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难回头

出自专栏《情深刺骨,我将你归于人海》

男友的微信收到了一张性感照片。

「哥哥买的真好看~」

果然,浪子回头是一道假命题。

1

徐若松的异样我早有察觉。

上周末我打扫卫生时,想随便帮他把画室收拾了,却发现他的画室破天荒锁上了门。

他以前从未锁过门。

我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怕颜料的味道熏到我。

这个答案毫无说服力,不过我没多问。

当时我还没往那方面想,以为他是给我准备了什么生日惊喜,担心我提前看到。

惊喜是有,但不是为了我。

2

那个女生发给他的照片里的那套性感内衣,前几天徐若松也给我看过。

他兴致勃勃地问:「喜不喜欢?」

我觉得很难为情,别过头,有些别扭地说:「不喜欢。」

「好吧。」

他看上去有点失落。

当时我还诧异他这次也放弃得太轻易了。

徐若松是很会缠人的性子。

换做以前,他如果想让我穿给他看,肯定会一天三次地缠我,不管我是在吃饭、洗澡还是工作,他都要见缝插针地提:亲亲宝贝,真不打算穿这个给老公看吗?

看到这条消息我明白了,他当时想到了更合适穿的人。

3

我早知道会有今天,他不是专情之人。

只是我太愚蠢,以为天底下真有浪子回头的好事,却没想过,就算有,那个让浪子回头的人凭什么是我?

徐若松是高二转来我们学校的,我当了他的同桌。

他长相英俊,说话俏皮,加上家世优良,从高二我认识他开始,他的女朋友没断过。

长的有半年,短的有一两个月。

我是他身后不起眼的跟屁虫,被他使唤着写作业、打水、去小卖部买零食,甚至给他的女朋友送情书。

我能得到的是他指缝里流出来的恩惠——

买零食剩下的零钱,他女朋友不要的礼物,他国外旅游回来别人挑剩下的东西。

我很满足了。

大学他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学姐学妹校花女神,他都交往过。

大三时,他第一次被甩。

甩他的也是校园名人,学姐长得漂亮成绩好,拿全奖甩了他出国读研。

不知道是因为第一次被女生甩对他打击太大,还是他对学姐是真爱,这次事件后他颓废了许久,整日泡在酒吧。

我去捞了他好多次。

最后一次,他搂过我的脖子,桃花眼放着电,笑得暧昧迷人:「小跟班,怎么对我这么好。你是不是喜欢我?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被戳破心思,我有一瞬间的慌乱,很快又镇定下来。

我表现得这么明显,他看出来不奇怪。

不过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摇摇头,说:「你太花心了。」

我不想成为他无聊时的消遣,因为一旦分手,我再也不能跟在他身边。

他歪着头想了想,戳戳我的脸,含笑道:「好严肃哦,小跟班,要是我今年都不谈恋爱,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现在才四月,他从没空窗超过两个月。

我不相信。

徐若松却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他是认真的。

这天过后,变成他追在我后面。

他第一次出现在我们班时,我惊讶得说不出话。

我坐最前排,四周都是空座,他坐在我后面,倾身过来压在我的背上,胡乱翻一翻我的书,不满地嘟囔:「你们学的都是什么啊,天书吗?」

我是数学系,他是艺术系的。

他说完就趴桌子上呼呼大睡,后面只要他没课,他就往我这里跑,一闲下来就拉着我到处玩。

而且他再也没交过女朋友,所以在大四上学期结束,我答应了跟他在一起。

我是他女朋友中最普通,也是跟他交往最久的。

所以我偶尔也会产生幻想,他是爱我这个人,而不是爱我对他的好,我们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然而,幻想终归是幻想,再巨大再梦幻的五彩泡泡,都只需要轻轻一戳,便会瞬息破灭。

徐若松动了动,似乎是醒了。

他伸手过来揽着我的腰,含含糊糊地说:「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我在想一件事。」

他轻轻笑了出来,语带宠溺:「想什么啊,数学家。」

我无比冷静:「我在想,怎么跟你提分手。」

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徐若松从床上坐起来,打开床头灯,目光沉沉,直勾勾地看着我:「阮熙,你什么意思?」

4

我把手机丢给他。

「你比谁都清楚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既然他都醒了,我也不用考虑是天亮后面对面说分手,还是短信说分手。

明天还要上班,我想以后再把其他东西搬走,只下床收拾几件衣服。

徐若松扫一眼手机屏幕,脸色发生微妙的变化,随即下床按住我的手:「小熙,别闹!你往上翻我们的聊天记录就知道我跟她没聊几句,我们没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

我抽出我的手:「我问你一个问题吧。」

「嗯。」

「她穿的那套是你送给她的吗?」

「……」

徐若松的沉默就是答案。

我压下胸口泛起的酸涩,牵起一抹嘲讽的笑:「所以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是觉得我能容忍男朋友给别的女生买情趣内衣,还是能容忍别的女生给他发性感自拍?」

「她找我给她画画,让我帮她选一套衣服,我没想过她会把照片发给我。」

徐若松勾住我的行李袋,他蹙眉不解道:「况且这个尺度又没什么,你知道我画过裸模,以前也没为这个跟我生过气啊。」

他云淡风轻的态度逼得我鼻子一酸。

他根本不理解我生气的点,他对此不以为然,估计在心里还觉得我小题大做。

「你会跟那些模特保持私下联系吗?会为她们买情趣内衣吗?如果会的话,那我真后悔没早点甩了你!」

徐若松烦躁地抓抓头:「阮熙,别拿分手开玩笑,我知道你在气头上,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我们都冷静一下,现在先睡觉,明天再好好谈谈,行吗?」

「我很冷静。」

我推开他,毫不犹豫地往外走,徐若松追出来:「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回家。」

「这就是你家。」

「不是。」

我拉开门,挥开徐若松伸过来的手,冷漠地对上他的视线:「其实我看到那张照片时也没有很惊讶,因为狗改不了吃屎,这是早晚的事。」

或许是因为我离开时说的话太难听,他没再追出来。

5

我回到家。

这个房子是我两年前买的,没来得及精装修,冰冰冷冷,没一丝烟火气,空荡得可怕。

但我绷着的心弦此刻才缓缓松下来。

买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是我初中就有的梦想。

我爸妈在我出生没几个月就离婚了,他们都不要我,不过我妈没有稳定的收入,所以我被判给我爸。

他把我丢给乡下的爷爷奶奶就去城里工作,爷爷奶奶相继病逝后,我才被接到他身边。

他当时已在城里重新娶妻生子,自此我开始寄人篱下的生活。

我没有自己的房间,初中三年都睡在书房角落的一张小床上,所有衣服都堆放在床底下的纸箱子里。

我爸对我没感情,我后妈嫌我碍眼,学习之余我得负责家里所有的家务,要钱时还得低声下气,多给一块钱他们都要阴阳我不知道挣钱的不容易。

在这个家里我喘不过气,所以一考上高中,我就申请住校。

同父异母的妹妹阮桃觉得我没资格不干家务就花她爸的钱,所以她在学校大肆宣扬我手脚不干净,喜欢偷家里的东西。

我当时穿的都是她不要的衣服,加上打扮寒酸,做事缩手缩脚,跟城里小孩格格不入,自然而然被孤立了。

没人愿意跟我做同桌,我旁边的座位成为他们放垃圾的地方。

躲在厕所哭泣的日子里,我无数次想到在村里被熊孩子骂是野孩子时,奶奶抄着喇叭站在熊孩子家门口骂了足足半个小时,爷爷拿着一块板砖站那看谁敢拦。

在那以后,没人再敢笑话我。

噩梦持续整整一年,直到徐若松转学过来。

他不顾所有人的异样眼神朝我走来,将我旁边桌子上的一大堆垃圾扫进垃圾箱,对上我愕然的眼神,他大剌剌地说:以后我就坐这了!

那一眼惊艳了我的整个高中。

大学毕业后,我告诉徐若松,我的梦想是努力工作,争取两年内挣到房子首付!

他一听,下午就带我去买了房。

拿到红本时我还很懵,徐若松弹了弹我的额头:「我们早晚都要结婚的,这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

我一开始信了,可在那件事之后,我马上用全部积蓄付了首付,背上三十年的房贷。

……

铺好床已经很晚了,其间徐若松一直试图给我打电话,挂了几次后实在烦,我干脆拉黑了。

我心绪杂乱,没有睡意,就刷起小视频。

大数据果然厉害,我刷到了一个人。

一个小时前我才在徐若松微信上看过她的照片。

她叫陈眠,是一个小网红。

我点进她的主页,她提到了一个画家。

他们在一场聚会上相识,她请他画了一幅人体画,陈眠穿着汉服,回眸一笑百媚生,画像色彩鲜艳张扬,一看就是徐若松的风格。

他们的相处不仅限于画一幅画,她还陪他去乡下写生,他们度过了浪漫的一周。

有粉丝问起这个画家,陈眠描述他的体贴,字里行间满是少女幻想。

粉丝鼓励她要好好把握机会,她充满斗志地表示:会拼尽全力铲除障碍!

或许,我就是她提到的障碍。

浪子难回头,当年我就该直接放手,而不是抱有幻想,给他再次伤害我的机会。

6

徐若松换了好几个号码给我打电话、发信息,我现下属实不想看到他,所以在经理准备去上海开会时,我自告奋勇一起去。

我们脚不沾地地忙了一周,事情总算办妥了。

晚上从总公司出来,沈长暮帮我拉开车门:「晚上一起去吃个饭吧。」

「好啊。」

沈长暮看上去性子很冷,不苟言笑,但相处两年,我知道他为人随和,部门聚餐他从不缺席,每次都很主动去结账。

他订了一家日料店,他用餐的姿势很优雅,遵循食不言原则。

我坐在他对面也不由得轻手轻脚起来,一口能吞下去的寿司硬是分两口吃,颇为煎熬。

即使这样,我也不得不承认,看着他的这张脸,实在很下饭。

他是两年前由总公司高薪从国外挖来的,能力强,长得好看,工作认真的模样大杀四方。

他来我们部门后,其他部门的女同事来串门的频率飞速上升。

放在口袋的手机震了震,我以为又是徐若松,拿出来一看,是大学关系很好的舍友棠昭。

我们平时很少打电话,有事都是微信联系,我以为她有急事,跟沈长暮说:「我接一下电话。」

他点点头。

我到门口接通,电话那头传来舍友小心翼翼的声音:「小熙,你跟徐若松是不是吵架了?」

一听我就明白了,徐若松找到她那了。

我直白地说:「我们分手了,他要是找你,你不用理他。」

徐若松当年追我的时候,请我们全宿舍不知道吃过多少顿饭,跟我的几个舍友都混得很熟。

「他是不是又……」

舍友的话没说完,我知道她要说什么。

她沉默片刻,才悠悠地叹一口气:「分就分了吧,小熙,这次别回头了。」

「大学时他对你那么好,我还以为你们会走到最后。」

她挂断电话后,我一个人站在路边。

外面华灯初上,夜晚笼罩着这个由车水马龙和霓虹灯影共同织成的繁华城市。

难以言喻的悲伤袭上心头,我摸着痛得几乎没有感觉的胸口,喃喃自语:「不会的,不会的,这次不会了。」

一只白皙而修长的手夹着一张纯白纸巾伸到我面前,男人的声音低而缓:「抱歉,我不是故意听的,刚好出来接了个电话。」

我用手背擦泪的动作戛然而止,低着头,怀揣忐忑窘迫的复杂心情接过纸:「谢、谢谢。」

沈长暮表情严肃地点头:「分手就分手,下一个更乖。」

他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句话,很戏剧性。

我表情微妙地说:「对,你说得对。」

他拍拍我的肩膀,言辞恳切:「别为了感情影响工作。」

啊,对,这才是符合他人设的对话。

我攥了攥拳头:「放心吧,我不会的!」

被直系上司看到失恋破防的一幕实在丢脸,但他好像没事人,接下来的几天该怎样就怎样。

他坦然自若的态度让我长舒一口气。

男朋友没了就没了,工作可不能受影响,我还有房贷呢!

7

出差回来的第二天,公司楼下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徐若松不顾别人异样的目光在门口蹲着,一见到我就冲上来。

他的样子像什么都没发生,抱着我的手臂撒娇:「你是不是去出差了?也不跟我说,我在公司蹲你五天都没见到你,你还不接我电话。」

公司门口人来人往,在这里拉拉扯扯是丢我的脸,我把他拽到清净的地方。

他嬉皮笑脸地说:「你是不是消气了?你要是不喜欢她,我以后不给她画了,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给我那种照片,我可没要过,我对你是一心一意的。」

他当我提分手单纯是在跟他耍小脾气,伸手想摸摸我的头,我微微侧头躲过去,他的笑一僵。

我说:「徐若松,你知道跟普通异性朋友交往的分寸吗?如果我给男性朋友买内裤,然后他给我发了一张只穿一条内裤的自拍,你能接受吗?」

他的眉宇间骤然戾气横生,下一秒他垂下眸,颇为不爽地说:「你不会这么做。」

看到他的反应,我差点笑出声,看啊,我连描述我这么做,他都如此生气。

「但你却真真实实这么做了。」

徐若松啧一声,掏出手机递给我:「你果然还是介意这个,呐,我把手机给你,微信,手机联系人,你看哪个不顺眼都可以删了,我也保证以后不跟她们联系,这你总该满意了吧?」

我低头盯着他的手机看了几分钟,蜷起手指,最终还是放弃了。

「我们分手了,我没有立场做这些。」

「阮熙!」

徐若松自小含着金汤勺出生,生活顺风顺水,这么低声下气甚至主动交出手机,在他看来已经足够诚心,我还拒绝简直不知好歹。

他的脸色隐隐发青:「你来真的?不就一套衣服和照片吗?就为这个,你要断掉我们五年的感情,你未免太狠心了!」

我蓦地抬头望向他,一字一句地说:「如果我真的对你狠心,两年前我就该跟你分手了。」

他的脸在我的注视下蓦地白了。

8

大学毕业后,徐若松对家里的产业没兴趣,他姐不想看他游手好闲,丢给他一家娱乐公司。

他没经商能力,但艺术审美能力在线,公司在他手里发展得不错,盈利可观。

然而没两年,他就觉得无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姐干脆请了一个职业经理人。

我是后面才知道,那个职业经理人是大三时把徐若松甩了、出国读研的学姐——宋忆薇。

我那段时间很忙,当时的部门主管跳槽,我跟另外两个人竞争主管的位置。

最后,我成功坐上那个位置,跟我关系交好的员工提议去庆祝。

我一心想跟徐若松分享,就让他们想去吃什么就去吃,把账单发给我。

我担心打扰到他工作,只给他发信息,不过发过去好几条都石沉大海,打电话给他时,我还想他肯定是生气我近期忽视他,在做无声的反抗。

打了好几个他都没接,这时棠昭给我发来一张照片。

——小熙,这是徐若松和宋学姐吗?

我呼吸一滞,点开照片。

在校园盛开的紫荆花下,俊男美女浪漫相拥,亲密无间。

拍摄距离有些远,图片有些模糊,但我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徐若松,他怀里的,是宋忆薇。

该怎么形容看到这张照片的感觉?

像双手压在碎掉的镜片上,十指连心,带得心脏也像被割开。

——在哪里?

——图书馆对面。

路上,我不断说服自己,或许只是角度的问题让他们看起来像在接吻,徐若松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也可能是一个跟徐若松很像的人……

我要相信他。

亲眼看到的一幕打碎我的妄想,幽静的小道上,徐若松和宋忆薇并肩而走。

他比她高一个头,男的俊,女的美,谁看到了不说天生一对?

一片叶子飘到宋忆薇的发顶,徐若松盯着看了一会,然后抬手帮她拿下来,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红着脸捶了捶他的胸口。

他们在一起时,我经常看到这种场景,当时我是一个卑劣的窥视者,现在,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双腿像被拴住,我难以挪动,只摸出手机,再次给徐若松打电话。

他拿起来看了看,表情有些凝固,在他们走近我时,我看到徐若松将手机放回口袋,飘来一句:「骚扰电话。」

我呆愣愣地站在树后面,直到棠昭叫着我的名字朝我跑来:「阮熙!」

她的声音很大,那两人也循着声音看向我,徐若松嘴角的笑僵在脸上,忽地表情有些难看。

棠昭拽着我朝他们走过去,冲徐若松冷笑道:「好巧啊!」

她本科毕业后直博本校,所以才能在我们的母校里巧合地发现他们。

宋忆薇看到我有些惊讶,浅浅笑道:「阮熙?你怎么在这里,我刚才还在问若松跟你还有没有联系呢,你们以前关系那么好。」

现下我跟徐若松才是男女朋友,可是看到她,汹涌而来的是徐若松追求她时,我替他送过的花,是他们交往期间,我跑了大半个城市帮他买给宋忆薇的生日礼物。

他们交往的半年,我跟在他们身后,见证他们的甜蜜;在他们分手后,我也看到徐若松是如何颓丧。

宋忆薇没变,甚至越发优秀耀眼,衬得我像站在白天鹅面前黯然失色的丑小鸭。

我费了极大的力气才能忽视她,故作镇定地看着徐若松,嗓音颤颤地问:「徐若松,是想分手吗?」

9

「你们在交往?」

宋忆薇满脸震惊,随之她转头给了徐若松一巴掌,气红了脸:「徐若松,你混蛋!」

他的脸红了一片,垂下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若松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蛋性子,估计这辈子没人打过他的脸,也是因为动手的是宋学姐他才不生气吧。

好一会儿,他过来强硬地握住我的手,抬头对宋忆薇说:「对不起,学姐,我先跟阮熙走了。」

他拉着我离开,棠昭跟上来,瞪了徐若松一眼后对我说:「小熙,有什么事,随时告诉我,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这是我们两人的事,她知道不好掺和,我刚想说几句,就被徐若松不由分说地拉走。

车上一路无言,到了家中,他才揉揉脸,疲倦地说:「对不起。」

他说刚见到宋忆薇时,他也很惊讶,她说分手后一直很想他,想跟他一起回学校看看。

「所以,你们接吻了?」

他先是一惊,然后面色灰败地默认,说只是一时意乱情迷,混乱中以为是他跟宋学姐还没分手那会儿。

「你还喜欢她?」

徐若松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我起来收拾东西。

他跟着我回房间,按住我的手:「你做什么?」

我感到一阵无力,只扯了扯嘴角:「你总不能让我等到你们复合后被扫地出门吧?这太残忍了,徐若松。」

我是该生气的,然而在徐若松面前,我没办法对他发脾气。

这太悲哀了,面对徐若松,我完全没有自我。

他没有放开手,固执地说:「这房子是买给你的,没人有资格赶你走。」

我推开他,继续手里的动作。

我离开时,徐若松突然从后面抱住我:「给我一点时间好好想想,好吗?」

我没有回答,离开这里。

上出租车前,我回望这里,这里有我跟徐若松无数的美好回忆,但这到底不是我的家。

对,这跟我度过一整个初中的小小书房那样,都不是我的家。

住进酒店,悲伤才后知后觉地弥散开,好像又回到以前,我只能跟在徐若松身后,看他逗喜欢的女生笑。

我卑微不起眼,躲在角落里,不值得被爱,也不值得被关注。

还没从失恋的悲痛中缓过神,又被工作压倒,部门新来了一个经理,新官上任三把火,我作为主管,也跟着忙碌起来。

我似乎被分成两个我,一个在默默哭泣,一个在疯狂工作。

那段时间我的工作效率很低,加班成了常态,我感觉自己是一个疯子,常常在深夜无人的办公室哭泣。

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持续到徐若松来找我。

接到他的电话时,我吓得僵住了,他是来告诉我,要跟学姐复合了吗?

他没有,他约我见一面。

徐若松说:「我对她只是不甘心,我爱的是你,对不起,我已经让我姐把她调走了,我们回家,好吗?」

很难形容我当时的感觉,像坠入深海,被巨浪拍打,一股力量拽着我坠落,却在此时抓到一根浮木。

只有趴在上面,我才能得救。

我抱着他泣不成声,在我孤独灰暗的高中里,他是我唯一的光,所以,我不能放手。

棠昭知道我们复合后,恨铁不成钢:「一开始他追你,我就不同意,徐若松这个人,做朋友可以,做男朋友就太冒险了,这种浪子是你拴不住的,有了第一次,你能保证没有第二次吗?」

我保证不了。

一根名为怀疑的刺在我心上扎根,不明显,却时时刻刻地用疼痛提醒我它的存在。

那是信任逐渐崩塌的预兆。

我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对他全心全意地信任。

在跟棠昭分开后,我去售楼处看房,第二个星期,我拿到了房产证。

首付花光了我全部积蓄,还有三十年的房贷,我却在此刻感到空前的安全感,因为我再也不是无家可归。

徐若松不知道,他在我几天后的生日跟我求婚,换在宋忆薇出现之前的任何一个时间段,我都会欣喜若狂、毫不犹豫地答应。

现下,我迟疑了,眼前不断浮现他跟宋忆薇在紫荆花下相拥的身影。

一遍又一遍。

最后我像触电一般推开徐若松,嗓音沙哑:「我还没想好。」

徐若松愣愣地看了我好一会,才慢慢过来抱住我,轻轻地拍打我的背,温柔地说:「好,你慢慢想,我不会逼你的。」

10

他错愕地说:「你一直没放下?」

我苦笑道:「怎么会放得下?那时候我还爱你,可我不敢信你了,只不过我告诉自己,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用这两年,试图一点点拾起对他的信任。

因为他不是别人,他是徐若松,爷爷奶奶去世后,他给了我最初的、唯一的温暖。

但是徐若松,我也需要好好爱自己。

「这个机会被你用掉了,一个被用过的创可贴,你说,我为什么要留着?」

似乎是觉察到我的认真,徐若松慌乱起来,他抓着我的手,焦急地说:「阮熙,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宋忆薇的事情是我的不对,可我跟陈眠真的没有什么,我没有背叛你。」

我认真地看他:「或许你没喜欢上别人,没跟别人亲吻,更没跟别人上床,可是,你越过了异性交往的界限,我不敢信你了。在我看来,你是一把锁,我不是唯一的钥匙。」

没人会要一把会被别的钥匙打开的锁,不安全。

「我听不懂,我听不懂!」

徐若松咬着牙,眼睛瞪得溜圆,像缠着家长讨要心爱玩具的小孩,我的手都被他抓痛了:「你还爱我,阮熙,你还爱我!」

我一口咬定:「对,我还爱你,但我不想再跟你在一起。」

「你在说气话!」

他紧紧抿着唇,黑着脸把我往车上拖:「我们回家,你都好久没回家了,我一个人晚上都睡不着……」

我从未看到他这副模样,有些害怕,抓着车不愿意进去:「我不想,徐若松,你能不能尊重我!」

电光石火之间,徐若松的脸上挨了一拳,他痛呼一声,松开我。

我惊讶地看向来人:「经理?」

沈长暮拦在我身前,警惕地看向徐若松:「要我报警吗?」

「不用。」

我眼神复杂地看向徐若松:「我们之间只是有些话没说清楚。」

徐若松本想还手,在我的注视下缓缓松开拳头,眼神冰冷地看着沈长暮,却在问我:「他是谁?」

我脑海中刷地划过什么,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们一起出差了一个星期。」

徐若松的脸色差到极点:「就你们两个?」

「对。」

我讥讽一笑:「你是不是很生气?就算我跟你说,我们只是单纯的上下级,你以后看到我们走在一起,不会多想吗?」

徐若松面色紧绷,不发一言。

「你能理解我了吗,就算这次过去了,我看到你躺在我身边,我想的也是,你的手机上又收到了谁的照片。」

他的脸上瞬间没了血色,在他上车后,我跟他说:「我会找个时间把我的东西都收拾出来。」

这次,是真正的告别。

徐若松的侧脸一僵,随之关上车门。

他走后,在沈长暮奇怪的眼神下,我深深地垂下头:「对不起经理。」

已经在沈长暮面前丢过一次脸,所以再丢一次也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

沈长暮收回视线,松松领带,一双黑眸冷冷清清地看着我:「我饿了。」

「啊?」

「请我吃个饭吧。」

就这啊,能用小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我颇为狗腿地跟在他身后:「没问题,没问题!」

11

周六,我挑徐若松平日去写生的时间上门,一推开门,我就嗅到很重的酒味。

我好像踢到什么,打开灯,看到一地的酒瓶。

徐若松蜷缩在沙发角,听到声音迷迷糊糊地看过来。

「小熙,你回来了?」

徐若松醉醺醺地朝我走过来:「你这几天都去哪里了?怎么不回家啊?」

他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味道也很重,我后退几步躲开他:「我是来收拾东西的,很快就走。」

「走?为什么要走,这是我们的家。」

他张开手要把我,我推他一把:「别装了,你没醉。」

徐若松的手悠悠放下,黑色的短发垂下,遮住他的脸,让人看不清表情。

我不再理他,迅速把剩下的东西都收拾好,刚好装满一个行李箱。

至于我们买的一些情侣纪念品,我都丢到他面前:「你看着处理吧,我不要了。」

离开前,我把房间的钥匙从钥匙链上拆下来,放到桌上。

徐若松拽着我的包,我回头看他:「放开。」

他紧紧盯着我,眼圈泛红,委屈又执拗。

此时,有人敲门,他的手越过我,打开门。

门外是陈眠。

陈眠跟我解释那套内衣是她想画一幅性感的全身画,就请徐若松推荐一套,因为他正好有中意的,就顺手帮她买了。

她真诚地说:「我会把衣服的钱还给若松哥的,姐姐你放心吧。」

她说发照片的确是想勾引徐若松,因为当时不知道他有女朋友,徐若松跟她说了后,她也很愧疚,所以答应过来跟我解释。

我想起她在抖音上说的「会拼尽全力铲除障碍」,她真的如她所说的不知道吗?

我没问她,而是转头问徐若松:「你跟朋友去乡下的七天写生,她是不是也去了?」

陈眠表情一变,紧张地后退半步。

徐若松忙说:「不是我带她去的!她跟林旭说也想到乡下玩,所以林旭把她带上了。」

林旭是徐若松的发小之一。

「好。」

徐若松以为我原谅他了,眼睛猛地亮起来,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下去。

他矜持地抿抿嘴唇,颇为绅士地对陈眠说:「抱歉陈小姐,我们以后不要联系了,我会把你的联系方式拉黑,买衣服的钱你发给林旭就行。」

徐若松打开门,态度坚决地送客。

不知道是不是担心我说出什么,陈眠走得飞快。

徐若松雀跃地说:「我帮你把东西放好,你下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我们都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算了吧。」

我毫不留情地打破他的喜悦:「我问这些只是想让自己知道,这么多年的付出没有那么不值得。」

我想到了那锁上的画室门。

「你真有你说得那么问心无愧吗?」

这次,我走得毫无留恋,像要把过去的一切都留在身后。

「阮熙!」

徐若松追出来想拽住我,一个拳头在他碰到我之前毫不留情地落在他的脸上。

沈长暮整整衣服,儒雅随和:「抱歉,手滑。」

我:「……」

我发现他真的有一种用严肃的表情说出不着边际的话的本事。

「又是你!」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徐若松红着眼扑上去。

两人纠缠在一起,徐若松这几天喝酒估计比喝水多,手脚虚浮,根本不是沈长暮的对手。

「打赢坐牢,打输住院。」这句至理名言我印象深刻,眼下这情形哪边胜算大也是有眼就能看出来。

想到这,我心一横,冲上去拦在沈长暮面前,大喊:「别打了!」

说出这句话,我有一种喊出:「要打去舞室打的」冲动。

徐若松的拳头停在我面前,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帮他?」

我嘴角抽了抽,我不帮沈长暮,你也打不过他。

徐若松心里的震惊我很理解,要知道,在高中他打架我是会冲上去递砖头的。

我白了他一眼:「能不能别幼稚了?再有下次,我直接报警了!」

我瞟了眼沈长暮俊秀脸蛋上的青青紫紫,这次不知道要几顿饭才能报上恩。

我带沈长暮离开,徐若松亦步亦趋地跟着:「我受伤了。」

他伤得的确比沈长暮重,嘴角都出血了,但关我什么事?

既然决定分开,就不要再给他任何错觉,这是我对他仅有的仁慈。

沈长暮把车钥匙丢给我:「我受伤了,开不了车。」

我看向他完好无损的两只手,接过钥匙:「收到。」

「我家没有药。」

「……我有。」

就这样,我把沈长暮带到我家。

下车时,我看到一辆熟悉的车被拦在小区外。

我扒拉药箱时收到陌生号码的一条短信,一猜就是徐若松。

——你买房了?

——嗯,两年前买的。

回完消息我抱着药箱出去,沈长暮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外套被脱下叠放在旁边。

他坐得笔直,像一座雕像。

倒没必要这么拘束。

我拿着跌打药坐到他面前:「擦擦药吧。」

他把脸凑过来:「嗯。」

……我的意思是你自己擦。

我认命地承担起这份工作,不得不承认,沈长暮这张脸越凑近看越好看。

眉目浓黑,清远疏淡。

跟徐若松不同,徐若松的长相更偏向精致,笑起来是花花公子那一挂的。

就是他眼角的青紫有点碍眼,我对着那一处使劲按揉。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对上沈长暮略带疑惑的眼神,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我尴尬地笑笑,换了个地,沈长暮嘴角勾了勾,垂下眸。

擦完药,我收拾好东西,对他说:「谢谢你啊。」

他还真是外冷内热的性子。

今天他主动给我打电话,问我是不是要去徐若松那收拾东西。

他说担心徐若松不愿意让我走,如果方便的话,他可以陪我去。

他的担心是正确的。

幸好今天他在外面等着。

沈长暮眉目含笑:「我饿了。」

12

我想早点吃完好收拾东西,就点了外卖,加钱让外卖员带几瓶啤酒上来。

我酒量不好,太久没喝,想浅尝几口,哪知道心情郁闷,一喝就没管住嘴。

沈长暮来拦我时,我已经醉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徐若松那个渣男!他真把我当傻子了,对那个女生没点心思会把画室给锁了吗?不就是怕我知道跟他翻脸吗!花心大萝卜!」

「呜呜呜,这两年他跟我求过好几次婚,我都没答应,我想生日那天他要是再求婚,我就答应了的,结果呢,狗改不了吃屎!」

沈长暮拿纸巾要帮我擦眼泪,我一把抓过他的手,埋头在他的手背上蹭。

蹭到一半我意识到这是我的上司,哭得更大声了。

「我是不是要被炒了!不要啊,我还有二十多年的房贷呢,不要炒了我。」

一只大手放在我的脑袋上,揉了揉。

我心如死灰地抬头,他一贯冷漠的脸上浮现几丝笑意,似冰雪初融。

「我不会炒了你。」

他笑起来太好看了。

我一时失了神,喃喃道:「经理你真好。」

他笑意更深:「我不是对每个人都这么好。」

我浑浊的大脑忽地有着片刻的清醒。

我倒抽一口凉气,偏着头问他:「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他愣了愣,郑重地点头:「我确实对你有意思,我想等你从失恋状态中恢复再追求你的。」

「我今年二十八岁,因为我们现在同一家公司,所以薪资暂时保密。我名下有市中心两套房,只在大学谈过一段恋爱,因为性格不合和平分手,后面没有任何联系,父母恩爱,没有复杂的家庭伦理纠纷……」

我一脸懵逼地看他做详尽的自我介绍,一时以为是在相亲现场,与此同时腹中翻江倒海,喉咙里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最后我忍不住哕的一声,尽数呕在他身上。

醉倒前,我只看得见沈长暮震惊的表情,欲哭无泪。

完了,我要失业了。

13

我睁开眼睛看到天花板时,满脑子都是:完了。

客厅已被收拾干净,整洁如新。

我一整天都不敢去看手机,生怕有消息让我明天别去上班。

傍晚有电话过来,我远远看一眼,发现是我妈的。

我跟她几乎没有联系,逢年过节都不发消息,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给我打电话。

「真的?」

「好,我明天请假回去。」

挂断电话我还有些懵,她说这几天身体不舒服,晕忽忽的,总担心没有几天好活,想见我。

我对她没感情,她在我心里仅是一个名为「妈妈」的符号,也没对我尽过半分做母亲的义务,但在生死面前,这些似乎一下子没那么重要了。

加上我有点畏惧上班,所以第二天我请假去看望她。

一进去,我就感觉到不对劲。

我同母异父的弟弟吴瑞文笑容满面地接过我手里的营养品,将我迎进来。

这种不对劲在看到坐在沙发上面色红润的女人,以及她对面的男人时,达到巅峰。

「小熙。」

徐若松站起来,有点激动,又有点心虚。

我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

「小熙啊,怎么交了这么好的男朋友,也不带回来给妈妈看看。」

女人热情洋溢地将我拉到她身边:「要不是若松找上门,我都不知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要我说,你也不年轻了,早点结婚,也让妈早点抱上孙子。」

徐若松腼腆一笑:「我都听小熙的。」

我应该生气的,可此时此刻,我只觉得有一盆凉水从我的头上浇下,浑身冰凉。

他也面目可憎起来。

「你配吗?」

我认真地跟那个女人说:「初中我来找你,说冬天我没厚衣服穿,很冷,书房也很冷,我晚上睡不着。你跟我说什么?你说我矫情,说我已经被判给我爸了,你没义务给我钱,让我也别叫你妈了。」

女人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我站起来,没什么表情地说:「我是以为你快死了,才过来的,既然你没事,我就先走了,以后也别联系了,真想找我,就通过法院吧。」

吴瑞文黑着脸吼我:「阮熙,你怎么跟妈说话呢!」

我看着他,冷笑道:「吴瑞文,你是用什么身份跟我说话?你难道忘了你当时对我做了什么?」

我找到那个女人家时,天已经黑了,她怕赶我回去半路上我出事会连累她,所以留我住一晚上。

「你往我饭里吐口水,说我不配吃你家的饭,我半夜睡沙发,你抽走我的被子,我第二天就发了高烧,你们给我喝了一碗感冒冲剂就把我赶走了。」

「你们凭什么觉得你们对我做了这些,还有资格用血缘关系压我?」

吴瑞文涨红脸,说不出话。

我扫一眼表情僵硬的徐若松,带着我带来的东西,大步离开。

里头爆发一阵争吵声,随后徐若松追出来,从后面拉住我的手。

「小熙,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们对你这么过分。」

我看着他,像看一个陌生人:「你答应给他们什么好处。」

他的眼里流露出悲伤:「小熙,别这么想我。」

我直勾勾看着他,不说话。

他低下头,垂头丧气地说:「我跟他们说我有一家公司,结婚后能给你一个好的生活。」

我嘲讽一笑:「他们可不在意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好的生活,他们是盼着把我卖给你,能给吴瑞文一个好前途。」

我跟徐若松说过我很想念我的爷爷奶奶,这或许给他一种我很重视亲人的错觉,他以为我会听那个女人的话。

「我跟你说过,我不会再认我爸,却没跟你提过我妈,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了吧?」

他身体微微发颤:「对不起,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看到他跟你进去,很晚才出来。」

看着他这副模样,我不再心疼了,这是个好征兆,说明我慢慢不喜欢他了。

我一点点抽出我的手:「我喜欢你很久了,从高二你越过全班人朝我走来,我就喜欢你了。可是这份喜欢,就到此为止了,徐若松,你今天真让我恶心。」

他的脸一点点没了血色。

14

那天过后,徐若松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烦人的消息也没再发过来。

我乐得清闲,干脆把年假也修了,好好布置新家。

我绝对不会承认是害怕看到沈长暮。

这天我正拎着一大袋零食打算填满冰箱,在小区门口被人堵住了,还是个老熟人。

不过不是我的老熟人,是徐若松的老熟人——林旭。

他把烟头往地上一丢,一踩,朝我走了过来,笑得吊儿郎当的:「阮熙姐,好久不见啊。」

我袋子往地上一放:「有何贵干?」

「你真为了陈眠要跟老徐一拍两散啊?他这几天喝得半条命都快没了,天天抱着我喊你的名字,也不让我们打电话给你,你可怜可怜我,收了他吧,我也需要夜生活呢。」

我嗤笑道:「你可怜他,你收了他呗。」

他敛了笑:「阮熙,没必要吧?陈眠跟老徐真没什么,不就画了一幅画,买了一套衣服吗?老徐最听你的话,你要是不喜欢,他保证屁都不敢放。」

我冷冷看着他,他跟徐若松都是一类人,长得好看,家里有钱玩得花,前女友能组成一个连。

「在你们看来,不就是背着女朋友跟其他女生玩一下暧昧吗?又不是真枪实弹,反正女朋友也不知道,就算知道了,用一句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也能搪塞过去,这不比整天守着一个没有情趣的闷葫芦有趣多了。」

「你知道为什么棠昭把你甩了吗?就是因为你脏,担心你管不住裤腰带。」

我跟徐若松交往后,也带着舍友跟徐若松的几个发小一起出去玩过,一来二去棠昭跟林旭居然看对眼了。

我一开始不放心,再三警告过林旭,他都说自己是认真的,对棠昭是真爱。

他对棠昭也实在是体贴,嘘寒问暖,无微不至,我也就放心了。

没想到我刷朋友圈看到参加国赛认识的一个漂亮女生发的视频,是她的生日聚会。

世界真是小,我在里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林旭给那个女生送了一大束玫瑰花。

我把视频转发给棠昭,棠昭立马把他给甩了,前后不超过一分钟。

林旭事后解释那个女生是他认识的一个妹妹,生日了不知道买什么就送了花。

棠昭表示:老娘在你忌日给你一大束白菊花送行,你看行不行?

分手后林旭在宿舍楼下淋雨,图书馆门口眼巴巴守着送伞……什么都玩过,棠昭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林旭沉下脸:「阮熙,你说话是真 TND 难听。」

「谢谢认可。」

我微微一笑。

15

年假的最后一天是我的生日,棠昭去隔壁省参加重要讲座,只能在电话中给我传递祝福。

挂断她的电话,屏幕上又跳出一个电话,我连呼吸都不敢了,像个得了帕金森的病人,颤颤巍巍地接通。

隔着电话,他的声音比日常要来得低:「阮熙,生日快乐。」

我讷讷地说:「谢谢,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听其他同事提起过。」

「哦。」

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尴尬。

我的脚趾刚要动工,他轻声道:「你现在方便吗?」

是要安排我生日加班报复我了吗!

我准备好了:「方便,方便!」

「我顺路经过你的小区。」

我听说他住在市中心最好的学区房地段,是怎么跟这里顺路的?不过他的话停在这里,我却好像懂了他的意思,不确定地问:「你想上来坐坐吗?」

「如果你方便的话。」

在生日这天,我真的不想一个人,再说虽然在沈长暮面前社死这么多次,但也算是朋友吧?

没想到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你请假是为了躲我吗?」

我真想摆烂地说一句: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然而成年人往往需要虚伪,我尴尬一笑:「哈哈,怎么会,工作太累了,我只是想休息一段时间。」

他点点头:「我还以为是我的话太唐突,吓到你了。」

什么话?

我灵光一闪,猛地想起一段被呕吐的社死记忆掩盖的记忆。

我脱口而出:「你喜欢我?」

「嗯,我喜欢你。」

他的表情坦坦荡荡。

我不解地问:「为什么?」

我们以前几乎只有公事上的交流,也就是近期私底下的交流才多起来,我想不出他为什么喜欢我。

他挑唇:「你一边哭一边加班的样子,很有意思。」

「啊?」

他说他刚来公司那会,因为要熟悉业务,所以加了几天班。

那几天我也在加班,而且状态很奇怪,一边哭一边处理数据,眼睛红红的,像一只可怜的兔子。

他担心让我发现部门还有其他人,会尴尬,每次都偷偷从后门走。

他笑道:「我以为是工作量太大或是你效率太低,可下属和供应商,甚至总监对你的评价都很好,没几天我发现你不哭也不加班了,后来才知道你是跟男友复合了。」

我震惊道:「你喜欢我的恋爱脑?」

沈长暮愣住,随之轻笑出声:「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当时只是多注意你一些,后来发现我提出的方案,你都能完美执行,开会时我随手画个点,你都能理解我的意思,这种感觉很美妙,你很优秀,像一个宝藏。」

我的脸有些热,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我,我小声地说:「我哪有那么好。」

他伸手过来揉揉我的头。

我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一通电话解救我,我都来不及看是谁就接通了:「喂。」

「小熙,生日快乐,我本来想去找你的,可是昨天把胃喝坏了,医生不给我出去……」

沈长暮突然说话:「阮熙,生日蜡烛都点好了,来许愿吧。」

徐若松提高音量,嗓音显得有些尖锐:「他在你家是不是!你们什么关系!」

我没想到沈长暮会说话,但徐若松的话让我觉得刺耳。

我打断他:「徐若松,我会有新的生活,新的恋情,甚至会走进一段婚姻,这跟你都没有关系。」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我听到了压抑的抽泣声,心里却没有一点波澜。

我平静地结束这次通话,再次丰富黑名单。

沈长暮关灯,站在点燃的生日蜡烛前,在昏黄的烛光下,他的表情柔和而认真:「今天之后,我可以追你了吗?」

我不置可否:「看你的表现吧。」

一个优秀的女人有人追求很正常吧?

不过,我的追求可不是这个。

我闭眼许了一个愿望:今年升职加薪,提前把房贷给还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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