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奇妙缘分水晶,特约供应》
我再次睁眼时,发现我又穿回了那本书。
我曾经花了一百年想去救赎的反派此刻正抱着他的白月光在洞穴门口要我的续命宝珠。
烦死了,这反派谁爱救赎谁救赎。
老娘不干了。
1.
「枝枝,把清元宝珠拿来,小仪要用。」江应正小心翼翼地抱着孟清仪,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关心我再过一百年也得不到。
上一秒我还在欢呼我的升职加薪,下一秒又穿回这本破书里面。
本来就烦,看见这幕就更烦了。
「江应,你还记得清元宝珠的作用吗?」我面无表情,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江应将怀里的孟清仪抱得更紧了,抿了抿嘴说道:
「体内有两股气相撞时,清元宝珠能平衡两者。」
「没了它,我会死。」我抬手握住项链上坠着的清元宝珠,「即便这样,你还是要给她对吗。」
就在这时,面色苍白的孟清仪突然吐出鲜血,看起来更加奄奄一息了。
江应也顾不得纠结了,着急地对我说:「枝枝,你大度点,小仪现在真的需要清元宝珠!」
大度点,呵。
我将清元宝珠拽下来,随意地扔在地上。
「江应,从此以后我们别再往来了。」
我听见自己说道。
江应连忙捡起地上的清元宝珠,抱着孟清仪就往医师那赶。
走之前他蹙起了眉头,用责怪的语气对我说:「别闹了。」
可是江应,我没有在闹。
我是真的要离开你了。
2.
我第一次见到江应,是在一百年前的一个雨天。
他奄奄一息地倒在魔界大门,面色苍白如纸,体内的真气涣散。
我凭借我穿书前的记忆找到了江应,将他背回了我的住处。
江应,这本书里的最大反派,也是本书的痴情男二,有着悲惨的过往,只有女主孟清仪是他人生唯一的光。
一场意外让江应以为孟清仪已死,于是他准备和所有人同归于尽,却又被突然出现的孟清仪杀死,一句辩白也没有。
真是听者伤心,闻着落泪。
而我穿过来的原身与江应的唯一交集就是江应夺取魔尊之位时顺手把他不受宠的小女儿杀了。
我想,既然我穿过来了,我就一定要改变江应的命运。
江应醒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掏出怀里锋利的小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他眉头紧皱,眼神中尽是警惕与毫不遮掩的杀气:「谁?!」
「我是魔尊的女儿,是我……我把你背回来的。」
我双手朝上表示自己无任何害意,感觉下一秒刀就要划破我的脖子,我颤颤巍巍地说道。
他依然没有任何松懈,甚至小刀又往我脖子上压近了一分:「为什么要救我?」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过去,我可以帮你复仇!」
我知晓,如果没有利益往来,我单单这么说以江应多疑的性格他根本不会信任我,还有可能下一秒就把我咔嚓了,于是我提出了我的条件。
「我在魔界不受宠,人人都可以欺负我,我想让你帮我杀了魔尊,这样我才能摆脱现在的处境。」
杀了魔尊本就是江应计划中的一环,他没理由会不答应。
江应没有回应我,只是朝四周看了看,家徒四壁,确实不太像受宠的样子。
他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刀,收回自己怀里。
半晌,我听见他不冷不淡地一句:
「可以。」
随后他走出了门外,留我一个人在原地大喘气。
3.
我帮助他复仇的第一步就是修复他破损的经脉。
江应慢慢地脱下了他的上衣,衣服从肩颈滑落,露出他筋肉结实的手臂,腰腹精窄,每一处的线条都恰到好处。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身上的伤痕太多了,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我心里默念:色即是空,色即是空,色即是空。
可能是我不小心说出来了,背对着我的江应发出了一声轻笑。
我没有发觉,因为我在努力地度魔气给他。
奈何我的魔气并不浓郁,修为也不高,过了一小会我的魔气已经干涸。
看样子,单是修复经脉这一项就是个大工程。
江应的头稍微侧了过来,给了我一个侧脸,像是在问那么快就好了吗?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抱歉啊……我修为不够,只能一点一点来。」
江应回过头,不甚在意地点点头,随后就穿上衣服。
我从旁边找出来一件新衣服给他,是侍卫的衣服。
「你在这总得有个合适的理由……这是侍卫的衣服,你先穿上吧,免得露馅了。」
江应接过衣服,随意翻弄了一下,就套上了。
衣架子果然是衣架子啊,不管是穿什么衣服都那么好看,我这么感叹着。
江应就在这时出了声:「那我以后得叫你什么?」还没等我回答他就露出了揶揄的表情。
「难不成是……主人?」他的声音很有磁性,又带着点少年独有的清亮,配上他的脸,简直是绝杀。
我红着脸跑出了房间。
4.
天色已晚,夜幕低垂,偶有几阵夜风呼啸而过。
江应开门进来,摘掉面罩的同时扔给我一袋肉包子。
「喏,小枝公主,你的肉包子。」他一遍掸掉身上的灰尘一边说道。
是的,我觉得叫主人太羞耻了,再加上我确确实实是魔尊的女儿,魔界的公主,虽然不受宠。
「我叫宋枝,你叫我小枝公主吧,私下里可以叫我枝枝!」我那时这么说道。
当然,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拜托,被一个大帅哥当众人面叫公主超有面的好不好。
魔界的包子我听说是人肉做的,吓得我抖三抖,就央求江应去人界给我买肉包子,我掩盖不住自己的魔气,去人界估计会被群殴。
与之交换的,是我答应努力修炼,争取早日修复好他的经脉。
就这么一来一回,五年已经过去了,我终于修复好他破损的经脉,与此同时我的修为竟然也得到了显著的提高。
于是我恬不知耻地跑去江应面前求奖励。
这五年的相处我发现了江应虽然面冷,但是心是热的,只要我一些不过分的要求他都会装作不耐烦地答应。
江应靠在门边,双手环绕在胸前,唇角一勾,不紧不慢道:「行啊,要什么?」
我凑上前,微微转动眼珠,道:「那你叫我声枝枝吧!」
我想江应五年来一次也没叫我一声枝枝,就这次叫一声我觉得也不过分,很合理的要求吧。
不料江应沉下了脸,转身就走,留下了一句:「不可能。」
我气得的在原地直跺脚,决定不理江应了,我也转头就走。
所以我也没发现江应越来越红的耳垂。
虽然修复经脉的工程已经完毕,但是江应依旧会给我从人界带来肉包子。
但这一次他扔给我我没有接,我扭头,不理江应。
忽然,我的头顶出现了一片阴影,江应绕到我面前,蹲下来勉强与我平视,他的热气源源不断地到我的脸颊上,我能清楚地看见他又浓又长的睫毛,眼眶下的一点红痣,高挺的鼻梁和纤薄的嘴唇。
太……太近了。
就在我脸红得不能再红的时候,江应开口了:「在闹什么公主脾气?」
我后退了一步,试图离他远一点,他却也往前一步,和我还是保持了刚刚亲密的距离。
我执意扭过头,不看江应,内心却已经快绷不住了,美色诱人啊。
江应也跟着我扭头,用商量的语气跟我说:「换个愿望?」
「什么愿望都答应?」
「当然。」
5.
事实证明,换个愿望是对的。
因为他之后还是叫了枝枝,在我为了他受伤之后。
那是我穿来的第 15 个年头,江应成功地杀上了魔殿,取了我父亲的首级。
江应正想回头看我的时候,我却已经替他挡住了偷袭者的一击。
虽然我是想救赎江应没错,但我其实并不想搭上自己的性命。
我跟着江应这些年来我的修为也有所提升,更何况我的魔气是最为纯粹的,我觉得我挡住偷袭者的一击不是问题。
人……哦不,魔永远不要高估自己。
若偷袭者是魔还好说,结果他是见局势混乱偷偷混进来的门派修士。
他用力一搏的那一击,剑上全部的灵气染上我的伤口,不出片刻便渗透进了我的五脏六腑。
两股气在我体内碰撞,我只觉得体内忽冷忽热,撕心裂肺的疼痛让我喘不过气来,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我眼前变得一片漆黑,很快就倒在了江应的怀里。
江应看着我苍白的脸色开始慌了,紧紧地抱着我。
在我意识消失之前,我隐约听到了他说了一句。
「枝枝,别离开我。」
那个时候的我在想,我怎么会离开他呢。
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就是他了。
6.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了眼,只觉得浑身僵硬。
低头的时候发现我的脖子上多了个挂绳,绳子上多了个隐隐发亮的珠子。
就在这时进来了一个眯眯眼的男人,浑身散发着草药的味道。
他把药碗放在了旁边,笑着和我打招呼:「我叫白空青,是江应请来给你治疗的。看样子你恢复得不错。」
我反复摩挲这这颗珠子,莫名地觉得心里欢喜。
白空青见状解释道:「这可是江应从九幽之境给你带来的,得亏有这颗清元宝珠,要不然你得爆体而亡。」他顿了顿又说道,「不过他也是个人才,很少有人能从九幽里面活着出来。就是我得多照顾一个病人。」
我马上抬头:「江应他怎么了?」
「九幽可把他折磨得够呛,出来的时候身体没一处是完好的,腿上都能见白骨了……诶诶诶!你还没喝药!」
我没等他说完,就着急地跑去找江应。
我气喘吁吁地打开门,就看见江应面色苍白地半坐在床上,慢条斯理地喝着药。
我立马冲过去抱着他,眼里不由自主地滴在了他的里衣上:「你没事就好。」
江应本来因为我突然进来有些意外,受到我这个举动愣了半晌,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轻抚般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没事才好,枝枝。」他这么说道。
一股温馨而又带着点暧昧的气息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此后五十年,我一直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江应后面。
江应也不负众望地扩大了魔域的版图,成为了魔域最有声望的魔尊。
魔域乃至外界的人都在传,我和江应不日就会结为伴侣。
我害羞地让手下的人住口,内心却止不住在想,等江应真正复完仇,我们也就能成为伴侣了。
五年后,江应决定出征去攻打曾经侮辱过他的门派。
我在魔域大门紧张地等待他归来,未曾想,等来的不只他,还有他身旁的女人——孟清仪。
我仿佛置若冰窖,浑身冰冷。
命运的大手仍无情地拨动这原有的轨迹,好像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7.
我立马迎上去,想问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他却与我擦肩而过,表情冰冷。
我呆愣在原地。
「江应?」我小声地喃喃。
在我背后的江应脚步只滞留了一秒,随后大步带着孟清仪向魔殿走去。
之后的三十年,是我最昏暗的日子。
我仍然跟在江应后面,可是江应依旧不愿回头看我。
他当着魔界所有人的面对孟清仪这个外界人关怀备至,其他人怜悯的目光纷纷看向我,我觉得此刻我就像赤裸地站在台上。
我强力拒绝出征的时候带上孟清仪,我认为带上她这个外界人对我们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处,甚至还会拖累我们。
「你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害了大家!」我义愤填膺。
江应力排众议,还是决定带上孟清仪:
「我意已决,有异议者当斩。」
我像个无关紧要的外人。
江应,在你眼中我算什么呢?
大战当天,出了叛徒。
我和江应负责断后。
我和孟清仪都不慎中了敌方毒箭。
「江应,我好痛。」我的嘴唇苍白而无血,但仍然艰难地发出一丝嘶哑的声音。
江应只是轻轻的环抱了一下我:「你先等等。」
随后就带着孟清仪先走了。
我的内心一片荒芜,只有我自己在荒野里面嘶吼和呐喊。
「你看看我,江应……你回头看看我。」
而传来的只有我无力的回音。
有一次我喝醉了酒,闯到了江应的怀里。
整个房间酒气格外地重。
我抱住江应,抬头问:「江应,你喜欢我吗?」
回应我的只有他无声的沉默,他甚至不愿意和我对视。
你看看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识趣的话我此刻就应该走了,可是我又再次追问:
「那你曾经喜欢我吗?
「你真的喜欢孟清仪吗?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江应……
「我讨厌你。」
8.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午后。
手下人告诉我江应和孟清仪应该快从九幽之境出来了。
我不禁叹息时过境迁。
他第一次进九幽之境是为了我,下一次竟然是为了别人。
我极力反对江应陪孟清仪闯入九幽之境。
我在大殿上大闹:「你疯了吗!?九幽之境有多危险你不是不清楚吧?」
我见他仍不为所动,就开始卑微地求他:
「我求求你……别去好不好?」
江应叹了一口气,语气不冷不淡:「枝枝,别这么自私。」
自私,我自私。
我哑然发笑,转身离开了大殿。
我有些疲惫。
我谴走了其他人。
好累啊,睡一觉就好了。
我好想回家。
回家。
我再次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陌生又熟悉的大学宿舍。
我好像,真的回家了。
9.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点开我的手机找那本书的记录。
可是一无所获。
江应的存在连同那本书一块消失了。
我无法证明江应存在过,也无法证明我所经历的一百年是真实的。
或许这就是一场梦呢?
得出这个结论后,我竟然是轻松地叹了口气。
我不用再去应对江应对我的熟视无睹,不用再去过如浮萍一样无所依的日子。
我将那个世界的所有事情全部抛之脑后。
关我什么事呢?
就当是经历了一场无疾而终的爱恋罢了。
此后过了十年,我已经从青涩懵懂的大学生蜕变成了公司的高管。
我已经从一开始还会想着江应到现在已经不刻意想根本想不到他了。
还是自己的事业更重要。
当我以为那一百年就真的是过往云烟后,事情发生了一个重大转折。
当我经过一家珠宝店时,我停下了脚步。
里面中间摆着的,就是清元宝珠。
店员看见我停在门口,乐呵呵地招呼我进来。
她是个有眼力见的,见我只盯着这个宝珠看就解释道:「这个是我们十年前找出来的,这个光亮和色泽堪称极品!」
「那你们怎么到现在没卖出去?」
店员尴尬地摸了摸头:「那个这个珠呢,有点邪门。前面几任买家买回去之后都说自己晚上天天做噩梦才……不过!我看您就是这个宝珠的有缘之人!」
我没空再听店员推销了,不过她说得对。
我确实是这个宝珠的有缘之人。
「买了,帮我包起来吧……」
「好勒好勒!」
我说不清最终买它是出于什么心态,大概是不管怎么样,还是想证明那一百年是真实存在过的吧。
隔天。
我双手合十,感谢江应送来的清元宝珠。
我升职了!
好耶!住上大别墅指日可待!包男大指日可待!
当天晚上我就去通知我的好朋友们来参加我的升职派对。
然后奢侈地去了趟高级按摩,回家美滋滋地睡觉了。
没想到一睁眼又回到这个杀千刀的世界。
累了,毁灭吧。
10.
我烦躁地在屋内来回踱步。
「死宝珠!死江应!杀千刀的……老娘迟早要回去。」
体内两股气已经开始轻微地相撞了,我紧闭着唇。
该死,早知道不逞一时之勇给宝珠了。
我开门准备自己去一趟九幽找其他宝珠。
没想到宝珠就在门口。
上面还残留着温热的温度。
江应……来过?
那他怎么不敲门?
算了,他怎么样与我无关。
我美滋滋地拿着宝珠回房间利落地躺在床上。
心里默念:回家,回家。
……
好的,没回去。
会不会是每过一百年就会回去呢?
不行,我可等不了一百年。
我现在,马上,立刻,就要回去。
我不想去找江应,和孟清仪关系也不太好。
有了!那我去找白空青吧!
我利落地整理了行李,趁夜晚逃出了魔界,准备去万草谷。
空旷无人的大殿之中,江应坐在了冰冷的魔椅上。
他反复回想他下午在门口听见的声音「不要因为害怕分离而不敢去爱。
「再也不见啦。」
我的身影消散在空中。
孟清仪转头,江应已经不在了。
她是在魔域一个小破屋子里找到的江应。
他正一遍遍地用魔气攻击着自己。
他在自杀。
孟清仪走上前阻止了他,并交给江应一封信。
信的内容孟清仪不得知晓,但江应看完这封信几乎崩溃。
他一点一点地缩在了角落,一会如猛兽般嘶吼哭喊着一会如幼兽一样呜咽。
渐渐地,他哭得没有了声音,眼泪也止住了。
这是孟清仪见他的最后一面,从那之后他就没有了音讯。
22.
西城王二包子铺。
一名男子戴着斗笠走了过来,声音喑哑:
「老板,您这收徒吗?我娘子特别喜欢你的包子。」
南市春江别墅区。
一名女子打着电话:
「诶对对对!我买别墅啦!你们快来参加我的 party!」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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