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我得给他把浴袍穿好,弄到床上裹起来。
挪过去,蹲下,伸手。
这三个动作我做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两根手指绕过他的腰,摸到地上的腰带一端,捡起来。
很好,马上就要成功了。
好死不死的,钱老板嫌地板太硬,翻了身,露出半边屁股蛋子。
救命,救命啊!我的眼睛。
我真的不想看老板的果体,再好看再性感也不想看。
我脑子里只有 110 的警铃,混合着《铁窗泪》地来回吟唱。
老板的腰压住了浴袍带子,企图帮他穿上衣服的计划彻底失败。
最后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去卧室,拿被子裹住了老板,一把扛起来,扔到了床上。
看着老板婴儿般的睡颜,我擦掉一脑门汗水,按着酸疼的手臂和腰。
这祖宗也真不轻啊。
13.
第二天被电话铃声吵醒,打开一看,又又又是老板。
我困得不行,清了清嗓子才问:「钱少,不是下午的飞机?您现在要去哪儿吗?」
钱渊说:「苏盛楠,你昨晚碰我了?」
什么叫我昨晚碰他了?
那我不碰他,怎么把他弄到床上去?
不是,他说的碰和我理解的碰是一个「碰」吗?
我残存的睡意转瞬全无,一个激灵坐起来。
「老板……你听我解释……」
钱渊说:「你不用解释了,你继续睡吧。」
「嗯?老板?钱老板?喂,钱少?」
我拿开手机一看,尼玛挂了。
这谁还睡得着,我收拾完了马不停蹄赶往老板的房间。
我到时,老板已经穿好了我给他买的运动装,还别说,显年轻,嫩的能掐出水来,好看。
看他摆着商务精英的架子站在落地窗前喝牛奶,我也不好上前打扰。
等他慢条斯理喝完牛奶,我才说:「老板,马上中午了,要不叫人送午餐上来?」
钱渊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昨天晚上的事,我会对你负责。」
我差点儿给口水呛到,义正词严地拒绝:「不用,我们清清白白的,什么也没发生,钱少您昨天肯定是喝多了记错了。」
钱渊不大高兴的睨我:「你说我会记错?」
「是人都会有记错的时候……」我暗自腹诽,除非你不是人。
他看我低头嘀咕,更加不耐,快步朝我走来。
我警觉的往后退,一下撞到沙发腿上,往沙发上仰倒。
钱渊一个箭步靠近,想要拉住我。
我灵机一动,顺势在沙发上倒翻打了个滚,双脚平稳地落在地板上。
姿势利落完美的我都想颔首谢幕。
我松了口气,看着钱渊僵住的嘴角和悬在半空的胳膊。
「钱少,摔沙发上是摔不着人的,再说了,我是保镖,这点儿拳脚功夫还是有的。」
钱渊重重的抿唇,收回前倾的上半身:「我升你做我的首席秘书,你不用做保镖了。」
我问:「那薪资待遇……」
「双倍。」
「好的钱少,我们回去就签合同吧。」
门铃响起,我立马赶在老板之前过去查看,一迈开步子,腰椎上一股刺痛锥进了腹部。
我按着老腰,疼得有点冒冷汗,回头讪讪地看着钱渊。
钱渊用很犹疑惊悚的表情望着我。
「我们……昨晚……那么激烈吗?」
「啊?你说什么?」
14.
钱渊自我催眠安抚了一会儿,叫我坐下休息,自己去了门口。
一会儿不到拎回来一个袋子,酒店洗好了他的西装送了回来。
他坚持要送我去医院。
我自己做了一套康复操,觉得问题不大,没必要浪费钱。
墨迹来墨迹去,两人都饿了。
我再次催促他点餐。
谁知道这祖宗不光篡改了自己昨晚的记忆,还不小心看到了旅游宣传册,表示要去吃这里很有名的特色烧烤。
谁让他刚刚给我升职加薪呢,老板的要求必须满足。
查了地址,我们立马出发。
我看着他穿着纯色的运动套装钻进后车座,心说他怎么不穿他死贵死贵的高定西装了。
「钱少,这套衣服您穿着还习惯吗?」我从后视镜里看着他的脸。
钱渊挑了下眉,抬头盯着后视镜,眼神直戳戳的,像要戳进人心里。
我立马专心开车,然后听到他慢悠悠地说:「很习惯。你很细心,尺码很合身。」
烧烤店到了,我放眼一看,这店……看着很不高档啊,就跟一搭了棚子的路边摊,怎么还这么多人排队?
我拿了号排队,钱渊抱着手站在一旁。
「不能预约吗?」
「不能,这店不支持线上预约。」我耐心的回答他。
「那不能加钱订一个位置吗?」
「不能……」
「我能把这个店买下来吗?」
「……钱少,没有必要……」
排了十几分钟,钱大少明显不耐烦了,但是依旧保持着良好的风度,低头拿脚尖摆弄着店门口的绿植。
说实话我比他更着急,生怕扫了他的兴,惹他生气。
好不容易排了半个小时,刚要轮到我们,忽然冒进来几个汗气烘烘的男人,插到了我前面,很熟络的朝老板扯着嗓子点单。
我拍了下离我最近的兄弟的肩膀,笑说:「兄弟,我们先来的。」
男人狐疑地看看我,又看看站在旁边树荫下的钱渊,正打算走到后面,忽然被他的同伴叫住。
为首的男人走过来,吊儿郎当,笑哈哈地撑着朋友的肩膀,说:「姐姐,我们人多,饿急了,你再等等吧。」
我皱起了眉头,没注意到钱渊走到了我跟前。
他对着那笑起来满脸油腻横肉的中年男人说:「先生,先来后到的道理幼儿园就该教了,你是连幼儿园都没上过吗?」
那男人不笑了,气氛骤然冷了下来,四周喧闹的说话声都小了下去。
他的朋友拉着他的手臂,劝说算了。
男人剜了钱渊一眼,继续大剌剌地走到我前头的位置。
「喂,你们没听懂我的话吗?」
钱渊抱着双臂,矜贵地抬着下巴,阳光下五官都在发光:「看来不光没有家教,还都是聋人。」
我惊讶地看着那中年男人一脸暴怒的离桌走过来,很想提醒一下钱少。
他今天没穿西装,看起来就像个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大学生,很没有威慑力。
男人冲过来,指着我的鼻子说:「看好你家的小白脸,让他别乱叫。老子在这里吃了十几年,要他妈你管老子排不排队?」
钱渊冷笑一声,继续输出:「很遗憾你父母不管,不过我可以代劳管教。」
那群人撸起袖子走过来的那一瞬间,我是有心理准备的。
钱渊给男人那野蛮无礼的阵仗吓了一跳,退了一步,反应过来又迎了上去。
我当然不想他和这男人近距离接触,万一伤着磕着,那都是我的过失。
可这男的还有一堆小弟呢,解决掉这一堆小弟花费了我一点儿时间。
再加上我今天腰不好,发挥略有失常。
等我撂翻男人的几个小弟,跑过去时。
钱渊已经给那男人掐的快翻白眼了。
我大惊失色,一个飞踢,踹翻了男人,把钱渊扶起来,查看他有没有受伤。
「钱少你挺住,我马上替你教训他们!」
钱渊一边咳嗽一边喘气,拉着我的袖子:「教训什么?报警!你还想当街斗殴吗?」
我脑热褪去,觉得他是对的。
立马翻出手机,报警顺便打了 120。
那男的见势不妙,也不管他的小弟了,爬起来就要跑。
「敢跑!」
我憋着一股气,百米冲刺飙飞过去,大鹏展翅,将其压倒。
男人骂骂咧咧的挣扎,混乱间摸到一个空酒瓶,慌不择路一击砸中了我的脑门。
好像有人在我脑子里敲响一口大钟,刺痛下,我眩晕了几秒钟。
反应过来第一件事就是照着这人的鼻子招呼了两拳头,打得他鼻血比飞溅。
钱渊跑过来,将我从他身上拖下来,抱着我,按着我流血的额头,焦急又恼怒。
「说了别追别追,交给警察,你学什么古惑仔?疼不疼……你忍一忍,救护车马上就来。」
我疼的龇牙咧嘴,只觉得他怀里好温暖好舒服好香,哆嗦着说:「我跑太快了……没听见……」
15.
警车也来了,救护车来了。
医生给我简单处理了伤口,并没有很严重。
警察将那几个小混混撵进警车后排,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看着我头上的纱布。
「能做笔录吗?」
「能做。」我从救护车上站起来。
钱渊寸步不离地跟着我站起来,说:「不能做。」
我和警察叔叔一起静默地看着他。
钱渊义正词严地说:「她需要休息。」
我拍拍腿上的灰,跳下车,莫名觉得有点感动。
「老板,我能行,没必要再跑一趟。」
等笔录做完,警察叔叔说没啥事,我们可以走了。
走出警局,天都快黑了,班机早就错过了。
我说:「我现在去订明早的票,先送您回去休息。」
钱渊从我手里拿过钥匙:「你这样还是别开车了,我来,安全最重要。」
我上班数月,第一次坐了自己的副驾驶。
怎么觉得比驾驶座更舒服呢?
钱渊一边开车一边说:「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不要硬用蛮力,不能避免的情况一定要报警。而且,还有我在,你没必要冲在前面。」
我回想了一下,当时这小祖宗差点儿就给那人掐出个好歹,那我能不冲在前面吗?
再说了,一开始用我的办法,亮亮招子,吓跑他不就得了。
偏生忍不住,要搞嘴炮输出。
自己惹的架,自己打不赢,还好意思教育人?
我越想越一肚子气,小声说:「女保镖那也是保镖,你要冲在前面有个好歹,雇个保镖干嘛的?」
钱渊听得明白,缓缓将车停在路边,转头很严肃地盯着我。
「苏盛楠,你是不是以为我在搞性别歧视?保镖也是人,不论怎样这对你来说都只是一份工作,没有什么工作比命更重要。万一当时他捅过来的,是刀子呢?」
我被他说得哑口无言,不敢反驳。
因为他说的很有道理。
而且他看起来很生气。
我眨巴着眼儿望着他的侧脸,抿着唇气鼓鼓的,像白色的河豚肚子。
心里晃荡了一下。
直到他发动车子,继续往回开,我才说:「真有万一的话,我有医保。」
16.
是夜,钱渊亲自送我回房间。
我推脱不过,好说歹说,就差当着他的面打一套军体拳,证明我的身体真的没问题,他才肯走。
半夜睡得迷糊楞登的,听见人敲门,开门一看。
钱老板风情万种地倚着门,单刀直入地说:「我睡不着。」
你睡不着……关我屁事啊!
我他喵的是伤员,能消停会儿让我好好休息吗?
走神的空当,他已经泥鳅一样溜进了我的门,坐在床边。
我瞌睡醒了一点,走过去,端详他微妙的表情。
「钱少,你有事吗?」
他抬眼望着我,舔了下唇边,眯起来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杯摇晃的酒。
「你过来。」
我心中警铃大作,这厮浑身都散发着一种男妖精的气息。
想当年前老板换口味的时候,我可是见识过不少风尘男子的。
「我不过来,你不对劲。」
钱渊轻声笑了一下,我从来不知道男人能发出这么娇滴滴的笑声,媚的能掐出水来。
也不知道是脑子热,还是身上热,反正我开始冒汗了。
他撇了下嘴,眨眼的工夫,就脱完了上半身。
我吓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股脑冒热汗。
「钱渊!」
眼看他要继续脱,我忍无可忍跑过去,扯起他的手腕。
「你给我出去,这大半夜的,小心老娘告你职场性骚扰啊!」
他又笑了一声,反手握住了我的手腕,猛地一拉。
大脑一片空白,眼前的画面再次聚焦。
我……床咚了钱渊?!
他身上好好闻,皮肤好白好细腻……
我强迫自己收回视线,结结巴巴地说:「钱,钱渊!你不要这么明目张胆的勾引我,我,我也是个女人。」
他微笑着,伸开双臂,勾住了我的脖子。
一个吻,攫尽了我肺中的空气。
我浑身滚烫,咬着牙盯着他又勾人又可恨的脸:「这可是你勾引我的!」
我抱着他的腰,四目相对。
豁出去喊了一嗓子说:「来啊,老娘倒要看你有几分能耐!」
17.
第二天醒来真是神清气爽,心情舒畅。
我起了一个大清早去酒店餐厅吃早饭。
好巧不巧又遇上钱渊。
他一个人坐在偏僻处,神色如常地招呼我。
我没能跑掉,磨磨蹭蹭地端着自助餐盘过去。
钱渊说:「你头还疼吗?」
「不疼。」
「昨晚睡得好吗?」
我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心虚地说:「好……很好。」
关键是昨晚那个梦也太真实了,早上起来,只是回想就满脸发烫。
他皱了皱眉:「你是不是发烧了?」
「没有,没有。」我尴尬地摆手。
可我控制不了脸上的温度,一升再升,连耳朵都开始发烫。
说实话以前我最多也是暗自调侃,从来没真的对他有什么想法。
昨晚那个梦,让我没办法回到当初,用正常的目光直视他了。
钱渊虽然狐疑,但没再多问,只是叫我回 z 市了要尽快去医院换药。
下午上了飞机,钱渊还很绅士地让我坐在里面,行李也没有让我搬。
我想想好像就是撞见他被泼红酒之后,他的态度就怪怪的。
昨天打完小混混之后,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我这是打开了什么财富密码,是不是应该趁机狮子大开口,多涨点儿工资?
空乘送饮料过来,钱渊亲自接过来递到了我手上。
刚碰到他手指,我就会想起昨天晚上他和我十指相扣的画面。
我猛地收回,没能接住,饮料撒了一地。
18.
回到 z 市的日子过得四平八稳。
钱渊对我态度倒是好了很多,很正常,正常的有点不正常。
不过很快我就发现他虽然给我升职加薪,提拔我做了他的首席助理。但是我的工作本质上还是个保镖。
我问前任首席助理小毛怎么回事儿。
现任首席助理的助理,小毛,对我说:「楠姐,老板做事是不需要理由的,你别问了吧。」
我寻思他从钱渊助理,变成了我的助理,结果还是干的以前的活儿,多少有点不痛快,不告诉我也正常。
不过钱渊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搞来搞去,变得只有我和小毛的头衔和工资。
隔天,我问钱渊。
「钱少,那个,那啥……我现在不是你的助理嘛,你怎么什么事儿都没交给我呢?我拿这么高的工资,我于心有愧啊。」
钱渊签完了小毛手里的文件,颔首示意他出去,转头略做思索,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小毛会四国语言,你会吗?」
我有点冒冷汗。
「不会……」
「小毛是双学位博士,你是吗?」
「不……不是。」
我懵逼进去,懵逼出来,只得出一个结论,小毛肯定得罪过钱渊。
而且是大罪过!
这是故意借我来惩罚他呢。
在我还没整明白钱渊和小毛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时候,那个泼了钱老板一脑袋红酒的女人又来了。
这回好像是作为合作方过来开会洽谈。
钱渊神色如常地接待了她和随行人员,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会议室。
我等在外面,看着小毛忙进忙出,好不容易逮到空当,问他里面怎么回事儿。
小毛说那个慕总和钱总争执不下,合作很难谈下来。
我想了想说:「我看钱少好像跟她有私怨啊,这种可不可以选择不合作啊?」
小毛摇头:「楠姐,两个大企业谈合作本来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儿,没那么简单,可能跟个人好恶也没啥关系。」
我于是闭嘴,这种事确实不像是我能插手的,我还是安心做我的顶级保镖吧。
19.
这一场会从正午开到了傍晚,天都黑了,钱渊才出来。
白天里,这群人吵得面红耳赤,各不相让。
到了这会儿,全都笑逐颜开,握手言和了。
我看到钱渊和慕雅并排出来,俊男靓女,无与伦比的般配。
钱渊在我面前停了一下,说:「你去车库等我。」
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我的脸,那里面有惊讶,探究,冷笑,甚至有嫉妒。
慕雅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角余光瞥向我,神色惊讶道:「小钱总,和颂楼都订好了,大家一起吃顿便饭吧。」
周围立马有人附和。
钱渊看着慕雅,意味不明地笑笑,很谦和地说:「抱歉,家里有点事儿,就不吃了,合同的细节小毛会和你们对接。」
四周一时陷入短暂僵局,还是慕雅笑容勉强地打了个圆场,送走了一干人等。
钱渊重新走回电梯门口,敲了下我的脑袋。
他按了下眉心,语气很疲倦:「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说车库等我吗?」
一直到了钱渊的私人公寓,我才缓过神来。
我心不在焉的解下安全带,猛一抬头,发现自己坐的副驾驶。
诶不对,不该是我开车送老板回家吗?
我看着左边的钱渊,他也看着我。
你看我,我看你,干瞪眼了足足两分钟。
钱渊揉了下额头,叹了口气,忍不住说:「你眼睛不累吗?瞪那么大干嘛?」
我哆哆嗦嗦地说:「钱老板,我可能有个大胆的猜想……」
「哦?」
他脸上的疲倦褪去了几分,漆黑的眼瞳亮的惊人。
「那你大胆猜猜看。」
我扣脚扣到脚趾差点儿抽筋,才颤颤巍巍的小声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有一点儿。」
「就一点儿吗?」我竟然有点不甘心。
「嗯。」他歪着头望我,似笑非笑:「就一点儿。」
「那……那现在是要怎么着?」我护住衣领,努力显示出自己的肱二头肌。「是想用钱收买我?」
钱渊挑眉:「我给的还不够多吗?」
我瞬间破功,很是泄气:「唉……就是你给的实在是太多了,这搞得我理不直气不壮的,我……」
他笑眯眯的,不说话。
天知道我现在有多么希望他能打断我的蠢话。
可是他偏不。
「我我……你给我的是工资,我们签了合同的,就算我不答应你的表白,你也不能恼羞成怒收回去。你要敢收回去,我就去公司说你坏话,说你小名叫钱多多,毁了你的一世英名。」
钱渊端详了我半晌,慢悠悠说:「第一,我没向你表白,你自己问的。第二,我不会没收你工资,小毛也没有受委屈,只是换了个称谓而已。第三,不许叫我钱多多,叫我钱渊。」
「第四……」他打开车门,语气柔和了很多:「上楼,我请你吃饭。」
我觉得很荒唐,心说他到底看上我哪点,难道是较为发达的肱二头肌和小腿肌?
「我能拒绝吗?」
钱渊头都没抬,随口说:「当然可以。」
「那我……咕——」
我按着空瘪的肚子,一脸菜色。
钱渊笑了:「看样子你的胃并不想拒绝。」
20.
钱渊请我吃了一顿正宗地道的湘菜,可我没尝出什么味儿。
这算怎么回事儿?他承认有点喜欢我,但是也不表白,那现在这么进退两难的处境是要干嘛?
钱渊夹了一筷子菜到我碗里,说:「凉了不好吃。」
我对他突如其来的体贴惊得毛骨悚然,踌躇片刻,问道:「钱少……啊不,钱渊,你说有一点喜欢我,这一点是什么啊?」
「嗯……我说不出来。」他放下筷子,祭出了那句霸总名言:「但是你很特别。」
我耐着性子继续问:「是……特别壮吗?」
钱渊说:「可能是。」
大哥,你别可能是啊!
我感觉我像是被他戏耍的猴,提着胃口作弄。
我搁了筷子:「这天儿没法儿聊了,我吃饱了,我先走了。」
钱渊叫住了我,他说:「苏盛楠,这不公平。」
「什么不公平?」我不耐烦地回头。
他站起来:「你问我,我回答,没避讳,讲了实话。那我也问你,你喜欢我吗?有多喜欢?」
我回答不出这样的问题。
我活了二十几年,从来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
钱渊叫人送了我回家,让我好好想一想,想清楚之前一切照旧。
我回到出租屋,开灯,换鞋。
家里很冷清,只有多多躺在玄关,翻着白肚皮,喵喵地叫。
我给他喂了猫粮,换了水,铲完屎。
坐上沙发,开始仔细地回想过去这几个月遇到钱渊之后的所有事情。
我喜欢他吗?有多喜欢?
我跟他朝夕相处几个月,一起出过差,见过他最得体和最失态的一面。
要说有什么变化,最多也就是觉得他人越来越好了,可他对所有的下属都不错,也看不出太大差别。
我嘛,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感觉。
大家都说他帅,公司的前台小姐妹会为了他可能的出现画上全妆,出门谈生意,随时随地都是会被偷拍要微信的水平……
可颜值这玩意儿,我天生钝感,真体会不大出来,大多数时候只觉得麻烦,增添工作量。
但是不得不承认,钱渊是个很有教养的人,他有自己的一套法则和标准。
即便是最开始给他下过药的女人,他也没真把人家怎样。
即便是背后有一片女人扎堆的万花丛,他也宁愿绕远路,从不踏足。
这样的好男人哪里找?怎么能糟蹋在我手里?!
我不配!
何况我是真没啥感觉。
经过两个小时的认真思考之后,我很郑重的小心措辞,给钱渊发了一封工作邮件。
我告诉他,我不喜欢他,但是很敬重他,也很珍惜这份工作,希望他能多发掘一下我的工作能力。
凌晨3点,钱渊回了个「知道了。」
我……尼玛……我想透过电脑屏幕给他一拳。
21.
第二天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到公司,钱渊不在。
去找小毛,小毛也不在。
多方询问,才知道,钱渊带着小毛到欧洲出差了,起码两个月才回得来。
我问总经理我的工作安排。
总经理说,钱总走得很匆忙,没给你下工作任务,你要是愿意,楼下保安队走了个大队长,你去顶一阵子。
我答应了,去后勤领了一套保安服,上岗做了保安队长。
何公主来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到了。
她那金光灿灿的头发,足以闪瞎一厅的狗眼。
何千金说:「哟,苏……盛楠是吧?这么快就被贬称保安啦?」
我假装没听到:「何小姐,今天工作日,大学都不上课吗?」
何公主从包包里掏出女士香烟:「逃课出来玩不行吗?」
我连忙制止:「何小姐,这里不能抽烟。」
何公主果真放了回去,瘪了下嘴:「我本来还指望你告诉我钱渊去哪儿了,这回看来你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我懒得跟她解释我并不是被「贬」下楼的,就说:「钱少是公事出差,你等他回来再来也行。」
何公主嗤笑了声,俏皮的眨眼:「你知道个屁,老钱总身体不好了,到处都瞒着呢,连我爸都不知道在哪儿治,不过是在治病呢还是等死呢,都还两说。」
两个女人要想成为朋友,最快的方式无非两个:分享一个秘密,或者一起说某个人的坏话。
何公主告诉了我一个秘密,我们成了朋友。
聊到兴头上,何公主要请我吃饭,说人生难得投缘的朋友。
我看了看时间,说我还上班呢。
何公主又眨了眨眼睛,紧俏的假睫毛跟刮风似的。
她说:「你有没有翘过班?」
我说:「没有,翘班扣工资,我不干。」
何公主请我喝咖啡,兜兜转转,进了个蜷缩在城市缝隙里,巴掌大点儿的咖啡馆。
总共两张桌子还坐满了。
我说刚外面有个星巴克,要不那儿喝吧。
何公主不愿意,说星巴克就是刷锅水。
这千金大小姐还知道刷锅水呢。
何公主就说她其实没那么富二代,她老爹和钱渊的老爹不一样。
钱渊的爹祖上不知道富了多少代了,不光富还是书香门第。
她爹生她的时候连套房子都还没有呢,后来站上了时代的风口,不过是一只飞起来的猪。
我真没听说过这么评价自己亲爹的,不过聊来聊去,总觉得何公主变得很可爱了。
她告诉我,老钱总病了很久了,钱渊之前一直在国外深造求学,好像是学什么艺术。
前几年家里缺人,才叫了他回来,一步步接手家里的公司。
你想那么大个公司,底下乱七八糟的,错综复杂,没个几年真盘不下来。
我深表认同:「钱老板其实挺没有架子的,事事亲力亲为,工作也很辛苦。」
何公主点了支烟:「姐妹有眼光,所以啊,当初饭局上,我一眼就看上他了。这种男人,错过了可就再找不着了。」
我对她有了点同理心,于是很认真地为她出主意。
「我们老板其实人不错的,你要不先试着跟他做朋友,你们父母认识,多接触接触再说谈恋爱的事儿呗。」
何公主叹了口气:「我查过了,钱渊有个初恋,叫慕雅,这事儿很难办。」
我听到这个名字,耳朵都立起来了。
「怎么个难办法儿?」
「嗨,还能怎么难办?余情未了呗。」
我斟酌了下,省略了老板被泼红酒的部分,告诉了她出差撞见慕雅的事儿。
何公主听了扼腕叹息:「妈的,阴魂不散!我之前就查过,这个慕雅仗着跟钱家是世交,压根儿看不上我们这些人。」
我和何公主互换了微信,没事儿聊聊二代圈子里的八卦。
从她这里我知道了很多关于钱渊的事情。
比如他和慕雅长达五年的初恋。
比如他其实不喜欢经商,喜欢艺术。
再比如他的名声两极分化极为严重,男的看他是伪装极好的玩咖鼻祖,女的看他是洁身自好的青年才俊。
我看着老板小号里的三千佳丽,觉得这里面也有我的一份功劳。
钱渊在时一般早上6点半就要出门上班,我需要6点过去接他。
有时候工作到半夜,我也得接他回家。
现在他走了,我再也不用起早床,再也不用时刻提防进出公司的漂亮女性。
保安的工作两班倒,我上白班朝九晚五,安逸的没话说。
工作闲下来了,人的脑子就有了空闲了。
时间愈久,我就愈清晰地发现。
我很想他,我想钱渊,我想他快一点回来。
22.
等了半个月,钱渊也没有要回来的迹象。
我和他的微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半个月之前,他开完那场会,发信息叫我去地下停车场等他。
思来想去,我还是字斟句酌地给钱渊发了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我好开车去机场接他。
钱渊没有回我。
直到第二天早上,总经理大清早看见我,很纳闷地问我。
「小苏,你怎么还穿着保安服?这会儿你不该在机场接他吗?」
我满头问号:「钱……老板没说啊。」
总经理纳罕道:「他昨晚的飞机,按说这会儿该到了……」
他一边讲,我一边脱保安服外套:「那我现在还赶得及,总经理我先走了。」
总经理眯着眼睛笑,挥手跟赶鸭子似的:「去吧去吧~」
我赶到了机场,却没接到钱渊,给小毛打电话,小毛说他们刚离开机场一会儿。
「你们在哪儿?我过来找你们。」
电话那头,小毛压着声音,小声说:「楠姐,你别来了,钱总这边有点事儿要处理,一会儿我送他回公司,你就放心吧。」
「你给我个定位。」听着小毛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口气,我更加确信自己必须过去。
不到一分钟,小毛发来了定位。
我坐上驾驶座,驶出机场,狂踩油门。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钱渊的「有点事儿」会是家庭聚会。
当按照定位推门闯入的时候,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豪华的大包厢里,坐了一圈我不认识的贵人。
钱渊坐在靠窗的位置,钱妈妈坐在他旁边,另一边是慕雅。
隔了好一阵儿,慕雅旁边的中年妇女问:「这位是?」
慕雅冷漠地看着我,并不打算说话。
钱渊倒是很淡定,淡定的有点过头了。
他和钱妈妈交换了一个眼神,开口说:「抱歉,这是我女朋友,来晚了,楠楠,过来坐吧。」
我僵硬地看着他左右的两个女人,心说你睁眼说瞎话就算了,你让我坐哪儿,坐你腿上吗?
钱渊这句话一出口,气氛简直比我刚才闯进门还要诡异。
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从我脸上挪到了慕雅脸上。
钱渊这意思是要我坐他旁边,可总不能让钱妈妈让座吧,所以……
我坐在慕雅坐过的椅子上,屁股底下还有她屁股蛋子留有的余温。
此刻我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如坐针毡。
我闭嘴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场宴会好像只是慕家和钱家的私人饭局,来的是慕雅一家人和钱妈妈的妯娌。
我用眼神向钱渊求助,想问他这怎么回事儿。
他却一直迷之微笑,任我眼角抽筋都不作理会。
「吃菜。」他指了指我眼前的碟子。
我咬牙切齿地说:「你看我吃得下吗?」
他微微靠近,低声说:「一口一万,不尝尝?」
……
尝,我踏马往死里尝。
我敢说整个饭局上,只有我是来吃饭的。
因为这些稀奇古怪叫不上名字的玩意儿实在是太好吃了。
我没忍住,连钱渊那份也给吃了。
直到结束,丫的三分之一饱都没有。
临走时我悄悄问钱渊:「我今天吃了多少钱?」
钱渊不动声色:「不到五十万。」
娘嘞,这五十万扔进我肚子里,连个响声都没听见。
我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心想这五十万现金要是能给到我手里多好,能吃一辈子豪华麻辣烫了。
钱渊去送长辈们,我自己去上了个厕所。
出门看到慕雅站在镜子前补妆,社恐症立时发作,连手都不想洗了。
还是慕雅发话说:「你真是多多的女朋友?」
我讪讪地看着她:「……你信吗?」
她想了想:「之前肯定是不信的,现在不好说。」
预想中的撕逼并不存在,氛围竟然有种微妙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