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恨悠悠

出自专栏《告别我的恋人们》

我精心呵护了四年的男朋友为了前女友自杀,受伤,情不自禁,他们的爱轰轰烈烈,血肉模糊。

而我成了那个可有可无的人。

既然这样,我成全你们疯狂的爱情。

他却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再一次找到我。

「救救我,没有你我会死……」

「哦,那就死远一点吧,别脏了我的地板。」

1

订婚宴上,他的兄弟喝多了,一时口嗨说到一件隐秘事。

「真没想到陆亭这辈子还能结婚,他为云朵自杀两次那会,我们都以为他要孤独终老呢!」

席间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陆亭走进来的时候,屋里氛围有些许诡异。

他坐在我身边,淡淡的酒香拢在周围,呼吸间就能醉人。

大约是刚才还一个劲灌他酒的兄弟们突然变得安静起来,让他察觉到什么,秀挺的眉毛一挑。

「你们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这本来是一句玩笑话,可不知触动了哪根神经,在场的人突然都噤若寒蝉。

「是我跟他们说不让你再喝酒的,好不容易把胃养好,不能再糟蹋了。」

桌子下面,一双大手自然而然与我十指交缠,紧紧相握。

「已经好了。」

「今天是我们订婚的日子,怎么能不多喝点?」

他的眉眼浅淡,与人交往总带了一种疏离感,我实在无法想象,他曾经也有那么炽烈的,能把自己燃烧殆尽的情感。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就被那种颓废的破碎感深深吸引。

他的眼睛挡在长长的刘海下面,让人无从窥探,整个人透着一股阴郁的气息。

就像漫画里走出来的失落王子。

我很想把他拼接起来,变得更完美一些。

这是一个大胆、陌生,又极具挑战性的想法。

我做到了。

好友们又重新找回了话题,推杯换盏间,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看得出,陆亭很高兴。

我平时也不喝酒,但这次也灌了很多。

却始终无法摆脱越来越浓郁的躁动。

因为听他们说,那个叫云朵的,让陆亭爱得死去活来,大学期间出国的女孩。

在我们订婚的时候。

要回来了。

2

宴席结束时已经很晚了,陆亭喝得有点多,已经有了明显的醉意。

我扶他坐到沙发上,有些担心他的身体。

「胃里难受吗?我去给你煮点醒酒汤。」

他闭眼靠在沙发上,嘴角略带笑意,一把将我搂住,呼吸洒在脸上。

「老公的身体哪有那么差,你不是都知道吗?」

一只手开始不规矩地挑火。

我趴在他的胸口没有动,那里心脏的跳动铿锵有力,再也不是刚遇到时孱弱的模样了。

我用了四年的时间,将他变成现在意气风发的样子,他的身上已经有了独属于我的烙印。

酒后的眩晕加上身体的战栗感,让我有些飘飘然。

不过还是爬了起来。

「不行,你的身体最重要,我可不想这么多年的辛苦白白浪费。」

将电视的遥控器摩挲着放在他的手心。

「乖,先看会电视,我煮点养胃的汤,马上就好。」

陆亭依然闭着眼,抬头间,细密的睫毛漫上狭长的眼尾,说不出的诱惑。

直到现在,我仍然对他沉迷不已。

大手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的后脑,猛地一压,准确无误地对上他的唇。

一个细腻绵长的吻过后,我挣扎出来。

「好了,我去去就来。」

再不去就真的煮不成汤了。

匆匆来到厨房,将材料倒进锅里,忙活的同时看向客厅。

陆亭半躺在沙发上,电视没有打开。

这家伙,该不会睡着了吧。

3

一道悦耳的铃音从桌上传来。

是他的手机。

铃音跳跃了半晌,也不见他接。

即使真睡着了,这么吵也该醒了。

可见就是故意的。

小懒蛋。

我无奈走出厨房,拿起桌上的手机。

一个陌生的手机号,没有显示骚扰电话。

手指滑向绿色接听键,顺便开了免提。

找他的,自然要让他听到。

「陆亭吗?是我……给你打电话是想说句对不起,虽然可能迟了……」

电话里是一道带着喑哑的温柔女声。

光听声音就能感觉到,对方肯定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

不过她没有说完。

上一秒还在懒懒睡着的陆亭,突然像只狸猫一样,迅速抢过了电话,直接挂掉。

「骚扰电话,不要听。」

他背对着我,看不到他面上的表情。

我能看到,他将那个电话号码迅速拉黑,又检查了一遍。

「我……去一下洗手间。」

他没有看我,转身离开了。

顺便带走了手机。

他以前在家里去洗手间从来不带手机。

我看着他脚步略有些慌乱地走进洗手间,然后将自己锁在里面。

空旷的客厅又回归平静。

我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厨房传来醒酒汤的香味。

我默默回到厨房,将火关掉,将汤倒进碗里。

过了这么多年,还敏感如斯吗?

我预想的最好的结果并没有出现。

如果他能平静地接起这通电话,再向我坦白过去的一切,并且坚定地维护我们现在的生活……

这才是我们该有的状态。

一双结实的手臂从身后搂住我的腰,还泛着些许潮气的脸贴向我的脖颈。

「箐箐,汤明天再喝吧,我有些累,先睡了。」

4

我们都默契地没有谈起刚才的电话。

也许是他思绪混乱,并没有考虑到我的感受。

这更糟了。

等我回到卧室的时候,陆亭已经睡着了。

我静静躺在他身边。

眼睛一直盯着床头柜上两人的合影。

那是我们刚确定关系时,在海洋馆门口拍的。

他刚把一头懒散的长发剃掉,露出久违的笑脸。

在海洋馆里,开心得像个孩子。

「陆亭,你看,那个海豚可以跟人握手,你要不要去合个影?」

「陆亭,我们一起去穿越那个海底隧道吧。」

「陆亭,你见过那么大的乌龟吗?」

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他有走神的时间。

直到,他与我一同沉浸在欢乐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

陆亭起来了。

我知道他根本没有睡着。

直到,外面传来淡淡的烟味。

他有多久没抽烟了?

以前他抽烟很凶,一天三四包那种。

恨不得把自己抽死。

后来患上很严重的肺病。

医生说再不戒烟就没救了。

为了让他戒烟,我无所不用其极。

那段时间我一直守着他。

每当他烟瘾上来控制不住时,就强吻他!

一开始还管用。

后来强吻也制不住了。

我就强行压榨自己!……

那段时间也确实亏得厉害。

不过好歹结果是好的。

可是现在,就因为一个电话。

他要打回原形了。

5

第二天,我找了他的好兄弟邹铭。

一个吊儿郎当的二世祖。

「许箐,你是不是想甩了陆亭跟着我?」

他嬉皮笑脸,一副找打的模样。

这人欠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不过我有事找他,也就没在意他的调笑。

「我刚才看见你和一个小白花刚分开,那只红玫瑰知道吗?」

他立马紧张起来。

「嫂子,姐姐,祖宗……」

「千万别让她们知道我脚踏四只船……」

「哎,不对!」

「就两只,两只。」

我笑了笑。

「行啊,邹公子可真是时间管理大师。」

「不过我只想知道陆亭和云朵的事。」

「暂时没时间找你的红颜知己。」

他突然变得正经起来,皱了皱眉。

「我们一直以为你知道这件事。」

「毕竟当初这事在学校传得轰轰烈烈的。」

当初云朵和陆亭是挺让人羡慕的一对。

后来云朵移情别恋,要和陆亭分手。

陆亭受不了,就想自杀。

第一次要跳楼,被消防员救了下来。

第二次吃了一瓶安眠药。

被室友发现赶紧送医院去洗胃,差点没有抢救过来。

后来伤了身,在医院住了好长一段时间,一直没有恢复过来,就没再折腾了。

怪不得他胃不好,原来是这么折腾的。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那小子一心在你这,你不会翻旧账吧。」

邹铭一脸不认同。

我低垂着眼,轻轻搅动杯里的咖啡。

「不是我要翻旧账,是有人想旧情复燃……」

「啥意思?那个娘们回来了?」

邹铭一下子站起来,脸上义愤填膺。

「姐姐,你就是陆亭的再世父母,你对他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那个该死的娘们有什么脸要来搅和!」

「所以……」

我眼神诚挚地看向他。

「如果那个女人来找他,你可不可以帮我看着点,她到底想干什么?」

6

晚上快下班的时候,我接到了邹铭的视频电话。

看了看背景,好像是停车场。

「那娘们还真来了,给你看看吧。」

视线一转,屏幕里出现一对男女。

距离稍微有些远,但还是能看到,是一个袅袅娜娜的女孩,对面站着的,是我那一脸冷漠的未婚夫陆亭。

女孩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陆亭。

「我知道是我不好,害你受了很多苦,可是……我是有苦衷的。」

「我爱的一直都是你。」

「当知道你要结婚的时候,我真的受不了了,我知道再不挽留你就晚了。」

她一步步蹭到陆亭身边,抓着他的裤腿,泪眼蒙眬,抽泣不止。

「陆亭,不要结婚好不好,回到我身边,否则我也会死的……」

手机屏幕晃了一下。

我听到邹铭低咒了一句。

「操!」

陆亭依旧呆呆地站着,没有一点反应。

云朵看他无动于衷,突然从包里抽出一把刀。

「我知道你为了我受了很多苦,我现在偿还给你,只要你肯原谅我,让我死在你面前都行!」

见陆亭依然没有阻止的意思。

她手握刀柄,猛地向自己腹部扎去!

一双大手抓住了刀刃。

另一只手掐住她脖子,将她提起,按在车身上。

他双目喷火一般盯着她。

突然俯身,狠狠吻了下去……

7

我挂了电话。

他们后来怎样,我不想知道了。

重要的是,陆亭吻了云朵。

在这一刻,我的泡沫已经破灭了。

邹铭给我打了好多电话,我都没有接。

下了班,我将自己的工位收拾好。

又给桌上的小绿萝浇了水。

它的叶子青葱翠绿,生机勃勃,充满了朝气。

同事经常问我怎么养的,怎么看起来就是跟别人的不一样,那样充满生命力!

我不仅会养花,还很会养人。

无他,用心而已。

以前我经常早早下班,然后去菜市场买菜,变着花样给陆亭做好吃的。

他胃不好,一出去吃饭回来就难受。

为了不让他在家里吃得单调,光是做菜的书就买了一筐。

保证三百六十五天不重样。

还健康养胃。

胃病是三分治七分养。

我花了四年的时间将他养好。

烹饪也逐渐成为大厨级别。

陆亭就和我开玩笑,「箐箐,如果我失业了咱们就开饭店吧,我管前台,你做后厨,肯定生意火爆!」

但是今天我不想做饭了。

以后……也不想做了。

8

我无意识闲荡着,脑海里回忆着以前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等走上一座大桥的时候,回忆也终止了。

看了看手机,有十几通未接来电。

全是邹铭的。

我苦笑一声。

我还在期待什么?

事实摆在那里。

我和他是润物细无声的交缠。

慢慢渗透彼此。

他对我从来都是冷静克制。

不像和那个云朵。

爱得轰轰烈烈,血肉模糊。

这种爱,伤得最痛,记得最牢。

是刻在骨子里的,永远无法忘记。

反而对我,显得就不那么重要了。

9

微信提示音一直在响。

邹铭的信息已经 99+了。

我有点意外。

他似乎有点热情过头了。

打开他的信息。

「许箐,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

「早知道就不和你视频了。」

「你还好吗,怎么不接我电话?」

「你不会做傻事吧,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不要憋着。」

「陆亭就是头脑一时发热,你千万别想不开啊!」

……

我脑袋有点大。

只好给他回了信息。

「我没怪你。」

那边安静了一会。

数不清的信息又轰炸了过来。

我一看,都是一些没营养的废话。

从来没想到邹铭是这么啰嗦的一个人。

我想安静一会独自伤怀都不行?

「烦不烦!别给我发信息了!我不会傻到跳河自杀的。」

安静了三秒钟。

「你都想跳河自杀了?!」

「千万别乱来!」

「我就不应该和你视频!」

「完了,我要成杀人凶手了!」

……

我:……

那些莫名悲伤的情绪被他搅得乱七八糟。

我的脑海里一直被「拉黑他」「不拉黑他」两种想法拉扯着。

一时间竟然忘了陆亭绿我的事。

10

突然,陆亭的电话打了进来。

我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扔河里。

我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

不想接他电话。

直接挂了。

怕他再打过来,又把手机关机了。

世界终于安静了。

紧接着就是一望无际的空寂。

和挥之不去的烦躁。

我终于明白有些人为什么在烦乱的时候抽烟了。

那种无所适从的感觉真的能把人逼疯!

然而,我还没有孤独多久。

身体猛然被翻了过来。

熟悉的面孔上带着失而复得的兴奋。

「我终于找到你了!……」

11

我怎么也想不到找到我的人会是邹铭。

他脸上的喜悦不是装的。

可是为了兄弟的女朋友,值当的吗?

「你……有事吗?」

我知道为什么他这么多女朋友了,这种难缠劲哪个女人不能拿下?

邹铭嘿嘿一笑,一口雪白的牙齿在路灯下明晃晃的。

「我看看你会不会为了陆亭自杀。」

我:……

谢谢,不会说话就滚。

「他们两个后来……」

「我不想听。」

我打断他。

那两人怎样我不想知道,自欺欺人也好,不敢面对也罢,总之不要听。

「好吧。」

他和我一样趴在大桥的栏杆上,桥下河水静静地流淌着,心潮却起伏不定。

很快这静谧的气氛被他手机铃声打断。

是他的短信提示音。

这么多女朋友,很忙吧。

还有闲心操心别人的事。

我无意间一瞥,他的手机上显示着同学群的聊天记录。

最上面一条,是陆亭昨天晚上发的。

「哪个闲得蛋疼的把我手机号泄露出去的!」

应该是他昨天晚上把自己关厕所的时候发的吧。

我突然就想通了。

为什么要逃避呢?

我要去和他说清楚。

如果他执意要回到那个女人身边,我是留不住的。

换个角度来说,我会去低声下气地留他吗?

答案是不会。

我有精神洁癖。

别人的男人不会碰,自己的男人出轨绝不会原谅。

爱的时候全力付出。

背叛了就离开。

疼吗?

忍住。

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

12

邹铭迅速掐灭了手机。

「你……打算怎么办?」

他问得小心翼翼。

「放心,绝对不会自杀。」

「哦。」

「实在不行,你可以找我,我那几个女朋友可有可无,玩玩而已。」

他看向我的眼神异常认真,仿佛这不是一句玩笑话。

我笑了笑,「谢谢,我会>只求此生永不相见。

44

没几天,我接到来自监狱的一个电话,说他们那有一个临行刑的犯人,最后一个愿望是见我一面。

犯人的名字,叫陆亭。

我想了想,答应了。

再次见到他,隔了玻璃窗户。

陆亭的寸头看起来清爽了好多。

他的面色还好,一点不像个死刑犯。

他提示我接起电话。

「对不起呀箐箐,以这种面目见到你。」

「这辈子遇到你是最大的幸运。」

「是我不知道珍惜。」

「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不会再犯错了。」

「我会牢牢抓住你不放。」

「我唯一放不下的是。」

「这辈子,你还能原谅我吗?」

原谅他吗,让他求个心安?

「我只希望,下辈子,下下辈子……再也不要见到你。」

放下电话,我头也不回地离开监狱。

人生的路还很长,没必要原地徘徊。

前面,还有更美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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