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入我梦

「这些年来我对你不够好吗?这个家你掌着,我的俸禄每月都交给你,即便是只有榴儿一个孩子,我也未曾纳妾。」

「难道仅仅是昨夜那一点冲动的错失,就能抹去我这些年对你的所有好吗?」

又来了,那种熟悉的负罪感再次涌上心头。

29.

这些年来,无论大事小事,夫君都会把过错推到我的身上。

他让我不断地怀疑、反思自我,对他的包容感恩戴德。

但是沈清云她一针见血地指出:「嫂嫂你认真想想,难道哥哥真的就是白玉无瑕?」

是啊,这件事的根本之处在于我没有把沈清云卖到好人家,替夫君换个大好前程。

可是卖女求荣,这不是君子所为。

从头到尾,都该是夫君的错而不是我的错。

想明白了以后,我倏地起身。

「夫君,我没有错,错的是你。你不该钻营取巧,用清云妹妹的婚事换你的官位。」

「更不应该因为事败而恼羞成怒,当着孩子的面,不分青红皂白地把气撒在我的身上。」

我鼓起勇气,直视他道:「如果你刚才那副言论只是为了哄得我继续听你的话,那就算不得真心实意,恕我不能接受。」

我的强硬拒绝使得夫君愣了须臾,他这才开始以一种平视的目光审视我。

「你变了。」夫君轻摇了头,「你怎么能不听我的话呢?」

他低笑了两声,可我分明从那笑声中听出了潜藏在其中的威胁和愤怒。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感骤然袭来,使我险些跌坐下去。

可我到底还是强撑了下来,逼着我自己在他面前半步不让。

就在那一刻,我开始承认沈清云说得极对,我应该离开他。

我开始萌生反抗的想法,而我将这想法付诸实践的头一件事,就是把沈清云尽快嫁出去。

沈清云神色复杂,她沉默了须臾,随后抱怨着。

「怎么哪里都催婚,25 岁要催,15 岁也要催。」

我选择性地忽略了她的不满,开始详细地介绍周夫人昨日告诉我的好郎君。

「是周夫人妹妹家的小儿子,许家的幼子,听说品貌端正,为人也上进,年纪轻轻就已经中了举人。」

婆母听得仔细,她问道:「那许家家里是个什么情况?」

「许家先祖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也曾得过爵位,只是后来没落了,成了普通人家。」

「不过许家这代后生长进,他哥哥已经做到五品官了,听说他自己的学问也极好。」

婆母点了点头,又问:「他家里人可好相处?」

嫁过去就是要和夫家人过一辈子的,婆母这点我早也顾虑到了。

「许家人口简单,他上头一个哥哥、一个姐姐,都已经成家了,许家夫人是个爽利人。」

「周夫人说要是咱们家愿意,她可以牵线让两家见一见。」我答道。

「还是见一见的好。」婆母显然是极满意。

「无论成不成,都得给周夫人准备大礼,谢谢她这番好意。」

30.

我与婆母很快谈妥了,沈清云这时才插上话来。

「我……我觉得我还小,不至于现在就开始相亲吧,嫂嫂多留我两年吧。」

我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她对婚姻大事隐约有一种抗拒的心理,可是我唯一能帮她的,就是抢在夫君前面替她寻一个妥帖的人家,彻底断了夫君的念头。

周夫人很快选了个好日子,把她娘家妹妹和侄子请到家中,而我也「恰好」在同一天带着沈清云上门拜访。

许家郎君的确称得上端方君子。

他话不多,但每一句都说得平稳有力,让人听着舒服。

没聊几句,周夫人就寻了借口让沈清云替她去小花园摘一枝花来,还特意说:「许郎君小时候没少在我那院子里折腾,就让他带你去吧。」

沈清云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顺从地跟在许郎君身后,消失在众人眼中。

待她再次回来时,手里捧着一枝娇艳欲滴的花儿,而比那花儿更娇艳的,是她略带羞怯的香腮。

我强忍着好奇心,客客气气地同周夫人、许夫人告别后,这才带着沈清云回了家。

只是刚一到家,我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

沈清云扭捏了两下,这才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

她起先跟在许郎君的身后,低头盯着他的衣摆,心里不断地嘀咕些什么,连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都没意识到。

「怎么……这么不小心。」许郎君扶了她一把,而后退开了半步。

刚一见面就闹了这么尴尬的事情,沈清云臊得脸红,解释的话还没编好,倒是许郎君先替她开脱。

「都怪我光顾着走在前面了,没有注意到你。」

沈清云不说话,许郎君就愿意多说两句。

他指着院角的大树,笑道:「我幼时读到『墨子为木鸢,三年而成,飞一日而败』,就学着做木鸢。」

「把这棵树给砍了个七七八八,最后也没飞起来。」

沈清云忍不住笑了出来,她道:「木头太重了,纸鸢才能飞起来。」

「非也非也,鲁班的木鸢就可载人而飞。鹏之大,亦可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

「说不定比木鸢更重、更能载人之物也可以翱翔云间,只不过是我不会罢了。」

他这一番话倒让沈清云有点吃惊,她细眉微挑,「确实,说不定我们还能坐着大木鸢翻山越岭呢。」

31.

许郎君点了点头,他忽而侧头看向沈清云,问道:「我观沈姑娘是个健谈之人,为什么又不爱说话呢?」

许是他的眼神太过诚恳,沈清云抿了抿嘴,终究答道:「你不觉得我的口音很奇怪吗?」

许郎君听罢,笑了起来,那笑声爽朗,仿佛自肺腑而来。

他坦然道:「确实有些不像官话,不过各地风俗各异,说不定在你们那边,我这个口音才是奇怪的。」

沈清云亦不免被他逗笑,「诚如郎君所言,我们那儿的人要是听了郎君的口音,只怕是能笑上许久。」

气氛缓和了许多,许郎君又讲了他年少随兄长外放时的经历,讲起他去书肆寻书的事情,末了问道:「沈姑娘喜欢读什么书?」

沈清云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讪笑道:「我平日不读书。」

「别诓我了。」他的语气颇有几分亲密的味道。

「你肯定读了不少,我能看出来。」

沈清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读过的那些书恐怕「见不得光」。

「别动。」许郎君忽然道,他伸手越过沈清云耳畔,从她头顶折下一枝花,递到沈清云面前。

「你要的花儿。」

看着眼前明艳的花儿,和花儿背后那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沈清云一时怔住了。

当我和婆母询问沈清云对这桩婚事的意见时,她低头沉默,既没有表示同意,也没有表示反对。

可我偏偏就能从她绞着帕子的手中看出来,她对这门婚事没有抵触之心,我顿时松了一口气。

现在唯一剩下的问题,就是夫君恐怕不会答应这门婚事。

「许家?」夫君的眼神晦涩不明,他显然是对这桩婚事不甚满意。

「没有别的人家吗?」

按照往常,我本应该顺从他,答应为沈清云另择夫婿。

但此刻我只摇了摇头,答道:「许家是目前最合适的了,婆母也觉得很好。」

夫君的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能说出反驳的话来,只是阴沉着脸,离家去上值了。

然而等他下值回来,却眉欢眼笑。

32.

他当着全家的面,激动道:「我今日听说,陛下要开选秀了,太后要为陛下选妃了。」

不同于他的喜气洋洋,我和沈清云一致地冷了脸。

婆母不明就里,她追问道:「选妃?怎么现在选妃?」

「陛下幼年践祚,太后垂帘听政。如今陛下也大了,太后说了,等陛下成家以后就还政。」

夫君脸上的喜悦之色难以抑制,「除了选妃,还要在其中择一女为后。」

「我的天呐,选皇后,那不是比隔壁的郡王妃还厉害。」婆母慌忙摆手。

「不敢想,不敢想。」

「怎么不可能,本朝后妃多选自良家,妹妹年岁合适,我再请人多加调教,未必不能入选。」

夫君显然是已经盘算好了,要把沈清云送进宫。

「可是清云妹妹已经在和许家议亲了。」我忍不住驳道。

夫君嗤笑一声,「议亲而非定亲,许家的这门婚事我不会同意的。」

是了,有了皇宫这珠玉在前,夫君是绝对看不上已经落没的许家。

一直沉默不语的沈清云再也忍不住了,她颤抖着问:「哥哥,为什么你口口声声说要给我寻一门好姻缘,却不断地把我往火坑里推?」

「火坑?」夫君语气中也隐有怒火。

「在你眼里,河东郡王府是火坑,皇宫大内也是火坑,这都是顶顶富贵的好人家!」

「你倒是跟我说说,什么才是好去处?」

「这些都是哥哥眼里的好去处罢了。」沈清云毫不顾忌地讥讽道。

「哥哥嘴上说着是为我,其实心里想的都是自己的荣华富贵,满嘴道德仁义,心里想的都是自己的生意。」

「难道在你眼里,我天天谋划这些都是为了我自己?」

夫君缓缓起身,他指着桌上早已冷掉的饭菜,厉声道:「若不是有我在官场打拼,你们如何能过上这安逸富贵的日子?」

他连连冷笑,又道:「你安享着我挣来的富贵,却还来指责我的做法,你不觉得羞愧吗?」

「我……」沈清云一时语塞。

夫君说得对,沈清云如今是靠着夫君才能得一安寝之地,解决温饱。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夫君脸上露出些许寒意。

他忽而转头看向我怀里的榴儿,冷声道,「若不是我自己的女儿年岁不到,这好事也轮不到你头上。」

年幼的榴儿尚且懵懂无知,我却遍体生寒。

33.

这是他的女儿啊,是他说要捧在手心的长女啊。

是了,他连自己的亲妹妹都尚且如此对待,又怎么会怜惜自己的女儿?

夫君走了,婆母紧跟着他去问些什么,只留下我抱着榴儿,看着满脸泪水的沈清云。

「谁要他的富贵!」沈清云哽咽道。

「我明明自己有工作,可以自己养活自己,还存了不少钱,谁知道……谁知道一睁眼这些都没了。」

「清云……」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连我自己此刻都感到了一丝绝望。

「嫂嫂,你带我走吧,我求你带我走吧。」沈清云忽然抓住我的双手,恳求道。

「带我离开这个四四方方的牢笼吧,我们去哪里都可以,只要能逃离这里。」

「娘,是要出去玩吗?」榴儿不明白沈清云的意思,还以为小姑姑要带她出去玩。

「我想和小姑姑在一起。」

我低头看着她懵懂的双眼,再看向压抑着绝望和痛苦的沈清云,心里那早就埋下的种子在这一刻破土而出。

「走,我们去往一片新天地!」

我打着回娘家探亲的名义,很快就托铺子里的伙计替我办好了路引。

沈清云也借口近日噩梦缠身,征得了婆母的同意,由我带着她和榴儿去道观里小住几日。

然而那不起眼的马车在道观门口仅停留了片刻,就直奔城门,一路南下,一连走了好几日。

外面的世界对于榴儿十分新奇,看着她兴奋张望的模样,我的心里忽然涌出一股欣慰。

至少榴儿不用像我一样,被关在狭小的院中,她可以去看看这世界。

一旁的沈清云也没有闲下来,她在写什么「商业计划书」,说等她做好什么「市场调研」,就要一展身手。

我听不懂,但我本能地相信,我和沈清云可以凭借自己的一双手,在这世间自由自在地活下去。

天色渐晚,我们一行人在小镇的客栈里落脚,等待明日登船,一路直达江南。

我跟店家要了几碗面,又上楼把东西归置好,就看到沈清云捧着一只荷包,正在向榴儿炫耀。

「你瞧瞧,这也没什么难的。」她满脸得意之色。

「过几日我就开始学做衣服,总归是技多不压身。」

技多不压身。琢磨着这句话,我忽然想起来什么,从贴身的荷包里抽出一张纸。

我一面拿到沈清云面前,一面问道:「你先前教了我这个字,还能再教我一些吗?」

沈清云接过,只见那上面写着的正是「Hope」,希望。

她笑道:「自然可以,等单词学够了,我就教嫂嫂一些简单的句子。」

我内心的激动按捺不住,仿佛自从离开了沈家的小院以后,加诸我身上的所有枷锁都被彻底解开了。

沈清云曾举着这张纸说:「希望我和嫂嫂的未来充满希望。」

当时的我从未敢想过,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

34.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打断了我和沈清云。

我皱眉道:「不是说得一会儿才能做好,怎么这么快。」

然而打开房门,面前站着的不是端着面的店家,而是面色阴沉的夫君。

我骤然瘫倒在地。

他怎么……怎么这就找到了?

他一脚踹在我肩头,将我狠狠踢开,没做片刻停留就直冲屋内,我肩头一阵剧痛。

直到听见沈清云的尖叫和榴儿的哭声,这才回过神来,疯了一般跑过去,抱住正欲抬手打人的夫君。

「夫君,都是我的错,你别怪他们。」我哭喊道。

夫君一把挣开,他反手攥住我的手腕,怒道:「自然是你的错,你居然敢拐了我沈家的孩子私逃。」

「是我的错,是我撺掇嫂嫂带我走,是我以死相逼,嫂嫂是被迫的。」

沈清云此刻也反应了过来,她扑到夫君面前,生怕夫君会对我下毒手。

夫君的眼神从我身上移到沈清云身上,最终落在了那张纸上。

他一把抓过来,撕了个粉碎,「我就不该让你读书识字,你看看你学的都是什么?果真是读了多了心就野了。」

沈清云没能拦住他,只看着漫天纸片飞扬而下。

她伸手抓住一角,悲哀地看着我,哽咽道:「嫂嫂,我的希望没了。」

归家的路途痛苦而又漫长,夫君生怕有变,不许我和沈清云再见面。

直到回到家,被关进屋子里,我也再没有见过沈清云。

榴儿被夫君交到了婆母手中,他说总要养一个听话乖巧的女儿。

榴儿哭得撕心裂肺,而我只能靠在门后,无声地流泪。

漫无边际的黑暗与孤寂将我一点点吞噬,我不知道夫君要怎么惩罚我,也不知道他要怎么惩罚沈清云。

我很害怕,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只是捧着沈清云绣好的荷包,看了又看。

不知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紧缩的房门忽然被打开了。

刺眼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我忍不住伸出手,祈求得到更多的温暖。

然而迎接我的是夫君冰冷的手,他一把将我从地上拽起,在我耳畔低声问道:「你知错了吗?」

他的气息就在我脖间,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拼命点头。

「我知错了,我以后只听夫君的话。」

他很满意我的温顺,先是亲自替我拢了拢衣衫,而后温柔地拉着我走到西厢房外。

他温声道:「清云只想见你,你去好好劝劝她,我们还是一家人,好吗?」

我敛眸,安静地点了点头。

于是我终于被允许见到了沈清云。

35.

几日不见,她形容枯槁,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灵魂,只是呆呆地坐在床上。

直到看见我来了,才有了一丝生气。

「嫂嫂……」她声音粗哑。

我这才注意到她脖上的红痕,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她竟是用这种方法,用命逼迫夫君,才换来了与我的这一面。

我关上门,快步走到沈清云面前,赶在她哭出来之前将她搂在了怀中。

「嫂嫂,为什么这一切都变成了这样?」她在我的怀中,竭力压抑自己的哭声。

「只是一睁眼,所有我认为是对的都变成了错的,所有我觉得理所应当的都变成了痴心妄想。」

「所有人都说我蠢,说我脑子坏了,我开始变得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做。」

她仰起头,认真直视我双眼,发出了心底最深的疑问:「我前半生的生活究竟是真实的,还是一场梦?」

「如果上天注定要我在此间痛苦,那为什么不让我麻木中浑浑噩噩地过一生,而是让我在清醒中被不断折磨。」

她紧紧攥着我的衣襟,巨大的痛苦几乎要使她背过气去。

「清云,不管这世间怎样,我们还是要活下去的啊。」

「活着,才有希望。」

我心中如何不痛?如何不绝望?可是这样自己折磨自己又有什么用?

既然这世间的路满布荆棘,与其被刺得遍体鳞伤、黯然离去,还不如站起来,斩出一条前路。

沈清云沉默了须臾,苦笑道:「可是,我已经看不到希望了。」

「有的,希望一直有的。」我慌忙从怀中取出沈清云的荷包,把荷包的一角展开。

那上面歪歪扭扭的「Hope」,是我绣上去的「希望」。

沈清云愣了一下,她握住那只荷包,看了很久。

「嫂嫂,我明白了。」她抬起头,眼中重现往日的光芒。

「躲避是没有用的,哥哥只会步步紧逼。」

「这次,我不会再退了。」

36.

沈清云主动妥协了。

她不再寻死觅活,甚至同夫君言明她愿意入宫。

夫君大喜过望,很快就为她请了位回乡荣养的女官教导她规矩。

临入宫那日,沈清云紧紧握着我的手,她一句话都没说,可我分明从她眼中看出决绝之色。

站在我身旁的榴儿抬头问道:「小姑姑,你怎么丢下我一个人出去玩?」

沈清云苦笑,她弯腰摸了摸榴儿的头。

「小姑姑不是自己出去玩,只有小姑姑去了,榴儿才能玩得更自在。」

「可是我想和小姑姑一起,我想听小姑姑讲故事。」榴儿紧拽着她的袖子,即便是稚童如她,也感受到了离别的愁绪。

「抱歉了,不能再陪你了。」她这句话,不知是在对榴儿说,还是在对我说。

泪水在眼中打转,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嘱咐,可是碍于站在身旁的夫君,我只能简单一句:「路上小心。」

沈清云笑着应下,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沈家。

我追出去,只看到那载她离开的马车转过街角。

我忽然想起她来的那日,也是那样一驾马车,从街角转过来,把她带到了我的人生中。

命运总是爱捉弄人,我曾经是那样抗拒她的到来,现在却又舍不得她离开。

没有沈清云的日子像以往那边单调又乏味,我仿佛成了没有感情的偶人,扮演着贤惠懂事的沈家媳。

可我知道,我只是在等一个契机,一个离开的契机。

「中选了!姑娘中选了!」前去打探消息的老仆,跑着回来报喜。

夫君倏地起身,他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笑容,而我的心却瞬间跌入了谷底。

「封了什么?」婆母也有些惊讶,她问道。

那老仆的脸一僵,支吾了一下。

「听说姑娘的表现极好,得了太后的青眼,本是要点为后妃,可是……」

「可是什么?」夫君追问道。

「可是姑娘自请为女官,愿一辈子修书立著,不再婚嫁,如今已到太后宫中侍奉了。」

巨大的落差使夫君眼前一黑,他跌坐在椅子上,愤恨不已。

而我却笑了,笑得肆无忌惮。

沈清云没有再回来,而是托人送了一封书信给我。

她说,她会陪着我,一起等待那个美好时代的到来。

我知道,我离开的契机终于来了。

37.

我赁下了京郊的一处庄子,很快就着人悄悄收拾东西搬走。

离开的那日,我亲自到了夫君的书房外,这里是我从未踏足过的地方。

夫君没想到会在门外看到我,他惊诧道:「你怎么来了,我说过这里……」

「夫君。」我打断了他,我无意与他争辩我是否有资格进入书房,我只是看着他。

「我们和离吧。」

「和离?」夫君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连连冷笑。

「你入我沈家多年无子,合该是我休了你,你还有脸面来我面前求和离。」

「有一个被休弃的娘,你觉得别人会怎么看榴儿?」

他总是很善于拿捏我的软肋。

「夫君若真心求子,我这就替夫君聘个良妾,待诞下子嗣后,亲自带到我身边抚养,视如己出。」

「如此一来,人人只会夸赞夫君你娶了贤妻,不会有人再说我无子。」

「更何况……」我上前一步直接踏入书房。

「糟糠之妻不下堂,夫君若不想背上抛妻弃子的名声,还是顺了我的意吧。」

夫君脸色变了又变,他最后一丝伪装也被戳穿,气急败坏。

「不可能,除非我休了你,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沈家。」

我轻笑一声,答道:「那我就占着沈家夫人的位置,让夫君你这辈子都别想再娶名门贵女了。」

破罐子破摔之后,我才豁然开朗。

什么休妻另娶、什么无子,这些原本限制我的存在,原来也是夫君的软肋。

「你愿意和我过下去,可我已经不想再见到你,何苦互相纠缠做一对怨偶。」

「自今日起,我就带着榴儿去外面住,我们析产分居吧。」

说罢,我转身就要离开书房。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夫君阴森可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脚步一顿,回头道:「清云已经求了太后的恩典,每月都会出宫来看我。」

「若是她见不到我,夫君就等着她让你身败名裂吧。」

「夫君可莫要怪旁人,毕竟,是你亲手把她送进了宫。」

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丝毫不理会身后歇斯底里的夫君。

马车再度转过街角,我看着逐渐消失在身后的沈家,对怀里的榴儿道:「走,我们去往一片新天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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