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云鬓衣香:韶光艳艳请君辞》
我未婚夫失忆了。
失忆前,他事逼,美艳,是全京城少女的梦中情人。他跟我说,你将会是唯一一个住在梦里的女人。
失忆后,他事逼,美艳,是全京城少女的梦中情人。他指着我说,这悍妇谁啊,快将她赶出太子府啊!
管家犹豫:「殿下,您要不等等?」
他:「等啥啊等?麻溜地!」
管家面无表情:「等等火葬场的马车,应该快到了。」
1
燕枫年失忆,属实给我整兴奋了。
主要是他的失忆仅针对我一人,翻译过来,除了我,他谁都记得。
这他令堂的,就离离原上谱。
管家边送我出门,边跟我解释燕枫年为什么会失忆。
官方说法是,前日,大虞使者来访,陛下设宴,燕枫年陪使者多喝了几杯,醉后掉池子里了。
俗称,脑子进水了。
小道消息是,大虞使者里有擅蛊的虞王爱女对燕枫年一见钟脸,想跟大燕联姻,所以,给燕枫年下蛊了。
但真假有待商榷。
管家解释完,忐忑道:「萧将军,您要不再等等,也许过两天殿下脑子里的水就倒出来了。」
我回头看了眼一脸冷漠注视着我的燕枫年,朝他邪魅一笑:「等啥啊等,等他的退婚书送来我将军府?全京城的人看我笑话?」
2
这种事,不记得我的燕枫年绝对做得出来。
犹记得,就三年前,他及冠。
如此高龄还没有娶妻,活该被京城各大世家的姑娘惦记了。
他上街被禹伯侯的女儿给搭讪了,禹伯侯的女儿只是搭讪的时候,不小心摸到了他的手。
结果,这厮当场将禹伯侯的女儿给告到了刑部,非说禹伯侯的女儿非礼他。
硬生生逼着刑部让禹伯侯出面,交了五百两罚款才罢休。
事后,还拍着胸部惊恐道:「还好孤机智,不然肯定会被禹伯侯逼着孤娶他女儿,跟孤联姻。」
我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我那时任职禁卫军副统领,那天刚好带兵巡逻于京都,目睹了全过程。
彼时,我尚不是他的未婚妻,还抽着嘴角调侃过他:「殿下,瞧把你能得。」
他淡淡瞥了我一眼:「那可不,禹伯侯女儿的清白是清白,孤的清白就不是清白了吗?」
我:「……」
我会成为他的未婚妻,也是因为这个理由。
那是两年前的时候,我爹出征北境,战败,我带兵去救援,燕枫年非要跟着我一起去。
结果,他这个拉后腿的,在战场上受了伤。
屁股中了一箭。
他身份尊贵,又叽叽歪歪的,军医被他念叨得不敢动手拔箭。
我看不下去了,一巴掌扇他背上,把箭给拔了。
结果,就这么被他给赖上了。
用他给陛下的话就是:「儿臣已经被萧若雪看光了,她必须得负责。不然,让萧家交罚款五万两黄金也行!」
我去哪儿给他搞五万两黄金来?
且,我的梦想可不是做他的太子妃。
我的梦想是驰骋沙场,成为一代名将,谁要跟他一起被困在京城。
我跟他据理力争:「凭什么别人是五百两白银,我就要被罚五万两黄金?」
他答得理所当然:「别人只是摸到孤的手,你看光了孤全身啊,没听过,一寸肌肤一寸金吗?」
我:「……」
他家一家子没一个正常人,陛下这种时候,不但不帮我说一句话,还双眼冒光。
以我对陛下的了解,他能问出来的话,绝对也不正经。
于是,我率先堵住了他的嘴:「陛下,别问,问了这文过不了审。」
陛下:「……」
陛下生怕我违法去弄五万两黄金也不嫁,当场宣旨,准了我俩的婚。
还边颁圣旨边道:「你俩一个不要逼脸,一个心黑如墨,凑一对儿,绝配。」
我:「……」
燕枫年:「……」
就这样,半年前我从北境凯旋,喜提准太子妃头衔。
3
我回了将军府,火急火燎跟我爹说:「爹,赶紧地,就现在,去帮我退了跟太子殿下的婚事,可以省下五万两黄金。」
我爹两年前在北境战败时受了伤,腿脚不便了。
自此,干脆卸了职,将镇国将军的位置丢给了我后,开启了他的养老生涯。
下棋喝茶养鹦鹉。
此刻,他正逗着他的鹦鹉。
听得我这话,他还没有回话,鹦鹉先开口了:「赶紧地,省到就是赚到。」
我爹一巴掌呼在鹦鹉的脑袋上:「你个畜生,几颗脑袋够砍,张口就敢悔天家的婚?」
我怀疑我爹在指桑骂槐,但我没找到证据。
找到了。
我爹就是骂我的。
他拍完鹦鹉的脑袋,反手一巴掌拍在了我的脑袋上:「萧若雪,还有你!」
他:「你今年都二十五了,不想着赶紧成亲,还想悔婚,你怕不是想上天!」
我跟我爹讲道理:「先先皇定下的规矩,恋爱自由!」
据史书记载,先先皇走路平地摔了一跤,爬起来后,道:「淦,穿了,还穿成了个男人。」
然后,他性情大变,大刀阔斧地改革了大燕律法跟制度。
不然,按照大燕历来的制度跟律法,我也不能以女儿身参军参政。
但我爹死活不同意我跟燕枫年退婚,哪怕我要跟他断绝关系。
他还说:「太子殿下损是损了点,胜在有脸。」
我:「……」
燕枫年有脸也不要啊!
4
爹不管用,我只好找上了陛下。
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燕枫年,说他指着我让我滚。我幼小的心灵跟庞大的身躯都受到了无以复加的伤害。
陛下听完我的控诉,撸着他没几根的山羊胡子,肯定我:「那确实太过分了。」
我双眼冒星。
哭诉完,又十分大度地跟陛下分析。
眼下,大虞想跟大燕联姻,既然大虞看上了燕枫年,我愿意割爱,以全两国永结秦晋之好。
陛下频频点头。
我心花怒放。
眼见时机成熟。
我兴奋道:「陛下,请您做主退了臣跟太子殿下的婚吧。」
陛下亦兴奋道:「放心,朕做主帮你换个太子。」
这两句话是同时响起的。
我:「?」
陛下顺手招来只有十八岁的二皇子:「小二,你哥要远嫁大虞,嫂子文学的崛起就靠你了。」
我:「!」
陛下留下这两句话后,被朝臣叫走了。
走远了,还咕哝了一句:「儿子跟爱将,当然选爱将了。」
我:「……」
选得很好,下次别选了。
5
我跟二皇子燕祈梧大眼瞪小眼。
须臾,他望着我惊恐道:「嫂子,我不好嫂子文学,尤其是这嫂子还是你的情况下。」
我:「……」
不用如此指名道姓哈!
我倒是知道燕祈梧为什么惊恐。
我爹跟陛下是发小,关系很好,好得跟有一腿似的。
自我有记忆起,但凡我爹不在北境驻守的日子。
陛下一跟皇后吵架,就来将军府找我爹喝酒骂皇后,他来找我爹喝酒骂皇后就算了,还要带娃。
因为他骂皇后归骂皇后,却舍不得皇后带娃辛苦。
带娃来就算了,还自己不带,将娃丢给我。
美其名曰:俩小孩子能玩到一块儿去。
所以,我与燕枫年勉强也算青梅竹马。一起下河摸过鱼,一起上山打野鸡,一起闯祸被收拾。
后来,又多了一个娃,燕祈梧。
画风就变了。
变成了我跟燕枫年一起闯祸,一起推锅给燕祈梧。
燕祈梧才七岁时,我跟燕枫年在玄武大街的地下赌场赌博,结果,赌场出千,我俩气得跟他们的人打架。
虽然赢了,但还是挂彩了。
回去后,陛下跟我爹找我俩问话,我俩齐齐将燕祈梧推出去。
说是别人骂他丑,虽然他确实丑,但我俩见不得他挨骂,才动手的。
燕祈梧想说真相,被我跟燕枫年一人掐一只手臂,泪眼汪汪替我俩扛了。
燕祈梧十二岁时,夫子让他写诗,他憋不出来,找他哥求救。
这求救给我听笑了。
别的不说,燕枫年那张嘴,跟特么抹了鹤顶红似的!
有毒。
尤其是他还不觉得他自己嘴巴毒。
所以,燕枫年没有任何歧视地对燕祈梧发出了灵魂质问:「这很难吗?我记得我七岁就能下笔成章了。」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就差直接将他的智商摁在地上摩擦。
我在旁边接话:「确实。」
燕祈梧郁闷了一整年。
他也是不吸取教训,十五岁,情窦初开,喜欢上了一个姑娘,想早恋,跟姑娘表白被拒,找他哥寻求安慰的同时,顺便找他哥帮忙出主意。
结果他哥给了他一句:「没有经验,我一般都是烦恼如何摆脱姑娘纠缠我。」
绝望吗?
更绝望的是,他转头问我意见。
我能给他什么好意见,我直接建议他放弃。
还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威胁他,要是敢打什么歪主意,做出什么对人姑娘不利,或者强迫人姑娘的事。
我高低打断他的腿。
他哥在一旁接话:「我到时候帮你摁住他。」
燕祈梧:「……」
燕祈梧那些年,在我跟燕枫年手下,过得可谓是水深火热。
直到我上战场,燕枫年跟着我一起去了战场,他才好不容易摆脱了我俩。
所以,即使现在燕祈梧十八岁了,对我跟燕枫年都还有心理阴影。
要娶我,他惊恐是有原因的。
但我朝他冷笑:「说得好像我愿意跟你谈姐弟恋似的。」
他不服:「我哥也比你小一岁半,怎么就不见你怼我哥,你搞针对!」
我白了他一眼:「我要是能怼得过你哥,我现在需要这么火急火燎地趁着他不记得我了,跟他退婚?」
他静默片刻:「……好有道理。」
6
但我万万没想到,他惊恐过度后,干得第一件事却是去了太子府,找上了他哥。
抱着他哥的大腿哭嚎:「救救我,救救我。」
他就差哭出来,喊得声嘶力竭:「哥,父皇要将我嫁给……啊呸,父皇要我娶萧若雪,萧若雪自己也同意了。」
燕枫年即使不记得我了,但是精准打击燕祈梧的本领还在。
他一脚踢开了燕祈梧,揉着额头道:「萧若雪只是泼辣,又不是瞎了。」
燕祈梧:「……」
燕祈梧为了摆脱我,对他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试图唤醒他哥的记忆。
「哥,你真的不记得萧若雪了吗?那可是你一生的挚爱啊,你还记得你曾为了她上刀山下火海,九死一生吗?还记得你承诺要跟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吗?啊!啊!啊!」
我的侍女六喜夸张地学着燕祈梧的语气,跟我转述燕祈梧干得倒霉事。
这厮长大后没人威胁了,还干起了信口胡诌的勾当了。
燕枫年什么时候为了我上刀山下火海,九死一生了。
我赌一两银子,燕祈梧的这番造谣,燕枫年是半个字都不会信的。
果然,六喜道:「对,太子殿下还被他吵得头疼,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说,『孤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呢!』」
我:「……」
不愧是他。
那我就放心了,在我退掉跟他的婚事之前,可千万不要让他想起我来。
结果,我放心早了。
六喜又道:「二皇子见太子殿下不信,使出了撒手锏。」
我:「什么撒手锏?」
六喜道:「二皇子跟太子殿下说,『萧若雪可是你空手套白狼,讹人五万两黄金才骗到手的未婚妻,你这时候忘了她,就等于丢了五万两黄金啊,哥。』」
我心下「咯噔」一声。
六喜掷地有声:「太子殿下说,那确实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
我:「所以呢?」
六喜看了眼门外:「所以,太子殿下找你来了。」
我转头就见燕枫年出现在了将军府门外。
我:「?」
燕祈梧这小孩还是挨打挨少了!
7
燕枫年来了,也刚好。
我阴阳他:「太子殿下大驾光临,可是脑子里的水控出来了,想明白了强扭的瓜不甜,要与臣退婚了?」
我觉得太子府的管家说得不对,燕枫年不记得我了,不叫脑子进水了。
他半年前,要与我成亲才真是脑子进水了。
我俩光屁股一起玩大的。
他什么损德行,我一清二楚,我什么烂性格,他了如指掌。这样的两个人根本不适合成亲,只适合做一辈子损友。
燕枫年进我将军府跟进自己家一样,随便找了张椅子自己坐下去后,看着我说:「甜不甜的另说,既然扭都扭下来了,总不好扭完再丢,有失孤太子的身份跟逼格,显得孤小家子气了。」
我:「?」
你特么什么时候大家子气过吗?
京城那么多大家闺秀明恋他那张脸,为什么现在没一个姑娘敢把手往他头上伸,就因为他玩不起!
瞧瞧他以前干得那些倒霉事,就差把「孤玩不起」写在脸上了。
人禹伯侯的女儿,不过是脸皮比别的姑娘厚了点,多搭讪了他几次,他为了得个清净,就把人告到刑部。
要不是禹伯侯的女儿心理承受能力强,三年前都该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他能有点自知之明吗?
我劝他:「殿下,我不喜欢你,我们成亲是不会幸福的。」
燕枫年这时候将他不要逼脸的本性发挥得淋漓尽致,说:「没关系,孤现在也不记得你了,我们算扯平了。再说,全京城的姑娘都暗恋孤,孤相信,你也会真香的,不会成为那个意外。」
我拳头硬了。
但我还没来得及在违法的边缘试探,将他揍一顿,他质问我:「听说你这两天到处跟人说,孤现在傻了,很好骗?」
我:「……」
我实名心虚了。
这事真是我干的。
我想怂恿一下京城那些个大家闺秀,看看有没有人能在我跟燕枫年退婚的道路上添一块砖。
不怕死、不要脸地拿下燕枫年。
结果,那些个大家闺秀,真是一点都不给力,就算我到处造谣说燕枫年傻了,依旧没有一个姑娘敢去撩燕枫年。
更甚,那些个得知我想跟燕枫年退婚的、各大世家的世子们,都有了危机感。
以前不敢跟心仪的姑娘表白的世子们,紧赶忙赶去告白了。处于暧昧期的情侣立马官宣了。
生怕被我抓来充当气燕枫年退婚的工具人。
还特么给我添堵放话说:「镇国将军跟太子殿下,尊重祝福,麻烦锁死,这俩祸害都不要再放出来霍霍我们了。」
我:「……」
我真的酸 Q。
不就是年少无知的时候,老爱做行侠仗义的江湖梦。时常在京城九条大街上,路见不平,拔刀揍人。
成了禁卫军副统领后,巡逻遇见闹事的,直接以暴制暴吗。
有必要这么多年过去了,都不给我洗白的机会吗?
我现在已经是个成熟稳重的镇国将军了啊喂。
8
「这谣造得很好,下次别造了。」
燕枫年警告我的话,打断了我腹诽京城那些个不经揍的世子们。
我暗戳戳朝他翻了个白眼,对他下逐客令:「太子殿下若不是来退婚的话,就麻烦请回吧,臣还急着去营里练兵。」
燕枫年:「……」
燕枫年被我变相赶出了将军府。
跟在他身后的管家嘀咕:「就说马上要火葬场了吧,这剧情,我爱看,贼带感。」
燕枫年狠狠剜了他一眼。
其实,这并不是我第一次找燕枫年退婚了,在他没有失忆前,我就找他退过几次婚了。
但每每我一开口跟他谈要退婚的事,他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让我交五万两罚款。
我说:「殿下,我们真的不适合,强行捆绑不会幸福的。」
他说:「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不会性福的。放心,孤没有那方面的隐疾。」
我:「?」
他还贱兮兮地撩起自己的衣服,露出八块腹肌,试图色诱我,道:「要不,我俩择个黄道吉日,你提前验个货?」
我:「!」
那确实挺黄的,你个渣渣!
我忍无可忍,问:「燕枫年,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行吗?」
他想了想,干脆走起了文艺路线:「有些人说不上哪里好,就是戒不掉!」
我咬牙切齿:「……说人话!」
他:「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过是这些年我们都一起走过来的,换个人,孤肯定不适应,孤恋旧。」
我呸。
他恋旧个屁,他府上的物什,全都是新的。
他就是眼红我将来能自由自在地翱翔于北境,驰骋于沙场。而他身为太子,终将被困于这四九城。所以,要将我一起拉下水。
就如同我们尚年少时,我只需要跟我爹打声招呼,就能外出游历一整年。而他身为储君,别说外出游历一整年,外出一天就会被陛下抓回去写课业!
所以,他眼红病发作,在我十六岁从南靖游历回来后,又恰好禁卫军副统领一职空缺出来,他立马给陛下提议,让我任职。
阻我继续游历大江南北。
他还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一番,直接跟陛下说:「萧若雪身为将门之后,不能每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不然,她那一身揍人的本事以及从萧将军那里传承下来的用兵之道全都浪费了。」
我:「……」
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陛下继先先皇改革了女子不能为官的制度后,又破了禁卫军统领不用女子的先例,被朝堂上那班朝臣喷了一整年。
直到我真有了建树,才消停下来。
我以为燕枫年失忆了,这婚就一定能退了。结果,他失忆了,也不跟我退婚。
我越想越气,越气越想,干脆在京郊练兵练了半个月,家都没回。
半个月里,在我手下的兵都快顶不住要造反时,我才终于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六喜来报,虞王爱女虞兰芝对燕枫年发起爱的攻势了。
据说是虞兰芝点名要燕枫年作陪,官方说法是,虞兰芝初来大燕,希望太子殿下能带她领略大燕的风土人情。
实际是为了攻略燕枫年。
燕枫年难得没有为难她,同意了。
这剧情,我爱看,用他家管家的话就是,贼带感。
听得这消息,我开心地又在京郊多练了半个月的兵。
给足了两人培养感情的时间。
六喜也是不嫌来回折腾麻烦,每天准时来营里给我汇报他俩的进度。
「将军,今天太子殿下跟大虞公主一起去游朱雀湖了。」
「将军,今天太子殿下跟大虞公主一起去爬山了。」
「将军,今天太子殿下跟大虞公主一起去寺庙祈福了。」
「将军……」
我听得更开心了。
如果六喜别每次汇报完他俩的进度后,都加几句——
「为什么游湖的时候大虞公主没有掉湖里去,二皇子明明跟着去了,也不做点事。」
「爬山的另一层意义不是谋杀吗?太子殿下会不会做事?」
「那个妖女不会是真的给太子殿下下了蛊,惑了太子殿下的心智吧。」
「……」
诸如此类的话就更好了。
但我大度地原谅了她的叨逼叨。
甚至喝起了小酒,庆祝我马上就能摆脱燕枫年了。
直到半月后的中秋节,我才在我爹的召唤下,回了城。
还刚好,我从营里回来就见到了两人的甜蜜互动,甚至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更爱看了。
9
都说大虞出美女,这话丝毫不假,虞兰芝是个标准的美人。
鹅蛋脸,大眼睛,长睫毛。
是女人看了都会动心的款。
俊男美女同框,十分好嗑。
我猫在太子府的墙上,巴巴看着院子里正一起喝茶的两人,边在心里评价二人,边寄希望于两人能更亲密一点。
让我抓点不能过审的把柄,我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燕枫年不守男德,再顺势跟燕枫年退婚。
我在墙上嗑了一刻钟,两人终于谈到了正题上。
开始谈婚论嫁了。
燕枫年:「公主殿下若是实在喜欢孤,孤也可以为了你,先退了跟萧若雪的婚。」
好,很好,特别好,就等他这句话了。
我激动得苍蝇搓手。
虞兰芝在我搓手中,羞赧地朝着燕枫年一笑,低下了头,画面看上去十分美好。
但不知何故,我微微有些心塞的同时,还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燕枫年在虞兰芝还没有开口表态之前,来了个「但是」的转折,我不好的预感成了真。
燕枫年:「但是,孤与萧若雪订婚,萧家出了五万两黄金做嫁妆。」
我:「?」
哪里来得五万两黄金?醒醒,那是你臆想出来的!
燕枫年显然不愿意醒过来,接着说:「所以,你想跟孤联姻,孤希望大虞能出十座城池、百万黄金、千万马匹做嫁妆。」
我:「!」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
燕枫年是真的敢开口啊!
张口就是大虞小半个江山了。
虞兰芝显然被燕枫年如此不要脸的要求给惊呆了。
下意识反问了一句:「为何萧若雪那里只要五万两黄金,到我这里就是这个天价了?」
燕枫年接得理所当然:「你是远嫁啊,孤当然要为了你着想,这些东西都是孤帮你问你娘家要的啊。如此,你嫁过来待在大燕,才有底气,不是吗?」
虞兰芝:「……」
我看见虞兰芝好看的美人脸扭曲成了麻花。
若不是她良好的教养,这会儿应该一巴掌扇在燕枫年的脸上了。
她表情扭曲了好一会儿,才压下怒气问:「若是本公主出这些嫁妆,太子殿下出多少彩礼?」
燕枫年沉思了片刻,道:「啧,你怎么能这么现实呢,爱情可是无价的。再说,孤这是为了你着想,才让你大虞出这些嫁妆的啊,你怎么反而问孤要彩礼了?」
虞兰芝:「……」
他继续在虞兰芝爆发的边缘疯狂试探:「再说,你都要嫁给孤了,怎么还能老想着大虞那边的利益呢,你得跟孤一条心。」
顿了顿:「俗话说得好,夫妻同心,娘家断金。不是,嘴瓢了,是夫妻同心,建设美好小家庭。你说是吧?」
虞兰芝:「……」
我:「……」
嘴瓢得很好,下次把嘴锯了吧。
如果早知道,蹲墙上就是来听燕枫年这些不要脸的发言,我是绝对不会来的。
还害得自己脚麻了。
我听不下去了,正要撤了时,燕枫年无视虞兰芝已经硬了的拳头,继续说:「哦,孤还有个不情之请。」
我顿了一下,觉得也许、可能、大概他还有救。
然,我错了,真错了。
我就不该对燕枫年报有任何期望的。
他就该去北境的城墙边站着,如此,北境的边防城墙都不需要了。
他竟然脸皮厚到还跟虞兰芝说:「孤希望婚后,你能大度地同意孤再娶萧若雪。你也知道的,她是我大燕的镇国将军,手握二十万雄兵。万一因孤悔婚,对孤因爱生恨,起了造反的心思,不好收场。」
我:「……」
你可拉倒吧,你一定要霍霍我,我才会想造反!
我被他这番言辞说得一个趔趄,加上原本就腿有些麻,一个跟头从墙上栽了下去。
这波亏麻了。
我原以为我会一头栽个倒插葱的。
不想却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抬头,燕枫年那张妖孽的脸放大在了我眼前,他身上淡淡的花香扑入我的鼻息,手收紧,用力箍在了我腰间。
望着他绝色的脸,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有点心动,他有点好看。
甚至猛地回忆起了从前。
10
四年多前,我尚任职禁卫军副统领时,京城来了一伙江湖客,打着行侠仗义的名号,干着打家劫舍的勾当。
别说官员,连贫苦百姓都被他们洗劫。
六扇门的捕快跑翻了脚丫子,也没有追踪到他们的足迹。
却刚好被去京郊狩猎的我跟燕枫年撞上了。
职责所在,我带人围了他们一伙人。
原本很顺利,却在最后关头出了事故,一个江湖客手里竟有火铳这种高阶军官才有的杀伤性武器。
那江湖客本着搏一搏也许能逃的理念,朝我举起了火铳。
千钧一发之际,原本离我几丈远的燕枫年朝我扑了过来,将我扑了个四脚朝天。
幸好那江湖客手里的火铳是偷来的,用得不熟练,打偏了,不然,那天燕枫年指定挨火弹。
那时,我望着他紧张的脸,也跟今天一样,对他动过一丝丝的心。
但只有一丝丝。
因为他扑倒我时,用力过度,我后脑勺磕在了身下的石头上,磕了好大一个包,肿了七八天才消下去。
事后,我摸着我后脑勺的大包,骂他:「殿下,添堵你是真的在行!」
他不扑过来,以我的武功,轻易就能避开的事儿,他非要添一把堵。
他毫不悔改地开口:「万一呢?」
我呵呵他:「你不在,就没有万一,你在,就有一万个万一。」
他:「……」
11
「听墙角遭报应了吧,还好孤手疾眼快,不然你这会儿得破相了。哎……」
燕枫年突然响起的、嫌弃的、特别会找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
以我对他的了解,「哎」后面绝对没有好话。
我打断他:「破相了也不需要太子殿下负责。」
继而,甩开他的手,大步流星地出了太子府,回去跟我爹过中秋节去了。
走出几步,隐隐听见燕枫年的嘀咕:「孤为何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管家:「少了萧将军骂您的环节,往常,您耍贱,萧将军定然是要骂一骂您的。」
燕枫年:「……孤有些相信你说的,孤可能真的要火葬场了。」
我:「……」
虽然燕枫年第一时间过来接住了我,但我十分肯定,这厮是真的失忆了。
若他没有失忆的话,他绝对不会放我独自回去将军府,跟我爹过中秋节的。
除了我们一起在战场的那一年多,往年的中秋节,他参加完宫里的宫宴,都会过来跟我和我爹一起赏月。
甚至大大小小的节日,燕枫年都会来将军府跟我们一起吃个夜宵。
我爹也巴不得他过来一起过节。
至于原因嘛……
是夜,圆月高悬。
我跟我爹一起坐在将军府的院子里煮茶吃月饼。
我爹对着门口张望了第十八次,叹了第十八次气后,我忍不住了,道:「爹,你若是觉得我在你面前碍眼的话,我现在就去营里跟兄弟们一起去赏月。」
我爹默默抿了口茶,又往嘴里塞了块月饼后,含糊不清说:「太子殿下真失忆了啊,数日不见他,都有点想他了。」
我白了他一眼:「是想他人了,还是想他每次会给你带来的好酒?」
我爹:「……」
我爹将头摇成拨浪鼓:「怎么可能,爹都已经戒酒好几年了。」
我懒得戳穿他。
他自从上次在北境受伤后,军医便交代,让他最好不要再喝酒了。
因为他受的那一箭箭伤,箭头上有毒。所以,他如今才时不时发作,站不起来,加上年纪上来后,年轻时在战场上受的大大小小的伤也开始反噬他。
他才不得不将镇国将军的位置交给我,退休养老。
虽他为了我不担忧,面上没说什么,还嚷嚷「终于能卸下担子一身轻松了」。
但他骨子里都依旧觉得自己宝刀未老,还能为了大燕再战五十年。
中年退休,是他人生最大的耻辱跟遗憾。
是以,时常想借酒消愁。
我娘去得早,没人管得住他,我怕他手下那些兵扛不住他的威压,偷偷给他送酒,严重警告过府上所有人,不准给他喝酒。
唯有燕枫年来将军府过节时,会跟往年一样,给他带上一壶好酒。
燕枫年帮他一起找借口,我说不过燕枫年。
会准他喝上一小杯。
大概是我爹又在叹气了,我心烦,也跟着我爹朝门口张望了几眼。
当然,张望多少眼,都改变不了门口没有燕枫年出现的事实。
只是这莫名失落是怎么回事?
12
过完中秋节。
我正要继续往营里赶时,被我爹给抓了。
这段时间,净顾着思考如何跟燕枫年退婚,都忘了,再过三个月就是我跟燕枫年的婚期了。
我爹拎着件新鲜出炉的大红嫁衣,一脸欣慰地望着我说:「闺女,真舍不得你出嫁啊。」
我嘴角抽了抽。
他敢不敢把扬着的笑收起来,再跟我演父女情深?
他的鹦鹉都看不下去了。
重复他来找我路上说的话:「闺女终于要去霍霍别人了,再也不会管我喝酒了,开心!」
我一脸冷笑地看着我爹。
我爹一脸尴尬地回看我。
我咬牙切齿:「爹,对此,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我爹打哈哈:「畜生乱说话,等会儿爹就把它给炖了。」
畜生不满,扑腾着翅膀,继续重复我爹说过的话:「萧家上上下下苦闺女久矣!」
我呵呵。
我爹嘿嘿。
好一会儿,我爹找补:「闺女啊,那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太子殿下要颜值有颜值,要德行……还有颜值,这波,咱稳赚不亏的啊。」
我:「……」
神特么不亏,嫁给燕枫年这么个缺了大德的,亏大发了,好吗。
倒是我爹拎来的嫁衣再次提醒了我,得赶紧跟燕枫年把婚退了。
不然,真嫁了再和离更麻烦。
我刚嫌弃完燕枫年麻烦,燕枫年就讨人嫌地来营里找我。
他的管家继续幸灾乐祸:「萧将军,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火葬场的剧情来了。」
我:「?」
事实证明,燕枫年不是带着火葬场的剧情来的。
他是来烦我的。
因我拒绝试穿我爹拎过来的嫁衣,我爹不知道怎么跟燕枫年说的。
燕枫年又带着那件嫁衣过来,让我试穿。
我忙着练兵,不搭理他。
他在一旁叨叨:「成亲乃一生一次的大事,你不好如此敷衍。万一不合身,现在改还来得及。」
他叭叭了一堆。
我就奇了怪了,他都失忆了,为什么还不能放过我。
我被他念叨得烦了,趁着休息空挡,误导他:「殿下,你不是失忆了吗?万一是我看上了你的美貌,故意以退为进,欲擒故纵,欲拒还迎呢!」
他颇为傲娇说:「孤只是失忆了,又不是降智了。孤随便翻一翻太子府我俩以前的私信,很多事不就还原了吗?」
我:「……」
那你还挺聪明。
早知道应该一把火烧了他的破太子府。
不给他留下任何可寻的证据。
「且。」他顿了顿又道,「虽孤暂时还是不记得你,但孤有预感。若是搞砸了这次,孤很可能得跪搓衣板。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能随便丢黄金。」
他说完,一把将我拽进了房里,推到镜子前。
抖开手里的嫁衣,往我身上比。
抬头,镜子里。
他立在我身后,一只手半揽着我,一双桃花眼含笑望着镜子中的我。
十分认真,道:「美。」
温热的呼吸落在我耳边,低沉的嗓音似能振人心弦。加上他靠我极近,近到我都能听到他的心跳。
尽管我俩光屁股一起玩大的,他什么模样我都见过。
但这种时刻,我还是忍不住心跳猛地加速了一阵。
脸也越来越热。
话说,这厮以前不是只会耍贱吗?怎么失个忆,还无师自通了撩人。
再加上他这么张妖孽的脸,谁顶得住!
眼看着我都快顶不住了,他还将下巴抵在了我的肩上,轻轻摩挲了几下。
手在我腰间收得更紧了。
我:「……」
我咽了口唾沫。
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在冒烟了。
脑海里莫名其妙想起了他以前跟我插科打诨时说的话:「要不,我俩择个黄道吉日,你提前验个货?」
我:「!」
淦,再想下去,就真的不能过审了。
我忙一掌推开了燕枫年,从他手里抢过嫁衣,嘴倔道:「不是试嫁衣吗?你不出去我怎么试?」
燕枫年:「……」
试完嫁衣,燕枫年满意地走了。
他走后,我望着他的背影还在平息自己的心跳。
六喜又出来蹦跶了。
她一脸的不解:「将军,你明明就喜欢太子殿下嘛,干吗一定要跟他退婚啊。」
我白了眼六喜:「谁喜欢他了。」
六喜摸了把我的脸:「喏,脸这么红,这么烫,骗自己有意思吗?」
我:「……」
13
我沉思了七天。
不行,这妖孽好像升级了。
再不想办法跟他退婚,我自己都要搭进去了。
于是,我亲自找上了虞兰芝。
没办法,眼下整个京城就她一个勇者了。
结果我悄摸摸去到她住的驿馆,却见到了燕祈梧正与虞兰芝谈笑风生。也不知道燕祈梧说了什么笑话,我进门就见虞兰芝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两人见到我,同时顿住了。
燕祈梧下意识唤我:「大嫂。」
虞兰芝跟了一声:「大嫂。」
我:「?」
不是吧,不是吧,移情别恋也不带这么快的吧?
然而事实就是这么残酷,她真的飞快移情别恋了!
用她的话就是:「太子殿下,要不起。」
我:「……」
我硬着头皮给她做思想工作:「太子殿下虽然缺德了点,但胜在有颜值啊。一个合格的颜狗,应该三观跟着五官走。」
虞兰芝用看智障的眼神看我:「我是来联姻的,不是来做慈善的。」
是这么个理没错。
但我换话术再劝:「虽然太子殿下那些要求确实很过分,可你跟太子殿下联姻,他的也就是你的了哈。」
虞兰芝继续用看智障的眼神看我:「我知道为什么整个京城的人,都喊你俩锁死了。」
我:「……」
我不死心,再接再厉:「小道消息不是说你擅蛊嘛,你给他下蛊,让他对你死心塌地,说一不二不就行了。」
说着,猛地想起了管家的话:「你不是给太子殿下下过蛊吗?」
我以为虞兰芝会继续用看智障的眼神看我,结果,她眼里闪过一丝心虚。
我:「?」
这是……已经试过了,不管用?
虞兰芝舔了舔唇,有些扭捏问:「萧将军,你知道这文是个沙雕文吧?」
我点头,「所以呢?」
她:「沙雕文里,下蛊下药的时候,有一条定律,一定会将各种属性的药给手残下成春药,你是知道的吧。」
知道了。
那天燕枫年不是喝多了掉池子里脑子进水的。
而是去池子里降温时把脑子给泡坏了的!
我默默朝虞兰芝伸出了个大拇指:「你这成事不足的样子,不知道说你什么好,给你点个赞吧。」
虞兰芝:「……」
她还不服:「明明是还好我手残了一下,将蛊给下错了,及时认清楚了太子殿下的嘴脸,好吗。」
有道理,没毛病。
眼见着我还不想死心,燕祈梧都忍不住了。
一把拽走了虞兰芝,同我道:「大嫂,兰芝跟我才是真爱,拆人姻缘可是会被天打雷劈的。」
我:「……」
等会儿我回去就让你哥劈死你!
结果,我回去打算再磨一磨燕枫年,却发现他已经不在京城了。
问管家。
管家答曰:「殿下替陛下去追查一桩贪污案,因兹事体大,须得亲王以上的官员坐镇。原本是二皇子去的,但是二皇子最近恋爱去了。所以,陛下就改为让太子殿下去了。昨儿走的,不是跟您说过了吗?」
我:「?」
想起来了,昨天六喜来报,燕枫年要离京两月。
但我想,他不在京城不是正合我意嘛。
于是,我让六喜闭嘴了。
甚至暗戳戳希望他能多去一段时间,错过婚期。
管家:「萧将军,你这失落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像你追夫火葬场了。」
我:「……」
14
又两月,婚期越来越近,我也彻底没辙了。
干脆颓废地坐在营里,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默哀我即将失去的自由。
我正跟我的自由做最后的告别时,六喜火急火燎来找我了。
「将军,不好了,太子殿下遇刺了。」
我猛地跳起来:「燕枫年如今怎么样了?」
六喜:「殿下回京的路上,马车被劫,眼下生死不明……」
我没等六喜话说完,人已经到了门口。
脚快要踏出去,才想起来,重点没问:「在哪里被劫的?」
六喜:「尧城。」
尧城离京都,快马加鞭过去也得三天。
我带兵到城外长亭时,正赶上禁卫军带兵过去救人。
还是我原来手下的人。
一刻钟后,我搞清楚燕枫年为什么会被行刺了。
他查地方贪污案查到了京官头上。
难怪说兹事体大。
非得他去。
京城这些个官员,关系盘根错杂,官官相护也不是不可能。
我跑废了两匹马,才终于在第三天夜里赶到尧城。
尧城有点像土匪窝。
山路十八弯。
我望着一片山区,险些哭出来。
这他娘的,让我去哪里找他。
燕枫年的管家跟着一起来了,他安慰我:「萧将军,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谢谢他,并没有被安慰到。
还让我想起了当初在北境战场,燕枫年因为我要死不活的样子。
15
燕枫年活到二十三岁,在谁面前都是高高在上的尊贵太子,顺风顺水。
唯独到了我这里,为了我,什么样的苦都吃过,什么样的骂都挨过。
燕祈梧当初在太子府抱着燕枫年的腿嚎的那些话,其实都是真的。
他真的曾为了我九死一生过。
我们年少时一起读书,燕枫年问我,将来想做什么?
我说想跟我爹一样。
所以,我十六岁游历归来,他在陛下乾坤殿前,跪了一天一夜,只为求陛下破了女子不参军的先例,还拉上了皇后一起帮我说情。
被陛下骂了顿狠的。
我爹战败,求援朝廷,一部分朝臣想顺势夺我爹手里的兵权,不怀好意主张议和,甚至试图诬陷我爹。
说我爹这么多年未曾败过,怎么这次就败了,会不会是有什么阴谋。
是燕枫年当朝斩杀了主张议和的朝臣,一字一顿在金銮殿上放话:「大燕绝不议和!」
我请缨去北境救援,朝臣的话更多了。
我爹在北境战场,我留在京城,尚能牵制我爹,若我也去了,我跟我爹想谋反,可就再无顾及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又是燕枫年堵住了朝臣们的嘴,甚至亲自陪我出征北境。
他在北境战场上受伤,也是为了帮我挡箭才导致的。
六喜说得对,我喜欢燕枫年。
我以前老以为我跟他就是单纯的最佳损友,直到他为我挡箭,要死不活躺在床上。
我望着他苍白着脸色,紧闭着双眼。
想,若他就此没了……
不能想,一想,胸口就是一阵阵窒息。
我才明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喜欢上他了。
或是那年他为了我在乾坤殿前跪了一天一夜终于求得陛下松口后,不顾自己还瘸着的腿,来将军府朝我笑说「若雪,父皇同意你任职禁卫军副统领」时;
或是那年我带人在京郊围了那伙江湖客,他在那个江湖客朝我举起火铳,连自身安危都不顾,朝我扑过来时;
抑或,如同京城那些个姑娘一样,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就他那张脸,就够我这个颜狗心动了。
但喜欢是真喜欢,不想嫁也是真不想嫁。
因为……
16
我在尧城寻了半月,依旧没有燕枫年的消息。
整个人都快绝望时,我的人才在一个村子找到了他。
找是找到了,但事情好像大条了。
他又失忆了!
且,这次更离谱,他除了我,谁都不认识了。
连自幼跟着他的管家都不认识了。
他是个会玩平衡的。
每人都忘一次,不偏颇!
据村子的人说,他是十多天前,从后山滚下来的,大概是滚下来时,摔了脑袋。
我望着浑身脏兮兮的他,鼻子一阵酸涩。
他见到我,才松下防备,朝我扑了过来:「若雪。」
我险些被他扑了个趔趄,抱住他,能感觉他这段时间吃了很多苦,整个人清瘦了很多。
我的手刚箍上他的腰,他闷哼了一声。
我因终于找到他,没注意到这细节。将他带回客栈沐浴才发现,他身上大大小小好几道伤口。
望着他背上已经结痂的刀伤,我下意识捏紧了木桶边缘。
大抵是我身上的杀气太明显,他转头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若雪,已经不疼了。」
我问:「谁干的?」
他摇头:「忘了。」
「你的侍卫呢?」
「忘了。」
「还有什么是你没忘的。」
「你是我未婚妻。」
「……不如把这也一起忘了。」
「……」
回京的路上,燕枫年没有安全感地全程黏着我。
但我怀疑他就是单纯地想占我便宜。
就如此刻。
宽敞的马车里,坐七八个人不成问题,但他非要坐我旁边就算了,还要牵着我的手。
管家掀开帘子,送茶水进来就看见他正黏着我。
甚至故意露出手臂上的伤口,惹我心疼,不忍心推开他。
管家又对燕枫年开嘲讽:「殿下,您是擅长火葬场的。」
幸灾乐祸的口气,好像前段时间,因为没有燕枫年的消息,每天以泪洗面的不是他一样。
燕枫年瞪他:「你很闲?」
管家:「看个热闹的空儿还是有的。」
我:「……」
我看了眼管家,又看了眼燕枫年,总觉得这俩好像有点不对劲。
直到我回到京城,禹伯侯的女儿再次找上了燕枫年,我才想明白,哪里不对劲。
17
那天,正是钦天阁重新推算我与燕枫年婚期的日子。
我的乌鸦嘴成了真。
我俩的婚期真的错过了。
我跟钦天阁的国师勉强也算半个熟人,我当年揍人的时候,误伤过他。
我道:「国师大人,推算成下辈子吧,我出五百两。」
国师微笑:「萧将军,如果可以,本座现在就想将你俩送入洞房,不要再出来霍霍我们了。」
说完,国师转头看了眼里间:「太子殿下,萧将军行贿。」
我:「……」
我真的会谢。
燕枫年竟然也来了钦天阁,目的竟然跟我是一样的,来行贿的。但他行贿的目的是,让国师将婚期往前算,越前越好。
最终,国师一顿乱算后,道:「下月初九。」
那不就是十天后吗?
很难不怀疑国师在报我当年揍过他的仇。
我跟燕枫年从钦天阁出来,刚好撞见了禹伯侯的女儿。
几年不见她出来蹦跶了。
险些没认出她来。
她精准地一头栽倒在了燕枫年身上。
燕枫年一把推开了她,道:「怎么,三年多前五百两罚款罚少了?还不长记性?」
她:「……」
我看见她眼里闪过一丝恐慌,继而忙跪下道歉:「殿下,对不起,臣女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燕枫年意味不明地看着她:「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还是你爹让你来确定确定,孤是不是真的失忆了?孤手里你爹贪污的证据是不是真丢了?」
好家伙,我就说回京的路上,管家跟他不对劲。
敢情,燕枫年根本没失忆。
只是,回京的路上,遭遇刺杀,把禹伯侯联合地方官员贪污的证据跟文书都弄丢了,所以,故意放出他失忆的消息,来诈禹伯侯的。
燕枫年:「不是,禹伯侯做得十分隐秘,没留下任何把柄。两个地方官员在我去到就被禹伯侯的人给杀了。是我故意放出消息,说拿到了证据,他才狗急跳墙,中途行刺我的。他的杀手嘴也很紧,行刺失败后,全都服毒自杀了。」
「若他不做贼心虚,没让女儿来试探我有没有真的失忆,他也不会露出马脚。」
我:「……」
等等。
我问:「所以,你中途遇刺,是你提前预料的?」
他轻轻点了点头:「嗯。」
「禹伯行刺也并没有成功?」
「嗯。」
「你也知道,我在尧城找了你半个月。」
「嗯。」
「你的伤也是假的?」
燕枫年终于听出了我的语调不对劲:「不!不是的!伤是真的,我在被禹伯侯行刺的时候,真的受了伤的!」
不是他大爷个锤子!
他火急火燎拽住已经起身准备离开的我,接着解释:「真的,真的,我就是受伤的时候,想起你的,想起我以前帮你挡箭。」
呵,搁我这儿玩挟恩图报跟道德绑架呢!
18
我回了将军府。
我爹见我气冲冲回来了,忙问:「怎么了?」
我白了他一眼,不想跟他说话。愤怒将虎符丢给他后,回房收拾行李就要离家出走。
我不跟燕枫年玩儿了。
我爹看我收拾行李,揣着虎符不敢说话。
等我收拾完行李,才慢悠悠说:「闺女,你知道大将军的位置是不世袭不共享的吧。」
我「昂」了一声,「知道。」
我爹:「所以,你也知道你现在将这虎符丢给我,我也不能代替你去营里练兵的吧。」
我:「……知道。」
我爹:「你确定你要就这么随意放弃太子殿下在陛下那里多跪了两天,导致陛下又被多骂了几年的镇国将军的职位?」
我:「?」
我嘟囔:「反正做了太子妃,虎符也要上交的,不放弃也得放弃。」
大燕由来没有女将掌兵权就算了,更不可能让太子妃抛头露面做大将军。
朝中那些个当初反对我任职禁卫军副统领的大臣,为何如此希望我赶紧嫁给燕枫年,就是因为嫁给燕枫年,我就得马上上交兵符。
退回太子府后院。
这也是即使我喜欢燕枫年,也不想嫁给他的原因。
我想驰骋沙场。
与燕枫年并肩而立。
而不是从此在大燕的历史上,只留下某任太子妃或者皇后的称号。
一笔带过。
可有可无。
19
「谁说你做了太子妃,就要上交兵符的?」
追来将军府的燕枫年发出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