完结踢我。
这一切只是个梦?
可又那么真实。
我深吸一口气,点进了评论区。
里面的读者都是一片骂声,骂作者烂尾。
「不会写就赶紧进厂打螺丝!」
「大结局就这?!就这?!我的大刀向作者的脑袋砍去!」
「评论点赞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想要的话……求我啊!」
大结局?我赶忙去看后面的剧情:
——谢峥的剧情被改写为是渣男自尽而死,背上了一片骂名。而萧徽之被一场车祸撞成了植物人,女主天天在他耳边给他读报纸,说爱他。
这都什么?!怎么会是这样的?
作者公告:这本书不知道为什么,写起来这么吃力,写到一半的时候,就感觉好像无法控制键盘一样。更新这么慢是因为我删了很多的剧情,我不能再写这本书了,大家再见。
?!
造物主也无能为力。
我依然恍惚,身边的人都笑我,看小说魔障了,居然被一本小说影响这么久。
可是,后来在大结局后,我又看到了一章,内容是萧徽之逃出了医院。
他究竟去了哪里,无人知道。
我总在想,或许他有了梦寐以求的,一个灵魂。他以为是欲望能够凝结成一个灵魂,其实不是这样的。
最终,是爱能制造一个灵魂。
自此,《重生之嫁入高门》的世界彻底崩塌。
十七
叮咚。
我的门铃响了。
「外卖吗?」我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打开了家门。
在我面前,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高大男人,似乎想习惯性推推眼镜,但抬起手才发现自己没戴眼镜。男人长得很好,眼尾微微向上,下方有一颗小小的痣。他笑起来很是温和。
「初次见面,我是萧徽之,刚刚搬来的新邻居。」
END
备案号:YXX1ZwPwx0MF35danAU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