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再次沉默，她像是再也忍不了了，声音尖哑地嘶吼道：
「贱人，你说话啊，你是不是心虚。」
我被她吓得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又过了半晌，才小声地解释道：
「抱歉心愿，我不说只是怕你误会，前几天我无意间遇上了嘉恒，他见我心情很不好，就请我喝了杯咖啡，当然这一切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千万别多想，我以为嘉恒和你说过这件事，他没告诉你吗？
也对，这种小事 他肯定是忘了。」
我在电话里努力解释，越描越黑，隐隐地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的「吱吱嘎嘎」的磨牙声，我几乎要装不下去笑出声来。
「够了！」对面厉声打断我，「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我努力捂着嘴闷笑了几声，慢慢回忆她刚才的状态，她平时不会这么易怒，想来是我送的口红起作用了啊……
14
最之后的三天，狗男女一直在四处奔波为心愿联系好的医生，一直没有回家。
而这三天，我每天像打卡般按时给心愿打电话，有意无意地提起林嘉恒，每当心愿想要刨根问底，我就支支吾吾，然后找借口挂电话，
我能感觉到，她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点。
三天后，林嘉恒给我打电话说狗男女去了岭城见一个心内科的专家，
岭城是他们的主场，他们准备收网，他给我打电话希望我能注意安全，
那面一收网，这边很快也会实施对心愿的抓捕，我知道，我的时机终于到了。
我拿出手机，发了一条仅心愿可见的朋友圈：
内容是「感谢嘉恒的暖心陪伴」。
配图是那天我和林嘉恒一起喝咖啡时我偷拍的。
不出所料，很快心愿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我先删除了那条朋友圈，才慢悠悠地接起电话：
「贱人，你到底和我男朋友怎么回事？」
即使把手机拿得老远，我也依然能听见对面尖厉的嘶吼。
一直等她骂够了，我才再次把电话放回耳边，语气无辜地说道：
「心愿，你听起解释。」
「好啊，我要听你当面解释。」
心愿的语气莫名地平静了下来，
这次我没再拒绝，因为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我们最终约在我家里见面。
不过十分钟，心愿就到了，她并没有按门铃，而是直接自己拿钥匙开了门，像是已经完全不担心我会怀疑。在她进门的一瞬间，我将自己提前编辑好的短信发送给了林嘉恒：
「心愿来找我了，她情绪看起来很激动，好像要杀我。」
一切准备就绪，接下来，就是我的表演时间了。
看着面前站着的疯狗般的心愿，我的心奇迹般地平静：
「你来了。」
「贱人，说，你到底和我男朋友怎么回事。」
她已经愤怒得失去了理智，多一秒都不愿意装了。
我的脸上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轻声问道：
「真奇怪，你这么好奇 怎么不去问你男朋友呢，哦，我知道了，你怕从他口中听见什么难以接受的答案，怕他会甩了你，所以只能装作无事发生，你骂我是贱人，你是什么，欺软怕硬的狗东西吗？」
似乎没有想到一向温温柔柔的我能说出这些话，心愿愣了愣了几秒后，怒吼着在包里抽出一把水果刀像我捅来，我早已预料到此刻，飞快的向右一个侧身 闪过了这一刀。
好巧不巧的，正在此时，林嘉恒的电话打了进来，铃声一响，心愿我俩的视线一齐看向了我手中的手机，
备注上的「嘉恒」两个字，再次刺激到了心愿敏感的神经，她又一次次持刀向我刺来，我一边向后闪一边继续说道：
「你不是想知道我俩的关系吗，我告诉你，我俩睡了，早在两个月前你第一次带他见我，我俩就勾搭上了，而且前几天我检查发现自己怀孕了，你连一个健康的身体都没有凭什么陪在他身边 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最后一句话，彻底击垮了心愿的心理防线。
她奇迹般地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和力量，我一时不查，被她狠狠扑倒在地上，但其实我已经不需要再反抗了，心愿早已杀红了眼，并没有听见楼下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但我知道 ——
警察来了。门被踹开的一瞬间，我彻底放弃了抵抗。
此时，我的胳膊被刺了一刀，肩膀被刺了一刀，最后一刀，刺到了我的肚子上……
我看见心愿被一个警察反手按在地上，林嘉恒和一个没见过的女警飞快地冲向我，为我压住肚子上的伤口止血，我的意识逐渐朦胧。
隐约中听见心愿抽泣着问了一句：
「嘉恒，她真的怀了你的孩子吗？」
我：
「……」
林嘉恒：
「……」
感觉到林嘉恒落在我身上怪异的视线，我彻底晕了过去——
吓的。
昏死前我脑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
「不如这么死了算了……」
15
我再次醒来已经是半个月后，一睁眼就看见病床旁的林嘉恒，见我睁眼，他惊讶地挑了挑眉：
「想来看看你的情况，没想到你这么巧你刚好醒了。」
我笑笑不说话，思绪还停留在半个月前，张心愿那石破惊天的发言上，
气氛一瞬间有些沉默。
最后还是林嘉恒先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张大志夫妻俩全都交代了，怎么扮鬼吓死李凤霞，之后又如法炮制想要害你。本来两人一口咬定这件事张心愿不知情，但很奇怪——」
说到这，他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才继续道：
「张心愿归案之后情绪极其激动，我们的人没怎么费心盘问她就全说了，不仅半点不为自己开脱，甚至还极其嚣张，不停挑衅审讯人，
本来在张凤霞案中她只是从犯，但由于后来对你动手，致你重伤
已经被指控为杀人未遂，再加上她认错态度极差，毫无悔改之意，
两罪并罚，保守估计要 20 年。恭喜，你的目的达到了。」
我装作无辜的眨了眨眼：
「林警官，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林嘉恒嗤笑了一声：
「行了张小姐，大家都是聪明人，再装就没意思了。其实你是故意的吧。你早就掌握了他们杀人的证据，但是却故意不报警，因为你觉得当时报警的话，太便宜张心愿了，所以你故意在我们对张大志夫妇收网后，联系张心愿，引她上门然后激怒她，让她对你动手，致你重伤，但她是个聪明人，不该如此轻易被你激怒才对，我猜你一定是对她下药了，一种致人情绪失控的药物，我猜得对吗？张小姐。」
眼见已经被拆穿，我也没有再装的必要，一瞬间收起脸上楚楚可怜的表情，我反问道：
「所以呢林警官，你今天是来抓我的？」
林嘉恒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我只是很好奇 如果不是我联系了你，那你准备怎么办呢。」
「还能怎样呢，铤而走险，然后——鱼死网破。」
听了我的话，林嘉恒沉默地抿了抿唇，又过了好半天，他才再次开口：
「其实，我今天来找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接下来对我说的话，希望你可以做好心理准备。」
我轻点了下头，示意他继续。
他深吸了口气说道：
「当初刚查到你是被张大志夫妻收养的时候，我曾到访过你之前所在的孤儿院，然后我发现，你是一岁半时到的孤儿院，在这之前，你的父母因为一场车祸双双丧命，你仅剩的亲人，你的外婆因为承受不住打击也突发脑溢血离世了，就这样你被送到了孤儿院。很巧的是，你到孤儿院不过一个星期，就被张大志夫妇看中并收养。」
他说到这，我的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但我也只是低头沉默着。
「这太巧了对吧，我也觉得太巧了，于是我跟着线索继续排查，
通过你亲生父母的邻居很快发现，张大志夫妇和你父母竟然是好友，
此时我觉得我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但苦于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我才一直没和你提起过这件事，直到三人归案后，我们在对李凤霞家进行采证时，意外的在桌上的书里，发现了一封李凤霞生前留下的信，
信中大致讲述了她捡到张心愿时的经过，她的襁褓里留了一张她名字的纸条，张心愿大二那年，李凤霞偶然撞见她和张大志夫妇见面，
之后，张凤霞便被三人囚禁恐吓，进行了长达一个月的精神折磨，
后来无意中她听到了几人的谈话，里面隐约提到了他们杀害你亲生父母的事和准备制订计划对你动手，她才留下这封信，希望有人可以发现然后救你一命。但此案已经过去太多年了，我们现在找不到更多的实质性证据，仅凭一封信不足以给两人定罪，现在告诉你 只是希望你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警方会继续采证，一定会给你死去的父母一个交代。」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林嘉恒并没有多做停留，很快，病房里就只剩下我自己。
得知了这么一件事，我并没有太多的悲愤，两岁前的记忆我完全没有，现在更多的是一种不真实的抽离感。
很快一阵阵的疲惫感袭来，我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16
两个月后，我作为原告出庭了张大志夫妇和张心愿的一审庭审现场，
张大志夫妇因故意杀人罪等一系列罪名被判处无期徒刑，张心愿作为前一案件的从犯和杀人未遂被判处有期徒刑 24 年。
庭审结束后三天后，我去李凤霞的墓前祭拜了她一下，就算是对这个世界上我能感受到的为数不多的善意的感谢。
在回去的路上 我意外地接到了林嘉恒的电话，他告诉我刘桂芝愿意交代杀害我亲生父母的经过，但要见我和我当面说。
「你可以拒绝，我们已经掌握了其他证据，很快案件就能侦破。」
电话那头是林嘉恒低沉的嗓音。
「不用了，我愿意见她。」
半个小时后，我在刑警队的审讯室里见到了这个养了我二十几年的女人。
她的状态很差，蜡黄的脸颊深深的凹陷使突出的颧骨看起来更加刻薄，
见到我的一瞬间，她发了明显的带有恶意的嗤笑。
我实在是没有必要和一个后半生都要在监狱里度过的人生气，
只是默默地坐到了椅子上。
见我并没有被激怒，刘桂芝脸上的笑意一僵，但紧接着，她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恢复了之前得意的样子。
我没时间在这看她表演变脸，皱着眉头问她：
「你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这次她没在变脸，只是不怀好意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很快她的目光变得空洞悠远，像是开始回忆：
「你的父亲，是我见过最蠢的人，二十一年前，为了接近你的父母，我假装被抢了钱包，你那蠢货父亲竟然帮我追了三条街，愣是把钱包追了回来，你是不知道他当时那个愚蠢的样子，哈哈哈哈，我真是一辈子也忘不了。」
她像是真的想起什么有趣的事，笑得停不下来，我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等她笑够了擦了擦眼角的泪，继续说道：
「后来，我和张大志为了感谢你的父母，请他们吃了顿饭，之后一来二去的便成了好友，你爸妈对我们真是好得不得了。
「那天，我们故意告诉你的父母要回老家发展，明天就走，果然，晚上他们便邀请我们去你家吃践行饭，张大志故意喝了很多酒，我们借口宿在了你家，半夜偷偷对你爸的车动了手脚，你爸他酒精过敏，第二天临别前，我送了你爸妈一罐自己做的牛肉酱，我们计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之后，雇人给你的父母打电话，说我们在路上被人绑架了，让他们拿着十万块钱赎金来救我们。
「他们果然没有丝毫的怀疑，把你放在你姥姥家就带着钱去赎我们了，
但其实，我们当时就开车跟在你父母后面，毕竟，亲眼看着他们死了我才能真的放心不是吗？
「很快，牛肉里的酒精发挥了作用，而刹车也紧接着失灵了。
「你父亲的车直接撞到了前面的大挂车上，你没看见那场面，啧啧啧，
你父亲他连脑花都溅出来了，而你的母亲被甩出几米远，正巧就落在了我们车旁边，当时她还没咽气，她好像是看见我们了，她当时的眼神，该怎么说呢，那真是我一辈子见过最美妙的眼神。
「你父母都当场死亡了，果然，警察根本没怀疑到我们身上，我们正想着要怎么解决你姥姥呢，没想到，那个老太婆如此不争气，竟然在听到你爸妈死讯时候，突发脑溢血也死了。
「真是连老天爷都在帮我呀，所以你就合该为我女儿去死，这就是你的命，你的命。」
她说着使劲地挥舞她的双手，想要起身抓我，却被身边的警察按了回去。
到这，一切都真相大白了，我没心思再继续听她发疯。
临走前，我淡淡地对她说了一句：
「我不知道什么是命，我只知道我还有大好的后半生，而你宝贝女儿的后半生都要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度过了。」
听到这句话，刘桂芝再也不复之前的自得，她大骂着：「贱人，狗东西……」
但很快她就被办案人员带走了。
17
半个月后，案件再次开庭，这次我没有到场，庭审结束后林嘉恒给我打了通电话，告诉了我判决结果：
张心愿维持一审判决；
张大志夫妇二审被判决死刑，三人都没有选择继续上诉。
我挂断电话，缓缓地将手中的花放在父母墓前，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
「你们可以安息了。」
……
半年后，我在学校的操场上偶然间碰到了林嘉恒。
那天我刚吃完晚饭，正在操场散步消食。迎面碰见后我们两人都有些惊讶，我站在原地没动，他挑了挑眉后缓步朝我走来：
「好久不见。」
我说：
「好久不见。」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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