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烤绵绵

当初,我妈带着我嫁给江政初爸爸的时候,我就已经有这个毛病了。

那时候我还比较自卑,不敢跟江政初说话。

他在学校是天之骄子,成绩名列前茅。

我呢,考试写个名字都要几分钟,回回吊车尾。

要不是数学成绩好一点,连个大学都考不上。

在学校时,江政初从来没有主动跟我说过话。

我以为他是嫌我给他丢人。

直到后来,我在小巷子里被人欺负了。

江政初一脚踹倒了油桶,「你们敢他妈动她一下试试?」

好学生江政初第一次为我跟人打架。

回去脸色挂了彩,被家长和学校一顿狠批,我才知道,他上学放学一直跟在我后面。

从那以后我就开始喜欢他了。

我也没想到,他能喜欢这个样子的我。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告辞,「姐姐,那你要去看心理医生啊。祝你早点好起来!你很棒的。」

10

小姑娘的话在我的心里生了根。

回家的路上,我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江政初从资料里抬起眼,「绵绵,想什么?」

腰窝一痒,我顿时僵住身子,惊恐地回望着他。

这可是在车里啊!

司机识趣地升起了挡板。

资料被江政初随意一扫,掉了一地。

我被他抱过去,坐在腿上。

「从刚才起一直不说话,想什么?」

我双手撑在他胸前维持平衡,热度隔着衬衣一丝不落地透出来。

我红透了脸,「没……」

江政初的侧脸沐浴在阳光里,骄矜尊贵。

只是眼尾出微微透着一丝疲惫。

看来今天的生意也耗费了他不少的心思。

「你……累……吗?」

「累,」江政初打蛇上棍,手掌贴在我后背,将我压向他。

「绵绵,给我安排这么多工作,好狠的心。」

我无声地望着他。

这不是他自己要求的吗?

这也能赖我?

骤然拉近的距离,让空气急速升温。

江政初眼神渐渐变得暗沉,轻轻一探,便衔住了我的唇瓣。

「别动,宝贝,充会电。」

……

江政初正值青壮年,精力旺盛。

工作起来,可以连轴转。

所以当我能休班,已经是七天后了。

我去看了心理医生。

医生详细地了解了我的情况后,给出了意见:

「想根治这个疾病,得先找到源头,愿意跟我说说你的过往吗?」

「我……记……不……清……楚……了。」

只知道,那段记忆不太美好。

医生点点头,「那……试试催眠?」

「好吧。」

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听着滴答的钟声,陷入了黑暗。

起先几次都没什么效果,后来随着精神渐渐放松。

水滴从管道上滴落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我好像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

睁开眼,一束微弱的光穿入室内。

风扇呼呼转动。

我……被关在什么地方。

「你想出去吗?」

旁边传来一个男孩的声音。

我望过去,虽然看得清五官,却记不住脸。

他蹲在我面前,又问:「想出去吗?」

我点点头,「想。」

「那好,待会我逃跑的时候,你不要告密。等我出去了,就喊人来救你。」

「好,我不告密。」

我捂着嘴,缩在角落,看着他绕过杂乱的摆设,猫到窗户下。

风扇不停地切割光线,他拽着绳子,瘦小的身体往上攀爬。

那扇半开的小窗户,就是我们的希望。

突然,不远处传来几个男人粗犷的笑声。

我浑身一抖,猛的从梦中惊醒。

催眠戛然而止。

医生望着桌面上的钟摆,才过去十分钟。

「你想起什么了吗?」

我出了一身冷汗,坐起来,摇摇头。

是想起一点,可是直觉告诉我,后面发生的事,才是导致我变成这样的原因。

11

从医院回来后,我偶尔会做噩梦。

频率不多,但是每次都会在别人推门而入的时候戛然而止。

这天夜里,我哭着惊醒。

江政初第一时间摁亮了台灯,抱住我,「绵绵,做噩梦了吗?」

我脸色苍白,浑身抖个不停。

「救救我,好多血——」

江政初一听这话,脸色突然发白,「你想起什么了?」

我头痛欲裂,缩成一团,紧攥着江政初的睡衣,「没……别……担……心。」

江政初默默抽出纸巾,替我擦掉额头上的冷汗,稳健的心跳声给我带来一丝安宁。

我困得要死,很快倚着他又睡着了。

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江政初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

第二天,他破天荒没有去上班。

和心理医生的约定时间就要到了,我穿好衣服,提着手提包,在门口被他拦住。

「你要去哪儿?」

我想了想,说:「出……去……玩。」

他莞尔一笑,「带上我。」

我有些担忧,江政初别是老婆奴之类的吧。

太粘人了也不好,总不能我去哪都得把他带上。

江政初似乎知道我脑子里在想什么,「是,老婆奴,去哪跟到哪儿。」

那我不去了。

江政初和我在客厅里坐着,大眼瞪小眼,直到我跟心理医生约定的时间过了,他才起身去公司。

我披上外套,出门打了车,因为医生说约不上可以下午三点后去找她。

这个时间医院的人不多。

心理诊室更是少之又少。

我走过拐角,发现医生的办公室里坐着一个人。

他身影透过磨玻璃照出来。

「……我是江绵绵的家属,我希望停止治疗。」

敲门的动作停在半空,我认出了江政初的声音。

他怎么来了?

「江总,这件事得由她本人来做决定。」

「没必要,她以后不会再来了。」

江政初态度强硬,撂下这句话,起身拉开门,跟站在外面的我打了个照面。

原本沉静的眸子闪过一丝慌乱,「绵绵——」

我躲开他抓我的手,后退了几步,扭头就走。

江政初两三步追上我,拉住我的手腕,「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

故意让我听到吗?

我拒绝跟他对视,一路上车,都没看江政初一眼。

他似乎也知道自己做错了,没敢跟我说话,一直拿余光偷偷瞧我。

窗外人来人往。

我掏出手机,敲了几个字:「你不该干涉我的隐私,也不可以替我做决定。」

叮咚,江政初手机响了。

他认真地读完,回了一条:「可是你晚上做噩梦。」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绵绵,治不好不会怎样。」

也就是这句,勾起了我的心酸。

没有人会一辈子喜欢慢半拍的累赘。

因为这个毛病,我没有考上心仪的大学。

我的人生永远慢别人半步,活在江政初筑造的茧子里,单调得可怕。

要是能治好,为什么不试试呢?

「我是个成年人了,你手不要伸太长!」

很长一段时间,江政初没有给我回复,只是侧头盯着窗外,脸色冷淡。

很明显,他也生气了。

不然就该争分夺秒地处理文件,而不是对窗外卖煎饼果子的阿姨感兴趣。

我扁扁嘴,鼻子发酸。

吸溜……

鼻涕出来了。

望着窗外的江政初狠狠蹙起眉,叹了口气,把我勾过去抱着,低声说:

「你要是不痛快打我,别哭了行吗?」

眼泪啪嗒落在我的手背上,我心里憋着东西,给他发了一条,「我不想给你当累赘。」

「不想让你那么累。」

「如果我能正常说话,就可以帮你扛一扛担子——」

江政初的手掌盖在我的手机上,俯身吻住了我。

唇边化进了眼泪,又咸又湿。

我闭着眼睛,能感觉湿漉漉的睫毛刷在他的脸上。

江政初托着我的后腰,动作很轻很轻,每个呼吸都给我带来直击心灵的震颤。

「绵绵,咱们不吵了好吗?」江政初将头抵在我颈窝下,轻轻喘息,声音发哑,「我都听你的,但是难受的时候,不要瞒着我,成吗?」

我抱紧他的腰,拍拍他的后背,「好……」

12

那天之后,我又继续进行了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

可惜没什么进展。

在公司里,我也不敢跟太多人有交流。

生怕大家像萧名攸一样,歧视我,甚至给江政初惹来非议。

某天上班时,我还是不小心听见几个人在聊天。

「你们听说了没?江总的妹妹是个傻子。」

「她不是代理秘书吗?你找个机会请她出来喝咖啡,看看她能不能听懂人话。」

「得了吧,上次小王请她聚餐,她理都没理。」

「不是吧,还以为咱们江总铁面无私,没想到为了自己亲戚,赶走萧姐。」

……

果然,闲话是不可避免的。

我低头看着熬夜做好的计划表,拍了张照片给江政初,并说:「今天中午不跟你一起吃饭了。」

江政初说了句:「好。」

他并没有问我要去哪里,因为他答应我,要给我独处的,适应社会的空间。

倘若以后一直治不好,也要有在这个社会独立生存的能力。

果然,中午下班前,有个女生跑过来,「绵绵,中午跟我们一起吃饭——」

「——好。」

她惊呆了,「你怎么答应得这么快?」

我为了这个字,做了很久的准备。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集体聚餐,今天来了好多同事。

大多数的人眼睛,还是落在我身上,目光充满打量和好奇。

我打开事先准备好的 PPT:

大家好,我是江绵绵。

因为一些原因,说话很慢。

我是个智力正常的人。

肚子饿了知道吃饭,下雨了知道往家跑。

能听懂你们说话,也能回复,只不过要慢一点。

下面是我在校期间得过的奖项。

……

随着 PPT 不断播放,大多数人眼睛越睁越大。

「天哪,绵绵,你还得过这个奖啊!」

「听说很难哎。」

「你测过智力吗?140 以上吧?」

「卧槽,我好像知道你,你不会是网上那个叫『智星』的数学大神吧?」

我想过他们会对我的 PPT 嗤之以鼻,也想过他们会变本加厉地联合起来欺负我,孤立我。

毕竟这种事在上学时,时有遇到。

可是现场的情况大大出乎了我的预料。

江政初推开门进来的时候,我正被一群人围在里面。

「对不起呀,绵绵,之前是我们说你闲话了。」

「我觉得数学好的人超级牛掰的好嘛!」

「绵绵,购物节满减规则你一定能搞清楚咯,拜托你救救我们吧!」

「你们在干什么?」

隔着人群,一股低气压横空飞来。

喧闹声一停,四周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

众人一哄而散,乖乖回到座位。

江政初就站在对面,眼底的杀气在看见我手机的十几条好友请求时,归于温和平静。

「聚餐吗?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众人噤若寒蝉,很快给他空出了我身边的位置。

江政初自然地坐下来。

我舀了勺甜玉米给江政初,偷偷拽了拽他的袖角。

他知不知道自己脸一板,怪凶的。

江政初微微侧头,接过了我手里的勺子,瞬间众人跟解了冻一样,开始吃饭。

「那个……绵绵——」坐在角落的程序员小哥弱弱地喊了我一声,红着脸问道:「你……你愿不愿意跟我下班后去看个电影?」

众人也顾不得江政初在场了,立刻集体起哄,「哟!小张,开窍了!」

「为爱冲锋的勇士,连老板都不怕了。」

气氛瞬间活跃起来。

只有江政初,饭还没吃一口,脸就黑成了炭。

脸色写了几个大字:你他妈敢公然挖我墙脚?

13

今天认识了很多新朋友,挺高兴。

但是坏消息是:

因为小张的勇敢发言,我回家吃了苦头。

江政初刚回到家,就把我圈在餐桌旁,皮笑肉不笑道:

「行啊,绵绵在哪里都受欢迎,哥哥老了,不招人喜欢了,对吗?」

我脸上挂着兴奋的笑容,「喜欢……」

江政初眼里闪出细碎的光来,他撑着手臂,压低了身子,靠近我。

「喜欢谁?」

「哥哥……」

江政初喉结一滚,吻上来。

「让我看看,你是怎么喜欢哥哥的……」

那天,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哄高兴。

毕业前,我已经认识了很多朋友,公司的实习经历也有了。

江政初也渐渐不再提心吊胆地看着我。

于是很不幸地,某天出门,我被人钻到了空子,绑走了。

也不是强硬地绑,就是几个衣冠楚楚的人,强硬地请我去「喝咖啡」。

然后把我拽上了他们的车。

一路上,几位对我还挺客气。

「只要你哥哥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会把你毫发无损地送回去的。」

一个年纪比小的绑匪问开车的:「大哥,咱们要多少合适?十万够吗?」

我:……

我戳了戳他,他凶巴巴地扭过头来:「你想干什么?」

我把提前打好的字给他看:「要不我给你十万吧,这些小钱不用找他。」

小弟结结巴巴地禀报:「大……大哥,她说她就有十万。」

大哥吐了口烟,「那就二十万!」

我:「也有。」

「……」

车内沉默了。

老二稳重一点,「我们是想要江政初亲自来跟我们谈判,你以为我们真稀罕几个臭钱?」

「二哥二哥……二十万也稀罕……稀罕……」

我又打了一行字:「请问你们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吗?」

三个人沉默了,直到下车都没再搭理我。

汽车开了很久,也不知道开到了哪里。

但是幸运的是,他们忘记收我手机了。

江政初已经报了警,「绵绵,不要跟他们硬碰硬,等我。」

小车一路行驶进了一处废弃的仓库。

刚下车,看到眼前的场景,我突然脑子里嗡的一下,本能地往后一缩。

「愣着干什么,进去。」

我突然对黑暗的房间产生了极大的恐惧,一步也不敢挪。

「人带来了?」

一个刀疤男出现在视野里。

他好像是三个人的头头,刚一出现,三个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的。

「老板,咱们这么做能行吗?」

刀疤男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不想要钱就撤,这事我自己干。」

一句话下去,三个人噤若寒蝉。

「给江政初打电话了吗?」

「没。」三个人一拍脑门,怪叫,「手机也忘了收!」

四双眼睛齐齐看向我。

我:「手机……掉了……」

此刻正在车座子底下,把我的位置共享出去。

刀疤男面无表情地把我拽过去,「给江政初发消息,自己带现金过来,不连号的。要是敢报警,就等着撕票吧。」

我再也没有推脱的理由,废弃工厂路线崎岖,我被半拖半拽饶了很多路,扔进了小黑屋。

刚一进去,我便浑身打了个冷战。

不停转动的排气扇,昏暗的环境,半开的天窗。

恐惧大山般向我压来。

他们从外面上了锁。

吱呀吱呀的金属摩擦声像一把无形的锯子,切割着我的思绪。

童年的记忆潮水般涌来。

我无助地缩在角落里,抖成一团。

「你想出去吗?」

旁边传来一个男孩的声音。

我看清了他的脸,跟江政初很像。

「想。」

「那好,待会我逃跑的时候,你不要告密。等我出去了,就喊人来救你。」

「好,我不告密。」

他摸了摸我的头,抱抱我,「乖一点,别害怕,他们问你,就说你睡着了,不知道我去哪了。」

我捂着嘴,缩在角落,看着他绕过杂乱的摆设,猫到窗户下。

风扇不停地切割光线,他拽着绳子,瘦小的身体往上攀爬。

那扇半开的小窗户,就是我们的希望。

突然,不远处传来几个男人粗犷的笑声。

紧接着,大门被推开。

他们发现男生不见了……

为首的大汉笑眯眯地蹲下来,问:「小妹妹,刚才的哥哥去哪了呀?」

「我……睡着了,不知道。」

男人脸一沉,「都找一找。是不是跑隔壁去了。」

我看着他们朝着江政初的方向去了,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叔叔,我好像看见他,往那边跑了。」

我浑身都在抖,将他们指向了反方向。

我知道,只要他逃出去,我就能得救。

他们立刻追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他们在窗户外发现了江政初的脚印,与我指的方向相反。

随即便将怒火发泄在我身上。

我挨了几巴掌,奄奄一息,被他们拖着,扔到篝火旁。

「大哥,逃了一个,这个撕票吧。留着惹麻烦。」

「行,玩够了,弄死。」

他们把我抱在怀里,肆意地亲摸。

「小小年纪,怎么能乱说话呢?」大汉捏着炭火块,贴在我嘴边,「来,吃下去,祸从口出,下次想好再说——」

就在他的脏手伸进我衣服的那一刻,笃笃两声闷响,大汉头上流下一道血痕。

他身子一软,充了血的眼珠子,狰狞的脸,逐渐向我压来。

炭块擦着我的手背滑落,烫了几个泡。

身后,江政初攥着铁棍,脸色铁青。

……

后来,我坐在警察局,隔着玻璃,看妈妈失声痛哭。

「本来是要撕票的,幸亏另一个孩子跑出来通风报信……」

被接回家后,我很久没有开口说话。

后来,随着记忆渐渐模糊,状态才逐渐变好。

14

门外传来嘈杂声。

我捂着耳朵,蹲在角落瑟瑟发抖。

昔日的噩梦不断在脑海中重演。

我耳鸣了,什么都听不见。

咣当两声巨响,大门被人撞开。

强烈的光刹那投入室内。

刺眼夺目。

黑影站在光里,高大挺拔。

我脸上挂着泪痕,盯着他越来越近。

距离近到足以看清人脸的某一刻,记忆中狰狞的面孔突然被江政初挂了彩的脸撞得粉碎。

他眼神犀利冰冷,带着一种嗜血的冷意。

我抬起头,带着哭腔,喊了声:「哥哥。」

下一刻,落进一个人怀里。

他紧紧抱着我,「绵绵,哥哥来了,不怕……这次不会丢下你了。」

江政初带着我走出去的时候,几个大男人正被警察按在地上。

周围的警察似乎对江政初很有意见。

「江先生,有我们警察在,你用暴力解决问题显得不太明智。」

江政初点点头,「抱歉,我的错。」

他把我领到车前,细心地替我抹去脸上的浮灰,「身上有地方受伤吗?」

我摇了摇头,就听歹徒嘴里含着土,乌拉乌拉地喊:「你个臭婊子,就该把你手剁了。」

江政初神色不变,替我理好凌乱的头发,温柔地笑着,「乖,在车里等我。」

说完,就看着江政初头也不回冲着那几个人走去。

我以为他要去跟警察交涉,结果这边还没关上车门。

那边,隔着半米远的距离,江政初抡起胳膊,众目睽睽下,一拳头狠狠怼在绑匪脸上。

然后,江政初就被一起带回了警察局……

15

由于警察拦得及时,绑匪没出现生命危险。

江政初只是被口头教育了一番,就被放出来了。

从警察局出来时,天色将晚。

我从便利店回来,手里拎着创可贴和棉棒。

江政初照旧冷着脸,眉眼压得低低的,坐在外面的长椅上,跷着二郎腿。

夕阳从背后照来,托出长长的身影。

我走到他面前,拿出碘伏棉签,「消毒。」

江政初抬眼,抿了抿唇,顺从地凑过来,主动将伤口贴在我举着的棉棒上。

手则拦住我的腰,轻轻摩挲,

「下次不许再打架了。」

我低声嘱咐。

「嗯……」江政初应到一半,豁然抬眼,眼底碎出点点惊喜,「绵绵,你……」

「我什么……」

江政初突然将我拉过去,摸了摸我的脸,「你说话,正常了?」

我看着他额头青紫的皮,嘟囔了句,「都想起来了,你救过我两次,没什么好害怕的。」

他捏着我的手指,眼底闪过挣扎,「对不起绵绵,如果我当时再快一点——」

「已经很快了,真的。」

傍晚的风清爽温柔。

吹起了我的头发。

江政初就这么盯着我,一直笑。

我被盯得心都乱了,不得已转移话题,「这么多年,你是因为愧疚,对我好,还是因为……喜欢我?」

江政初眼都不眨,「因为喜欢。」

「哦。」

「哦?」

我处理完伤口,两手一撑,跟他拉开距离。

「你喜欢我,所以看我给你写情书,写了三年?」

江政初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我继续道:「你喜欢我,还注册一个假 ID 欺骗我的感情?」

「绵绵,我——」

我心里的火花在滋滋作响,一种名为吵架的快乐在我的心里炸开了花儿。

对,就这样!

让他忍了三年。

终于等到了我嘴皮子便溜的一天。

从来没在嘴皮子上输过的江政初,这一刻哑口无言,像个傻子一样,

「绵绵,你罚我吧,我认错,随便你怎么罚,我都认。」

我眼睛一亮,「什么都随便?」

「随便。」

我吧唧亲了他一口,「那我们回家!」

司机已经把车停在了路口。

我拉开车门,突然发现不对,「额,挡板怎么——」

江政初突然从身后抱住我,把我塞进车里,紧随上车关上门,扯掉了领带。

「开始吧。」

「?」

江政初俯身亲了我一口,「不是说随便罚吗?哥哥就在这,随便。」

「我不是说这个,你误会了——」

他没给我辩驳的机会,将我的话全部堵在了嘴里。

这一刻,我终于知道世界上还有个词,叫「以退为进」。

程序员的暗恋终止于某天清晨。

我和江政初从一辆车上下来。

他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在公司门口,低头亲了亲我。

啪嗒。

前台的笔掉在地上。

江政初似乎怕她还不清楚我们的关系,敲了敲前台的桌子,

「好巧啊,你也这么早上班?介绍一下,这是我后妈的女儿,也是咱们公司未来的老板娘。真不好意思,让你看见我们秀恩爱了。」

因为这句话,我在他办公室躲了整整一上午。

避开了一群八卦的同事。

中午,江政初忙完,突然把我拎起来,打开门,对着众人宣布,「今天提前下班,给你们放半天假。」

欢呼声差点掀翻了天花板。

「什么好日子啊?」

「我和你们老板娘的大日子。」

江政初今天订了个餐厅。

位于 22 层的大厦。

电梯一看,整座城市尽收眼底。

餐厅里空荡荡的,只有一束巨大的玫瑰花摆在中间。

江政初说:「绵绵,昨晚我梦见我爸了。」

「嗯?」

「他说让我给你找个好人家,老公要体贴温柔善解人意,后半生不能受欺负,不然死都不会放过我。」

我眨眨眼,听得一头雾水。

江政初从花束里,摸出一枚戒指,「经过深思熟虑,我觉得我挺适合的。」

「江绵绵,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盯着他,慢慢地笑开,伸出手,「我愿意。」

……

求婚成功的当天晚上,我也梦见了后爸。

他似乎挺不愿意,梦里追着江政初打:「你他妈、你他妈、你他妈的敢打她的主意,你个小畜生!」

江政初愣是一声没吭,挨了好几闷棍,「主意打都打了,您多打几棍出出气,但别过分,我还得早起送绵绵去毕业典礼。」

我妈在旁边笑开了花儿。

「老江,孩子们高兴,你就别生气了。」

我们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妈妈临走时,摸了摸我的头,

「以后我跟你爸不在,你和哥哥要好好的,放心,这桩婚事,妈同意了。」

后来我好像哭了。

大清早被闹钟吵起来的时候,眼睛都是肿的。

我努力把那个奇奇怪怪的梦抛在脑后。

江政初已经穿好了衣服,「绵绵,今天毕业典礼,衣服在外面,我们要出发了。」

六月的清晨,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我穿着礼服,高高兴兴拉着江政初坐进车里。

他弯腰的时候蹙了蹙眉。

我问:「怎么了?」

他若无其事地坐进来,「没什么,昨晚被人打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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