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分寸掌握的极好,不挑明,我只当不知道。
那日,方丞相入宫,一派神清气爽,闲聊之余,说起了方家小姐。
「原本两家婚事是废帝定的,本不作数,不过两个孩子两情相悦,臣也总算了了一件心事,那丫头来信了,等回来,二人便成亲。」
我手里的茶盏摔了。
方丞相走后,萧依依告诉我,其实这些日子她也听到些流言,方家小姐和许将军相处的极好,她觉得流言不可信,把消息压下来,不让我听到。
「挺好的。」
18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太好。
我能如何?怪他入了我心,却又转身和另外一个女子互定终生吗?
这不是我想要夫人最好结局吗?
我独自出了宫,回了侯府,站在院子桂花树下,是花开的季节,当饮一杯桂花酿,我想他的厉害。
「许云归!」
「我在!」
「若我不是这样的身份,你我是不是有可能?」
「若我说,即便是,我也想强求一番呢?」
我转身,错愕地看着站在我身后的白衣男子。
不是幻觉。
许云归真真切切站在我面前。
我后退一步,他上前扣住我手腕,我慌乱拍来,他没在坚持,朝我单膝跪了下去,抬眸看我,眼底盛满星河,「太后娘娘,臣想以下犯上!」
「你……不可放肆。」
我半天憋出一句话,不只是他突然出现的惊吓,以及我无意间对他剖析了心思。
「许云归,我终身不能嫁人的!」
「那我便终身不娶!」
「方小姐怎么办?」
说完我又后悔了,我略略镇定,架子都端起来了,「哀家的意思是……」
「方小姐的确是快要成亲了,不过不是和我,她一开始的确是追着我去的,可也不是为我,是为我副将,我怕你误会,总觉得要亲自和你说一说,说完了,我得回去了。」
上千里,来回跑,就为这么一句话?他是疯了不成?难怪眼底有乌青。
我脑海里有两个小人在拉锯。
「我已二十有五,再拖下去,便当真娶不上媳妇了。」
我十四岁跟着陈景,如今也二十四了。
我其实有点自卑。
他这样的年龄,当娶个妙龄女子,何苦和我这个嫁过人的纠缠不休,若往后他后悔了呢?
「许云归,你我的身份……」
「我可以不当这个将军。」他目光灼灼。
我不说话了,太后也没什么可当的。
「温酒,你觉得这么多年,我为何一直没娶妻?」许云归有些急了。
说来也奇怪,许云归的年纪,早该当爹了。
他面上难得见绯色,他轻咳一声,「当年城外,你女扮男装,救下一名险被山匪侮辱的姑娘,你抱着昏迷的姑娘上了马,被山匪紧追,有人暗中帮你们引开山匪,你说了一句,若有机会,你定会报答!」
他说,从那之后,他就记得我了,之后有意无意撞见我,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他还说,他其实没想过不娶,可总没合适的,才拖到了今日。
太过久远,我记忆有些模糊了,如今才稍稍归拢,是有此事。
我思绪却偏了。
那位姑娘……脑海里两股记忆合拢,我猛的反应过来什么。
许云归见我这脸色,眼底的光暗了下来,他自嘲一笑,「是我唐突了。」
他说完转身离开,我一急,抓住他袖子,他扭头,眼底盛着狡黠的笑意。
我咬牙,「许云归。」
「我在!」
我回宫后,和萧依依说了许云归的事,她胸脯拍的砰砰响,「姐姐,这事交我身上,保管给你办好。」
「我要离宫,只有诈死。」
我想为自己活一回。
可把一摊子事全部留给萧依依,我过意不去。
「姐姐只管放心去,如今这宫里都要听我,端王虽说有时说话阴阳怪气的,不过该教的一点都不吝啬,再说你我又不是见不着了。」
19
我病了,病入膏肓,药石罔顾。
来给我假死药的,是端王。
他说我下辈子投胎,离皇室远点。
还说,他其实和陈景是一样的人,庆幸的是,他对皇位从不感兴趣,也没想过要去争,他只想娶个王妃,安安稳稳过日子,可惜,身在皇室,清白就是原罪。
我吃下药后,意识渐渐模糊,依稀听见有人喊我名字。
温酒。
醒来,我在许云归怀中。
许太医也在。
他看见我还想跪,最后叹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我拽拽许云归袖子,「许太医是不是有点不大高兴?」
我从太子妃,到贵妃,到太后,他也算一路见证,现在转眼要变儿媳妇了,许太医胡子都要掉没了吧?
许云归笑道:「他一心盼着抱孙子,现在他儿子终于娶上媳妇给许家传承香火了,他高兴。」
我心微微一颤,「我……」
许云归堵住我唇,「爹会尽力治好你,若治不好,也没关系,爹其实,很开朗的,我们许家还有旁支,不算断香火。」
话虽这么说,可我心里总有愧。
20
我和许云归的婚事没有大办,京城人人都知道,许将军娶了一名孤女,名唤苏意。
成亲当晚,萧依依悄咪咪溜进来,神叨叨地和我说,若是陈景地下有知我嫁人了,会不会气得把棺材板都给掀了。
我回答,最好气活过来,再气死。
萧依依说这些日子她见宫里新进来的小太监新面孔,觉得很是可人,她说她才不要给陈景守寡,她说等陈赐大一些,她自由了,她就养男宠,过逍遥日子。
临走时我拽住了她,「依依,当年的事我都记起来了,是我救的你,我……」
「哎呀呀。」萧依依双手捧脸,肉嘟嘟的,「人家就这么点秘密你还给抖出来了,谁让你女扮男装骗小姑娘的?不过我也不后悔啦,老皇帝没碰我,虽说给陈景那狗东西生了儿子,也当皇帝啦,其实我一开始对他也动了心思,可我一想,姐姐跟了他十年,尽心尽力,得到了什么,我就觉得,狗男人哪有姐妹重要?」
她活的比我通透。
她走后不久,许云归回来了。
红色喜服,衬的他容颜如玉,他滚烫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脸红有些红。
「娘子。」
我被喊的心神荡漾,拽住他袖子的手指都晕染了一层滚烫热度。
他抱住我躺在床榻上,我软绵绵勾住他脖子,他喉结有规律的滚动,眸色暗到极致。
我只记得他要了五次水,其他都模糊了。
第二天,我起迟了。
给许太医请早安茶自然也迟了,我轻捶了下许云归,「你怎么也不喊我?」
他抓住我手,把我抱入怀中,「爹是过来人,他懂,昨夜我就让爹不用等着了。」
他气息喷洒在我脖颈,弄得我很是难受。
我躲开,有些心有余悸,「不要了。」
「嗯,不要,就只是抱抱。」
他气息笼过来。
等穿戴好出去,已是半个时辰的事,许云归带我去了客厅,许太医在,他一见我,下意识起身要跪,却又在下一刻,绷直了身子。
就挺尴尬的。
「你去厨房看看饭好了没。」明显要把许云归支开。
「爹,你别吓到她。」
气的许太医胡子一瞪,也不端架子了,「胡说八道,我哪能就吓到她了?」
许云归走后,许太医说起了手镯一事。
他是臣子,又有何反抗的机会呢?
我朝他行了一个礼,「我该谢您手下留情之恩。」
许太医是听命陈景行事,可到底狠不下心,他的分量控制的极好,后来他自己配出一喂药,既能让我怀不上孩子,又不会伤我身体,闻起来又像麝香,我手镯里装的就是许太医换过的药。
「你查过了?」
「查过,不过您医术高超,外面的大夫没查出来,还是他告诉我的。」
「那个逆子,又拆老子台,我要打断他腿!」
最后许太医和我达成一致,他老了,他一手绝世医术不能失传,自个儿子他是指望不上了,他让我自个好好想想。
言外之意,赶紧给他弄出个孙子孙女来。
婚后不久,许云归带我们北行。
我知道他更多的是为了我。
离京那日,我在城墙上看见了端王,他独自一人,略显孤单。
许云归替我拢了披风,牵着我上了马车,才道:「端王的腿,是为查信阳侯和长公主一事废的。」
「我知道。」
在他无条件帮我后,我就去查了。
相同的是,爹娘都曾帮过他。
不同的是,他没有活成陈景那样。
许云归靠近,环住我身子,自从我嫁他后,他一直黏在我身边,我忍不住笑道:「许将军,你属下知道你私底下是这副样子吗?」
「夫人的意思,是嫌为夫在外人面前不够疼你?为夫知错,下次一定改正。」
贫嘴。
我微微一笑,揽住他脖子吻了上去,他身子一僵,把我摁在怀里,眼底染了欲色,「夫人,你还没说过你心仪我。」
「许云归,得你,是我一生之幸。」
- 完 -
□ 寻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