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黑镜规则怪谈》
刚走进商场，我的手机主页面就显示了几句话：
【1. 无论如何都不要点头。】
【2. 不要走楼梯。】
【3. 牢记以上两点，并且时刻关注规则变化。】
祝您购物愉快。
1
这显然是十分无厘头的话，我不知道这几行字为什么会出现，但直觉告诉我，这是对我有用的东西，我的第六感没有错过。
我想走出商场，一回头，却发现整个商场的大门全部由玻璃的换成了金属材质，密封得很严实，根本无法撼动，门卫也不知去向。窗外巨大的夕阳正在坠落，黯淡的阳光投下门前的阴影，像黑色的牢笼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我不死心地一个个寻找过去，但是无一例外，门全部被关上了。
一对小情侣站在 3 号楼门前，好似很着急地想出去。
「这破门怎么关上了，等下还有演出，要来不及了。」
旁边聚集了一些人，大家都很奇怪，为什么商场的门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这时，我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主页面的字变了：「请在 1 分钟内蹲下，并撑伞。记住，一把伞下只能待一个人。」
血红色的倒计时开始，我不祥的预感也越来越强烈。
可是在这商场里撑伞也太荒唐了，何况这是一个晴天，很多人没有带伞。
我恰巧有着常年都备把伞的习惯。
大部分人都看到了这个页面信息，只是没有多少人在意。
为了不被人家说是神经病，我偷偷找了个角落把伞撑开，蹲了下来。
「你也是看到了手机上的内容吗？」
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我把伞抬起来了一点，看到是一个小姑娘，她也拿了一把雨伞，撑开，蹲在了我旁边。
我说是的。
她还想说些什么，一分钟倒计时已经结束了，手机闹钟声尖锐地响起，吓了我一大跳。
什么变故都没有。
路过的一个男人显然也是看到了手机上的内容，但对此嗤之以鼻，看着我们两个人真的撑伞蹲了下来，发出了讥讽的笑声，「傻子才信这种恶作剧。」
我看着周围，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面色一红，准备收伞起身。
他却突然痛苦地叫了起来，凄厉的哀嚎震得我的心直打颤，发生了什么？
我正想问，只发现他的头在不可抑制地往后仰，脖子不断往后折，仿佛有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在撕扯着他的脖子，直到颈部的血肉都已经撕裂，大量的血液从裂开的缺口上喷涌而出，溅得到处都是。
这一幕把我吓得魂飞魄散，收伞的手也停了下来。
我努力把伞撑在斜侧前，挡住那一片恐怖的场景，颤抖地拿出手机，死死盯着手机屏幕。
下一秒，手机的指令又更新了。
「请在 2 分钟内随机走进一家店铺，你可以问店员一个问题，注意，只有一个。」
我站起身，一看旁边的女生还吓得愣神，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原则，一把拽起她，准备走到旁边的店铺里去。
一路上尸体众多，整个商场血迹遍布，有大声哭泣的，有神情呆滞的，不过唯一相同的一点是，都在往各店铺内移动。
我也顾不得恶心，只想活命。
离我最近的店铺是一家做面条的，我推开门进去，发现除了一些尸体外，还有 6 个人待着。
我们俩走进店铺，看到店老板面带微笑，站在厅中，里面的人面色各异。
「请问，店里有什么需要注意的规则吗？」
他机械的声音响起：「本店较小，最多容纳八个人，多出来的客人，会被做成美食哦。」
我扫视一圈，正好，于是便拉着那个女孩坐下，刚想安慰她一下，毕竟才花一样的年纪，看到这样的场景，被吓到也是很正常。
闹钟再一次凄厉地响起，倒计时结束了。
店老板面带微笑，一下子拽住了女孩的手，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奋力挣扎着想要逃出去，「救救我，救救我啊」。
青涩的面容此刻满是恐惧的泪水，刚才还怯生生地和我说话的人，变成了这副模样。
我想要救她，但是不敢开口问第二个问题，只好眼睁睁看着她被拉走。
只听到旁边的一个男人哄着一个胖胖的女人：「老婆，别害怕，要保重身体啊，我们的宝宝还在肚子里呢。」
因为是我牵着她走，所以是我先进的门，那么，她是第 9 个人。
听着厨房的哀嚎声响起，我害怕得直打颤，是我害了她。
不多久，店老板端出来几碗面条，「牛肉面来了，每位客官都有，大家不要抢，一定要吃完哦。为了保证面条的新鲜程度，大家需要在 10 分钟里吃完。」
她瘆人的微笑仍挂在嘴边，没有人敢忤逆她。
上面的肉片还带着新鲜的血红色，这是她的肉。我强忍着恶心，领了一碗面条。
「我可以代替她吃吗？」那个孕妇的老公开口道，孕妇明显有十分强烈的想要呕吐的欲望，根本吃不下去。
店老板沉思了一下，看着那孕妇的肚子，说道：「孕妇更要补充营养，她自己需要吃两人份的面条。」
这是文字游戏，孕妇吃两人份，那么孩子还有一份，她需要吃下三份面条，可这里只有八碗，注定会有一个人吃不到面条。
听闻此言，众人，包括我在内，都开始狼吞虎咽地吃面条，生怕谁没有吃到。
而孕妇已经吓得意识模糊，吃也吃不下，只一直在旁边干呕。
她的丈夫脸色发白，他们今日要死在这了。
为了活命，丈夫只好不管妻子，吃下了一碗面条。
倒计时结束，妻子还是一口都吃不下，她一下被店老板抱起，带到了后厨。那个男人不断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他爱自己的妻儿，但在生死攸关之际，还是选择自己活着。
我对他没有丝毫同情，只是再次掏出手机来，等候新的讯息。
「三分钟后，一楼将会有精彩的节目演出，希望各位准时到场。」
手机再一次震动，新的信息再次出现。
我没有犹豫，径直往外面走去，那里搭了一个表演台子。
台子旁边只竖了一块牌子：「请按次序就座，禁止说话。」
我居然在评委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我是最早一批到的，看着后面陆陆续续过来的人，一个个都按着座位坐下，填满了一个个空缺，心里更觉得惊涛骇浪。
明明死的人是如此随机，为什么这个座位席居然能如此恰好坐下活下来的这批人。
这绝对不是一次偶然，是有什么东西在操控着这一切。
侍从过来，一个个核对着名单和位置上的人，确认无误后，便向舞台示意开始。
一个个男人，穿着红色的灯笼裤，上身赤裸，手里拿着腰鼓，就这样走上台来。
背景板是红色，他们也穿着红色，眼前的场景被一片红色模糊，我只能勉强看到这些人在跳着传统的击鼓舞，就像一团团跳动的火焰。
待舞蹈结束，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请在 2 分钟内抵达 5 楼，那里会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我呼吸一滞，电梯上下，一来一回就要 2 分钟。
刚刚路过那些电梯，只有一架直达梯可以坐，一次最多能容纳 14 个人，而这里，绝对不止 14 个人。
又是一次致命的狂奔，因为我认得过去的路，所以一下子冲到了那电梯旁边。我到得还不算晚，里面人不多。
里面的人一直在狂按电梯的关门键，而我们到的时间也相隔不久，所以我还能跑进去。
一直到电梯站满了 14 个人，好似有灵性一般，外面的人不管怎么按开键，都无济于事，电梯开始上行。
我扫视了电梯里的一些人，包括我在内，只有 4 个女人，没有老人和孩子。
其中一个穿着性感包臀裙的女人开口道：「你们不觉得这里很诡异吗？」
旁边的男人爆了声粗口：「用得着你说。」
「我总觉得，这是在做筛选。」我出声。
「我也觉得。」一个沙哑的男声接话，他戴着口罩，看不清脸，却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电梯到了，倒计时也正好结束。
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长廊，上面的图片和文字是关于这个商场的介绍。
还有一个导游站在那里，他面无表情，带着我们走过长廊，很机械地朗读着上面的文字。
世贸广场，始建于 2004 年……
后头传来了一阵气喘吁吁的声音，有人走楼梯上来了。
是那个孕妇的丈夫。
看到我们一行人，他才算是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向我们走来。
「我也算是逃出生天了，哈哈。」
见我们谁都没有搭理他，他感到有些奇怪：「你们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规则第二条，不能走楼梯。」导游停下了机械地朗读，死死盯着男人。
他的眼神变得格外惊恐，估计是忘记了这一条。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身上的肉开始一片片掉落，露出内里的器官，顷刻间，地上混杂着皮肤、脂肪和器官的碎屑，血液也随之四处流淌。
哪怕是在路上见过无数尸体，看到此情此景，我的脑子还是一下子炸空，一股冷流直冲天灵盖。
「呕。」有人忍不住，跑到一旁去吐了。
「大家继续吧。」导游看着地上的尸体，扯开了一丝微笑。
待到走廊全部走完，手机消息提示音也随之响起：
「辛苦各位完成第一轮挑战，15 分钟后，将开启第二轮。参与者 287 位，存活 14 位。温馨提示：请保持手机电量哦。」
我看了一眼电量，还好出门前充满了，一趟奔波下来，还有 70 的电。
2
忽然，周围的灯灭了。
「大家坐在一起吧，防止出什么意外。」一个人提议道。
「好。」
我摸索着牵到了两个人的手，大家围坐在一起，开始说起这个商场的诡异。
「你们都是来干什么的？」
「买东西啊，还能干吗。」
「吃饭咯。」
……
大家都各有目的，而且都很合理，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好像没有一个人有思绪。
「你们关于这个商场，还有什么记忆吗？」那个沙哑的声音很独特，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我在哪里听过。
「这不就是一个普通的商场吗？」有人回答道。
不对，我们现在是 2022 年，商场每年都会举办一场大型晚会，并且有照片留念，而那里显示最近的一张，是在 2019 年，那天晚上的照片，我瞄了一眼，正是刚才那场表演的现场照。
「世贸广场，不是因为火灾，关停了吗？」一个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一下子把我从幻想中拉回了现实。
对啊，那场重大火灾，导致数百人死亡，而且从那之后，世贸广场就关停了。
一片寂静。经过刚才的几次逃脱，众人都已经心惊胆战，好不容易放松一下，却发现这么大一个事情。
我想起来了，那天火灾，我也在商场，是我死里逃生，躲在卫生间的一个水池边，侥幸撑到了最后，全身大面积烧伤，没法动弹。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身上没有任何伤疤。
「我是那场火灾的幸存者。」
「我也是。」
「大家都是吗？」
「应该是的。」
接下来就是每个人作了自我介绍。
「我叫王凯。」
「我叫张谢。」
……
轮到我时，我说我叫「陈纯」。但我不叫这个，在这种时候，报出真名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坏事。我叫陈楚。
那个沙哑的男音响起：「我叫雨令。」
自此以外，也没有什么别的交流了，少说几句话保存体力也好。
15 分钟很快就过去了，手机一震，发出了新的指令：「接下来请在 3 分钟内进入 4 楼会议室。」
我们还是坐电梯下去，电梯一开门，鲜红色的「四」写在面前的墙壁上，写得很大，我的瞳孔猛地一缩，这里绝对不简单。
进入会议室之前，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会议室还开着灯，桌面上，摆放着很多的新闻报纸和杂志，都是有关那天的报道的。
手机再次响起：「请在 5 分钟内寻找容身之处，请各位各显神通。」
看着光秃秃的会议室，众人都近乎绝望。
连个简单的柜子和窗帘都没有，桌子下面都是实心的，没办法藏人。
「这怎么办呀。」一个女生声音急得带上了一丝哭腔。
既然是 5 分钟，那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躲，看看这房间里有没有什么机关，刚才的书里应该也会有些线索。
我开始翻找那些杂志，一则消息映入眼帘：「专为老板设计的全新办公桌，只需一点，便可翻出自己的小空间。」
这则新闻在遍布火灾的报纸里显得有些突兀。
我拿起来仔细观察，这就是刚才那张实心的桌子。
我摸索着桌子下面的开关，啪嗒一声，房间的墙壁上，有一扇小门打开了。
我正欲冲进门内，旁边的两个男人已经先我一步钻进去了，还上了锁。我打不开门，只好自认倒霉。
完了，这回真的要狗带了。
手机再次震动，这很奇怪，5 分钟绝对还没到，「不好意思，刚才出现了一些失误，请各位在会议室好好休息，不要进入陌生地带。」
还有 20 秒倒计时，那两个在刚才的小门内的人疯狂拍打着门，想要出来，可是门早就被反锁了，外面的开关打不开里面的锁。
倒计时结束后，里面的哀嚎声响起，叫喊的声音越来越弱，看来，又有人阵亡了。
「时刻关注手机页面，注意，是时刻关注哦。」
这次事件差点击垮我活下去的信心，按照指示累死累活去做，最后关头却突然通知规则改变，搁谁谁受得了啊。
刚才那个穿包臀裙的女人，她叫朱敏。
「都怪你，如果你刚才没有找到那个机关，那两个人就不会死。」她瞪着我，好似很生气。
我也是有苦难言，我并不知道会造成这种后果，而且他们俩是自己先蹿进去的，还把门锁上了，自作孽不可活。
见我没有反驳她，她更加咄咄逼人起来：「说，是不是你故意害死他们的？这地方这么邪门，肯定是你搞的鬼。快把我放出去，快！」她一只手抓着我的领子，由于动作幅度比较大，她胸口的工作证掉了出来，我瞄了一眼，是朱敏没错。
旁边的几个男人见势不对，将她拦下，毕竟在这个地方，没有人知道该怎么逃出去，内斗是最不可取的行为。
她恶狠狠地看着我，看起来好像已经认定，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缘故了。
「请各位到隔壁办公室落座，记得找到自己的工位哦。具体规则写在电脑屏幕上了。」口袋一震，新的指令又来了。
这个办公室的布局和我曾经工作的地方一模一样，我感到十分惊讶，顺着记忆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看着屏幕上自己的头像，我的心脏也跳得越来越激烈，这一定不是巧合。幕后之人到底想干什么，如果说这是一个生存游戏，我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如果说单纯就是一次大屠杀呢？每次都给我一丝希望，最后将那丝希望彻底抹去。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能多活一会儿就是一会儿。
电脑屏幕上显示出一个问答：「请问你想让谁死？」
下面还有一小段文字：「每个人都必须答桌面上这道题，限时 1 分钟，如果答错名字了，那就会被惩罚，得票次数最多的，也会被惩罚。」
朱敏坐在我的斜侧方，她那双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既然必须要填一个，那我不如就填她吧。
待到倒计时结束，我的屏幕上显示，死亡名单，朱敏，而那些写错人的桌面，都显示了鲜红色的叉。
朱敏不可置信地看着电脑，「怎么可能，你不叫陈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骗人？」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像个气球一样炸了开来，还有一节肠子直直喷到了我的脸上。
我强忍着恶心，拿出纸来擦去那些血液。
环顾四周，整个办公室一片惨烈，这一次，又有 5 个人死了。
「工作时，需要时刻注意自己的仪容仪表，请清理好自己的容貌服装，3 分钟后，将会有上司来检查，你们知道的，她最讨厌红色的东西了。」
单纯用纸擦拭血迹，总还是会有擦不干净的地方，如果有湿巾的话就好了。
对了，湿巾。我以前在上班的时候吃外卖，桌子上总会有油水溅着，拿纸总也擦不干净，所以我就一直有备着湿巾的习惯。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我拉开了最下面的那个抽屉。居然真的有。
时间太过于紧张，我刚仔仔细细擦完脸上和头发上的血迹，血红色的倒计时已经来到最后 10 秒了。
我今天穿了一身黑，纯纯的黑，血迹粘上去也看不出来，时间太紧迫了，只能胡乱在身上擦擦。
刺耳的铃声再次响起，踩着高跟鞋的声音从办公室外传来。
我看了一下其他人，其中有两个人，穿了白色的衣服，衣服上由于血迹沾染，已经污浊不堪，此刻他们已经面色惨白，仿佛预知到了自己的结局。
门开了，走进来的居然是刚才死去的朱敏。
「嗨，各位，又见面了。」
怎么会是她。
那我该怎么办，要是她公报私仇，那我就死定了呀。
「作为公司的主管，有权检查各位的穿着是否得体，不会影响公司门面。请各位到我面前来，站成一排。」她的面容有些僵硬，明艳的大红唇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和刚才的面店老板，导游，好似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站在最右边，她满含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走到最左边开始看起。
那是一个糙汉子，他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周围一圈基本上都死光了，他在最中间，受到的波及最大。有的世界都是由规则制定的，在世间的所有生物都需要遵循规则，而角色不同，所需要遵守的规则也不同。」
「真实世界上的人可以简单分为神、管理者、牢笼、食物这四种类型。而她，是极少数，你可以称她为 bug，她的代号是 059。」
「你是她生成的直接原因，所以你来她的牢笼也是最合适的。」
「至于其他的，等你能完全困住并掌控她，我会赐予你进一步的约束。」
我还没来得及插嘴，他就离开了。
打开房间里的灯，我的面前就出现了一份表格，上面是我制定规则的流程。
手机，是我掌控一切的媒介，我所有的规则都依着实时变化，为她而制定。
我亲爱的女友，你曾经害得我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四处逃窜，而这一次，我也要让你尝尝这滋味了。
场景已经设置好了，这一切我都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五楼的看台上，我看着从商场门口走进来的人们，还有一脸茫然的陈楚。好戏开场了。
- 完 -
□ 苏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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