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祇没有靠近我,他就站在那里不说话。
我一点一点从暗影中走出,将剑递给他。
薛祇察觉到不对,他想拒绝,但是他的本能控制着他的身体,他手握上剑柄。
幽暗中飘渺悲凉的轻笑,我看着薛祇惊恐的目光,他想收回手,手却像粘在剑柄上一样。
「千年来我预想过无数次找到你的场景,我要骂你、我要杀了你、我要质问你……事到如今,我却一句话都不想跟你多说了。」
我的肌肤在一片片的龟裂掉落,肌肤下涌动的是血红的铁水。
千年前被生生烧烂皮肉,融在铁水里的痛苦和绝望确实凝聚成了最狠的恨意,这恨意最初让我掠夺了许多生命,刻意引发纷争,品尝着不同的鲜血才能勉强安慰我汹涌的怨念。
但是这恨意在漫长的时光里渐渐被消磨了,我平静地游走在世间。
千年来我见过太多的人和事,经历过许多爱恨情仇,踏遍了万里山河。
这个憎恨的人在我的经历和记忆中显的太渺小,渺小到不值一提。
「足够了,我想和爱的人一起白首,对未知有新鲜感,想有朋友家人。」我的手在脱落,铁水顺着剑钻到薛祇身体里。
「这个永生的诅咒,还给你。」
7
「你一边儿去,这个故事太老套了,离我远点,不然我报警了。」
「是真的,小姑娘。」这个衣裳褴褛的年轻人抱着个破剑,在医院门前拉着我絮絮叨叨讲了半天故事,要不是这里人来人往,他也没有恶意,我早跑了。
抱剑的年轻人又重复一遍:「是真的。」
我看他疯疯癫癫的样子想骂又觉得可怜,在旁边的小店里给他买了不少吃的。
在医院门口多的是这种可怜人,我也不忍太计较。
「小云,人太多了都没看见你。」
有个好看的青年从人群里挤出来,苏医生和我是因为一个意外认识的。
有人在医院里闹事,责怪苏医生折腾他孩子,我路见不平把那人骂走了。
「苏医生!我在这里!」
苏医生递给我一个袋子:「给你买的蛋糕,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我接过来:「你不是很忙吗,空出来的时间多休息啊。」
「林教授收养了一个被父母虐待的孩子,那个孩子不喜欢说话,我带他出去逛街顺便买的。」
我们两个说话的时候有个高马尾的女孩子跑过来,她左看右看:「师兄,我不会没有机会了吧?」
苏医生温柔地笑了:「是啊,没有了。」
女孩切一声跑了:「没有就没有,下一个更乖,拜拜!」
「小心。」
苏医生把我拉到一边,刚才人潮涌动,有个摆摊的老太太不小心把果汁撒在路过的壮汉衣服上,壮汉身上都是刺青,凶神恶煞的。
老太太慌慌张张地道歉,壮汉粗鲁地把老太太的东西抬起来搬到一边,不客气地吼:「别给老子挤了,没看见这老太太差点摔了,哥几个不看路不看人是吧。」
壮汉把老太太安置好,自己随便擦擦衣服,从车上把挺着大肚子的妻子扶下来,还不忘一只手撑把伞。
「别矫情,人多的要死还打伞,等会戳到人了。」
「嘿嘿嘿,这不热吗,看脚下看脚下。」
「医院每天都很热闹啊。」我不自觉地向苏医生感叹,苏医生点头:「是啊。你今晚有空吗?」
我笑着点头:「随时都有。」
「好,晚上等我吃饭。」
苏医生回了医院,那个抱剑的年轻人就站在我左侧人潮中,周围人声鼎沸,但我清晰地听到他轻而冷的声音。
「你要这柄剑吗?」
鬼迷心窍一般,我迷茫地朝他那边伸出手:「要。」
这时一行人打断了我:「不好意思,让一下。」
看起来好像是热闹的一大家子人,围着一个坐轮椅的老爷子,几个小孙子走在前面,后面推着轮椅的是小儿子,儿子儿媳跟在后面。
「哼哼,手术完了我要吃米糕。」
「爸,车开不进来,我们先上车,吃啥回家再说,别买路边摊。」
老爷子不满意地骂骂咧咧,一行走远了,而我在人群中哪里都找不到年轻人。
人流推着我往前,下午的太阳炙热,算了,不管那个怪人了。
「算了,这剑我留着罢,这一世你要幸福,我们千年后再见。」
我回头,抱剑的年轻人转身消失在人群里。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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