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意,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许是我的话,惹得他生气了。
他攥住我的胳膊,疼意缓缓传来。
我垂下眸,笑了一声:「你跟我说过,让我不要再回来的对不对?」
「对不起啊,让你失望了。」
我看不清他的脸,更看不见他是否是在愠怒。
可我不在乎了,他有他的生活,我有我的日子。
推开他的手,扶着墙,缓缓往前走。
听见他又喊我,我只当是没有听见。
现如今,他已经不再是我哥了,没有什么资格过问我。
可是我听见他跟上来的脚步声,止住了步子。
我没有再回头,只是问道:「沈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枝枝,你瘦了。」他的声音传来。
我嗯了一声,笑了一笑,低声回应道:「女孩子瘦了才好看。」
而后便是无言。
但我没有听见他的脚步声。
我想他应该是还没有走。
既如此,我也不敢动弹。
我怕他能看出异常。
隔了好半晌,他塞到我手里一张卡片,应该是银行卡。
「密码是你的生——」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我打断:「沈家的钱,我不该花,你还是留着给沈苡柠吧。」
「枝枝,你在别扭什么,是你推了她,连一个道歉都没有——」
又是指责的话。
过了这么久了,他还是不信我。
不等他的话说完,我就缓缓往前走。
终于听不见他的声音了,我才停下来。
我靠墙缓缓蹲下,头疼得似乎是要裂开。
可我只是轻轻地推了她一把,何至于将她推下楼梯啊。
眼里的泪即将涌出来,我只能睁大眼,将眼泪逼回去。
缓了好一会儿,我才扶着墙缓缓站起来。
听见李言西的声音,我走上前。
我知道他什么都看见了。
也什么都听见了。
可他什么都没有说。
一路上,一直在说笑话逗我开心。
这一晚,我觉得我好累,眼睛要睁不开了。
吃了止疼药之后,就回房间睡觉。
我听见李言西一直在喊我。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帮我妈和我爸离婚,帮我把镯子还给沈苡柠,帮我跟沈昭言说我不恨他。」
只是我们两个再无什么关系了。
恨也好。
爱也罢。
是他们先不要我的。
我听见李言西让我别睡。
可我睁不开眼了,怎么也睁不开。
沈昭言说得对,如今各归各位了。
只是各自归位了而已。
眼泪从我的眼角滑落,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滴泪了。
我听见李言西说他喜欢我。
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一定会喜欢他的。
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不想再被抱错了,哪怕我过得一直是很难的生活。
我在沈家生活了二十年,这些都是真的。
依稀记得前几年,我在某社交平台上,看到一个问答。
上面问,真假千金谁更可怜。
现如今想起来,只觉得好笑。
我和沈苡柠谁更可怜啊。
我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这辈子就这样吧,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再和沈苡柠一起喝茶。
再和她讨论这个问题好了。
番外:李言西篇
我将枝枝的后事处理好之后,才去县里把周阿姨接回来。
因为枝枝很久没回去,周阿姨一直担心,一直拨她的电话。
我按了接听键,她一直问,什么时候回去。
隔了好半晌,我才说道:「阿姨,枝枝出去了,等过两天我接您来北城。」
她说:「好,等她回来让她给我回电话。」
本来,枝枝是让我瞒着周阿姨的。
她一直跟我说,周阿姨的身体不好,怕再着急,急出病来。
可我思来想去,觉得不应该瞒着。
所以我就将她接到了北城。
她坐在沙发上,捧着我给她倒的水,显得有点局促,隔了好一会才问我:「枝枝呢?」
我望着枝枝生前住的那间房。
周阿姨见我一直盯着那个房间看,缓缓走上前,将门推开。
里面是一张遗照和她的骨灰。
还有她给周阿姨写的信。
只有短短一行字。
那是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写下来的。
她说:「妈,你和爸离婚吧。」
周阿姨跌倒在地,她泣不成声地呢喃着,一遍又一遍地追问她,为什么不告诉她。
她抚摸照片上的人,手一直颤抖个不停。
在那个房间里,待了整整十个小时。
她才出来。
我望向她,递过去一张纸:「阿姨,枝枝说不想让你太伤心。」
「其实一开始我一直都觉得她不是我的女儿,柠柠才是。」
一开始接触都是小心翼翼,带着距离的。
可在一起的时候长了,才接纳了。
她和沈苡柠在一起二十年,亲近也是正常的。
周阿姨问我:「她是怎么才——」
「癌症。」我低声说道。
「臭丫头也不告诉我。」
说着眼泪又缓缓流下来。
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婚,我出钱在北城给她开了一家店。
我想,这是沈枝意愿意看到的情景。
将周阿姨的事情忙完,我才去了一趟沈家。
沈昭言的孩子出生了,如今已经三个月。
他正喜不自胜地哄孩子。
看到我过去,他迎上来:「言西,你自从辞职以后,我可有大半年没见你了。」
我逗了逗孩子,低声说道:「沈枝意死了,我是来给你送镯子的。」
他看着我,怔了一瞬,问我:「谁?」
「沈枝意。」
我看着他往后踉跄了一步。
站稳后,那双眸子里有不可置信。
也有不理解。
「她在医院撞见你那天,基本上已经看不见了,沈昭言你可能不知道,在沈苡柠回沈家那天,她就已经生病了。」
我看着他不断后退,直到跌坐在台阶上。
孩子妈妈跑上来,接过他怀里的孩子。
问他怎么了。
他也没开口说话。
我坐在台阶上,将镯子递到他手里:「这是枝枝让我给沈苡柠的镯子,你拿给她吧。」
他紧紧地攥着手里的镯子。
沉默几秒后,我说:「沈昭言,其实她已经走了大半年了,你稍微用点心,也不会不知道,她得了癌症,脑袋里长了一颗瘤子。」
「她活着的时候,谁都不信她,她死了,你信她吗?」
一串泪水,从他的眼角无声地滑落。
我不知道他悔不悔将沈枝意送走。
也不知道,他始终不信她,如今信了一点没有。
只知道,每年枝枝的祭日,都会撞见他去看枝枝。
枝枝生前说,再也不想见到他。
这话,我没有告诉他。
因为我知道,枝枝活着的时候,一度想让沈昭言去看她。
她很依赖沈昭言。
怎么会不想让沈昭言去看她呢。
每年春天,我都会给她带一支刚刚发芽的新柳。
日子去了又来,桃花谢了又开。
可是沈枝意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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