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我展开一看,夕阳下,女孩似微醺般带着粉色的双颊轻柔地泛起微笑,一双朦胧竟然带着清澈的眼眸缓缓看向远方。

这是我掉下悬崖后的十几天,那时候的我一边由衷地爱着那个秀丽的小山村,一边又为过去的自己迷茫。

我没想到,他竟然能画得如此精妙。

「谢谢你。」

我说过了,我只有周沁淼一个朋友,她带给了我很多的温暖。

但也仅仅是她。

现在,我遇到了另一个愿意花费时间带给我快乐,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你值得」的人……

我真的很感动。

他笑起来有些腼腆,低着头,语气里全是温柔:

「是我谢谢你。」

尽情享受着大自然的风光,渐渐地,天色越来越暗。

几束夕阳洒在我们脸上,游客也渐渐散了,大树收起了他的画板,刚站起来,我的手机铃声响了。

打开后,是周沁淼打过来的视频电话。

「喂,安安,你在哪里啊?我哥都生病了,你知不知道?」

不知是随口一提,还是受人所托,总之,我自动忽略了后半句话。

「我在桂林呢,这边风景好美,下次我们再一起过来。」

我将手机后置摄像头打开,几朵飞霞灿烂地镶嵌在半边天空,嫣红的光映射在湖面上,闪动着粼粼波光。

她愣了一秒,笑了笑:「那你玩得开心啊。」

与她的笑脸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位被她称为「生病」的哥哥周年。

他的脸色很难看,只能说,我每次看到他,几乎都是一成不变的阴沉。

就好像,我们婚姻破碎,是因为我婚内出轨,而不是他。

如此让人惬意的风景,我不想被他破坏了兴致。

在跟周沁淼道别后,我挂断了电话。

10.

不只是广西,我们还去了云南和海南。

各种不同风光的景色,我们都一起领悟了一遍。

后来,阿姨离开的那天,将他的手放在我掌心,眼里蓄满了泪水:

「姑娘,阿姨这辈子没求过人,就这一件事,麻烦你,大树是个好孩子,能不能帮我看着点他?不需要费心,时常打个电话就好。」

我答应了。

阿姨闭上了眼睛,嘴角却带着微笑。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去了美好的世界。

大树在房间里守着阿姨,一直到天明。

他推开那扇门,眼眶下陷,少年似乎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他紧抓住我的手,没有光彩的眼睛看着我时,又开始闪动:

「姐姐,我在这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我说好:

「我一定会照顾你。」

我的余额还有不少,供大树去读书完全没有问题。

我在城区找了个不错的学校,让他搬到我家来住。

他开学的那天,我也收获了好消息——简历不是石沉大海,有家不错的公司给我抛来了橄榄枝。

我进入了新公司,很多东西虽然已经不再适应了,但我在努力。

就在我做出了第一个单子的那天下午,我激动地打电话,想要让大树晚上陪我去庆祝庆祝。

可是电话还没拨出去,周年就出现在了我面前。

他伸出手按掉我的电话,抿着唇看我:

「什么事?」

我有些疑惑。

他的脸色难看,是的,每次都难看。

「你到底在闹什么?几个月了,还不够么?」

闹?

他以为离婚是我在闹?

我冷笑一声:「不好意思,我真的没有闹,如果没事的话,请让开。」

好奇怪,好不容易离婚了,他应该和徐露和和美美才对。

可见,他喜欢的不是徐露。

当然,也不是我。

他就喜欢偷偷摸摸的,光明正大的配偶,在他心里永远不如偶然一次的偷腥。

他紧紧捏住我的肩膀,质问道:「难道,我们那些过去,你也不记得了么!」

过去?

我记得一点点。

可就是那么美好的画面,才让我对这样的结果愈发厌恶。

是啊,我们的过去那么美好,可最后,他不还是出轨了么?

要提起过去,他是最没有资格的那个人。

可是他的厚颜无耻让我意外。

「当初是你要纠缠我的,为什么现在说离开就离开了?宋安,你这个人真无情。」

我挣扎开,冷冷地看着他:

「说话之前,先问问自己配不配,出轨的是你啊,不是我,你怎么好意思将自己做过的龌龊事情一笔带过,然后冠冕堂皇地加罪于我?」

他愣愣地看着我,回应他的,是一双冰冷如他的眼睛。

避免他过多的纠缠,我推开了他:「能不能滚?你真的有点烦。」

我离开了。

11.

晚上,我和大树约了地方。

在路边的烧烤摊,我开了两瓶啤酒:

「这杯是敬你的,你学得很好,老师说,你很有天赋,也肯努力。」

他笑了笑,举起酒瓶与我轻轻一碰:「谢谢,也庆祝姐姐工作顺利。」

仰起头,喝下这口我并不觉得好喝的酒。

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周年那张臭脸。

「原来你也不是你自己所说的那么冰清玉洁嘛,在外面,早就有了男人!」

我被他给逗笑了:

「所以呢,现在你是在找我的『道德败坏点』,好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些?」

我挑眉看着他:「如果这样能让你不再烦我,好啊,随你怎么想,我就是这种人,够了么?可以走了么?」

他一副备受屈辱的样子,握紧的拳头好像下一秒就会砸在什么不知名的地方。

大树站了起来,挡在我面前:

「姐姐,我们别理他。」

我不想和大树跟他纠缠太多:「大树,我们走。」

我刚要起身,周年青筋暴起,厉声道:「你还要不要脸了,也不嫌自己脏!」

脏?

他结了婚在外面养女人不脏,我工作顺利吃顿庆祝饭就脏了?

脏话在我的喉咙里不上不下,刚要出口,忽然,一记重拳砸在了周年的脸上,那瞬间我甚至看到他的脸狠狠内陷。

一股鲜血喷涌而出,连带着大树强有力的厉呵:

「你不配这么说姐姐!」

周年一双眼睛杀气腾腾,他的右手高高举起,我不知道大树是否能扛住这一下伤害。

而且,他回头担忧地看着我,根本没注意到周年的攻击。

看着他奋不顾身地护着我的样子,我没有犹豫,挡在了他面前。

砰一声巨响,在我脑海中炸开。

我甚至感觉不到头上的疼痛,只觉得整个世界天翻地覆。

我晕了过去。

睡梦中,却也很不安稳。

我好像想起来了。

没错,是我先开始喜欢周年的。

那时候我年纪小,他长得好看,有种翩翩少年的感觉。

我在周沁淼那里,要到了周年的联系方式。

但是我并没有加他。

是他加的我。

后来,我们暧昧,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那时候,我真的好喜欢他,他温柔又体贴,是身边所有人眼中的三好男友。

她们都会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我:

「哇,安安你也太幸运了吧,追到了这么好的男朋友!」

追吗?

我并没有追过,很多时候,都是他主动约的我。

再后来,我们结婚了。

我推掉工作,和他一起创业。

那时候,一路上难免有很多的艰辛,我们也难免会有意见分歧的时候。

争执不休的时候,我一开始还会做出让步。

可是,因为他的判断失误,很多机会都错过了。

反正,经历了很多次的失败后,他开始接受我的意见。

公司渐渐壮大了。

可是我们却渐行渐远。

理由很简单,他说:「我觉得你不像从前了。」

什么不像从前?

我知道,他喜欢那种什么事都依赖他的小女人类型。

而不是一个在工作能力上超出他的女人。

怎么说呢,他喜欢的不是任何一个女人。

他喜欢的,是女人对他的崇拜和依赖。

最后,一直喜欢他的徐露找到了可乘的机会,趾高气昂地从我这里抢走了他。

而那个捧着花束和糖果说着喜欢我的男人,再也没有回家了。

我每天守着冷清的偌大房间,摸着冰冷的床沿,流着泪,在凌晨三点期待着他的消息。

多么难过。

我再也不想那么难过了。

12.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大树和周年看起来已经是精疲力尽的样子。

两个人都顶着肿胀的脸,还扭打在一起。

我看着周年,他正闭着眼睛,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我想起来了。」

他忽然睁开眼,乞求似的看着我,又狂笑道:「你终于想起来了!安安,你想起以前有多爱我了对不对!」

我冷笑一声:

「我想起来了,是徐露把我从悬崖上推下去的,报警吧。」

那天,她约我见面,说有周年的事情要告诉我。

当时,我很喜欢周年,所以,我想都没想就去赴约。

结果,在那里等待我的,是一双狠毒的手,毫不犹豫地把我推了下去。

徐露在他面前,向来示以柔弱善良的一面。

他可能没有想到,菟丝子一般的女孩,有那么毒辣的心肠。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我,眼珠子在飞速地旋转。

他大概在想她和徐露的点点滴滴,他大概在为说服自己找一个理由。

不过,这与我无关了。

徐露太贪了,已经得到了周年,还不够,还要我的命。

我不是圣母。

我直接去了警察局。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推她!我为什么要推她啊!周年,你要相信我!」

徐露被带来的时候,哭得可怜伤心,她想要躲进周年的怀里。

可是后者怀疑的眼神似乎已经给她定罪,周年躲了一步,她扑了个空。

她惊讶地看着周年,更是泪如雨下。

警察严肃地警告她,要配合工作,不要哭哭啼啼。

最后,经过专业的审问,她招架不住,说出了全部的过程。

「我就是恨她,怎么了!她明明那么普通,为什么可以和周年在一起!她根本就不配!」

后来,她情绪崩溃,在审讯室里哭得天翻地覆。

周年黑着脸走了。

「如果情况属实,这是蓄意杀人未遂,至少无期。」

在得到警察肯定的答复后,我也走了。

13.

警局门口,我看到了满脸担忧的大树。

他跑过来紧紧拥我入怀,熟悉的枣花香让我有种温暖的感觉。

「姐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

他送我去了医院。

医生检查过后,表示没有大问题,找回记忆算是因祸得福。

只是外伤还要休养一段时间。

我回家养伤。

周年却又来找我了。

他站在门口,刚一开门,那视线就忍不住打量里面的环境。

我嘲讽似的看着他:「别看了,我的确和他住在一起,不过我们不是你以为的那种龌龊关系,他现在不在家,你要干嘛?」

如果早点知道是他,这个门我都不一定要开。

但他显然是没有这个觉悟的。

他尴尬一笑,往日的冷淡已经不复存在:

「对不起,安安,我真的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挑眉:「哪样?」

他局促地低着头,叹了声气:「我以为你失忆是装的,我以为你只是和以前一样,想作一作、闹一闹,发一发脾气罢了,我没想到是真的。」

我皱起眉头:

「所以呢?」

他的眼神变得小心翼翼,就好像那年在樱花树下,那个诚挚又温柔的少年。

「我没想过你是真的和死神擦肩而过,我也没想过那些都是真的,我不知道她会那么对你,我……我不知道你遭受了这么多的不公平。」

「不重要了,」我淡淡地说道,「我不在意了,就像你以前不在意我一样,我完全不在意了。」

放在以前,我会因为他的态度感觉到喜怒哀乐。

可是现在,波澜不惊。

他眼眶湿润了,满脸愧疚: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全都怪我。」

「我没有怪你,」我笑了笑,这一次,是很纯粹、很干净的笑容,「我说过了,我们结束了,我愿意忘记你的所有不好,当然,我也会忘记你的好。我们就此别过,再也不要见面了。」

我说:「我真的不爱你了,我不想骗你,更不想骗自己,你知道吗,那年樱花树下,那个比阳光还要明媚蓬勃的少年,永远停留在我的记忆中了。」

而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人,不是那个少年。

是自私又淡漠的周年。

他看着我,眼神有些绝望。

半晌,他轻松地笑了笑:

「对不起,再见。」

他离开了。

至此,周年从我的生命中消失得干干净净。

14.

我坐在阳台上,修剪着多余出来的花枝。

淡淡的栀子花香气迎面而来,听到身后有人轻声唤我的名字。

回头时,大树正朝着我笑。

明媚多彩的笑容足以融化深冬的寒冰。

他举起刚刚画好的画,上面是我的肖像。

暖阳、栀子花,还有我和他。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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