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我对萧离自然是有真情的,那日荣安郡主来找我,我察觉到他身份不凡。
酒楼那顿离别酒,刻意跟萧离划清界限,是做给长公主的眼线看的。
荣安郡主的婢女来找我救梁培芝,还给我带了一封信。
在信里,荣安说萧离就是当今太后的儿子,长公主的弟弟,她的舅舅定王。
这也坐实了我的猜测,荣安想让我求萧离出面救梁培芝。
可我却不能这么做,整个皇朝的人都知道,如今定王身份有多尴尬。
当年太后生下定王就失宠,被打入冷宫,以至于太后认为定王不祥,拖累了她。
后来太后复宠生了当今皇上,又怕萧离争夺皇位,竟然把他过继给了自己的哥哥!
他名义上是个王爷,实则过得并不好。太后厌恶他,长公主这个姐姐更是看不起他。
萧离要是为了我对抗长公主,说不定他这王位不保,我不想连累他。
唉,虽然当日是做戏,我还是伤透了萧离的心。
我写信给我爹,给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萧离的事情。
「爹啊,太后要召我入宫,也不知道是不是鸿门宴。
「爹啊,我如今是铁了心要跟萧离在一起,往后肯定要跟太后、长公主做对了。她们欺负萧离的那些破事儿,我都得找回来!
「爹啊,你当真没有骗我吧,我可听了你的,要横着走了。
「爹啊,铁叔说那日在客栈救萧离的是你的好友薛神医。你能不能请他来京城,再帮萧离看看啊。他身子骨弱,又从小没爹疼、没娘爱,可怜啊!」
我说了一堆,我爹就回了我一句话。
「谁也没有你爹我可怜!生了个蠢闺女!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我爹啊,这也不知道是闹什么脾气,居然骂我蠢!
还是他觉得我有了萧离,就不想回青州城了。
等我跟萧离成婚,我们必定要回青州城的,我都跟萧离说好了。
只是萧离之前被我伤透了心,迟迟不肯答应成婚的事情,害得我夜夜爬墙。
太后在宫中举办赏花宴,宴请了整个京城的公子小姐。
荣安悄悄告诉我,这京城中倾慕她舅舅的小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其中有太后的远房侄女,一门心思地想嫁给萧离,让我小心点。
萧离身体不好,昨夜折腾得晚了,我们出门晚了一些。
等到了宫里,太后生了怒气。
她跟长公主长得很像,盛气凌人的样子,怒斥道:「怎么,如今本宫都请不动你了!本宫的赏花宴,你也敢如此怠慢!」
我握着萧离的手,他也许是心冷,手都是冷的。
「太后声音小点,我夫君身子骨弱,你的唾沫星子喷到他身上,伤到他可怎么办?」我笑眯眯地说道。
太后瞪着我:「哪家的贱婢,这么不懂规矩!来人,给我打!」
太后这是为长公主出气啊!毕竟我当时打得长公主掉了两颗牙,整整两个月没法出门。
「住手!母后!」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我看到一抹明黄色在风中狂奔。
等他走近了,我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师弟!」
15
好好的赏花宴,竟然成了认亲大会。
当今皇帝,竟然是我师弟!
他每年都有几个月回到青州城,跟我爹学习杀猪的本事。
谁能想到,我那斯斯文文性格腼腆的师弟,竟然是皇帝。
我们进了大殿,太后气得往地上砸东西。
我赶紧挡在萧离面前,这太后眼神不好啊,怎么专门往萧离这边丢。
师弟看了一眼萧离,腼腆地说道:「师姐,我不是存心瞒着你的。我年年到青州城,跟镇北侯学习兵法之术,帝王之道。师父他不让我跟你讲这些。」
现在就算太后跳出来说她是我祖宗,我都信了。
难怪我爹说我可以横着走,皇帝都是我师弟,我还怕什么!
萧离咳嗽了几声,我连忙让他坐下,让人倒了一杯热茶给他。
「喝点,小心烫。」我哄着他说道,「薛神医很快就入京了,他一定能为你好好调养身体的。」
萧离饮了一口茶,便皱了皱眉头。
我凑过去也喝了一口,味道是一般,便劝着他:「出门在外,将就将就。」
「不想喝。」萧离别扭头。
「乖乖,喝点暖暖身子。」我挨着他,端着茶一口一口地喂他。
萧离这才喝了半盏茶,倦怠似的靠在椅子上。
我一扭头,师弟一脸见鬼了似的看着我。
太后更气了,指着地上的碎瓷片吼道:「逆子!孽障!跪下!存心进宫气我!本宫让你娶珍儿,你却找了这么个粗鄙之女,来气本宫!」
我想起萧离膝盖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疤,全是利刃刺出来的伤痕。
昨夜我吻着他,想不出那些伤都是怎么来的。
如今见了这满地碎裂的瓷片,终于懂了。
那是萧离长年累月跪在这些瓷片上,旧伤没好,又添新伤,以至于伤痕累累。
太后这么尊贵的身份,却用这么粗陋的茶水招待萧离,可见多么刻薄。
「母后!」师弟听了,大惊失色,冲上去拖拽着太后,急道,「您……您忘了上次……」
「皇上,是臣惹太后生气,臣甘愿受罚。」萧离走上去,作势要跪。
太后仿佛岔了气一样,面色青白,连连后退几步,差点跌坐在地上。
我拉住萧离,盯着太后说道:「萧离是您的儿子,可是您从没有给过他一分爱意。从今往后,他就是我崔青州的夫君!我来护他、爱他。我会带他回青州城,太后要是想追到青州城欺负萧离,也要看看我崔家十万军士答应不答应!」
「本宫欺负他?本宫……」太后指着我,浑身都在颤抖。
外面又传来一个声音:「母后!一定要忍住啊!您在佛堂被关了仨月,好不容易能出来透透气,千万不能任性行事,得罪了……」
长公主闯了进来,她荆钗布裙,容颜憔悴,看来最近过得十分不好。
她看见我跟萧离,脚步猛地顿住,仿佛看见了洪水猛兽。
哼哼,看来上次是把她打怕了。
「阿离,你也在啊。」长公主挤出一个笑容,全然没有当初跋扈的样子。
师弟站出来,对我说道:「师姐,往后跟我皇兄好好过日子吧。这皇宫,不来也罢。」
出宫前,我拉着师弟,悄声问他:「怎么这次进宫没看到摄政王呢?听说他七年前带病打仗伤了元气,一直在宫中养身体。如今身体可好了?师弟,虽然坊间传闻摄政王把持朝政,可是你千万不要听那些流言蜚语。我爹说了,摄政王绝对是向着你的。他俩当年是一起打天下的兄弟,他绝不会看错人的。」
「师姐放心吧,修罗将军是对我最好的人,我绝不会猜忌他。」师弟迟疑了一下说道,「他……旧伤复发,是怕时日无多。」
我听了,心里空落落的。却也没说什么,跟师弟告别了。
我带着萧离回青州城那一日,宫里传来摄者王病逝的消息,满朝哀痛。
我坐在马车里,久久不能释怀,捂着脸。
萧离抱着我,轻声问:「你很敬重修罗将军?」
「我八岁时被人掳到北疆,是修罗将军把我从尸山血海里拖了出来。」我流着泪说道,「都说他貌丑如修罗,会吓得小儿啼哭,妇人失魂,所以常年戴着面具。我自小听着他的故事长大,十分崇拜他。可是没想到,连他的面都没见过,他就仙逝了。
「等我回了青州,给修罗将军立个长生牌位吧。他是我爹一起带兵打仗的兄弟,我该尊称他一声叔叔。」我认真地说道,「往后我们生了孩子,也要给孩子讲他的故事,不能让人忘了他的功绩。」
好半天,萧离才说了一句:「好。」
16
我带着萧离回家,我爹见了他吹灰子瞪眼,很是不满的样子。
萧离却恭恭敬敬地给我爹倒茶。
我爹冷笑一声,在我的暗示下,终于接了那碗茶。
我们成亲以后,置办了一间很大的宅子。
有我喜欢的秋千,有萧离喜欢的葡萄架。
宅子里的东西,我跟萧离一件一件亲手挑选,把我们的家布置起来。
跟萧离成亲,我固然是开心的,只是有一样我实在是头疼。
萧离身子骨不好,却在夫妻之事上过于……过于折腾人。
我自小练武,有时候都经受不住。
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到底没成亲,我只是占点便宜,哪里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我请薛神医帮他看病,神医却说萧离只要好好养身子,活个大岁数不是问题。
薛神医都这么说了,我也放下心。
回到青州城的第二年,萧离开了间私塾教书,我教孩子们习武,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我自小在青州城长大,朋友众多,隔两日便出去游玩儿。
有一次回家晚了,我瞧见萧离坐在葡萄架上,静静地看着水缸里养着的小鱼儿。
他穿着月白色的衫子,看起来十分落寞。
我顿时就有些心疼,走过去抱住他。
萧离背井离乡跟我到了青州城,他在这里没有一个朋友,过得多孤独。
每日我爹还逼着他下棋,习武锻炼身子,萧离从来都是逆来顺受。
「对不住,是我忽略了你。」我愧疚地说道,「从今往后,我去哪儿都带着你,好不好?」
「不会觉得厌烦吗?」萧离捏着我的手,低声问我,「崔青州,这么日日守着我,事事顺着我,厌烦吗?」
「怎么会,明日我带你去见见我的朋友。」我拥着他,含混不清地说道,「我喝了桂花酒,你尝尝,香不香。」
原本只是想浅尝辄止,后来我却招架不住了。
萧离把我按在架子上,咬着我,逼着我:「崔青州,说你会爱我一辈子。」
我被他折磨得眼泪都出来了,只能抱着他不敢松手,一遍又一遍地说爱他。
17 萧离番外
我出生那年,我娘已经是贵为贤妃。
我有个姐姐,我娘千盼万盼,就盼着再生个皇子。
可惜,我是个皇子,却是个不祥的皇子。
我出生那夜,电闪雷鸣,暴雨连连。
接生的稳婆只看了我一眼,就吓得惊厥了过去。
父皇抱着我,差点摔死我,喊我妖孽!
我脸上布满了血丝,貌若修罗,恐怖不已。
父皇一气之下把我娘打入冷宫,我娘恨死了我,几次三番想掐死我。
还是冷宫的老嬷嬷见我可怜,救下了我。
我娘从贤妃变成了弃妃,而我也在冷宫中艰难地长大。
有时候有饭吃,大部分没饭吃。
我饿得打麻雀、抓蚂蚱吃。
我娘见了,骂我是妖孽,让我跪在碎裂的瓷碗上,不许我睡觉。
她不开心时便拿着鞭子抽我,说我害了她。
我娘实在看不过我的样貌,做了一面修罗面具让我戴上。
我日日戴着面具,谁见了我都害怕得绕道走。
冬日里我没棉衣穿,劈了冷宫的树当柴烧,整日冻得出不去门。
外面的人都议论我,说我是天降妖孽,见不得光。
他们越骂我,我娘越高兴。
为了获得我娘的赏赐,冷宫的宫女、太监变着法地折磨我。
一开始觉得痛苦,觉得想死,后来也就麻木了。
就这样我孤独地长到了六岁,我遇上了宫中侍卫崔云峥。
那一年崔云峥十九岁,他弃文从武,惹怒家族。
到了宫里连个正经差事都混不到,只能到冷宫值守。
他说:「这皇朝重文轻武,早晚要被北疆蛮子打进来。」
崔云峥教我读书写字,修习武艺。
我娘是个极有手段的人,我八岁那年她再度获得宠爱,有了我弟弟。
从此以后,我就成了弟弟的挡箭牌。
我娘第一次要我死,是为了扳倒淑妃。
我差点溺死在池塘里,淑妃担了一个谋害皇子的罪名,被我娘斗败。
又过了两年,父皇驾崩,我两岁的弟弟成了皇帝,我娘成了太后。
朝堂之上乌烟瘴气,天下纷乱不休,民不聊生。
那个时候崔云峥已经打了几场胜仗,可惜他在外领兵,他的妻子却死在了宅院斗争之中。
崔云峥杀了十多个人,带着他唯一的女儿退居青州。
他女儿取名崔青州,先皇在世的时候,为了笼络崔云峥,给我们赐了婚。
我当时只觉得可笑,崔青州才是个一岁的奶娃娃,却跟我定了亲。
谁也没把那道圣旨放在心上,毕竟先皇做得糊涂事太多了。
我十五岁时,北疆蛮子攻破北疆三城。
太后为了逼崔云峥交出兵权,竟然派人把崔青州带到了北疆。
崔云峥当时气得差点造反,我求太后给我兵符出征北疆。
太后允诺了,我的身份却不是皇子,而是无名草芥。
我知道她怕什么,我怕我来日掌管兵权篡位。
我弃掉了皇子身份,日夜兼程带兵赶往北疆,终于找到了崔青州。
那个时候,崔青州才八岁。
她浑身是血地躺在死人堆里,早已看不出原先的模样。
我把她抱出来,看她不言不语的样子,怕她吓破了魂。
许多小孩子见了血,都会变得痴傻。
崔青州手里紧紧握着一把小刀,低声喃喃道:「我杀了那个人,我爹教我杀猪的本事,我全用上了。」
她一双眼睛亮若星辰,她身上的热度灼灼如日。
崔云峥的女儿,果然不同凡响。
崔云峥被太后气得火冒三丈,决心扶持我,跟太后对抗。
18 萧离番外
自那以后,我成了皇朝威风赫赫的修罗将军,一步一步蚕食着太后的势力。
平定天下以后,崔云峥安居青州城,再不肯见我。而我,变成了摄政王。
我成了人人惧怕的摄政王,坐在寒凉的夜里,俯瞰京城,只觉得满心孤寂。
薛神医治好了我的脸,我摘下了面具。
太后为了讨好我,封了我一个定王的名号。
我戴上面具,是杀人无数的修罗将军,我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我摘下面具,是身体孱弱,皇室弃子定王。
荣安是这皇室里难得的良善姑娘,她跟我倒是有几分亲近。
她看上了新进探花郎——梁培芝。
小姑娘动了心,患得患失。说梁培芝在青州城有个未婚妻,叫崔青州,说什么也不肯接受她的情义。后来荣安说了一堆话,我都没听清楚。
我忽然来了兴趣,想去青州城问问崔云峥,我的未婚妻崔青州,怎么又许给了别人。
那是我难得的一次任性,孤身驾着马车去往青州城。
可是没进城,就让人堵在了外面。
青州城外的山匪,都是崔云峥的兵卒。
崔云峥派人告诉我,少来打扰他的神仙日子。
我跟那些兵卒僵持不下,听到了暗哨的声音。
崔青州,就是那个时候出现在我的眼里。
她坐在一匹大黑马上,腰间别着短刀,穿着灰扑扑的衣衫。
她的眼睛那么亮,浑身散发天不怕地不怕的气息,有一种说不出的精气神。
她坐在马上,打着暗哨,神情狡黠。
我看着她,这一眼就瞧进了心里。
后来想想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只看了她一眼,就认定了她。
崔青州这个讨厌的家伙,对我见色起意,满嘴胡话。
也不知道崔云峥怎么教的女儿,连我的底细都没摸清楚,就想跟我成亲。
后来青州跟我说:「唉,我活了十八年,青州城的书生都见了个遍,没有一个比你俊俏的。所以当时一见到你,我就觉得肯定再遇不上比你好看的人了。」
说来说去,她崔青州就是个色坯子。
还好我长了一张不错的脸,否则她看都不会看我。
我在客栈旧疾复发,又遇上了太后派来的刺客。
我本以为崔青州不会救我,毕竟萍水相逢。
可我没想到,她来了。
在火光冲天的夜里,她来救我了。
我过往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永远都在被舍弃。
可是只有崔青州,她牢牢地抓住了我,要救我,要护着我。
她受了伤,我带她到了京城。
仆从给她换了衣服,上了药。
她散着头发趴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
我在灯光下,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的脸。
崔青州长得实在明艳动人,又是火一样的性格,就是千年寒木都能被她点燃。
难怪梁培芝为了她,不肯向荣安屈服。
我派人去青州城打听了打听,追求青州的人,多得能把太湖填满。
只是青州早前跟梁培芝订婚,绝了那些人的心思。
青州明面上的身份又是个屠户女,那些书生不敢明面上喜欢她,背地里却没少花心思追她。
后来梁培芝中了进士退亲的消息传回去,可把整个青州城的书生高兴坏了。
她啊,虽然跟梁培芝定了亲,却还是有个花花肠子,见了好看的书生就走不动道。
还好青州城里,找不出几个比梁培芝俊俏的,否则梁培芝当年能不能跟她定亲,还是个悬念。
说起梁培芝,我并不把他放在眼里。
梁培芝的父亲是贪官污吏,被百姓唾骂,害的梁培芝自小被人欺辱。
崔青州见他长得好,便护着他,还救了梁老夫人一命。
崔云峥觉得梁培芝人还不错,青州又喜欢,竟然就这么给他们定了亲。
如今崔青州遇上了我,哪还有他梁培芝蹦跶的余地。
可我没想到,当我站在桥头,看着梁培芝抱着青州的时候,心口疼得几乎窒息。
就在前一晚,青州半夜醒来,药效未过迷迷糊糊的。
她像一只莽撞的小兽,胡乱地亲吻我。
我问她:「吻了我,可愿意一生爱我。」
她满嘴胡话地哄着我,我竟然也信了。
梁培芝也许对青州是有朦胧的感情,可我笃定他梁培芝不敢爱青州。
有些人注定是这样,未曾发芽的爱,不见天光就会湮灭。
崔青州,是梁培芝爱不起的人。他啊,跟荣安凑在一起刚好。
青州为了救梁培芝,竟然要跟我一刀两断。
站在长街上,我看着她,她冷酷无情地要我去死。
我的心口像是破了个洞,血流光了似的空。
我不懂,才短短半个多月,我怎么会爱她爱得痴狂。
就好像我从出生心口便冻住了,是崔青州化开了我心口的冰。
遇到她以后,我浑身的血液才开始流动,才有了七情六欲。
崔青州这人,她的爱热烈得像是火焰。
她喜爱一个人时,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什么话都说得出。
她若是决心离开一个人,冷得跟冰似的,张嘴的每一个字都是毒液。
崔青州对我的爱点到为止,我却非她不可!
有时候在爱这件事上,是要耍些手段的。
崔青州的性格,十足十的像了崔云峥。
当年崔云峥的夫人就是柔弱不胜凉风,冠绝京城的美人。
如今崔青州也是这样,生了一副心肝,就爱那文弱俊俏的书生。
她以为我被太后厌恶、被长公主欺辱,那我便坐实了这件事情。
看着她为我出头,护着我的样子,我只觉得头晕目眩,血气沸腾。
当年平叛之后,我大伤元气,身体一直欠佳。
后来跟青州在一起,我便让人减了三分药性,身体变得更加羸弱,青州更爱护我了。
吃饭、喝药,事事都要哄着我做。
我嫌药苦,她便一口一口地喂我。
我吃不下饭,她便亲自下厨。
这些事情传到了崔云峥的耳朵里,他写信大骂我奸诈。
我跟青州说,崔云峥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青州便立刻带我回了青州城,见了崔云峥。
19 萧离番外
我们成了亲,日子过得很不错。
青州怕我会闷,跟我一起开了一间私塾。
我教孩子们读书,她叫孩子们打拳习武。
其实我不爱那些孩子,嫌他们吵闹,更嫌他们占了我们独处的时间。
只是青州想要我在这里过得热闹些,我便顺了她的意。
休沐日的时候,我不爱出门,常常在家里读书。
我十五岁之前幽居深宫,早就不知道如何跟人交际。
后来领兵打仗,更不爱说话。
青州爱热闹,吃过早饭便会出去玩儿。
有时候天热,她也懒得出门。
她穿着薄纱轻衣,躺在摇椅上,摇着扇子一本正经地看艳情话本。
看着看着,她就不老实了。
抢了我手里的书,把我折腾得一身汗。
下过雨天凉了,她便跟我一起去游湖。
青州城有一荷花湖,水十分清洌。
我坐在小船上饮酒看书,青州在湖里游水。
我虽然在看书,却时时刻刻地注意着她的动向。
她一下子没有了动静,吓得我大喊她的名字。
青州攀着船沿,举着一朵荷花哗啦啦冒出头,揪着我的衣领吻住我。
她嘴里十分清甜,是莲白的清香。
我搂着她,将她抱进船舱。
……
成亲第一年的冬日,前一夜我喝过药睡得沉了些,第二天睡醒发现身边没了人。
被子里没有了青州,早就失去了温度。
我躺在那儿,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地方,心里发慌。
我散发赤足地跑了出去,太阳只冷冷清清地露了个头,外面刚刚有了些亮光。
青州裹着大氅在堆雪人,一个是她,一个是我,亲亲热热地挨在一起。
她察觉到动静,扭头看我穿着单衣站在雪里,惊了一下。
青州冲过来,把我带回房间里,按在被子里,抱着我。
「我醒来看到外面下了大雪,一时兴起去堆雪人了。」青州搓着我冰冷的手,缩在我的怀里打趣我,「怎么,你还怕我消失了不成?」
我只是用力地抱着她,没有说话。
青州亲了亲我,她没有说安慰我的话,可是自那以后,她总会跟我一同起床。
只是冬天天冷,人就会变得懒散,总会起得晚些。
青州累了不愿意出去吃早饭,我便煮了酒酿圆子,坐在被子里一口一口地喂她。
她睡意蒙眬地靠在我怀里,张一下嘴,吃一口圆子。
吃过圆子,她越发地困顿。
青州不想起床,也不许我去私塾,孩子们最爱冬天,放假的时日总是格外地多。
我看着她赖在我的怀里的样子,恨不得日日是冬天。
……
如果说我最厌烦哪个季节,那必定是春天。
青州城这边的风俗与京城不同,春天有大大小小的节日,宴会。
赏春宴、闹春宴,青州就喜欢这样热闹的日子。
她去赏春,总会带回来各种各样的花儿,都是旁人送她的。
她去闹春,身上的彩绳连起来都能围住青州城墙。
最离谱的是点春宴,在春暖花开之际,男男女女一道出门。
城外十里花海,是所有人相亲的好去处。
若是看上哪家的公子小姐,便折一枝花丢给她。
青州每次都满载而归,我让她扮成男装,收到的花更多!
我本不喜热闹,后来春天再不敢让她独自出门。
青州牵着我的手,在林子里种花树。
在点春宴这一日种下花树,有情人终成眷属。
爱慕青州的人,酸得眼睛都红了,暗暗骂我:「看你得意几时!」
骂我的人,看样貌也是个俊俏书生。
青州见我表情不对,大吼道:「他要得意一辈子!」
她当着很多人的面吻了我,我又觉得春天也没那么讨厌了。
20 萧离番外
成亲后的头两年,我跟青州也算如胶似漆。
我却患得患失,怕自己抓不住青州。
当年崔云峥夫人临死前,我见过她一面。
那样冠绝京城的美人,倚在窗边含着泪,含着笑。
「我这样死了也好,云峥这一生都会爱着我。他那样的男人啊,我都没信心能跟他白头到老。」
崔云峥就算当年被家族除名,爱慕他的姑娘们照样能踏破崔家门厅。
就连我那眼高于顶的皇姐,都爱崔云峥爱得痴狂,找的驸马都跟崔云峥三份相似。
青州有许多相熟的朋友,有男人,也有女人。
她性情爽朗,行事磊落大方,像是永远燃烧的火焰,能照亮每个人。
我平生不喜交际,也不喜吵闹人多。
可是青州呼朋唤友惯了,每过五六日,总要出去玩一趟。
有时候我闻着她身上的酒气、胭脂味儿,会忍不住猜想她跟谁喝了酒。又或是哪个姑娘挨得她特别近,衣衫都沾染上了别人的味道。
「欲壑难填」,我真真正正地明白了这四个字。
成亲不够,我要崔青州爱我至深,时刻在我身边,眼里只有我。
崔云峥察觉到我的不对劲,跟我结结实实地打了一场。
「萧离,我从前不同意你跟青州在一起,因为我知道你是个疯子。」崔云峥说道,「在冷宫见你第一眼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孤寂得发了疯。你年岁越大,骨子里的疯魔越厉害。我怕你把青州拉下深渊,可她实在喜欢你,我也就准了这门婚事。
「你若是控制不住自己,就收拾包袱滚蛋,别耽误我闺女。」
我坐在葡萄架上,从白日等到黑夜,看着鱼儿转了一圈又一圈,青州终于回来了。
她的脚步很轻快,看来今日心情不错。
她在我身后站了好一会儿,是在看我。
青州那一夜很热情,用心了去爱我。
她说:「萧离,咱们热热闹闹地过日子。夏天看雨,冬天看雪。春天踏马游春,秋天荷塘挖藕。往后啊,我日日跟你在一起。喝酒、游湖、见朋友、打马球,咱们都在一起好不好?」
我说:「好。」
她又故意说:「唉,可是我这样日日缠着你一起玩儿,你会不会厌烦我。」
我说:「不会。」
她笑了:「所以啊,你想日日跟我在一起,我也不会厌烦你。
「萧离,不要难过啊。你难过,我也会难过的。」
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用衣衫裹着她,推开窗看外面盛开的花。
「我爹是不是又逼着你习武了。」她在我身上摩挲着,嘟嘟囔囔,「都把你打青了,明日我一定好好说他,疼不疼啊?」
「疼。」我把脸贴在她的肩头。
青州小声说:「那亲亲吧,亲亲就不疼了。」
我说:「好。」
青州又说:「小命拿来!」
我说:「好。」
青州一下子绷不住,搂着我哭起来:「萧离,我每天都说爱你。要是哪天没说,你就打我。薛神医说你得了心病,我一定医好你。」
崔青州,你的爱,就是我的良药。
这一生能遇见你,如焚心似火,情劫难渡。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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