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渣男退散:拽姐的自我修养》
泥石流爆发的险境下,竹马下意识地护住了跟在我们身后的插班生,而在他身旁的我被埋在污泥下一天一夜。
我以为我从此无法再释怀。
那一日晴,黎津又失魂落魄地请求见我一次。
他痛苦地解释:「当时只是在情急之下无意识的举动,不能代表什么。」
他说:「棠棠,闻秋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除了梦想之外一无所有,但你还有很多,不应该让怨怼填满自己今后的人生。」
他说:「棠棠,不能因为那一次的意外就否决我们的曾经......」
这番话语我听过千百遍,却也激不起我心中的一丝波动。
此时此刻我只惦念那个徒手扒开我身上淤泥将我救出,沉默寡言、小心翼翼的男生。
不知道他今天又伤到了哪里。
1
有人说我生下来就是公主,除却家境优渥,我还有不俗的长相和傲人的天赋,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也是温柔优雅的天之骄子。
我清楚自己所拥有的筹码,并以为它们永远地属于我。
青春的懵懂让我和黎津之间隔着一层透明膜。
但我从未担忧我们以后不会在一起,黎津也没有过,似乎......这就是按部就班的事。
我喜欢放学后和他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是我们每天宝贵的独处时光,屏蔽掉来往打量的目光,暖黄的路灯和掉落在地的落叶都让我觉得温馨轻松。
「喂,黎津!今天我老师推荐我去参加半个月后的全国青少年组舞蹈初赛啦~」
我又蹦跳着折回到他的跟前,一脸求夸奖道:「你觉得我厉不厉害?」
他清朗地笑出声:「厉害,也恭喜我们傲娇小公主得偿所愿!」
我皱着眉幽怨地盯着他,不满意他叫这个外号。
以前年少不懂事时确实张扬嘚瑟了一点,长大以后就低调了,可还是逃不掉黎津曾经取的这个外号,好在他在外人前还会顾忌我的面子,从来不会说出来。
「这是我们的秘密哦,不许在外人面前说这个外号!」我再一次强调。
虽然又听见他说出这个让人尴尬的外号,但我还是高兴的,毕竟是全国赛诶,老师说以我的天赋加把劲儿有很大概率会在这次的比赛中获得名次,甚至可以保送到我梦寐以求的那所大学。
路只有这么长,总会到尽头,回家前我扯住他的书包,重点强调:「黎津,这个消息我是第一个告诉的你哦~」
他转过头,眼睛清粼,微微弯起时是个很好看的弧度,他说:「不胜荣幸。」
我的爸爸妈妈似乎并不在乎我的梦想,他们只希望能够给我提供更好的生活,让我成为象牙塔尖的公主,而黎津是知道的。
我含着笑意,黎津是知道我的梦想的。
有时候我总觉得自己太过幸运了,有他陪伴在我的人生里。
可是那时年少,不知道有些东西是有期限的。
舞蹈比赛在半个月后如期举行,黎津送我到机场,这是我第一次没有他陪伴的比赛。
我们两家隔得近,父母又是相识,黎津还小的时候他爸妈就忙于公司事务,而我家就我爸一个人经营公司,我妈在家当全职太太,索性经常将黎津带过来一起照料。
他妈妈还开玩笑说,她把黎津生下来就是来我家做童养夫的。
那一段时间羞得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或许一切的情爱就是从这里萌芽。
以往的日子没有仔细地察觉,只是到了独自去比赛的时候才发现之前的每一场比赛都有他的身影。
登机前我匆忙地将他抱住,第一次的直白,快速又慌张,他也下意识地回抱。
两个人生涩又愉悦。
「黎津,等我的好消息...」
他喜欢轻抚我的发顶,这次却是亲吻,温热的触感不同于手掌,有些东西悄然变质却依旧懵懵懂懂,两人悄悄地红了耳尖:「记得要注意安全。」
「棠棠......我期待你的好消息。」
三天的时间不是很长,我拿得了冠军,我听着资深舞蹈评委夸我有实力、有天赋,期待我总决赛的表现,但我只想快点回家,将这个消息告诉黎津。
我想,我还是忍不住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他。
2
三天的时间似乎和以往无异,除了班级里多出来了一个插班生。
插班生,女生,叫闻秋,除此之外她平凡低调到近乎是班级里的透明人,而她唯一凸显于众人的就是她格格不入的气质和举止。
我们都知道她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和黎津就读的学校是市里有名的贵族学校,获取学历靠的是出国和艺术特长,而这些都避不开资本的堆积。
这并不代表我们不优秀,相反我们有更多的条件和渠道选择我们未来的路。
对于闻秋的了解还是游泳课时听班上女生的八卦。
以往我是她们眼中被八卦的主要对象,无外乎我的一切包括我和黎津的关系,在闻秋转来之后,她们的目标终于从我身上转移了。
但我并不在乎她们的八卦和议论,我很满意我自己,而我也知道让她们产生这种行为的主要核心是羡慕。
「姐妹们今天我看见黎津又拒绝一个女生的情书和巧克力了......」
「切......这又不是什么大新闻!」
「别不甘心了,我们班黎津和纪棠已经锁死了好嘛?你看都快三年了我们黎大校草什么时候对别的女生逾越过举止?」
旁边有人附和:「嗯嗯,他们还从小一起长大的,不出意外,以后......应该会结婚?至少有可能商业联姻,我听我哥说的。」
「唉~可惜了我的黎大校草,纪棠平时高高冷冷的,跳舞的时候那傲娇劲儿,眼睛都长头上去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公主啊!」
听到这句话我忍不住挑眉。
实属......污蔑啊。
我自认为没有什么千金大小姐盛气凌人的架势,舞蹈的表情也是老师指导按照规矩来的,硬要说的话,也只有在还小的时候会向亲近的人嘚瑟获得的荣誉。
我性格慢热,从小到大除了黎津也没有别的什么朋友了,我觉得有黎津就够了,所以一开始也不参与她们这些抱团小集体。
几天没听八卦,没想到......我的名声已经进一步升级了。
「纪棠......舞蹈还是很行的,我也学过舞,但不得不说她在校庆上真的很美很自信,而且很享受。」
「反正有人喜欢她呗,你看我们班那些男的!」
「唉~既生纪棠,又何生我陈娜娜啊!」
「哈哈哈哈娜娜,虽然但是,你们还是差了一丢丢的!」
「嘘~咱们别说她了,不然她等会儿就进来了。」
「诶,你们知道我们班那个闻秋是怎么转过来的吗?」几个女孩子聊天打闹的声音隔了几秒钟又传到我的私人更衣室。
这个游泳馆是我爸爸出资的,沾了他的光,我在女更衣室里有一间小小的私人更衣间,我也确实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换衣服。
「不知道啊......不过确实奇怪,看她的样子,我感觉她应该读不起我们这个学校吧!」
「噗......哈哈哈」几个女生肆无忌惮地笑着。
「我听消息说,她是学钢琴的,她家人拖在食堂工作的亲戚找关系,占了一个提前出国的学生名额进来的。」
有个女生抱怨:「啊......那为什么分在了我们班啊,我们班综合素质那么差吗?全校第一好不好!尤其还有黎津和纪棠在我们班。」
「我也不知道,校领导随便选了个班吧!」
「诶,等等,她是学钢琴的吗?上次我们上钢琴课她弹得......」
又是一阵带有嘲讽意味的笑声。
我正好推开更衣间的门,侧头就看到了独自拿着泳衣站在一旁的闻秋。
下午的阳光从一侧缝隙打进来,能够看到飘浮在空中的细微灰尘,她低垂着头,厚厚的刘海看不见她的眼睛,五官有点平平,但胜在皮肤不错。
我想起刚才换衣服时听到不加掩饰的调笑。
她现在应该很难过吧......
不管在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议论,都难免会不舒服的。
「你是闻秋吗?」
她听到我叫她的名字有点愣,呆呆地点了点头。
「我换完了,你进去换吧」
她还在呆愣,我已经走开了。
只是突然泛滥起善心罢了。
老爸说过要长存善念,多做善事,日子才会更加幸运。
在公共更衣室这种算不得特别隐私的地方,听到了嘲讽自己的那些话,虽然有隔板屏风,但她应该不好意思在她们随时会出现的目光下换衣服。
我穿着换好的泳衣走到了那群打闹女孩跟前,她们正在镜子面前补涂口红和散粉,似乎没有预料到我刚刚就在旁边的更衣间。
「棠棠!你刚才在更衣间啊,我们就说怎么走的时候没有看见你」有个女生有些讪讪。
可我连她叫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点头微笑,环着胸向前探身,对着那个八卦的女生认真道:「你的口红沾~牙~了~」
惹得她手忙脚乱地找纸巾。
你看,谁都有不体面的时候。
上课时我们都穿着自带的泳衣,毕竟游泳课是展示身材的不二场所,谁的皮肤白嫩、谁的肌肉扎实,一清二楚,一件好看的泳衣必不可少。
全场只有闻秋穿着学校统一发的泳衣,古板的设计有些保守,似乎与我们格格不入。
她站在队列的最末端,紧握着拳,依旧没有把自己厚重的刘海梳上去,不过这次可以看见她的眼睛,带着怯意。
她朝我露出感激的目光,我收回打量她的眼神。
游泳老师带着我们做完热身准备后就吹响口哨让我们自由活动,前提是得来回游一圈。
我们都会游,有些人家里就有游泳池,平时体育课大家也都是做完热身后就往泳池里跳了。
偌大的泳池男男女女嬉笑在一起,我和黎津按照要求先游了一圈,结束后找了个角落相处。
机场那次因为离别而爆发的感情似乎又隐逸在了日常生活里,只是想起会有些羞涩和尴尬。
我围在他周围转圈圈,直到水里的手臂将我扯住,我才停止了这个让人眼晕的无聊游戏。
我朝他眨了眨眼,有些嬉皮笑脸:「黎津,我今天助人为乐了哟」
「又助人为乐了?」他好笑道。
我眨了眨眼:「对啊,我.....」
「救命!救.....救命!」传来呼救声,有些陌生,我和黎津同时朝后望去。
在我们后边有个女生似乎溺水了。
班级里的人零零散散地聚在泳池的最那头,老师也在和他们说话,还有两三个在完成布置的任务,只有我和黎津最近。
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黎津已经迅速地游了过去,将溺水的女生从泳池里拖抱了出来。
是闻秋。
我想也应该是她,只是并没有人在意她会不会游泳,而她也没说明自己的情况。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那边的大部队,全部哗啦啦地游了过来。
游泳老师接过黎津的手救助溺水的闻秋。
我知道不应该,但看到黎津抱着闻秋,给她救助按压的时候还是扯起细微的不适感,细微到只是一瞬间,随即消散即逝。
或许是听多了她们八卦黎津对我的特殊,而不能接受他和其他异性的相近。
我的心里已经将黎津看作了私有。
一两道似有若无望向我的怪异目光。
似乎在说:纪棠,黎津怎么对别的女生这么亲密啊?明明有老师来救助了还自告奋勇地送她去医务室,他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我斥责自己太过敏感,人家都溺水了还在乎这些,这种情况下谁都会这样做的.。
3
从那件溺水事件后,闻秋在班级里显眼了一些,缘由是她和黎津的关系。
她感激黎津在泳池里救了溺水的她,黎津知晓并欣赏她追求梦想的执着。
我从未见过黎津会和除了我之外的女生聊天,也未见过他会对另一个女生如此真诚地笑。
我发现我不再是黎津的特殊了。
有时候,缘分总是这么的猝不及防和......难以预料。
不仅我意识到了黎津的改变,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班里的八卦渐起,而我什么都没做却是舆论风暴里的人,越来越多望向我的怪异眼神,藏着什么呢?
我不知道,只是让我很不舒服。
有人故意来问我:「纪棠,你有没有觉得最近黎津和闻秋的关系很好吗?上次我还看见他黎津对她笑呢。」
「你和黎津不是青梅竹马吗?棠棠,你不介意吗?」
我知道他们只是想看看骄傲了这么久的我,各方面都近乎优秀的纪棠被一个处处不如她的女生代替。
看我挫败一回,让我知道我并不是独一无二,让我知道我并不能拥有所有。
可我有我的骄傲,我不愿被别人看出我面对黎津转变时的无措和慌张。
我也需要我的体面。
我装作若无其事与往常一样,甚至忍着不去质问他,我不断地告知着自己闻秋与黎津的交好是人之常情,是因为黎津在泳池救了闻秋,我不应该太敏感、太在意,我要忽略掉那些恶意。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需要为了下学期的总决赛进行加强训练,每天下午的时间都耗在学校舞蹈室里,也许练到汗流浃背、腰酸背痛才能够忽略掉那些让人心烦的戏谑。
唯一的坏处就是不能和黎津一起回家了。
也不知道我们会不会因为渐少的交流而感到生疏。
脑海里下意识地闪过这个想法,不由得轻哼否决。
怎么可能!我们青梅竹马了这么多年。
怎么可能呢?
那一日下午阳光正好,是快十一月难得的太阳天,我踏着阳光去琴房找黎津。
无论是作为临时的兴趣爱好还是从小学到大的专业特长,学校都要求学生学习一两种,校内的老师也都是业内的大能。
我是有目的地专门学习了古典舞,而黎津以后是要继承家里产业,所以当初随便地选了钢琴这项算得上高贵的特长。
我踏在去往二楼的阶梯上,有些兴奋。
黎津看到我应该会很惊喜吧!
这几天练得有点猛,老师让我今天早点休息,刚好还没到放学时间,可以和他一起回家!
我有好多话想和他说.....
我站在门口向里面探脑袋,一间琴房有三台钢琴,只有两台钢琴前坐着人,而入眼的黎津正拿着谱子弯腰向坐在琴凳上的闻秋说着什么。
都弯着嘴角,看上去相谈甚欢。
阳光打在两人身上美好又纯情。
「黎津......」
另一个同学戴着消声系统的耳机没有听见我说话,而没有戴耳机的闻秋和黎津默契地朝我看过来。
默契得让我原本的好心情一瞬间消散不见。
「棠棠?你来了」他自如地将手里的琴谱递给闻秋,朝我走过来。
我强撑着笑意,想像往常那样俏皮:「对啊,惊喜吗?」
「我最近练功可勤奋了,老师让我提前走的......」
「黎津......一起回去吗?」
说出这句话时我难得地有些紧张,脑海里联想起小学生时代幼稚的爱恨情仇:你和我玩,还是和她玩?
黎津总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我。
黎津沉默了一瞬,语气有些歉意:「抱歉棠棠,我之前答应了闻秋今天帮她改一下指法。」
我视线转向了闻秋,她已经从琴凳上站了起来,垂着头依旧是一副怯怯的样子。
「那个.....黎同学你先走吧,我自己可以的。」
黎津听闻直接开口:「你确定?你那个半吊子指法可以?」
闻秋的脸红了,在阳光下可爱极了。
耳边响起黎津的浅笑声,闷闷的,像是恶作剧成功后的愉悦。
这样的黎津我没有见过,就像我不知道这一阵子他和闻秋经历了什么,不过不影响我现在像一个局外人。
可是为什么呢?明明我才是和黎津朝夕相处的青梅竹马。
另一架钢琴的人此时也默默地扯下了耳机。
我强压下涌上来的不知名情绪和莫名的鼻酸,故作轻松。
「好吧,黎津,那我先走了」
直到走出校门我才敢松懈下伪装。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选择我。
好难过啊......
感觉心尖冒出止不住的委屈和酸涩,我不知道这种酸涩怎么形容,可能和黎津在一起感到的快乐乘以十才能抵消这一次。
我仰头望向天空,想要将眼眶里的湿润液体倒进去不让它流出来。
无意间视线扫到了路边的折射镜。
一个高大男人不远不近地跟在我的后边,心里莫名地涌上一股危机感。
这里离我家的别墅区不远了,又四处有监控他应该不敢做出什么事,想是这样想,脚步不受控制地加快。
他似乎见我发现了他,索性直接快步地追到我的跟前,止住了我前进的脚步。
在我忍不住瑟缩惊呼的时候,他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护手霜朝我递来。
?
推销产品的?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下意识警惕地打量着他。
身材是真的很高大,我是舞蹈生身高不算矮,但看向他时依旧需要昂着头,他戴着口罩,但能够从轮廓看出五官立体,身上就穿着一件黑色的卫衣,从材质看得出这件衣服不是什么高端货。
打量不过两秒,就听见他开口:「还给你。」
还给我?
我朝他递过来的护手霜看去,确实是我常买的牌子,下意识地接过。
随即他就转身离开,留下一头雾水的我。
护手霜......
脑子一瞬间的灵光,今年寒假和妈妈逛商场,她碰到了一个好友便让司机先送我回家了。
地下停车场的角落靠着一个男的,车灯打在他身上,刺激得他微眯着眼睛。
寒冷的冬天就穿着一件不太厚的灰色夹棉袄,除了嘴角和眼角的淤青看一场梦吗?程棠。
我不知道怎么脱口而出地问她要不要去我家吃饭,可能是她的请求让我难以压抑内心的喜悦。
回去的路上我回忆了无数次,出租屋里的垃圾有没有倒掉,东西还整洁吧,她会不会觉得我很穷。
自嘲一笑,我很穷是事实。
她很拘谨,看上去乖乖的,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小裙子好看得要命。
家里没有别的杯子,我将自己的洗了两三遍用热水烫了才敢拿给她,总觉得她是干干净净的人,用什么都要干干净净的。
我不知道上天准备了这么大的一份礼物给我,应该是我前面十几年的运气都用在了遇见程棠上面。
我们在一起了,难以接受的反而是我,我有些艰难地告诉了她我们之间的差距,我说我不配。
我知道这是我拥有她的一次机会,但我不能这么自私。
她和我说:「司尘,我不傻,但我也知道你一定会努力配得上我的,对吗?」
是的,我会配的上你的。
那一天她问我我的梦想是什么,我没有说,我的梦想要在四年后让她亲眼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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