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就知道,她从来不缺人喜欢,这样被表白想必是家常便饭。
我想起之前听见别的男生聚在一起讨论她,有不少人想要追她,只是真正敢有所行动的,是少数。
我看着她那张灿若朝霞的脸,心想,她一来就摘走了校花的头衔,一点也不奇怪。
后来,她似乎也听人说过我的名字,在学校里擦肩而过的时候,她会笑着同我打招呼,对我说陆学长好。
再后来,她告诉我她也想加入广播社,向我询问该怎么做。
我们有着共同的爱好,这件小事让我的心情莫名雀跃。
我带着她进入了广播社,手把手地教她专业方面的知识,很快我们便熟识起来。
2.
第一次下雪的那天,阮清来得有些晚,而且脸色苍白,整个人无精打采,看起来不太舒服。
我帮她一起完成了她的任务,故作平静地问她:「身体不舒服?」
她苍白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放下捂在肚子上的手,磕磕巴巴地对我道:「学长,我没事。」
我意识到了什么,耳根发热。
我悄悄去网上查完信息,赶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东西,赶回宿舍煮了红糖水和姜茶,放在广播站她的桌子上。
当时她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屋子里开着空调,大概温度过高,她的脸看上去红彤彤的。
我觉得自己的脸也红了起来。
那一刻,我清醒地认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她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她拒绝别人的样子再次浮现在我眼前,我想象了一下她站在我面前,对我说:「学长,我不喜欢你。」
仅仅是一个念头,就让我觉得难以接受,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承受能力这么差。
我匆匆离开,不敢在此时面对醒来的她。
我始终没有对她表明心意,却一直关注着她身边每一个来献殷勤的男生,然后不着痕迹地将他们打发走。
秦务是其中比较特殊的一个。
阮清跟他似乎很不对付,两个人在各个方面较劲,比成绩,比学生会关系,比课外奖项。
她曾经苦恼地跟我抱怨,「我讨厌他,他也讨厌我,可我们偏偏在一个班。」
是这样吗?
虽然秦务确实一直在各个方面难为她,但他看她的眼神,着实称不上讨厌。
反倒是我和秦务,从第一次见面起,我便感觉到了他对我的敌意。
那时走在我身边的阮清毫无察觉,还在说着今天的广播稿,我却从秦务的眼睛里看到了强烈的占有欲。
我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他对阮清的心思,继而对他产生了同样的敌意。
好在阮清对他看起来确实没什么心思。
3.
高考前,我开始有意无意地探听阮清心仪的大学,我会提前去那座城市等她,等到她高考结束,就向她表明心迹。
只是一个意外打乱了我的计划。
我把她从那条漆黑的小巷子里救出来的时候,心里满是庆幸和后怕。
我受了伤,但是根本无心去管。我冲出去焦急地找她,却看见她正抱着秦务哭。
她的衣服被扯坏了,身上披着的是秦务的校服,显然大了不止一号。
我皱眉看着秦务,想要把她从他怀里拉出来,却又怕吓到了她。
我轻轻叫了声她的名字,「阮清……」
秦务冷冷地看着我,手臂紧紧地箍住她的腰,「你离我女朋友远一点。」
如果当时我能发现秦务话语里的那一丝僵硬,或是注意到阮清慌乱的状态,或许便不会那么轻易相信。
可那时的我脑子一片空白,只看见阮清紧紧抱着秦务的双手。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回头看看我,也没有反驳秦务的话。
之后的那段时间,阮清同我疏远了很多,她不再主动找我说话,不小心对视的时候,也会匆匆移开视线。
我想,或许是因为被我撞见了那天的事,她觉得难堪,面对我的时候会有压力。
她来广播站的次数越来越少,相反,我常常看到她和秦务出双入对,我的存在对她而言,变成了苦恼和打扰。
我改变了原来的计划,联系了父母,选择出国留学。
不想再面对她和秦务在一起的细节,我拒收了关于她的信息。
4.
之后的那几年里,我遇到不少追求我的女生,却没有一个能让我感觉到心动。
爷爷打电话问起来的时候,我告诉爷爷,或许我这辈子不会结婚。
他在电话那头骂了一句臭小子,又问我什么时候回国。
想到回国,我思绪有些凌乱,只是回了一句再说。
直到有一天,高中同学给我发来了秦务向阮清求婚的照片,那一瞬间心脏的钝痛让我无法思考,我终于意识到,我从未有一刻忘记过她。
她快要订婚了。
彻夜不眠后,我决定回国,至于目的,连我自己也说不清。
或许是不甘,或许是想亲眼见证她最幸福的时刻,又或许,只是为了再看她一眼。谁知道呢?
我怎么都没想到,在几天后的校友聚会上见到她的时候,我还未上前打招呼,便听到了她已经分手的消息。
那一刻,心底漫起的狂喜与激动,几乎要涌出胸腔。
我走过去,在她身旁站定,问:「介意我坐这儿吗?」
她抬起头,我看着她一如往日般明媚的脸庞,心跳如擂鼓。
我听到我的心在对自己说:陆迟,承认吧,你想要她,想到快疯了。
这一次,无论如何,我再也不会放手。
【秦务番外】
1.
十岁那年,阮清是我第二讨厌的人,第一是她妈。
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们来到我家后短短两天,爸爸和妈妈就开始激烈地争吵。
妈妈的样子很疯狂,嘴里不停地骂着狐狸精为什么要回来,爸爸很生气,问妈妈闹够了没有。
后来我才知道,阮清的妈妈是爸爸曾经喜欢过的人,只是她从未答应过爸爸。
没过多久,阮清第一次来了我家,坐在长廊下吃冰淇淋,手里还翻着一本画册。
有人指着她问我,那是不是我的新朋友。
我想起妈妈的话,还有爸爸吵架时可怕的样子,撇嘴道:「一个死了爹的破落户,才不是我的朋友!」
阮清气得走过来,拿手上的甜筒堵住了我的嘴。
从来没人敢这么对我,我气急了,又不能打女孩子,于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妈妈出来后,再次和爸爸发生了争吵,爸爸甚至打了妈妈一个耳光。
阮清跟着她妈妈离开后,妈妈把家里的东西砸了好多。
看着妈妈红肿的脸,我第一次那么讨厌一个人。
之后的五年里,我再没见过阮清,可她和她的妈妈的名字一直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妈妈像是着魔了一样,总是不断地打探她们母女的生活,打探爸爸有没有同他们联系。无尽的争吵中,爸爸和她的感情也越来越差,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她变得暴躁易怒,甚至将负面情绪发泄到我身上,常常打得我浑身是伤,事后又哭着抱住我,求我不要离开她,她现在只有我了。
我看着她,觉得她真可怜,她的偏执让我身心俱疲,我却只能一次次选择原谅。
2.
我再次见到阮清的时候,已经是五年后,高中入学的那一天。
她还是像以前一样,总是高高地昂着头,似乎什么也不放在眼里。
看见她的时候,我便生理性地感觉不适。
这五年来妈妈的崩溃,对我的暴力,都源于她的母亲,凭什么她可以活得这么轻松,这么自在?
我处处为难她,她好像也很讨厌我,每次见到我的时候,都皱着眉。
她喜欢的人是学生会主席陆迟,尽管学习和课外兴趣的压力已经很大,她却总是频频往广播站跑。
我冷眼旁观,觉得身体中有一头充满恶意的怪兽,在一点点地长大。
高二下学期快结束的时候,我有一次无意中撞见阮清匆匆从广播站里跑出来,脸上还带着酡红。
我走上前后,发现广播站的门虚掩着,里面并没有人。
我推开门走进去,看见那张属于陆迟的桌子上,稿件下方隐隐露出的粉色信封。
等到我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我已经走出了广播站,手里攥着那封信。
我拆开了那封信,面无表情地看完了,字迹娟秀好看,信纸带着淡淡的清香,一字一句,皆是青涩的少女情怀。
我把它撕碎了,冲进下水道。
看着阮清因为没有收到回应而茶饭不思的样子,我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获得了异样的满足。
可我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
3.
我无法面对自己的卑劣,却又无法停止自己的行为。
那之后不久,晚自习结束后,我出去买烟,走到拐角处,被人一头撞进怀里。
我险些没有认出来那人是阮清,她红着眼睛,脸上还有着巴掌印,上衣的扣子被扯开了好几颗,露出来的脖颈和锁骨上有触目惊心的伤痕。
她死死地抱住我,把头埋进我胸前哭,仿佛我是她的救世主。
我下意识地脱下外套,替她披在身上。
但很快,我竟感觉到异样的兴奋:向来眼高于顶的阮清,也有这样狼狈的一面。
那一刻,我甚至想过,要把她的遭遇公之于众,让所有人嘲笑、践踏。
后来的我每每回忆起那个时候,便觉得犹如剜心。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我想到的不是保护她,而是因她的痛苦而快乐。
陆迟来了,是他救了阮清。
我想到阮清抱住我时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叫了她几遍她都没有反应,于是我搂住她,冷笑着对陆迟说:「我女朋友被吓到了,麻烦你离他远一点。」
我成功了,阮清并没有完全清醒,她没有反驳我的话,陆迟和阮清变得更加疏远,没多久后陆迟出国了,他们渐行渐远。
阮清找到我,对我说为了感谢我,愿意无条件答应我一件事。
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那一刻我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一件事怎么够呢?我要让她爱上我,对我予取予求,再狠狠地抛弃她,让她变成我妈妈一样的疯子。
4.
从那天起,我在阮清面前变得无比温柔、包容,我甚至有意地模仿陆迟看她的眼神。
没多久,全校都知道我在追求阮清,消息通过林绵绵传到我妈的耳朵里,她疯了一样地辱骂我,我面无表情地听完,然后告诉她,我只是为了让阮清体会到被爱人抛弃的感觉。
只是连我自己也没想到,这一场追求,我竟坚持了整整五年。
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我逐渐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我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因她的快乐而快乐,因她的悲伤而悲伤。
当她终于答应同我交往的时候,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开心。
那一刻我终于承认,我爱上了她,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我迟迟不肯用那件她无条件答应的事来换她跟我在一起呢?
因为我终究不甘,不甘心救她的那个人是陆迟,更不甘心只能借他的原因得到她。
我想要的,是她的心。
我改变了想法,开始试图让我妈妈接受她,为此我作出了不少努力,甚至在林绵绵那件事上,我用了她的那个承诺。
两年的时间里,我开始认真地对她好,甚至不忍心触碰她。
我们相处得很好,我感觉到她对我越来越依赖。
我向她求了婚,她答应了。
我以为我们会越来越好,直到我生日的那一天,她告诉我因为工作很忙,无法替我庆祝生日。
可她不知道,我早就提前联系了她的助理,助理告诉我,当天下午她就已经完成了工作,并且离开了工作室。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像是一盆凉水从头浇了下来,那天是陆迟回国的日子。
5.
林绵绵问我,是真的打算和阮清结婚吗?
我想到那封粉色的情书,心里堵得厉害,冷笑着回答:「玩玩而已。」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自己那时错得多离谱,又失去了什么。
阮清没有去接陆迟,那时她就站在门外,同我一门之隔。
从那一刻起,我们原本即将共同奔赴的未来,变得像两条相交的直线,从那个点延伸出去,渐行渐远。
之后的每一步,我似乎都做出了最愚蠢和错误的那个选择,我彻底失去了一切机会。
陆迟向她求婚的那一刻,我站在黑暗的角落里,看着她泪流满面。
我的内心在疯狂地叫嚣着,曾经她也答应过我的求婚,我们也曾一起憧憬过未来。
我痛彻心扉。
原来这世上最大的痛楚,不是得不到,而是我本可以。
我本可以拥有她的一切。
在她举行婚礼的那天,我选择了出国,斩断了国内的一切。我终于学会从我妈的情绪里摆脱出来,好像重新活了一次。
多年后再回国的时候,我偶然见到过阮清一次。
她拉着陆迟的手,兴致勃勃地坐在一家网红餐厅的门口等位,男人一脸的无奈和宠溺。
不远处的小男孩儿跑过来叫着妈妈,想要她怀里抱着的兔子玩偶。
陆迟严肃地说了句什么,似乎是拒绝了那孩子,说玩偶是妈妈的玩具,不是他的。
她看了他一眼,笑着把怀里的玩偶递给了孩子。
陆迟凑到她耳边,笑着说了句什么,惹得她脸一片红,轻轻地在他胸前打了一下。
我想,那个人比我更懂得爱她。
至少,她幸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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