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与自洽
被尾随那天我给季明泽打了最后一个电话：「我被人跟踪了，救我，我在……」
话筒那一头是季明泽不耐烦的嗓音：
「你为了挽回我连这种谎话都说得出来吗？」
「不是的，是真的，我……」
他说：「江萱，我们的婚姻已经到头了，别做这种没意义的事。」
随后挂断了电话。
尖锐的刀刺向我的腹部时，我想——
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重蹈覆辙。
1
我重生了。
第一件事就是下了一个赌注。
赌注内容：
「江萱还会舔季明泽多久？」
我选了 0 天，赌资花光了我一个月的生活费。
「笑死了，竟然有人选 0 天。」
「怎么可能？」
说话那人确认了名单后显得格外惊讶：「不是吧？这个人竟然是江萱？」
「……」
其他人也顿时炸开了锅：
「她又在整什么幺蛾子？真不喜欢季明泽了？」
「估计是想欲擒故纵吧。」
「我看也像，怎么可能昨天还爱得要死要活今天突然就不爱了？」
似乎谁都认为，就算海枯石烂，我也不会不喜欢季明泽。
包括上辈子，连我自己都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他们说的「昨天」，是我和季明泽婚姻的第五年。
他终于把他的情人名正言顺地带到了我面前，说早就和我相看两厌，说他的情人需要一个名分……
我拍了拍群主：
「赔率是多少？」
群主才反应过来：
「你说了不算，要时间证明。」
我回：「行。」
群主见我油盐不进又拍了拍季明泽：
「当事人针对江萱的做法有什么想法？」
季明泽态度明确：
「求之不得。」
2
一开始所有人都是像看一出笑话一般在看这件事，可慢慢地，他们都觉得不对劲起来。
我没有在季明泽打篮球的时候给他送水，没有在季明泽受伤的时候第一时间送上云南白药，没有在作业布置下来的时候自告奋勇地把季明泽的那一份也做了。
甚至于，除了上课这种不得已的场合以外，有季明泽在的地方就没有我的身影。
似乎我说的不舔季明泽在逐渐成为一个事实。
3
可是他们依旧不相信我真的会放弃季明泽，包括我的舍友。
高数课上课前，舍友轻轻地推了推我。
「江萱，季明泽身边位置是空的哎，你要不要过去坐？」
以前别说他位置是空的了，就算他旁边坐了其他人我都会想方设法坐到他身边。
我摇了摇头。
「我不去。」
舍友又瞄了瞄季明泽的位置，有点惊讶道：
「有个很好看的女生要坐他旁边，他竟然拒绝了，不会在等你过去吧？」
听她这么说我也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女生眼中带着被拒绝的委屈，楚楚可怜，长得确实很好看，还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
这件事确实有些奇怪。
大学时期的季明泽身边的位置从来没有空着的时候。
他长了一副好面孔，一向吸引女生的目光，也从来都来者不拒。
这回怎么突然转性了？
我刚想收回视线，他的眼睛却看向了我，和我的视线对视上，眼神中带着似有若无的探究。
我收回视线，把书本拿了出来。
「不会。」
舍友摸了摸鼻子，讪讪地，没有再说话。
因为我们都知道季明泽有多讨厌我，就差在身上贴一块「江萱不得靠近」的牌子来远离我，怎么可能会特地空着位置让我去他身边坐？
我盯着黑板上的公式低下头推算起来。
季明泽不喜欢上课，果不其然，点了个名后他就找了个机会溜了出去。
4
大学里如果说有什么课是我特别讨厌的，那大概就是体育课了。
为了和季泽明有更多的共同话题，我报了女生篮球，可是我根本不喜欢，投篮不准，和其他同学也融入不到一起，还经常磕磕绊绊左一块瘀青又一块瘀青。
可在这之前我却甘之如饴，甚至能花一个下午什么也不干就在篮球场给他捡球，觉得只要能看到他就知足。
现在回头想想还真是傻。
我做了个跳跃的动作，把球往外扔，球擦到篮板上飞了出去。
无奈，我只得小跑着去捡球。
和季明泽一起打球的几个男生见到我又开始用嘲弄的语气说着：
「江萱又来了。」
「我就说她怎么可能放弃？」
「明泽，江萱又来给你捡球了。」
我置若罔闻，走到草丛里，把一颗沾了点泥土的球捡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力气怎么这么大，能让球飞到别人场外去。
抱着球往回走……
「我去，还真不是来找你的啊？」
「明泽，江萱真不喜欢你了？」
季明泽没有说话，好半晌他才慢悠悠开口，声音分辨不出喜怒：
「江萱，过来给我捡球。」
我没有理会他，径直往前走，还没走几步手上的球就被拍掉，弹了几下又弹回到了草丛里。
季明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面前，垂下头看着我，长长的眼睫根根分明，遮盖了他眸子里的情绪，在阳光下仿若给人一种最为情深的错觉，我也常常被他这种神情欺骗，可是时间久了，我知道，这只是我的错觉。
他的声线带着隐隐的不耐：
「江萱，你今天不帮我捡球，以后都不用帮了。」
瞥到周围一双双看好戏的眼睛，我抬起头，直视他：
「别把我对你的好说得好像你对我的恩赐一样。」
我一字一句地说：
「季明泽，我不再喜欢你了。」
他先是一愣，随即又有些戏谑地笑了：「这又是什么把戏？」
「你自己说的话自己相信吗？」
虽然可恶，但其实他会这么想挺正常的。
我从高中就开始喜欢他了，一路都在追逐他的脚步。这种不再喜欢的话我说过没有五次也有三次。
可是只要他朝着我勾勾手指头给我一个台阶，我还是一次又一次屁颠颠地朝着他跑过去。
可这一次，终究是不一样了。
因为我欠他的，上辈子早已经还完了。
「为什么不信？」
「那我发誓吧。」
我伸出手，竖起三个手指头：
「我发誓，如果江萱再喜欢季明泽，季明泽就全身溃烂而死。」
季明泽的脸有些僵硬，抿着唇，唇线拉成笔直的一条。
他大概知道，那么喜欢他的我是绝对不会忍心用他的生命来发毒誓的，毕竟曾经他就算只是磕着碰着我都心疼得要死。
除非我真的不再喜欢他了……
我跑到草丛里捡球，再次经过季明泽身边的时候刚好一个女生挪着小碎步走了过来，声音怯生生的，像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样的话：
「同学，能加一下联系方式吗？」
我看了女生一眼。
啧，可惜。
他一向不喜欢这种害羞的小女生，他喜欢的一直都是顾月儿那种美艳的女生。
可没想到季明泽一反常态，声音带着亲昵：
「好啊。」
我听到他的话扯了扯唇角。
看来这辈子还是有些东西不太一样的。
一步步往前走，我没有再回头。
5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和季明泽就像是见面不相识的陌生人。
直到作为班里唯二高数满分被高数老师请来给班里挂科的同学答疑，我在名单上看到了季明泽的名字。
如鲠在喉……
如果可以，我希望他就这样以见面不识的陌生人的身份贯穿在我的整个大学生涯中。
好在，不止我一个人满分。
另一个同学叫梁泽轩，看到这个名字，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清冷的面孔。
有点印象，但不多。
上一辈子我一门心思扎在季明泽身上，对他身边出现的异性远比班里的同学印象来得深刻。
从班级群里找到了这个人，我添加了好友。
意料之外地，申请很快得到了通过。
我：「要给挂科的同学答疑你知道吗？」
梁泽轩：「嗯。」
言简意赅……
我：「能帮我个忙吗？有个同学分到了我这边，我想和你换。」
几乎是同时，他回复：「季明泽？」
看着这条消息，我有点咋舌。
梁泽轩是学院里长得好看又会学习的大学霸，各种学科竞赛拿奖拿到手软，在我眼里他不像是会关注八卦的那种人。
只可能是我当舔狗实在太过出名……
我：「嗯，改天我请你吃饭。」
本想客气一下，没想到他却答应了下来。
梁泽轩：「好，那就答疑完那天吧。」
说完还发了一个表情包，动图是一张小狗摇头晃脑的模样。
似乎显得有点开心？
6
答疑那天，我才第一次仔细打量梁泽轩的外貌。
是和季明泽完全不一样的长相。
季明泽做什么事都显得漫不经心，嘴角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仿佛对所有的事都不在意，偏偏这样痞坏痞坏的模样格外招引桃花。
梁泽轩就不同，他的长相清冷，讲起题来一板一眼的，我看到问问题的女生打量了他四五次，每每的欲言又止又都消弭在他的一句「没听懂吗？」的直男疑问中。
再一次见到，我竟然笑出了声音。
来不及咳嗽掩饰，我的视线和梁泽轩在空中交汇，我竟然看到他的唇角涌现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没来得及辨认是不是错觉，身边突然坐下了一个人，用力地拍了拍桌子，发出一声巨响。
惹得所有人朝这里看了过来。
我看清了人。
是季明泽。
我以为他不会来了，没想到都快下课了他才过来。
晦气。
「我这个题目不懂。」
季明泽拿出课本，指着一道三重积分的题目问我。
我咬咬牙，怀疑他是故意的。
「老师说了，三重积分不考。」
明明在群里，重点都圈了出来，可就是有人不看。
他上一辈子也是这样，期末的重点永远不记，随心所欲地旷课，等到临近考试时才让我给他圈题，靠着背题一次次险过及格线。
他懒懒地抬了一下眼帘，又突然凑近我，唇畔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带了几分轻佻的味道：
「江萱，你帮我划一下题好不好？」
如果是以前，别说他用这种拉长尾调的语气和我说话，单是他靠近我，我的心跳都会加速，可是现在，我的心脏却一片死寂。
我迅速地往旁边移动了一下。
「你不是我们组的，有问题别问我。」
「再说了，我哪知道什么题会考？」
说话的时候，头顶出现一抹阴影，带着清冽的薄荷味，似乎将我整个人笼罩了起来，声音清冷：
「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梁泽轩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掷地有声。
季明泽突然站了起来，指着梁泽轩，质问意味十足：
「你就是和他在一起才不理我是吧？」
空气中似乎多了几分战火的硝烟。
他的眼神中除了质问还显得有点委屈。
「你不学习别人还要学习。」
「要吵的话你就出去。」
我对季明泽无理取闹的态度感到无力，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眼见着只有十分钟就要结束了，我只想早点收拾完走人。
我偷偷打量了眼梁泽轩，好在他没有被误会的气恼，只不过看向季明泽的神色中似乎多了那么三两分的……不屑。
季明泽的视线在梁泽轩脸上打量了一圈，又转头看向我，温柔地说：
「江萱，你不是想吃××烤肉吗？我们一起去吧……」
我突然就有点看不懂眼前的这个人了。
我是和他说过我想吃××烤肉，可是他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要带我去吃，每次都是漫不经心地说「有时间再说」，可是我却看到他带了顾月儿去，两个人依偎在窗边，他的眼里满是宠溺。
后来我再没吃过烤肉，无论是哪一家店的。
「不用了。」
季明泽的眉头紧蹙，恶狠狠地甩下一句「你别后悔」后迈着大步走了。
7
等到答疑结束，我慢慢收好书本抬起头才发现梁泽轩站在门口，看那个样子是在等我。
我猛地想起来要请他吃饭这件事……
「我们走吧。」
梁泽轩的神色有点纠结：
「我不知道你不吃××烤肉，我之前订了，刚刚打电话说不让退……」
看到他自责的模样，我突然有点不忍心。
算上上辈子，我大概得有七年时间没吃过烤肉了。
「没事，那就吃吧。」
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巧，他约的店就是我之前心心念念想吃却又没吃成的店。
迈进店里，烟火气息扑面而来。
梁泽轩在「嗞嗞嗞」的声音下似乎也多了几分平易近人。
修长白皙的手从半空中伸了过来，他把一块块烤好的肉放到了我的盘子里，然后放下夹子，双手撑着下巴看我，目露期待。
「吃吃看。」
夹起一筷子的烤肉，在梁泽轩直勾勾的眼神中我放到了嘴里。
不得不说，他确实很会烤肉，微肥的部分被烤得有一点点焦，而瘦肉的部分却格外嫩，一口咬下，混着孜然粉的肉汁滋了出来。
我微微眯着眼睛，格外享受。
「好吃。」
梁泽轩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抿了一口水才开口：
「所以说，为了讨厌的人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是不是太亏了？」
「讨厌的人」这几个字，梁泽轩咬得有点重，似乎意有所指。
我有些意外。
隔着烤盘，我抬起头，和他的目光对视，不知道是不是店里灯光太亮，他的眼睛像藏了颗星星，俊挺的脸在这一刻格外生动。
我回了句：
「确实是太不值了。」
说完又愤懑地咬了一口肉。
梁泽轩的嘴角上扬，笑得开怀。
8
那天是寒假前的最后一天。
其实我不太想回家，自从我爸妈车祸去世后家里一直只有我一个人。
加上上辈子回家的那条路上我遇到了那个拿刀的变态，我至今还记得刀插进我腹部时，喷涌而出的、温热的血液。
那条巷子，是我的阴影。
我一直拖着回家的时间，可还是到了留校的最后一天。
拖着行李走在巷子里，即使阳光明媚，我还是走得颤抖，似乎身后紧跟着不属于我的脚步声。
越来越近……
似乎不是错觉！
我加快了步伐，身后的脚步却显得不紧不慢，步步逼近，心脏在这一瞬间骤停。
难道上一辈子的死亡提前了七年？
我手忙脚乱地摸索着身上带的防狼喷雾，在拐角处猛按喷头。
「你没事吧？」
熟悉的声音让我手上的动作停顿，急促的心跳声也落回了平静。
我抬起紧闭的眼睛。
是梁泽轩……
他看起来有点狼狈……
虽然认出了声音，但是防狼喷雾还是喷了他一整张脸，他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眼睛也睁不开，蹙起的眉头可以夹死一只蚊子。
我没想到这种时候他第一反应会是我有没有事。
「对不起对不起。」
从包里掏出纸巾，我给他脸上胡乱擦了下。
「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得不说，长得好看的人无论多狼狈都有种异样的美感，他的头发被打湿，贴在额头上，带了种可蹂躏的暴虐美。
「我住这里。」
他缓了缓，还眯着眼睛。
住这里？
可是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像是看出了我的疑问，他补充了句：
「刚搬来没多久。」
我承认我一直很孤单，所以我才会片刻都不想地说：「那我寒假可以找你玩吗？」
我刚要解释不是那种意图，他却倏地笑了：
「求之不得。」
我的心跳停滞了一瞬。
9
寒假和梁泽轩约了几次饭，他回回都要把我送到家门口。
紧跟着的步伐刚开始让我有点不适应，可慢慢地，我竟然觉得安心了很多。
他确实和季明泽不同，没有那么多玩乐的门路，聊着聊着就会往学习的方向靠近，渐渐地，我竟对他所说的学科竞赛也感兴趣起来。
似乎是他每次提到这些身上发着光的模样感染到了我……
他问我要不要参加开学初的一个竞赛讲座，我想也没想地答应了下来。
寒假就在不知不觉（饭局）中结束。
讲座那天，我拿了笔记本坐在位置上等梁泽轩去打印材料回来，意料之外地，我看到季明泽拉着一个女生的手走了进来，他瞥了我一眼随即又毫不在意地转开，低下头和女生说着什么，惹得女生止不住地笑。
很奇怪，明明是在心里放了这么多年的人，可这么长的时间我甚至连一次都没有想起过他，要不是他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可能都不会记得自己爱过他这么多年。
可是他这种不学习的人怎么会听这种讲座？
我看向他怀里的女生有些了然，女生有点眼熟，似乎就是上个学期找他要联系方式的女生，扎着马尾，看起来干净利落。
原来他还是可以被改变的……
「我们往前面坐吧？」
女生的声音依旧软糯，却被季明泽拒绝了。
「就坐这里吧。」
说着拉着女生坐在了我的前面。
坐下后，季明泽更是拉近距离和女生说着悄悄话，我明显地看到女生的耳畔泛红。
「别闹了。」
女生的语气娇嗔，带着讨饶。
「讲座完我们去……」
说的什么没听清，女生的耳畔愈发红了。
「你讨厌。」
我懒得听他们说这些，无奈坐得太近，想不听也没办法。
好在梁泽轩回来了，微微喘着气，似乎是刚跑过来的，他坐下的同时把一瓶拧开的水递给了我。
「等很久了吗？」
我摇摇头，接过了水。
几乎是同时，前排的声音消失了，余光只能看到季明泽明显不悦的侧脸。
「这次讲座的重点我给你圈出来了，我们讨论一下。」
梁泽轩低下头，拿出打印好的材料和笔记，上面用了不同颜色的记号笔做了标记。
我的心也静了下来，认真地听他分析着。
前排不合时宜地传来笔掉落在地上的声响，我才反应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和梁泽轩靠得很近，近到我只是转头，他的唇就擦着我的脸颊过去。
我的脸顿时发烫，带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热度。
「我……」
心跳声杂乱，我一时没想好要怎么办，打断了他：
「讲座后再说。」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随后是教授开始分享的声音。
10
梁泽轩说什么都要把我送到宿舍门口，他对于送我回家这件事似乎格外执着。
等我要往里走的时候，他欲言又止：「江萱。」
在我疑问的眼神中，他又低头笑了下。
「没什么。」
我知道他想要问什么，可是暂时，我还给不了他答案。
回过头，我却看到季明泽眼眶通红，不知道站在角落看着我和梁泽轩多久。
我头也没回地走回了寝室。
11
季明泽突然像变了个人，还没走近，我就看到我的座位上有一瓶牛奶和一个鸡蛋。
我面不改色的把它们打包扔到了垃圾桶里。
余光瞥到季明泽，意料之外的，他却没有生气……
明明那么没耐心的一个人，转瞬间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朝我扯了扯嘴角。
「明泽，你的示好人家根本不在乎。」
「真是风水轮流转。」
「你是不是和江萱打了什么赌啊？舔狗不都是江萱在做吗？怎么换人了？」
只是上一秒还沉着的人下一秒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发了疯，把说话的人推到在地上，拳头一个劲地落下。
「你他妈闭嘴，她才不是舔狗。」
看着这一场闹剧，我嘲弄地扯了扯嘴角。
明明他是最把我当舔狗的那个人。
现在又在做戏给谁看？
12
连续的早餐，午餐，晚餐……餐餐不落地送到我的桌上，我意识到。
季明泽是在做从前的我。
我终于忍受不了把食物一次次扔到垃圾桶的浪费行为。
「季明泽，你有女朋友。」
季明泽听到这句话突然笑了，嘴角上扬，带着略微的得意。：
「我就知道你会在意这件事。」
似乎笃定我永远不会离开他，他理所应当地说：
「我不喜欢她，我就是为了让你不舒服。」
「我已经和她分手了。」
我张大了嘴巴，讶异于他的无耻，更讶异于自己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人那么多年。
他又接着说：
「我知道你是因为一直得不到回报才会这样，所以我现在会回应你，我们还有机会……」
我伸出手，第一次扇了他一巴掌。
「谁他妈做你女朋友是真倒霉。」
「你这种对人好的方式，只是在揭开对方的伤疤，你知道我看到以前的自己有多厌恶吗？」盯着他被我扇红了一边的脸，我一字一句地：
「所以，我求你他妈别做了。」
喜欢他付出的代价，真的太大了。
我想起上辈子出事那会，他明明就在附近的酒店，可是他却连确认我的安全都不肯。
重活一世，打死我也不信。
原来只要转身，季明泽就会在意我啊……
只是这种在意。
未免也太过廉价了。
13
过了几天的安生日子。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看到来电显示我有点惊讶。
「江萱吗？」
放下手机一看，是梁泽轩的电话没错，只是说话的声音却不是他。
「梁泽轩呢？」
话筒那边传来梁泽轩含糊不清的嗓音，听不清讲了些什么。
「他喝醉了，你是他女朋友吧？有空过来接一下人。」
看着发过来的定位，我的眉头紧皱。
翻来覆去，却怎么都睡不着。
我要是不去接他，说不定他会被人贩子拐去噶腰子，抱着这样的想法，我迅速地坐起身穿衣服。
等到了酒馆，我的心脏才落回了实处。
梁泽轩眼神蒙眬，好在还没有完全醉倒，盯着门的方向，看到我咧开嘴角一笑，仰着头看我。
我走近，看到了他的眼睛、鼻梁、下巴，再往下是他修长的脖颈，青色的静脉透过白皙的皮肤显露出来，身上酒气混杂着淡淡的薄荷香。
我突然想起，上辈子我也见过他这副模样，只不过时间太过久远，以至于我直到现在看到他，两个人影才逐渐交叠。
上辈子毕业后我参加了一场同学聚会，彼时我已经和季明泽在一起了，让我感到意外的是远在海外的梁泽轩会特地赶回来参加这场聚会，还喝了不少酒。
再一次酒瓶子转到他面前时，他选了真心话。
「那我就来问问我们这么清冷的班长在大学时有没有喜欢过女孩子好了。」
一旁的人笑着打岔：
「我猜没有，有的话早在一起了。」
「就是，班长大学就一门心思出国深造，怎么还有心思谈情说爱？」
突然，季明泽的手覆上了我的，和我的手指严丝合缝相贴，有些惊讶的同时，我的心里溢出丝丝的甜。
梁泽轩丝毫不在意别人的调侃，轻轻笑了下：
「有啊。」
我眉头一跳，明明和我没关系，可我却莫名多了几分紧张。
在众人此起彼伏的呼声中梁泽轩似乎觉得还不够，迷蒙着眼，又补充了一句：
「就在现场。」
握着我手心的力气又大了两分，我有些困惑地抬头看向季明泽，他却突然用另一只手把我的眼睛遮住。
我便什么也看不到，也紧张得什么都听不到了……
现在想想。
梁泽轩对我，似乎早有征兆。
14
梁泽轩的酒还没有醒。
我叫了他一声：
「梁泽轩。」
觉得不够，又叫了一声：
「梁泽轩。」
他嗯了一声，靠了过来，离我很近。
温热的鼻息贴近，我察觉到他喉咙尖尖的凸起滚动了一下。
「你是不是……」
「是。」
似乎知道我要说什么，他回答得干脆，眼里氤氲着酒气，却又格外认真。
他又凑近了我一点。
「那你，还想躲吗？」
明知道眼前的人在一步步地占领我的地盘，可是我躲不开……
直到温热的触感落下，我的心脏才咯噔了一声。
等到我身上也被渡上了酒气，我才发现梁泽轩的眼睛很亮很亮，一点儿也没有醉意，仿佛在说「江萱，你躲不掉了」。
「你……」
还没说完，梁泽轩的手指轻轻抠了抠我的手心，表情破碎，看起来像个可随意蹂躏的玩偶。
「不许拒绝我。」
语气脆弱，却又坚定。
我伸出手，环上他的脖子。
说不清是谁先主动的，等结束的时候我看到他的唇色艳丽，沾上了不属于他的唇色。
骗不过自己了，如果我不喜欢他……
我出门前涂口红的行为又怎么解释得清？
15
我没想到和季明泽在一起过的女生会找我，她的眼睛布满了血丝。
「姐姐，你能去看一下季明泽吗？」
我有些不明所以。
「他出了车祸昏迷不醒，一直在叫你的名字。」
女生说到「车祸」二字，藏在眼睑处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抽噎着。
她的模样实在可怜，一双眼睛肿得厉害，一看就知道哭了好久。
「他喝了很多酒，去了你宿舍楼下，却看到你和另一个男生相拥。」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种样子，颤抖着蜷缩在地上哭，说你不要他了。」
「明明那么不可一世的一个人，却哭得那么伤心。」
我听着她说的话却只觉得茫然，我实在是想象不出季明泽为了别人哭的样子，何况那个人还是我。
每一次，我哭的时候他只会不耐烦地斥我：「哭又不能解决问题。」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哭呢？
「他不让我跟着他……」
女生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地上掉，看起来自责极了。
「后来我就听到了他出车祸的消息。」
「都是我的错。」
女生的手死死扯着我的胳膊。
「姐姐，你去看一下他好不好？」
我掏出张纸巾递给她，一字一句地说：「和你没有关系。」
在她木讷的表情中又重复了一遍：「他出车祸和你没有关系。」
「我不会去看他。」
女生微微瞪大了眼睛。
「你真的不喜欢他了？」
我轻轻点了点头。
「因为我想先喜欢自己。」
女生愣愣地，半晌才转身走了。
16
再见到季明泽的时候我很震惊，他像是变了一个人。
脸色很差，下巴处泛着淡淡的胡茬，眼下是浓浓的青黑。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颓废。
「我出车祸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嗯」了一声。
他的眼神中带着控诉和委屈，声音有些嘶哑：
「你没有来看我。」
他走上前，执拗地拉住我衣服的下摆。
「还有什么事吗？」
看着这样一张脸，我的心脏甚至没有一丝的波动，似乎早在不知不觉中把他当成了一个陌生人。
「我救过你……」
像是察觉到我要走，他的手稍微用了点力，带了些小心翼翼的试探。
听到他说的这句话，我的意识回到了高中，是最开始我喜欢他的时候。
那个时候我父母刚去世，我的世界一片黑暗。
每天就像是一个上了发条的木偶，按部就班地上课下课，但是那些东西并没有进到我的脑子里，成绩也一塌糊涂。
不知不觉地，我被几个小混混盯上了。
他们说我无父无母，就算被欺负了也不会有人替我讨回公道，把我当成欺凌人选再合适不过。
这个时候，季明泽出现了。
他一把推倒了围住我的桌子，肆意又张扬。
他告诉他们：「谁欺负江萱就是和我季明泽过不去。」
又温柔地低头对我说：「别怕，以后我会保护你。」
在这之前，我和他只是见面点头的同学关系，我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替我出头。
当下，我的心脏剧烈地起伏。
他的脸，在阳光下好像在发光。
季明泽的父母都是律师，他这么张扬地说完，自然没有人再欺负我了。
那个时候……
他就是我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啊。
我追逐着他，把他的话当成圣旨，把他的未来当成自己的未来，拼了命地学习。
我想，有一天我肯定能抓到我的光。
可是光，本来就是抓不到的。
季明泽在上大学时不知道怎么到了叛逆期，和父母吵架，旁人说着为他好的话他一律不听，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也把我当成了甩不掉的舔狗。
可是我还是喜欢他。
高中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说变就变了呢？
17
我盯着他抓着我的手，手背上还清晰可见吊瓶的针孔和乌青。
「你折算成钱吧，我慢慢还给你。」
上一辈子，我不欠他了。
这一辈子，我不想再用感情来还债了。
季明泽嘴唇嗫嚅着，好半晌才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犹豫了很久他才接着说：「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绝对不会做让你为难的事。」
盯着他的脸看了很久，我点了点头。
18
我没想到季明泽会带我去坐摩天轮。
排在队伍前面的女生笑得可人：「都说情侣一起到达顶点就能长长久久在一起，小王，你可要珍惜我呀。」
男生把女生搂到怀里。
「那当然啦。」
和情侣亲昵的氛围不同，我和季明泽一个字都没有说。
曾经，我和他说过要坐摩天轮，他嗤笑着说那是小女生的把戏。
后来我对这些东西也不再感兴趣了。
我没什么兴致，下了摩天轮。
我问季明泽接下来的流程还剩什么。
他却一言不发，拽着我的胳膊，又往摩天轮的路口走。
「再坐一次。」
工作人员看到我们一愣随即又了然地笑着。
「你们肯定会长长久久的。」
我不由想到要离婚的时候季明泽说过的话，冷漠得没有一点儿的人情味：
「在一起需要两个人，可是分手只要一个人同意就行了。」
是啊，是他说的……
在一起需要两个人。
我们这样算什么呢？
我和他就算坐一百次摩天轮，都不会长长久久的。
再次到达顶点，季明泽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
「所以，真的没可能了吗？」
他蹲下来，抱着我的大腿，看不清表情，只是，常年健身挺拔的后背好像在这一时刻突然就弯了下来。
「我真的错了，江萱。」
「我现在才发现，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
看到他这副样子，我释怀了，在这一刻我仿佛能和卑微到尘埃里的自己说上一句，「都过去了」。
那些被我刻意忽略的，因为背叛而耿耿于怀的曾经……
真的过去了。
19
刚要走出游乐园，我却看到了梁泽轩，在门口，不知道等了多久。
见到我嘴角扬着一抹笑容，很自然地牵住我的手。
「该回家了。」
季明泽还想说什么，盯着我和梁泽轩紧紧交握的手。
「我不应该利用别的女生的感情……」
「可我也是真的在意你。」
梁泽轩不太老实，在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挠着我的手心，我用眼睛瞪着他，他却突然在我脸上印了一下。
「你接着说。」
「我女朋友时间有限。」
他转过了头，看向了季明泽。
他是故意的……
故意在季明泽面前宣示主权……
「所以你是真的喜欢他？」
我点了点头。
「嗯，就算再怎么受伤，我也不会欺骗别人的感情。」
季明泽笑得苍凉，过了很久才转过了身。
「我知道了。」
阳光把他的背影拉得很长，似乎再亮的光都没有办法扫清他身上的阴霾。
20
只剩下我和梁泽轩，他突然又拉着我的手。
「再坐一次摩天轮吧。」
盯着上一场已经到达顶点的摩天轮我有点头疼。
怎么一个两个……都热衷于此？
但因为是梁泽轩，我乐意宠着他。
一起上了摩天轮，我很不合时宜地问了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梁泽轩叹了口气，将我抱到了他的怀里。
「我番外和你说。」
21
回家的路上，我突然收到了群主的转账。
十万块。
我很惊讶，群主回复我：
「都是明泽的钱。」
「五十倍的赔率……他赌上了一辈子。」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有点畅快。
他凭什么觉得我会喜欢他一辈子？
活该会输……
我点了接收，紧紧握住梁泽轩的手。
远处太阳明媚，眼前人正是心上人。
再一次的人生，圆满了……
（正文完）
【梁泽轩番外】
1
我会注意到江萱纯碎是因为她跑步快。
脸上带着张扬的笑容。
「我可是马拉松选手，瞎了眼了敢抢我东西。」
我抬头才看到远处有个秃顶中年男人手上攥着一个包，嘴里骂骂咧咧。
「真是倒霉了，妈的，怎么那么会跑？」
很快我就意识到这是一起抢劫案，当下报了警，抬起脚也追了上去。
等到我们一起压住这个男人的时候，女生才朝着我笑，阳光下她的脸泛着汗珠，格外生动。
「谢谢你啦。」
2
我们一起被叫到了警察局。
女生的妈妈到了现场，脸上带着未褪的恐慌。
「江萱，你要吓死我啊？下次不要这么莽撞，包重要还是命重要？」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了她的名字。
江萱……
她嬉笑着脸，一脸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她的妈妈又向我道谢。
「谢谢你啊，要是没有你这小屁孩可能都要被拐了。」
江萱连胜带着不服气。
「才不会。」
「我都要上高中了。」
我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笑。
「没事的。」
3
偶尔会想起江萱这个人，但我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见过她。
也是，这个城市那么大，哪能说见就见的？
可是，我没想到，我真的见到了她。
同一个大学，同一个专业。
她却像变了一个人。
脸上没有张扬的笑，似乎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
只是不小心撞到我，就和我说了不下五次的对不起。
惶恐、不安、没有安全感……
这些都不是我印象中的江萱。
她不认识我了？
我刚想打招呼，却见她扬起了唇角，朝着另一个方向。
「明泽，我给你打了最喜欢吃的肉。」
哦，原来有喜欢的人了啊。
4
再后来，不知道从哪听说。
江萱父母出车祸去世了……
我久久回不过神。
明明该是永远幸福的人……
等我想再接近她时，季明泽却洞察到了我的想法般，眼里是浓浓的占有欲。
我想。
算了吧，只要她能幸福就好。
出国前，我听说他们快要结婚了。
收到请柬，我下意识地拒绝了。
我无法亲眼看着我喜欢的女孩和别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通过别人发的视频，我看到她满脸洋溢着笑容。
这样就好。
这样。
就好。
5
再看到群消息，却是她出事的内容。
凶手临时起意，当场被抓住。
可是，江萱也救不回来了。
我马上赶了飞机回国。
灵堂上，季明泽跪在地上。
脸上是死一般的沉寂。
似乎，下一秒也马上要离开人世，踉跄得几乎跪不住。
我走上前，看着照片轻声说：
「她最喜欢团圆，你千万别下去打扰他们一家。」
季明泽怎么配和她再在一起，明明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季明泽的眼泪啪嗒啪嗒往地上砸，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呜咽又压抑的哭声。
6
看着灵堂中间的照片。
我顿时失去了五感。
我想，如果还有再一次的机会。
我肯定会救赎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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