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在人间:穿过荆棘照亮你》
我爸投河自杀那天。
男友让我穿小丑服给他初恋庆祝生日。
她挽着他手臂:「远哥哥,小丑怎么不笑?哭丧着个脸好晦气。」
他温声说:「你别急,我去让她笑着给你表演。」
后来我照做了。
可他却开始后悔。
01
我爸做生意破产,欠一大笔债务。
他选择投河自杀。
夜晚的街道上灯火通明,我赤着脚跪在青石桥边,守着刚被捞上来不久的尸体。
这时顾远打电话说:「过来,今晚她生日。」
哦,不想去。
大概没想到会被拒绝。
毕竟在他眼里,我像条随叫随到的狗。
顾远顿了顿,气笑道:「钱够花了?」
哦,还像条给钱就摇尾巴的狗。
我索性挂断电话。
脑海里想起林晚和顾远分手那天,他发了疯似的淋着雨四处找她,一遍遍打她电话。
可林晚只说了句:「你太乖了,我喜欢野的。」
就把电话挂掉,顺带拉黑。
这像压垮顾远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当晚就发高烧。
梦里还不停叫着她名字。
隔天,我在床边醒来,发现被顾远直勾勾地盯着。
那眼神微妙,像在透过我看着什么东西。
片刻后,他猛地抱住我,喊出晚晚两字,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他身上体温滚烫,我心却如坠冰窖。
就这样成了林晚的替身。
那是我第一次厌恶自己这张脸,好想毁掉它,因为长的像她。
又怕没了它,连接近他身边的机会都没有。
医生说,顾远这是对现实的逃避,属于失恋后的应激反应。
每当出现这种反应,他对我就像变了个人,不仅眼神温柔,还处处关心。
刚洗完澡,顾远摘掉金丝眼镜,揽我入怀,修长的手指覆在腰间。
他贴在耳边温声说:「晚晚,你身上好香。」微微挑起的尾音,无端勾人。
他的手开始作乱。
身上酥酥麻麻的,似有蚂蚁在爬。
顾远贴着我,嘶哑的嗓音不停喊着她的名字。
房间里暖气很足,还有他骇人的体温,但我却感觉周遭寒气逼人。
从心脏蔓延至四肢。
眼泪不争气地流向耳边,顾远余光瞥见,不解地问我:「怎么了?」
他修长的手指帮我擦掉泪渍,动作轻缓,眼底盛满温柔。
我摇摇头,然后又陷入无尽的纠缠之中。
隔天,顾远又恢复那清冷的神色,对昨晚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浑身充满疏离感。
像高贵的神明从未沾染风尘。
虚伪至极。
他发病的次数一多,我的身体酸胀不堪。
有次我在顾远清醒之后,挑起他下巴问道:「这么委屈的样子,知道你昨晚多黏人吗?」
他嫌恶地撇开,薄唇紧抿。
下一秒,顾远猛地掐住我脖子。
眼神像要杀人。
男人摩挲着我脖颈的肌肤,冷笑道:「你果然比不上她。」
接着力道骤然加重,窒息感传来。
我不断挣扎,但他无动于衷。
快撑不下去的时候,顾远突然松开,放过了我。
他无法接受自己深爱着林晚,而身体又下意识地背叛了她。
真可笑。
02
电话这时又响起,把我从思绪里拉回。
顾远轻描淡写地说:「拒绝我的要求,又挂电话,怎么,想和你爸死一块?」
被他猜对了。
九月已入秋,这时有风吹过,河面泛起涟漪,我感到有点冷。
我爸被河水泡得发肿,尸身冰凉。
「正主都回来了,顾总不忙着讨好,有空来管我这替身的死活?」
人之将死,他生不生气我也无所谓。
「池妤,好心提醒你,你还有个刚上初中的弟弟。」
「哦,你连他也不在乎?」
我咬紧牙关,悲伤和恐惧感蔓延至全身。
顾远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抓到我的软肋。
再迫使我妥协。
指甲陷进肉里,我闭着眼问:「地点在哪?」
他闻言,冷笑道:「还是这么没出息,定位发你了,别迟到。」
挂断电话,因跪了太久,麻得我差点站不起来。
此时下起小雨,把我爸的尸身处理完之后,浑身湿透地赶到生日地点。
刚要进包厢,被顾远的司机拦下。
「池小姐,顾总说让您穿这个再进去。」李叔有些为难。
看着他打开礼盒,是一件杂技团的小丑服。
把我当猴耍?
「不穿,跟他说,这是另外的价钱。」我站在原地不动。
李叔去和顾远沟通。
头发上的雨水顺着衣服,滴在酒店过道,身心都冷到发麻。
我和林晚是大学同学,她活泼可爱,且很有魅力,很多男孩子都吃她这套。
有次林晚告诉我,有个高高瘦瘦的学霸长得不错,她想追追他。
过段时间后,她和顾远牵着手出现在我面前。
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居然抵不过这两个月。
后来顾远被甩,当天就来质问我:「你是不是跟晚晚说我坏话,她突然要分手。」
笑死,自己没本事留住人还赖我身上?
这锅我不背。
从那天起,他就把气撒在我身上,所有罪名都安我头上,不听任何辩解。
让我恶心的是,林晚回国之后,竟然坐实他这个想法。
说是我故意设计,让她误会了顾远,这才随意编造个借口和他分手。
片刻后,李叔出来对我说:「顾总同意加八十万,他让您穿了赶紧进去。」
我拿着那色彩艳丽的小丑服,面无表情地走去洗手间换。
03
戴好小丑鼻子后,镜子里的自己多了几分滑稽。
我麻木地走到包间,打开门就看见林晚亲密地靠在他怀里。
顾远的手搭在她腰间。
就像一对热恋的情侣,在我看来无比刺眼。
「远哥哥,这就是你送我的礼物?」林晚指向我。
「对,她当小丑很有经验的。」顾远抚摸着她发丝,满脸宠溺。
他也许忘了,发病舔着个脸求我的时候,也像个可怜的小丑。
饭桌上其余人的闲言碎语落进耳朵里,内容大概是关于老赖的女儿怎么出现在这。
好像都是我爸生前合作过的生意伙伴。
为了讨好心上人,把羞辱我当成癖好?
顾远把刚剥好的虾肉,递给她。
林晚张嘴咬住,睨了我一眼:「小丑们不都会捏气球表演,你会吗?」
明知故问。
之前我大学找兼职,还是她给我介绍在游乐园穿人偶服,给小孩捏气球的工作。
我对上她的视线:「在顾总身边养尊处优,他不让我碰那些。」
顾远拿纸巾给她擦嘴角的手明显一顿。
我说的是实话。
他只要我老老实实当个替身,关于钱的事,顾远从不吝啬。
从新款的 Gucci,LV 包包到高定服装,这些他都送过不少。
林晚一听不高兴,拂去他要碰上来的手,别过脸说:「你之前都没这么对过我。」
「别生气了,以后都是你的。」顾远拿出张黑卡和车钥匙放在她手心里。
顾氏公司在老爷子过世之后,本该由长子继承。
可惜顾远他哥出差的时候,飞机出现事故,不幸身亡。
作为私生子的顾远捡了个漏,就在他失恋不久,被顾家人接回去。
有人不服这位新上任的总裁,但在顾远的打理下,公司的发展蒸蒸日上。
林晚侧过脸,看见手里的东西后,两眼放光,展露笑容。
靠着他肩膀娇嗔道:「远哥哥,你真好。」
望着这浓情蜜意的一刻,我实在忍不住:「对呀,我用过的东西,以后都归你。」
林晚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她瞪了我一眼,向我走过来。
顾远扶了扶金丝眼镜,慵懒地后靠椅子,摇晃着酒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远哥哥,这小丑怎么不笑?丧着个脸真晦气。」
林晚刺耳的声音传来。
我心中酸涩蔓延,憋不住从眼角落下。
从我爸出事到现在,没有人关心或者问候,只有冷嘲热讽。
顾远闻言,勾唇一笑:「你别急,我让她笑着给你表演。」
说完他拽过我手腕,往门口走。
我被顾远抵在过道窗边,他的双手撑在栏杆上,把我圈起来。
「拿了那么多钱,听点话会怎样?」我下巴被他扣住,被迫抬起。
我双手紧握成拳,屈辱感攀升,张嘴往顾远的手臂上一咬。
他吃痛松开手,我瞥见牙印上渗出血丝。
「顾总想当她的狗,麻烦别带上我,您的要求都照做了,钱记得打卡上。」
我说完扯下小丑鼻子,往他脸上扔。
「去哪?」
顾远在背后问。
我没搭理,头也没回地往前走。
04
下过秋雨的小街道,暖黄的灯光照着满地落叶,像故事走到结尾。
我撑着疲累的身子回出租房。
从爸爸欠债那天,就带着弟弟四处搬家。
忽明忽暗的楼梯灯,潮湿脏黑的台阶,邻居吵闹声不绝于耳。
「啪嗒。」灯被打开。
我扫视了一圈房间,在阳台的地上发现我弟,他抱着双腿,眼神空洞。
旁边全是空着的酒瓶子,我爸还在的时候整天酗酒。
我蹲下来,温声说:「地上凉,别坐这。」
冷风从外边灌进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姐,爸在哪?」
我弟嘴唇干裂,哑着嗓子问。
「爸走了,以后还有姐姐在。」我笑着,泪却不争气地往下掉。
他听完推开我,用双手捂着脸,瘦弱的身子蜷缩在墙角里哭。
有张照片从他怀里掉下来,是全家福。
我妈靠在爸爸身上,咧开嘴角在笑。
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她得了抑郁症。
我爸工作应酬忙,起初我妈会多唠叨几句,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她变得每天都很兴奋,精心打扮去跳舞,从不管我爸回家多晚。
问她怎么了,我妈说是我想多了。
结果在一个早晨,她在房间里自杀。
我弟吓得瞳孔放大,血从床上蔓延至他的脚底。
收拾完满地的酒瓶后,我起身去做饭。
门这时被敲响。
「姐,姐,是不是那些讨债的?」他跑到我身后,害怕得在发抖。
「别怕。」我拍拍他肩膀,心如擂鼓地走到门口。
透过门的猫眼,是顾远。
他一脸焦急地在敲门。
不哄着那女人,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
让我弟回房去写作业后,我打开门,顾远猛地抱住我,像抓住救命稻草。
「终于找到你了。」他嗓音低哑,伏在我锁骨处流连。
贴得太紧,我感受到他胸腔猛烈跳动。
「顾总在玩什么把戏?」我嫌恶地把他推开。
「晚晚,别丢下我。」又黏上来,像狗皮膏药甩不掉。
她都回来了,怎么可能还发病。
顾远心高气傲的,唯独对林晚不同。
我决定试探一下,附在他耳边说:「晚晚想听你跪着学狗叫。」
男人的身体明显僵住,圈在我腰间的手垂了下去。
装不住了?
下一秒。
他真的跪在地上叫起来。
「行了,跟我进来。」顾远笑得跟傻子似的,赶忙起身,牵着我手。
我拿起玻璃杯倒水,问他:「渴不渴?」
顾远从背后圈住我,点了点头。
乖巧得不像话。
我转身,把杯子递到他嘴边。
「啪嗒。」玻璃碎一地,水花溅起。
他吓得本能后退,眼神迷茫,像看不透我的行为。
「你怎么了?」顾远眼圈发红,委屈地过来拽我衣角。
我笑着抓住他的手,指着地上的碎片:「把它们捡干净好吗?」
灯光落在满地的玻璃渣子,泛着点点银光。
顾远跪在地上,手掌摊开,一点点地捡起,不小心扎到的皮肤在沁出血珠。
依旧一声不吭地继续。
片刻后,他双手捧着碎着玻璃片,温声说:「我照做了,你别生气好吗?」
顾远一脸真诚,像犯错的小孩在祈求原谅。
「垃圾就该呆在垃圾桶里。」我按住他的手,把碎渣倒进去。
男人白皙修长的手有不少细细的划痕,上面渗着血丝。
我说:「大晚上来找我做什么?」
他低下头,嘴里嘟囔着:「我想你,就找到这。」
该不会林晚又把他甩了?
她今晚那见钱眼开的样子,怎么舍得丢掉这棵摇钱树。
我别过脸,拒绝他靠近,不耐烦地说:「可我只想钱。」
他闻言,从钱包里拔出张卡和几百块现金:「都给你。」
「有多少?」我晃了晃手里的卡。
顾远轻笑道:「二十五万,数字是我们在一起的那天。」
这话听得我反胃。
给正主就是黑卡,到我这连零头都比不上。
但如今家里这个状况,没有挑三拣四的道理。
05
「先别,去洗澡。」男人从腰间环住我,低下头停在脖颈处。
不安分的手在衣服上作乱,被我制止。
他附在我耳边,嗓音低哑:「好,等我。」
趁他去浴室,我拿起顾远的手机。
「远哥哥,你刚刚急匆匆跑哪去,打给你也不接,我快急死了。」
林晚在电话那头说着,娇嗔语气里带着责怪。
「他在洗澡。」
她一听气急败坏,认为是我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叫走顾远。
不想听泼妇骂街,我挂断电话等她上门。
果不其然。
半小时后,林晚踩着高跟鞋,一副气得要吃人的样子出现在客厅。
「池妤,给我出来。」
此时顾远围着浴巾,腹肌上还沁着水滴,诱人至深处。
他按住我手腕,想做什么的时候就听见林晚正在楼下叫嚣。
我微抬眼皮,抿唇一笑:「顾总,啥都想要,可别竹篮打水。」
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
顾远顿了顿,眼神闪过一丝狠戾,随即消散,又恢复那痴情懵懂的样子。
我牵着他走下楼梯,来到林晚面前。
外面正下着雨,她的头发和衣服都湿了一些,看来着急得很。
「远哥哥,是不是她骗走你的?」林晚指向我,怨毒的眼神像要把我活剐了似的。
我撇开顾远的手,淡定地坐在沙发上,叠着腿喝茶看戏。
林晚立刻跑到他身边哭诉。
结果迎来的是当头棒喝。
「我不认识你。」顾远一把推开她,眼神冷漠得像对待陌生人无异。
林晚好像崴到脚,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按照以前,她这幅样子,顾远都得心疼死。
「远哥哥,你怎么了?」林晚过去抓住他的手,委屈得声音都在发颤。
我抿了一口,果然茶香四溢。
「你别碰我,晚晚会生气的。」顾远甩开她,向我走来。
林晚满脸愕然,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质问我:「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真是锅从天上来。
两位果然绝配,出什么事都要怪别人身上。
我翻了个白眼,「建国后不能成精,我又不会妖术,你怎么不问问他自己?」
顾远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靠着我肩膀。
林晚的脚踝明显红肿,走路都皱着眉头,看来刚刚他推的力道蛮大。
「远哥哥,你仔细看看,我才是晚晚。」她蹲下来,眼里充满乞求。
可惜没有用。
顾远对这声泪俱下的美人不感冒。
反而露出恐惧的眼神。
我安抚他后,让他先回房间等我。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也瞧见了,一个装睡的人谁都叫不醒。」
林晚收回那嫉恨的眼神,别过脸。
她和我说起今晚的事。
我离开饭桌上后,顾远又回去陪在她身边,但整个人却像丢了魂似的心不在焉。
接着又丢下她,一声不吭地跑出来。
「林小姐的秘密被他发现了?」
顾远是个精明的商人,从不做亏本生意。
如果他是装的,那林晚一定做了什么事情让他失去兴趣,才会来找我。
总不能是因为喜欢我。
「哪有秘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林晚握住手腕,眼神闪躲。
这个心虚的样子。
「还真有,那你藏好了,说不定他就早知道,一直在耍着你玩。」
林晚抬起双手,不断地摇头:「不会的,他不会那样对我。」
也是,毕竟失而复得。
他应该更加珍惜才是。
06
等林晚一瘸一拐离开,我叫来了医生。
「他到底什么情况?」
「有可能是又受到刺激导致的。」
可是据林晚的说辞,今晚并没有发生让他大受打击的事情。
就在我细想之时。
这个黏人精又攀附上来,抱着我不放,他身体在发抖。
「又怎么了?」我耐着性子问。
「好冷。」顾远哑着嗓子,脸在灯光下略显苍白,体温滚烫。
这也能发烧,平时生猛能干的样子,现在虚成这样子。
我给他喂了医生开的药。
他把头抵在锁骨处,搂紧我的腰不撒手。
「松开,自己睡。」我想挣脱他禁锢。
「别,我害怕。」男人眨着湿漉漉的眼睛,满脸委屈。
外面下着大雨,夜路也不太安全。
无奈之下,我枕着他的手臂睡觉,想着明天得让他加钱。
隔天我被吵醒,身旁的顾远靠在床头,一言不发。
「醒了,退烧没?」
我手背往他额头上靠,却被他撇开。
这冷淡的样子。
「哦,疯抽完了,那顾总把账结一下。」我揉了揉发困的眼睛。
「真把我当 ATM?」顾远挑眉,声音低八度。
我也想把你当人。
但实在找不到一点人样。
「别为难我了,顾总,人钱两清,各奔东西。」我穿好衣服。
「等等,不准走。」顾远下床,露着个腹肌挡在我面前。
我打趣道:「怎么,对我这身子上瘾了?」
他别过脸,喉结滚动,眼神飘忽。
想了个半天说:「你还没和晚晚道歉。」
他在狗叫什么?
醒来就翻脸不认人。
「要是不清醒,可以再去洗个冷水澡,别来我这犯贱。」
我往他脚上狠狠一踩。
顾远吃痛,捂着脚背直叫。
我开了门出去后,重重关上。
07
回到家,门口围了很多人。
我心里隐隐不安。
走近发现,门前挂着老赖之家,欠钱不还的横幅,明晃晃的大字很刺眼。
「哎,她就是这家的女儿吧,够惨的。」
「我看她总大晚上和男人出去,指不定……」
「年纪轻轻的,真不知检点。」
我紧抿嘴唇,周遭的话语像细针,密密麻麻刺得心脏生疼。
羞恼的感觉铺天盖地,五脏六腑都泛起一股酸涩。
我从包里拿出小剪刀,对着横幅乱剪。
「在别人家门口指指点点的,你们很闲吗?」
我弟的声音。
众人一听,尽数散去。
他单手握着书包带,把横幅给扯下来,「姐,别理她们。」
我吸了吸鼻子,强扯起嘴角,朝他点点头。
这才注意到,他手臂和右脸上有伤痕。
「和人打架了?」我拿棉签沾好药,往他脸上弄。
「没,摔的。」我弟别过脸,低头绞着手指。
这分明是抓痕。
我扳正他的头,给他上药,「跟姐说实话。」
爸爸自杀的事情上了新闻,传到学校。
有同学站出来怂恿别人孤立我弟:「他爸是老赖,他妈也有病,别和他走太近。
「小心把晦气传染给你们。」
在安慰我弟的同学们一听,都开始有意无意地拒绝和他接触。
事情愈演愈烈,我弟听见他们在背后说闲话,明目张胆地嘲笑他。
他受不了便和人家动手。
「姐,我没事,不哭。」少年略微粗砺的手指划过我脸颊,嗓音低哑。
我心脏被揪紧,手指微微颤抖,继续给他上药。
08
从顾远那得到的钱,我尽数拿去还债。
这天,在商场里选男装,不巧遇到了林晚。
「哟,不是说讨厌远哥哥,怎么还来他公司旗下的店?」
几天不见。
她全身上下都是名牌,走路晃着大波,一脸春风得意。
「我去哪你管不着,但林小姐献媚逢迎的本事,日益渐长啊。」
林晚一听急眼了,扬起手朝我脸上挥。
我本想制止,结果被人抢先,她手腕被拽住,停在半空。
「远哥哥你…」林晚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顾远顿了顿,松开她,手腕上的红痕清晰可见。
他扶了扶金丝眼镜,理了理袖口,声音慵懒:「让她给你道歉就行,别乱打人。」
狗男人果然不干人事。
林晚有了靠山,趾高气扬地说:「听见没有,道歉。」
「你把他的话当圣旨,我可不是。」
刚走到门口,被顾远拉住。
他两指夹着张卡,居高临下的说:「怎么,连钱也不要?」
还特地在我眼前晃。
债务还得七七八八,也没必要再受委屈。
我笑着接过顾远的银行卡。
他一脸得意,轻笑道:「早这样多省事,进去给晚晚道歉。」
「你这个移动 ATM,没价值了。」
我把那张卡硬生生掰断,扔到他灰色西装上。
顾远神色一愣。
似乎我的举动让他感到匪夷所思。
片刻后,他勾唇一笑,「哦,傍到别的大款,说说人家包夜多少?」
心脏的人看什么都不干净。
我凑近他耳边,轻声道:「顾总不妨先说,包林小姐花了几张卡?」
男人身体一僵,皱着眉头,薄唇紧抿。
我猛地被抱起,他钳制住我的腰,压在商场栏杆上。
男人眼神阴郁,冷笑道:「再不闭嘴,信不信给你从这扔下去。」
顾远是个疯子,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商场的四楼往下望,死亡的气息令我浑身发怵,心如擂鼓。
泪花控制不住从眼角溢出。
「怕了?」男人粗砺的掌心摩挲着我紧咬着的嘴唇,血腥味蔓延。
接着他把我放下来。
惊魂未定,我手指微颤,双腿发麻,有点站不稳。
「出息,胆子这么小。」顾远蹲下来,抬起手想帮我擦眼泪。
被我嫌恶地挡掉。
我抹了把眼泪,没管顾远僵在半空的手,踉跄着站起来。
林晚这时走出来,两手都提着袋子。
「远哥哥,我们继续逛吧,你好不容易抽空出来陪我。」
她贴着他手臂,撒娇道。
顾远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侧头笑着对她说:「好。」
我转过身,不想留在这里。
09
晚上在家收拾,出门倒垃圾时,遇见刚搬来的新邻居。
他吃力地搬着四个行李箱,把 188 的帅哥给累得出薄汗。
坐在楼梯台阶上休息。
「给。」我拿了瓶某夫山泉递给他。
男人抬起头,打量的眼光落我身上。
「那个,我是你楼下邻居。」手指了指房子。
陈越听完,利落地扭开瓶盖,水从喉结滚落,「谢了。」
白色卫衣配宽松牛仔裤,穿着虽不起眼,但这爱马仕腕表。
奇怪,有钱人怎么会来租这偏僻的旧房子。
难不成离家出走?
「你这是要去倒垃圾?」帅哥看向我手上的黑袋子。
「对的,你如果需要帮忙到楼下说一声就行。」
我笑着跟他说完后,转身想下楼。
结果不小心踩空。
迎面而来不是冰冷的水泥地,而是男人坚挺又温暖的胸膛。
我被撑在墙上,手被举过头顶,彼此呼吸交缠。
「小心点,姐姐。」陈越笑着,露出整齐的大白牙。
像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
「你,你松开我先。」
我脸颊发烫,手指收紧,心跳不受控制。
他缓神后松开,挠了挠后脑勺,失笑道:「抱歉。」
我匆忙逃离现场。
深呼吸好几口气,刚缓过来,就被一股熟悉的男人气息裹挟。
「果然,早就背着我找好下家,还是个富二代。」
顾远阴恻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夜晚的风灌进睡衣里,我冷得打一寒颤。
转身就看见男人穿着黑风衣,站在不远处,像暗夜前行的猛兽。
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跑。
我转身就开始往前,结果被抓住后领,清冷的雪松香气将我包围。
「再跑,可就没意思了。」顾远像蠢蠢欲动的毒蛇,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接着我的腰猛地被圈紧。
「放开,我和你早就……」话还没说完,男人俯身吻住我。
炙热且带着侵略感,血的生锈味从喉咙溢出。
腰上的力道过重,压得皮肤生疼,我越挣扎他越不肯松开。
直至泪花从眼角沁出,他才感受到不对劲,停下动作。
顾远眼神阴冷,哑着嗓子说:「对不起,但我绝不允许你离开。」
不安的感觉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
接着,我被他扛到肩上,往车里塞。
「你想干嘛?」我喉咙发紧。
顾远没搭理,黑着个脸锁住车门。
车子急速行驶。
在他家门口停下。
开车门我找到时机,拔腿就想跑。
顾远烦躁地扯下领带,迅速把我双手绑起来,嗓音低沉:「逃得掉吗?」
「看清楚,我不是林晚,你抓错人了对不对?」我身体止不住发颤。
他系了个死结,修长的手指拂过我脸颊,冰凉无温度。
「哭什么,别提她,她不配。」男人细细地擦掉我眼角的泪花。
林晚又干了什么把他刺激成这样?
又或许他早就知道。
顾远抬起我下巴,说:「很好奇?」
我不停地点头。
「那个蠢女人以为我看不出来,竟明目张胆地拿着我钱养她的废物男人。
「我看起来很笨吗?」
他身子贴近我,那森冷的笑意让人不寒而栗。
林晚从一开始接近他,确实因为钱。
但根本原因是她那刚出狱不久,又天天喝酒好赌的男朋友。
男友意外得知,顾远寻找她多年,不想放过这棵摇钱树。
赌瘾上来,常常把自己的工资输个精光,甚至拖累林晚。
便提出让她回到顾远身边。
林晚心想,终于可以摆脱这个不学无术的男朋友,但没想到。
他要挟林晚,如若不准时给钱,就去顾远那里揭穿她的真面目。
结果,还是被顾远发现端倪。
「你把林晚赶出去了?」
「是啊,她不喜欢我无所谓,但妤妤你不行。」
顾远眼底燃起偏执的妄念,可怕的占有欲让我感到害怕。
他还是头次这样叫,但我只觉得恶心。
「你刚刚对那个男人笑了?」不知道他从哪里拿出把小刀。
眼前漆黑的一片让我对周围充满恐惧。
「没…我没有。」
我因害怕而双腿发软,身体发颤。
「真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别怕。」话音未落,利刃落在我身上,疼得发麻。
尝试着避开,但在这逼仄的空间内丝毫没有用。
白皙的皮肤因划到而被迫裂开,伤口上出现骇人的痕迹。
片刻后,我蜷缩在地上,浑身疼得发抖。
他拿来了药箱,金丝眼镜下的眼眸幽深:「只是给你个教训,妤妤。」
我:「你这个疯子。」
他闻言,把棉签刻意按在渗血的伤口,温声说:「乖点,对你有好处。」
现在这个状况,不能激怒他。
顾远仔仔细细地帮我处理伤口,那心疼的样子,仿佛刚才的恶魔另有其人。
「给你洗澡。」他将我抱起。
「我自己可以,不会逃跑的。」我握紧他的手,请求道。
浴室里,雾气氤氲,湿滑的地砖让我差点跌倒。
镜子中的自己,被惊吓和疼痛折腾得没有血色,脸色发白得像张纸。
我该怎么办?
顾远俨然像个地狱的恶鬼,一不小心就会被索命。
他已没收所有电子设备,报警是不可能,必须找机会逃跑。
010
「过来,该睡了。」顾远掀开被子,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
我深吸口气,紧张得抓紧衣角,朝他走过去。
顾远拥住我,盖好被子,身体在发抖。
「这么冷?」他摩挲着我的手指。
我强扯起嘴角,摇摇头否认。
身体上的疼痛和心理的害怕,我一夜无眠,而旁边的男人却睡得香甜。
「这么快醒了?」圈在腰间的手动了动。
「嗯,想出去走走。」我试探性地问。
没想到,他如风声鹤唳般警觉,坚持认为我要逃跑。
去公司的时候,把我锁在房间里。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林晚突然登门拜访,像棵救命稻草。
我大声喊叫,她注意到动静,却被保姆制止。
「那房间明明有人。」
「林小姐幻听了,先生去公司,那卧室不会有人在的。」
「可是……」
林晚想要上前一探究竟,保姆把她拉走。
我拼命砸门,像溺水之人想要抓到浮木。
终于,锁被砸开。
刺眼的白光让我眼睛发疼,林晚过来扶我:「快点走。」
走下楼梯时。
发现保姆被敲晕,躺在地上。
「谢谢,不过你为什么要救我?」林晚拉着我,逃到一条小巷子里。
她突然变得不对劲,邪魅一笑:「不用客气,因为我需要你啊。」
接着,巷子周围涌进来几个男人。
他们目光凶狠,手拿铁棍,身上还有动物纹身。
为首的那个,脸上有刀疤。
他揽过林晚的肩头,指着我说:「这就是顾远捧在手心的宝贝?」
林晚向他保证道:「是啊,我亲眼所见,不会出错的。」
看来这就是她出狱不久的赌徒男友。
他们把我绑起来,抓到一处偏僻的废弃房子,以此要挟顾远。
我以为顾远不会舍得拿出五千万来赎我,没想到来了。
「很爽快嘛,你女人细皮嫩肉的,确实比我家这个好。」刀疤男抬手拂过我的脸。
让我胃里翻江倒海。
林晚怨毒的眼神像针一样斜过来。
顾远单手插兜,对他说:「钱你拿到了,放人。」
但刀疤男不肯。
他活络手腕,「急什么,玩了老子的女人,不给你点教训怎么行?」
接着,几个男人将他团团围住,拳打脚踢。
刀疤男觉得太轻了,命令他们拿铁棍打。
我被绑在椅子上无法动弹,活生生地看着他双腿被打残。
血液把裤子浸染,流了满地。
奄奄一息之际,警察赶到,罪犯吓得四处逃窜,最后全部被捕。
林晚和他的男朋友也得到了相应的处罚。
011
顾远的双腿已废,后半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
他昏迷了二十几天,身上的伤正在慢慢痊愈,却没有要清醒过来的迹象。
今天下了初雪,医院外面的小情侣正笑着拥抱在一起。
去年这个时候,顾远总是搂紧我,喊着林晚的名字。
这时,他的手动了动,眼睛恢复清明。
「你醒了?」
「对,妤妤别哭。」他缓慢地抬起手,被我紧紧握住。
顾远坦言,林晚回来之后,他发现自己不再喜欢着她。
但又听信她的话,恨我当时从中作梗,破坏他俩的感情。
便借机羞辱我。
那次发病,确实是他在装。
顾远发现自己很在乎我,但又没有理由,于是假装发病,博取同情。
想把我留在他身边。
我又在医院照顾他两个月。
顾远在渐渐康复,也学会使用轮椅。
也该道别了。
顾远红着眼圈,哭喊道:「求你,别走,我发誓绝不会像以前那样混蛋。
「妤妤,不要离开我。」
我闭着眼睛,努力挣脱他的手。
有些事情,过去了不代表它曾经没有发生过。
身体上的鞭痕还在,深渊踏一次就够了。
重蹈覆辙的话,那就是我活该受罪。
「再见。」
我说完,头也没回地离开医院。
顾远哭着挽留我,从轮椅上跪下去,在地上努力爬着,想要抓我的脚。
却发现双手抓住的是:虚无缥缈的空气。
012
后来,我搬家了。
还和楼上的邻居帅哥合伙开了家宠物店。
陈越的爸爸说他不学无术,整天只会吃喝玩乐。
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很多贫苦之人。
他被激到,决心从家里搬出来,想要来破旧的出租房体验一下生活。
并创业,想让父亲刮目相看。
弟弟考上了重点高中,债务也差不多还清,我想要去旅行。
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故事到这里就讲完了。
但池妤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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