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小白猫还没来得及挠我,掉因掉进了荷花池毒死了鱼引起了阿瑶的警觉,不但找出了内奸,还将它差点洗秃了。
被左洗右洗洗急了眼的小白猫追着阿瑶生生骂了好几天。
我和家人们的身边固若金汤,萧家无从下手,我家大批囤粮的消息无异于送了一个把柄给他。
他跟李彦密议,要借我家囤粮的事,彻底铲了我家。
这件事自然被李彦身边的人传了出来,只是萧家没想到的是,李彦其实另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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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寒地冻,爹依旧陪着娘去了西山避寒,哥哥整天在外面忙,府里只剩了我。
我也不闲着,秋收的棉花都到了,布庄那边的棉布也到了,我要盯着制衣坊缝制棉衣棉被;还要去巡查那些制果子干的,做罐头的,腌制鸡鸭鱼肉的……忙成个陀螺。
然后我就遇到了李彦。
看着我面前这张让我夜夜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的脸,我紧紧握住拳头,靠指甲掐进手心的痛意才克制着自己没有扑过去撕碎他。
「三殿下万安。」我垂眉敛目的给他行礼。
「这么巧,林小姐也经过这里。」他摆出一副儒雅风流的样子,向我温和的笑。
巧?
我冷笑。
堂堂三皇子,蹲在我家巷子口整整半天,这特么是偶遇?
但他装,那我就也装,老百姓面对皇家子弟是什么态度,我就什么态度,恭敬有礼的客套,敬而远之的告退。
李彦抬脚上前,语气里带着无限深情,「林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忙后退一步,恭敬而疏离,「孤男寡女,人言可畏,三殿下若有吩咐,在这里说就好。」
李彦神色一窘,他看着我身边的阿瑶,不自然的咳嗽一声,示意我让阿瑶退下。
但我和阿瑶却像是没听到,动也不动。
他终于开口,「林小姐,我……我心悦林小姐已久,欲向林家提亲,你……你可愿意?」
哈?
这隔了一世,兜兜转转,怎么又转回来了?
我将所有伤心的事都想了一遍,才克制住没有笑出声,讥讽的看着他,「殿下和萧小姐正是新婚,怎么又心悦上别人了?」
「是三皇子府还缺侍妾?」
他脸色一红,眼里一丝阴冷之气闪过,随即堆起一副羞愤屈辱的样子,「林小姐,我是被人陷害的,我根本就不喜欢萧芙蓉,是……是她几次寻思,她父亲来求我,我心下不忍,这才……」
「其实,我心悦林小姐已久,我也不会让你做侍妾。」他目光如灼的看着我,语气真诚,「只要林小姐愿意,我将以十里红妆聘娶林小姐为我正妃。」
好家伙,真是家伙。
脸上深情似海,眼里却满满都是算计,这表情,这词儿,跟上一世一模一样,都不带换的。
我笑了笑,摆出一脸歉意,「谢三殿下厚爱,只是林渺不敢当三殿下青眼,林渺虽只是蒲柳之姿,出身商贾,却也有几分妄想,这辈子定要寻一同心之人一生一世的,绝不跟人共侍一夫。」
「有通房丫头小妾的都不行。」
「林渺痴心妄想,让三殿下见笑了,天气冷,民女先告退了。」
说完,我向他行了个礼,头也不回的走人。
回到家,哥哥居然回来了,我正被李彦恶心得一肚子火气,看见哥哥也不废话,将他刚刚的话说了一遍。
临了,我一拍桌子,「好家伙,他居然还惦记着咱们家的钱呢。」
哥哥赶紧安抚我,「别气,哥哥让人帮你把这个消息递给萧芙蓉去。」
一想到这倆人狗咬狗,我立刻高兴了,抱着哥哥的胳膊一阵夸。
12.
李彦在我这里碰了鼻子灰,恼羞成怒之下,同意了萧家的提议,隔日,就有官差上门传唤我爹和我哥,要我家交代为什么囤这么多的粮食?
是想垄断市场扰乱国家次序,还是干脆想造反?
我爹不在,我哥也不肯说出我爹娘的下落,他们见我哥哥顽抗,大怒,将我哥哥当场锁走。
我哭天喊地的追了出去,哥哥已被带着走远了,而巷子口一道人影闪过,是笑得阴毒的萧芙蓉。
我不忍让她失望,站在门口很是「嚎啕」了一阵子,才被剪冰和阿瑶给「强行」扶进了府。
门一关,我揉了揉干嚎累了的喉咙,长长出了一口气,「快,给我端碗燕窝粥来,真累死我了。」
剪冰忙忙的去了,阿瑶将暖手炉放到我手里,笑道,「小姐放心,萧家小姐很快就得意不起来了。」
「干得好。」我将一个橘子塞到她手里,「奖励你的,快吃。」
阿瑶将橘子一丢,无语摇头。
13.
哥哥被带走的第三天,来了个衙门里的老爷,一见我就哀求,让我去劝我哥哥回家。
我一脸懵逼二脸正义:「大人此言差了,我哥被官差带走,若有事官府要拿他问罪,若无事,他便会自己回来,何来我去劝一说?」
那官老爷苦着一张脸,「我等不知道你们家是替……有眼无珠,实在是……实在是……」
他吞吞吐吐,欲说还休。
我客气礼貌就是不上套。
他磨了许久,见我油盐不进,又不敢把我怎样,只好告辞。
待他出了门,阿瑶才狠狠啐出了声,「呸,真当咱们家大少爷是软柿子呢?想捏就捏,想丢就丢。」
我抱着小白猫,披上狐狸大氅,起身出门,「走吧,阿爹阿娘都还在等着我们呢。」
腊月二十四,离过年还有六天,宜打扫,宜安宅,更宜虐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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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是腊月二十八才来的西山。
他带来两个消息,一,萧芙蓉的父亲因诬陷我们家谋反,被连降三级;二,皇上因为我们家献粮,封了我爹安平侯,虽然没有实权,却是实打实的爵位,我家的门第瞬间被抬了上去。
萧家和李彦死都没有想到,就在他们对我家动手的前一天,皇四子李铖已经跟今上提起我家囤粮的事了。
李铖告诉皇帝,我林家有倾国之富,更有一腔忠君报国之心,所以心心念念要为朝廷、为皇上做点事。
然苦无头绪,于是托了朋友告请到他面前,他考虑到父皇曾经教导过,当在有时思无时,国家只有钱多粮足,方能社稷安稳,百姓安稳。
于是他授意我家收粮囤粮,而这些粮食都已交由他来献给了朝廷,以做不时之需。
彼时,大殇朝才跟南昭国和北匈奴打过仗,正是穷的时候,我家的这些粮食无异于及时雨。
皇帝一看我家竟有如此忠君之心,激动得差点落下两行老泪来。
更是对这个心怀天下懂得为君父分忧的好儿子越看越顺眼。
就在老皇帝琢磨着要给我家什么封赏时,李彦和萧家上折子告我家大肆囤粮心怀不轨,更暗指这一切乃是李铖要造反。
老皇帝看着四儿子的献粮分忧折子,再看看三儿子这张丢人显眼挑事有余,一件正经事不干的嘴脸,又想想朝廷上众臣子对这三儿子的口诛笔伐,那火气当场就蹿上来了。
他拍着桌子把三儿子一顿训,又指着萧芙蓉父亲的鼻子破口大骂,正骂着,李铖求见回禀,告诉老皇帝,我哥被萧芙蓉的父亲下令抓进大牢了。
老皇帝这个气啊,罪名都还没掰扯清楚呢,你把人就抓了,你想干嘛?
再看看这倆人这份弹劾曲里拐弯的其实是指向老四,老皇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告我家是假的,搞老四才是真的啊。
不然我家一个白身商户无官无职的,有问题就直接查呗,哪里需要告到他跟前去?
老皇帝气得一茶杯砸在萧芙蓉父亲头上,将他连降三级;又将李彦禁足半年。
这一来,下面替他俩办事的人就急坏了,赶紧放我哥回家。
但我哥不回。
你不是说我有罪吗?
好家伙,当着左邻右舍的面拿链子锁我啊,老子不要面子的吗?
老子不走。
这才有了那衙门老爷来家里求我去劝哥哥的一出。
我和阿娘盘腿坐在暖炕上,一边剥栗子一边听;老爹则摸着胡须,听得喜眉笑眼。
这个结局,我们全家都很高兴。
半年后,李铖虽还没被封太子,却已是铁板钉钉的太子人选。
等李彦接触禁足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14.
因在火山口子上,西山庄子里温暖如春,在其他地方大雪皑皑的时候,这里甚至还处处开着鲜花;
往年没觉得稀奇,但次此因有着对永夜来临后人间炼狱般的记忆,我再看这里,实属是人间天堂。
我哥采了把灿烂绚丽的野花递给我,若有所思,「阿渺,你说那一天真到来的话,是不是皇宫里都没咱这儿舒服啊。」
皇宫乃是大殇朝自尊自贵的地方,全天下的好东西自然都先尽着那里。
但我回想上一世长久黑暗大雪不歇的那漫长的岁月,就算是皇宫里,也再无往日的奢华。
即便是天下好东西都先紧着皇宫,也得能运得来啊。
大雪封路,人畜难行,大难来时,法纪次序已丧失殆尽,有的不过是弱肉强食。
即便州府忠心,那些贡品还没上官道,就被人抢光了。
京城和皇宫里的那些站在顶端的贵人们,也只能是勉强过得比寻常人好些罢了,身份差点的能力弱点的,一样好不到哪里去。
和我们这历时一年多打造的避难所,哪里能比?
我想了想,跟哥哥说,「等年后,咱们还是要尽可能的多建粮仓,咱们吃的,吊桥那头的人吃的,还有衣被炭火等等,都得留足了。」
哥哥见我担忧,他犹豫了一会儿,问我,「阿渺,在你的梦里,那场黑暗持续了多久?」
我摇头,「我不知道,在我的梦里,那场黑暗持续了三年,然后……我就醒了。」
他定定的看着我,想说什么,到底没说。
我也不问。
那个「梦」太奇妙,他不敢问,我也不敢说。
我们一家四口在庄子里暖暖和和的过了个年,正月十五后,阿爹和哥哥就下山忙去了。
而我陪着阿娘在庄子里直呆了四月初,才下山回家。
山下已是花红柳绿,见我们回来了,跟阿娘交好的夫人们就开始下帖子邀我们踏青赏花参加各种宴席。
我娘现在是安平侯夫人,身份不同以往,巴结也好真心也罢,高门贵女们见了我娘儿俩都是热情的不得了。
女人聚在一起,除了喝茶赏花,无非就是聊天八卦。
就有人说到萧芙蓉了,进了皇子府大半年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反而是那个叫如意的侍妾怀上了。
说到这里,众人都笑,萧老爷从二品大员被连降三级后,三皇子连装都不装了,直接打萧芙蓉的脸。
有那消息灵通的还告诉我娘,说萧芙蓉在皇子府日子不好过,三皇子被禁足心情不好,每日只拿她出气,骂都是她个扫把星害的他。
一个五品官的夫人掩口笑道,「要说这位三殿下也实在是……明明那日牡丹园中是他自己荒唐过了头,如今名声坏了,倒迁怒于萧侍妾,也真是……」
我娘笑而不语,她们根本不知道,我家囤粮的事,是被故意让人透露给萧芙蓉的。
我家囤粮动静虽大,但京城的人也只看到眼跟前的事儿,压根不知道我家是在全国囤粮,若不是萧芙蓉将这件事放到李彦面前,让他和萧老爷以为抓了我家好大的把柄,他们也不可能动那样的心思。
这些日子以来,李彦的「心腹」一直告诉他,若不是那日牡丹园中出丑,李铖根本不会压过李铖。
牡丹园一事表面上虽然掩盖过去了,但其实谁都知道怎么回事,若还在那件事上较真,已经没有意义。
所以他如果还想翻身,就必须拉下李铖。
而此时萧芙蓉就借机给他献计,让他借我家的囤粮做文章,暗指是李铖大肆囤粮意图谋反,那时就能拉下李铖了。
李彦其实还是有几分脑子的,他总觉得如果我家的财富能为他所用,那他就可以用钱把支持李铖的那些大臣全拉到自己阵营来,这岂不是比拉下李铖更稳妥。
毕竟拉下老四,还有老二和老五老六呢。
老大夭折了,倒是不用管。
能让我家为他所用的唯一诱惑,就是让我做他正妃,毕竟对于我家这种白身商户来说,最难的就是跨越阶级。
他以为这个条件必定会让我喜极而泣,会让我林家一口答应;却没想到我一点余地和面子都没给他留,直接就拒了。
恼羞成怒之余,再被「心腹」一煽动,他就立刻决定对我家下手。
消息被递出来,李铖立刻就进了宫,提前向皇帝献粮去了。
李彦被罚禁足,回去能不抽萧芙蓉吗?
萧芙蓉委屈,但她更恨。
当得知李彦要娶我为正妃的消息传到她耳里时,她恨我,但她更恨李彦。
她作为大家嫡女,家里金尊玉贵的养着,可是为了李彦,她却落到了个名声尽毁被人糟蹋的地步,李彦却还羞辱她凌虐她;
她一开始只恨我,所以她隐忍着,想着把我家毁了,把我弄死,她既能出了气;又能讨好了李彦,李彦就会好好对她了。
可是现在,这个无用的男人,自己成不了事,只会迁怒于她,还害得她父亲被降了职。
萧芙蓉恨毒了李彦。
15.
时光荏苒,转眼到了夏末,离永夜来临,已不到一个月。
哥哥说,这半年来,我们家倾尽大半家财,在全国各地都储备了大量的粮食和棉衣棉被。
而老百姓都在我们有意无意的宣传引导下,家家都做了干菜果脯之类;
我很安慰,相比于上一世的猝不及防,这一世肯定会少死好多人了。
我们也准备进西山了。
早在春上,我家就传出消息,道我们全家要在秋天回江西祖籍祭祖。
我父亲被封安平侯,回去告祭下祖宗,理所应当,无人奇怪。
府里被藏满了粮食和炭火,供留下来看宅子的几个下人吃用;而其他人,则已陆陆续续的去了山上。
西山里的粮食菜蔬和风干腌制好的肉类被塞得满满当当,大片的菜畦和成群的鸡鸭猪羊都长得很肥,甚至还养了一池鱼。
负责养殖这些的下人只留了几个最忠心的,其他的都已被撤了出去。
……
哥哥几番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想问什么。
那个梦。
这些日子以来,除了在朝堂上叱咤风云一帆风顺的人由李彦换成了李铖,其他的都和我预言的一模一样。
哥哥不傻。
我牵一牵他的袖子,跟他说,待永夜来临,那时大雪纷飞长夜漫漫,我有很多话想要跟他说。
哥哥抱了抱我,点点头。
16.
在去西山的前一天,我和哥哥去药铺取预定好的药材。
这半年来,我们买了许多药材,都是分发往各地的,而最后这一批,是留给我们自己的。
我阿娘懂医术,所以进庄子里后,只要不是疑难杂症,我们足以自保。
拿完药材让下人送去西山,我就转往边上的银楼取订制的首饰。
没想到却在银楼门口遇到了萧芙蓉。
大半年不见,萧芙蓉由一个如花少女变得苍白憔悴,她见了我,眸瞳瞬间缩紧,咬牙切齿,「林渺!」
看到她变成这样,我心情顿时很好,笑眯眯的跟她打招呼,「萧侍妾好呀。」
萧芙蓉目眦欲裂,「林渺,你把我害成这样,是不是很得意?」
围观群众看了过来,脸上露出好奇探询的神色。
我挑眉,提高了声调,笑道,「萧侍妾此言何意?」
「咱们都很久没有见过你了,怎么说我害你?」
「呃,难道你说的是……去年牡丹园里的那个事吗?」我加重了牡丹园这三个字。
围观群众顿时忍笑,落在萧芙蓉脸上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
「你……」萧芙蓉长这么大,何曾被人当众这么羞辱过,一张脸涨得通红。
若不是我身边有哥哥,她能扑过来活吃了我。
「做什么呢?」
突然传过一声娇叱,我抬头一看,好家伙,居然是萧芙蓉昔日的丫头,现在三皇子的宠妾——如意。
如意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腰身高挺,精致华美的衣服,满头的珠翠,被丫头婆子们小心翼翼的簇拥着,无论是气势还是气色,都比萧芙蓉强太多。
不知道的,还当她是主子,萧芙蓉是她的丫头呢。
就见她冷着脸训斥萧芙蓉,「三殿下让你安分点,你忘了吗?「
「居然在这闹市门口与人争执喧哗,成何体统?」
嘶!
众人倒吸口冷气。
堂堂萧家嫡女,被昔日的下人当街呵斥,这……这这这……
萧芙蓉的怒火成功的被转移,她瞪着如意,若手里有刀,她定会毫不犹豫的刺过去。
如意却只是嗤笑一声,一脸的不屑。
她越过萧芙蓉,向我点点头,神色间尽显倨傲,扶着丫鬟的手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而同是侍妾的萧芙蓉,只能带着两个丫头上了后面那辆寒酸许多的小马车,跟在了后面。
如意耀武扬威的小人嘴脸,让众人唏嘘不已,都道萧芙蓉虽是活该,但三皇子也太过份了些,竟把萧芙蓉的下人捧到了她的头上,这不是在羞辱萧芙蓉,而是在羞辱萧家了。
李彦虽已解除禁足,但此时朝中大势已都在四皇子李铖之手,皇帝已定下立李铖为太子,只等钦天监选出来的好日子昭告天下了。
萧芙蓉的父亲在那次被降三级后,墙倒众人推,又被李铖的队友连着挑错,官职一降再降,最后被一纸调令送去了西陲边远的小县城做县令。
至此,再无翻身可能的李彦,也不用再装了,萧芙蓉想见他一面都难,其处境远比不上身怀有孕的如意。
17.
在李铖被封太子的第三天,我们一家出发,前往西山。
临走前,我留下了一封信,是给太子李铖的。
信中,我将「那场梦」修修改改的说了一遍,我告诉李铖,我做了一场梦,那梦中,有李彦对林家和他的戕害;有一场不低于三年的永夜……
而我在发现现实情形和那场梦竟一模一样后,为了救他,也为了救林家,所以让哥哥去找他合作;
我更告诉他,那些遍布全国的粮仓和棉衣棉被,都是我家散尽家财为那场不低于三年的黑暗和寒冷做的准备。
我请他理解林家隐忍一年半,不敢告诉他真相的无奈,毕竟此事太过荒谬,说了他也不信,反而节外生枝。
现我林家将这一年半里囤积的物资尽交他手,只因为他是唯一能拯救大殇朝百姓的人。
他心怀天下,如今又是大殇朝的太子,必能杜绝贪墨,确保那些物资能尽可能公平的分发给每个老百姓。
让我们一起救老百姓的命;大家一起挺过这场天灾。
厚厚的一封信,真中带假,连吹带捧,我不知道永夜会持续多久,只盼着待阳光重新普照大地,我们和他再相见时,他依旧能是林家的后盾。
进了庄子后,哥哥启动了机关,将吊桥拉了起来。
没有密钥,这吊桥谁也放不下去,除了飞鸟,谁也进不了这个庄子。
随我们进庄子的,都是最忠心的下人和护卫,他们既是我家的下人,也是我们的家人。
他们其实并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把所有人都拉到这西山上来,但他们不问。
服从主子的安排,已经刻进了他们的骨子里。
我们一家大气不敢喘的忙乎了一年多,到了这时候反而松快下来了,老爹和哥哥去将庄子做最后的巡检,我和阿娘则翻看庄子里的物资,若还有缺的,这最后几天还来得及让人补过来。
时光既慢也快,眨眼,到了上一世永夜来临的这一日。
那天,凉爽的秋风如常吹拂,太阳高高的悬挂在天空上。
阿娘正指挥人翻晒被褥,太阳即将消失,阿娘很珍惜这最后的阳光。
我抱着小白猫坐在茶屋内,看着这最后的阳光,沉默;
哥哥倒了杯热茶递给我,「阿渺。」
杯子上的热度顺着指尖蔓延上升,一路到了眼眶,我的眼泪哗的流了满脸。
我看着哥哥,「哥,你其实已经猜到了对不对?」
哥哥看着我没说话。
我重重点头,「对,那不是梦,那一切……都是真的!」
李彦是真的当上了太子;
我们一家也真的都死在了他的手里;
天可怜见,我的魂魄在皇城上空飘了三年后,重生回到了跟李彦相识的那一天凌晨;
所以,那一切并不只是梦,也不是没有发生;
而是已经发生过了,只是老天爷心疼我,把我送回来让我报仇,让我有机会改变家人的命运而已。
18.
我哭着、说着、咬牙切齿着,终于,我倒在哥哥的怀里,沉沉睡去。
我太累了,前世,加上这一世的一年半,所有一切终于有了了结。
萧芙蓉还没死,但在李彦的羞辱糟践下,她比死还难受;
李彦还没有死,李铖也不会让他好过。
最重要的,是我的家人都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19.
永夜如期来临,没有侥幸。
我一觉睡醒,已天光尽黑,棉花团子般的大雪铺天盖地,寒风刺骨气温骤降。
不知情的下人们众脸懵逼。
爹娘和哥哥批上了狐裘大氅,站在廊下看着漫天飞雪,神色凝重。
「就在今日之前我都还想着,阿渺那个梦未必就……」许久,阿娘叹了口气,「谁能想到呢,这中秋都还没到呢,居然下雪了。」
几个婆子双手合十对天作揖,嘴里念念有词,「老天爷啊,咋大白天的黑这么透,还下起这么大雪来了?」
「莫不是出了什么妖孽?」
「妖什么孽啊,我觉得定是老天爷发了怒,惩罚世人来了。」
「可世人也没干啥啊,为什么要发怒?」
「……」
我下了台阶,扬声喝止,「虽然天降异象,但咱们问心无愧,大家安分守己做自己的事就好,不必胡思乱想。」
众人一想,也是,咱也没做亏心事,咱怕啥啊。
散了吧。
20.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一家四口过起了前所未有的清闲日子。
老爹再不用天南海北的跑生意了,天天陪着我娘亲,老俩口整天卿卿我我的,感情前所未有的好。
好得我和我哥都心惊胆战,唯恐在这永夜之时,给我俩整出个弟弟妹妹来。
我哥也前所未有的闲,他一闲,就来祸害我,今天抓着我下棋;明天逮着我练字,还逼着我给他绣荷包。
我会下棋会练字,就是不会绣荷包,迫于他太烦人,我手指差点戳成个筛子,终于绣了个四不像交了差。
但更多的时候,都是我们一家四口围在一起说说笑笑,或打马吊,但只能让阿娘赢钱,不然老爹就吹胡子瞪眼的不乐意。
日子如飞梭的过着,虽然暗无天日寒冷刺骨,但我们吃着喝着烤着火,竟过得前所未有的舒服。
山中不知岁月久,我沉湎于这其乐融融的小日子,忘记了山外的世界,也忘记了李彦和萧芙蓉。
直到哥哥来告诉我:萧芙蓉被李彦杀了。
我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才想起萧芙蓉和李彦是谁?
他告诉我,李彦将自己所有的失意全部迁怒于萧芙蓉,不但从不进她的房,还故意抬举如意来羞辱她。
如意伺候了萧芙蓉十几年,没少被萧芙蓉打骂,如今跟萧芙蓉平起平坐了,还有三皇子的撑腰,她自然是要将那些年受的气全讨回来,对萧芙蓉竭尽嘲笑羞辱。
萧芙蓉自然恼怒,可她每一次的反击,都会遭到李彦的惩罚。
这无疑是对如意的鼓励,如意愈发变本加厉,特别是她有孕后,她更是不把萧芙蓉放在眼里,呼来喝去如同对待仆役。
这让萧芙蓉愈发的恨毒了她和李彦。
萧芙蓉也是个狠人,她忍着恨意,反而去曲意讨好如意,如意看着往日的主子如今返来奉承讨好自己,自然是得意的,也就放松了警惕。
直到如意生产。
如意肚子很争气,给李彦生下个大胖儿子。
可李彦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萧芙蓉抱着孩子站在如意的床前,手中的匕首正对着孩子的喉咙。
然后,她当着李彦和如意的面,大笑着,一扬手……
鲜血喷溅在如意的脸上,孩子断了气,如意也断了气。
她被萧芙蓉下了毒。
李彦疯了,他掐着萧芙蓉的脖子,问萧芙蓉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芙蓉状若疯癫,质问李彦,「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为了你,出卖我从小到大的好姐妹,招她厌弃;」
「我为你丢了清白被恶人糟蹋;」
「我为你名声扫地被天下人耻笑,让我萧家蒙羞;」
「我爹为了帮你,从位高权重的二品大员被一路贬斥放逐至偏远西陲;」
「可你是怎么对我的?」
「你是怎么对我的?」
「我恨毒了你,我要报仇!」
「李彦,就你这么无能的人,就凭你也配妄想那张椅子?」
「你不知道吧,你日常饮食里早被我下了药,你不可能再有孩子了哈哈哈哈哈……」
「李彦,我要你断子绝孙!」
「……」
「贱人,你住嘴,你给我死,你给我去死。」李彦发疯咆哮,硬生生拧断了萧芙蓉的脖子。
堂堂高门嫡女,落得个弃尸乱葬岗的田地。
21.
「阿渺?」哥哥轻轻碰碰我,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已泪流满面。
我恨毒了萧芙蓉,可现在她死了,我脑子里想到的却都是我们小时候在一起玩的场景;
她给我求平安福;
她给我带好吃的;
我生病了不肯喝药,她就先喝一口,然后告诉我不苦;
她的东西我只要说一声喜欢,她就立刻送给我;
那些发生在少年岁月的美好,都不是假的啊。
可我们为什么会走到了这一步?
她一定很爱这个男人吧,所以上一世要了我的命;
这一世送了她的命。
可是李彦,你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她死了,你凭什么活着?
22.
我让哥哥传讯给吊桥对面的下人,命他们下山去乱葬岗,寻到萧芙蓉的尸骨,并下葬。
她死了,她欠我的仇便已报了。
为了少年时的那些美好,我终究不忍让她被抛尸荒野。
我又飞鹰传书给太子李铖,请他帮我个忙。
杀人不如诛心,我请他帮我给李彦送一份大礼。
半个月后,李铖给我回信,道事已办妥。
23.
长久的黑暗,让人忘记了四季。
我只能根据铜漏来记载时间,一晃,我们在庄子里居然住了两年多了。
庄子里的日子比我之前预想的要好,因为是在火山脉上,温度比山下高了许多,泉水没有结冰,温泉水的温度也并未降低过。
没有阳光,蔬菜虽然种不了,但可以吃蒜黄韭黄;
牲畜也能存活,鸡还能下蛋,实在是意外之喜。
李铖时不时的飞鹰传信来,告诉我们山下的情况。
当初他接到我的信时,对永夜之说还将信将疑,直到那日下午,天光陡然变得黑暗,大雪落下,他才大吃一惊。
如我所料,一开始,老百姓还只当是个暂时的异象,可等日光迟迟不现,民间开始乱了。
但因为有我家这一年多大肆囤积的粮食衣背,他迅速启动了救援和自救的程序,让民间慢慢的稳定下来。
有灾民,也会死人,但社会次序还算是平稳。
老皇帝年老体迈,见他能干,索性禅位于他,自己当太上皇享清福去了。
而他也按照我的要求,派钦天监的人故意透信给李彦,天命中,原本李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全都是他的。
可惜,他心术不正,生生坏了自己的天子运数。
李彦彼时正怨天恨地,闻听此言,顿时疯了,他追问钦天监的官员,他到底做了什么?
在他的心里,他虽有算计,却都没成,不是吗?
萧芙蓉的死也只是咎由自取,和他无关。
但钦天监却给了一个让他意外的名字:林渺。
李彦诧异,什么是我?
他是想算计我算计林家,但不是被萧芙蓉破坏了吗?
他百思不得其解,每日自问,人已渐渐疯癫……
24.
这个消息让我很是安慰。
就在这天夜里,我竟然梦见了李彦和萧芙蓉。
依旧是大雪纷飞。
李彦和萧芙蓉跪在雪地里,衣衫单薄,瑟瑟发抖。
李彦问我,是不是我做了什么,所以才坏了他的气运?
我裹着温暖的狐裘,抱着手炉,看着他笑,「知道你为什么会输吗?」
「因为,我不想让你赢呀。」
那把椅子并不是你有手段有能力,你就能坐上去的。
得我林渺点头。
懂?
一个月后,李铖那边再次传来消息:李彦死了。
看时间,竟然就是在我做梦的那个夜里。
下人说,他临死前状若癫狂,哑着嗓子喊叫着,「我不信,你是骗我的,林渺,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看着信大笑,看来,那天夜里他也入梦了呀。
能让他临死前知道是折在我的手里,我咋这么高兴呢。
笑过了我又哭,哭完了我又接着笑,直到哥哥将我抱进怀里,我才趴在他怀里开始嚎啕。
哥,上一世害死我们全家的人,终于死了;
这一世,我们不但报了仇,还救了很多老百姓,我真的好开心。
门口,爹娘并肩站着,眼中含泪的看着我。
原来,他们也早就什么都知道了。
25.
好消息接踵而来。
哥哥告诉我,钦天监的人终于算出,之所以出现永夜天灾,是因为我们生活的这颗星球不知为何停止了转动。
但就在最近,他们发现星球的停滞现象已经出现了轻微的转动现象,并且一日比一日快,最多还有半年,就会恢复正常。
那时我们就能见到太阳了,人们的生活也能恢复了。
而李铖派往他国的人也传回消息,道因为星球停止转动,朝向太阳那一面的人更惨,长久的炽热下,人们颗粒无收,河干海枯,人们晒死热死饿死无数。
但也有位于黑暗和阳光之间位置的人,农作物可以生长,生活还能继续,甚至还有余粮卖给大殇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