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得俊,我本来很喜欢他想同他一起玩耍,听了这话顿时火冒三丈,与他大吵了一架。圣上回来之后,把他骂了一顿,但我还是没消气。
回家之后,我跟我爹说我要读书,我爹震惊又欢喜,当即给我请了京中有名的夫子来教我。可是舞文弄墨我实在提不起兴趣,那些之乎者也绕得我头疼,没过多久,我把笔扔了告诉我爹我要习武。
这就更简单了,我外祖父和我爹手下人才济济,我的老师其实不止浔安一个。后来我慢慢发现,只会拳脚功夫并不够,我又将书房里的兵法找来读,由于识字不全,我主动去找夫子将他请了回来。
当我自觉学有所成的时候,我跑到李慕言面前炫耀了一番,李慕言依旧冷脸相待:「夜郎自大,不过如此。」
我气得摔了他不少东西,其中一个锦盒里装着先皇后的凤头钗,我当时不知,见李慕言脸色极差,梗着脖子跟他吵了一架跑了。
后来我跟我娘描述了一下那金钗的模样,我娘就给我讲了先皇后的事,我自知理亏,总想着跟李慕言道歉,但又拉不下脸来。
偏偏这时徐太傅家的熊孩子撞了上来。徐子骞一直看不惯李慕言,一是太傅总在他面前夸赞李慕言,二是他好像喜欢赵明若。他气昏了头竟在宫中胡言乱语,说李慕言克母,先皇后自怀上他后身体就每况愈下,后来更是难产而死。
我看着他那副愚昧无知的样子,冲上去把他按在地上胖揍了一顿,边揍边骂:「我叫你胡说!谁克母?你看老子克你不!你再敢说他一句试试!」
旁边的宫人根本拦不住我,还是李慕言赶来把我拉开了,他说我胡闹,身为女子不该如此粗鲁无礼。我气懵了,狠狠推开他说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也不管他作何反应就大步离开了。
之后的日子我就不跟着我爹去宫中玩了。
再见到李慕言已是年后的上元节,我跟敛秀浔安出门看花灯,碰上了出宫游玩的李慕言。
他身着玄衣狐裘,身姿已是十分挺拔,灯火映照下显得眉目如画,站在人群里很是亮眼。但是我直接越过了他,连声招呼也没打,他也不说话,远远地缀在我身后。
我看中了一盏兔子花灯,拉着敛秀浔安同我一起猜灯谜,然而我们仨实在是才疏学浅,花灯被别人赢走了。我又一连逛了许多摊位,都没有兔子的花灯了,眼看时辰也不早了,我只好败兴而归。
正脱了衣服准备上床睡觉时,我娘又拿大氅将我裹好,说李慕言来侯府找我。我莫名其妙地去了前厅,李慕言递了一盏奇怪的兔子灯给我,我裹紧了大氅接过,看了一眼道:「好丑,你在哪里找到的?」
一直沉默的李慕言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同我拌了几句嘴后,心情不佳地离开了。我困得不行,将花灯给了我娘后就睡觉去了。
不过后来,占了上风的我又时不时地跑去宫中继续闹腾了。
此次春猎来了许多达官显贵和其家眷,望着热闹非凡的营地,闷了许多天的我摩拳擦掌,十分兴奋。
我还特意找出了我许久未穿的骑装,将头发用发带束成马尾。远远看见我爹娘,我挣开李慕言扣住我的手,欢快地跑了过去。
浔安也来了,看着有些憔悴。我同爹娘聊了会儿天,便忍不住问他是怎么了。
浔安道:「郡主若是听到某些风言风语,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我笑道:「浔安,你还不了解我?」
浔安朝我淡淡地笑。
我又道:「我爹是不是扣了你的钱还给你安排脏活累活?怎么看着又瘦了些?」
我爹闻言敲了一下我的头:「说什么呢?你爹是那样的人吗?」
我道:「那我哪知道,毕竟我跟浔安瓜分了你的私房钱还出卖了你,你趁我不在报复浔安也是有可能的。」
我爹还欲说些什么,这时李慕言走过来牵住了我的手。见过礼后,他突然塞了颗帐中拿的樱桃到我嘴里,我感到莫名其妙,在他的眼神威胁下还是吃了。
「嘶……这樱桃好酸!」我掩嘴吐了樱桃核,忍不住抱怨。
李慕言面无表情道:「是啊,好酸。」
「……」
我娘在旁边笑得欢快,连我爹故作深沉的脸色都快绷不住了。
我对李慕言道:「你幼稚不幼稚?」
李慕言不语。
我娘打圆场道:「好了好了,殿下快和小女回去吧,狩猎快开始了。」
春猎的开场稀松平常,与往年并无差别,只是圣上露了个面便说身体不适回了龙帐,让太子主持大局。倒是难得见到了平日里深居简出的赵贵妃,不过小皇子并没有来。
李慕言一身劲装,骑坐在一匹汗血宝马上,面容俊朗,宽肩窄腰,身姿潇洒,着实惹眼得紧。我见一些尚未婚嫁的女眷们看红了脸,气得直往嘴里塞樱桃。
李慕言回头看我一眼,黑眸中染上了笑意:「想要什么?我给你猎一头回来。」
「不用,」我嘴里还有没来得及吐出来的樱桃核,撇过头去,「我想要可以自己猎。」
李慕言笑意更甚,随着一声号角,带着一群人出发了。我将敛秀叫来帮我挑马,敛秀看着心事重重:「郡主,要不还是算了吧。」
我道:「放心吧秀儿,这才第一日,不会有事的,你就让我好好玩一天。」
敛秀无奈,只好再挑一匹马跟着我。
冤家路窄,我才骑着马进入猎场没多久,便见到了徐子骞。这熊孩子如今也长大了,眉目清俊,倒像个文人模样。
儿时那顿毒打估计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看见我之后脸色一僵:「你怎么也来了?不好好在营帐待着,跑这来做什么?」
我举起手中的弓,并未搭箭,朝他做了一个虚晃的动作:「当然是来打猎啊,看不出来么?」
他朝我身后看了一眼,「你也不知道多带些人,遇到危险怎么办?」
我很迷惑:「你不会是被我打傻了吧,怎么还来关心我?瞧你那小身板,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
徐子骞瞪我一眼,却坚持要和我同行,说他为防不测带了几个侍卫。
我对他道:「你如今倒是比从前懂事许多。」
徐子骞有些气恼,又瞪了我一眼,似是有话要说,忍了又忍,却没有开口。
我见不远处的草丛里窜出一只野兔,也不再废话,迅速从背后取了一支箭搭上弓,一击即中。
我嘚瑟道:「你丹阳姐姐厉害不?」
徐子骞不屑道:「不过是一只野兔,有什么好得意的。」
我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跟着我,当心空手而归。」
「你尽管试试。」
试试就试试。为了验证我的话,接下来一路我连一只飞禽都没给徐子骞留,眼看着就要日沉西山,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我心想毕竟他小我两岁,本来也是好心跟着我,不好让他丢了面子。正巧树后一只梅花鹿被这边动静惊到,撒腿跑开。
我道:「看在你好心护我的份上,我猎头梅花鹿送你。」
我策马去追,那梅花鹿跑得还挺快,但也跑不过我的良驹,不过一会儿我便有了把握,两支箭一齐射出,正中那鹿的腹部,它应声而倒。
我心情极好地往回走,走到一半却撞见了让我心肌梗塞的一幕——
我竟然看见李慕言将赵明若抱上了马!
抱!上!了!马!
我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当即气血上涌,七窍生烟,不管不顾直接冲了过去。
勒停骏马,我居高临下地瞪着李慕言。想必我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李慕言有一晃的愣神,竟忘了开口解释。我更是气急,跳下马就要去将赵明若拉下来。
李慕言拦住了我:「方才我差点误伤了她,害她扭了脚。」
我指了指不远处站着的那些人怒道:「她自己不是带了侍卫吗?为何你要去抱她!你是不是想纳侧妃了!」
李慕言又是一愣,而后有些哭笑不得,低声对我道:「别人一碰她她就哭闹,我总不好把她丢在这儿吧。」
赵明若泪痕未干,声音还有些哽咽:「太子妃莫要误会,明若只是有重要的事不得不与太子殿下商议,才会莽撞来此险些中了殿下的箭。」
我冷着脸道:「那说完了吗?说完了你自己回去吧,难不成还想要我的夫君替你牵马?」
赵明若不答也不动作。
我翻了个白眼,正好徐子骞赶到,我便如约将猎到的梅花鹿赠与他,打发他将赵明若送回去,说我今日成人之美这一回,也不管徐子骞为难的表情和赵明若哀怨的模样,强硬地将他们推走了。
李慕言静静地负手看着我闹腾完,敛秀十分有眼色地带着侍卫们站远了些,给我和他留了些空间。
我并不想理他,重新翻身上马就要离开。李慕言见状,也不管他的汗血宝马了,挡住我的去路非要与我同乘一匹,还伸手要我拉他。
我不肯,他就要给我牵马走回去。天色渐晚,我不想再同他纠缠,妥协了。他得逞后,直接伸手绕过我的腰牵过我手中的缰绳,将我圈进怀中。
「真傻。」李慕言在我耳边说。
我用手肘狠狠撞他,听他一声闷哼。
「你可知,徐子骞并不喜欢赵明若。」
「他喜欢的。小时候他偷偷摸摸藏了一支白玉簪子,被我发现了,他红着脸说要送给赵明若。」
「那他为何故意趁你在之时说我的坏话?那种话,你以为他敢到处说吗?」
我呆住了,怪不得他见我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那我岂不是既打了他的人又伤了他的心?他也太惨了些。」
李慕言笑道:「无碍,反正他一直觉得你喜欢我。」
我气恼:「我才不喜欢你。」
「是,」李慕言轻叹一声,「可我喜欢你。」
他的薄唇离我的耳朵极近,呼吸间轻吐几个字却重重地撞在我的心上,顿时心跳如擂鼓。我绷紧了身体,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觉得脸、耳根一直到脖颈都在发烫。
「那……那我也喜欢你……」
李慕言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握着缰绳的手顿了一下,然后闷笑出声,将我抱紧了些,偏过头在我泛红的脸上亲了一下。
「再叫声夫君听听。」
我别过头去:「你怎么不喝酒也耍流氓。」
已经远远看见营地的篝火了,夜色笼罩下竟有几分诡异的安静。
李慕言没再闹我,他正色道:「明日就不要到处乱跑了,这段时日恐有一场硬仗要打。」
「赵明若同你说的便是这事吧。」我叹道,「赵宰辅也是年纪大糊涂了,我见赵贵妃也无甚意愿,怕只有西境以西壞为首的几国假意支持他吧,他却看不清形势。」
李慕言轻笑:「你倒是清楚得很。」
我道:「那是,本郡主出身将门,自当巾帼不让须眉。」
李慕言又在我的脸上烙下一吻,轻声道:「保护好自己,清和。」
事情发生得比想象中要快,赵黔应当是知晓了赵明若得了赵贵妃的授意去找李慕言的事,他怕夜长梦多,第二日晚便起兵围了龙帐。
他自以为擒贼先擒王,拿住了圣上其他便都好说,而他的外孙——二皇子李慕恒只需在宫中等一道禅位圣旨。
然而当他走进龙帐,却发现里头坐的根本不是圣上,而是一直待在自己封地的圣上同父异母的亲弟安贤王,真正的圣上早在春猎一开始露完面后就回了宫。
见形势不妙,赵黔的追随者替他杀出一条突围血路,叛兵与西壞人里应外合,掩护其撤退。我爹和李慕言带兵围剿,他们一路逃往西壞驻地。
当年西境之乱后,我爹和外祖父发现了蹊跷之处,不过是以西壞为首几个小国,何来的实力与我朝大军周旋三年之久。进而他们察觉到,朝中似乎有其势力渗透,腹背受敌才至此。
我坐在帐中沉思,怕不止一个赵宰辅吧,西壞野心勃勃,不会只押宝一人,该如何断其根基,也是一件难事。
外面的声音逐渐平稳,天色也泛起了鱼肚白。浔安是这时走进来的,我问他:「敛秀呢?」
突然身后多支冷箭穿过营帐,我反身躲避不及,一支箭划过我的手臂,浔安上前护我。我直觉箭上有药,一阵头晕,又感觉被人下重手劈了后脖颈,之后便不省人事了。
再醒来时我还在营帐中,不过瞧这布置,像是西壞的异族风格。看样子我应该昏迷了很久。
挺想不通的,你要是想绑人,你去绑太子啊。
营帐中走进几个人,为首的打扮得挺华丽,见我醒了,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笑:「中原人的太子妃,长得确实美。」
我回道:「您中原话说得不错,三王子。」
索图罗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早听闻定远侯府的郡主不似一般女子,果真如此。」
「哪里哪里,毕竟你们手长得都伸进侯府了,我再当废物也不太合适。」我提了声音,「是吧,沈浔安?」
浔安从外面走进来,一言不发。
索图罗道:「你连他是谁都知道了?」
我想摆摆手,奈何被绑着不能动,只能扬了扬下巴:「西境带回去的遗孤,当然要查清身份才能留在身边,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索图罗眼中闪过杀意,手按上了身侧的腰刀:「既然你们早就知道,为何还要留他?」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那看来,他是留不得了。」
「哎,等等。」我打断他,「你们抓我来,是何用意?」
「你是定远侯独女,又是太子妃,抓了你,在这场战争中自然是有益无害。」
我望着帐顶有些无语:「赵黔许了你们什么好处?」
「原本若是赵黔成了,十数座城池归我西壞,其余好处更是不在话下;赵黔败了,可做我西壞军师,助我一臂之力。」索图罗扯过绑我的绳子,「还有你,你本不该放下戒心——要知道以你的身份,哪怕不打这场仗,用你换几座城池想必也是可以的。」
「从西壞王到你,同赵黔的交易少说也有二十年了吧?他一路高升官拜宰辅,许诺的可是一样都未曾实现。」我挣开他,「你竟然还信他?可笑。」
「也无甚损失不是吗?」索图罗直起身子,「正如你所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此等大计,自然需要徐徐图之。」
「好了,我不想废话了。」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你既然留我有用处,烦请现在给我弄些吃的来,还有,把沈浔安留着照顾我,其他人我不习惯。当然如果三殿下不放心,再找个人监视就是了,我看你身后那个美人儿就不错,长得好看,我喜欢。」
战事吃紧,索图罗自然也不想再多与我废话。他身后的男人应是他的心腹,见我如此要求,也不再说什么,安排下去后就离开了。
我让浔安将我身上的绳子松了,只绑了手,然后对那美人道:「我见过你,在明月楼。你眼角的痣很美。」
美人笑起来差点晃了我的眼:「男扮女装让您撞见,见笑了。」
「你听命于李慕言?」
「羌吾当然也能听命于您。」他看向浔安,「毕竟,连五殿下都对您言听计从。」
浔安微微皱眉,看上去对这个称呼很是不喜。
我道:「他只是想带走他的母亲和妹妹,不再受西壞王庭要挟。」
羌吾道:「这倒是不难。为了让他将您绑来,三殿下已经把巽夫人和公主带来了驻地,这是交换条件。」
是的,浔安不是什么遗孤,他是西壞王的儿子。但他的母亲身份低微,是一个中原女奴,因为长得美被西壞王看上,生下一儿一女,却并不受待见。
索图罗的母族却很强大,他有野心有实力也有手段。他见浔安生得一副中原人的模样,便以浔安母亲和刚出生的妹妹的性命胁迫,将年纪还非常小的浔安扔到我外祖父身边做探子。
可惜,索图罗太过自负,不屑于去窥探人心,很多事早就脱离了他的掌控,他却仍以为志在必得。
我问羌吾:「这里有多少你的人?」
羌吾失笑道:「您真是太看得起我了,几十人而已。」
「够了,」我被绑着手,有些困难地从怀中取出一块红玉坠,「加上我父亲的人,完成一些小事并不难吧。」
羌吾接过,笑而不语。
我道:「礼尚往来而已。这一招,又不是只有他西壞会用。」
西壞王上了年纪渐失实权,索图罗又过于激进,西壞看着实力日益雄厚,实则外强中干,早就为其只知东征西讨、扩张疆土所拖累。
不过半月,西壞主军便节节败退,又因驻地粮草被烧、赵黔被杀,很快便祭出了我这张底牌。
我被索图罗亲手压上了瞭望台,看着底下黑压压的肃杀军队,倒并不感觉很害怕。
为首的是我爹和李慕言。
还别说,李慕言穿着铠甲煞是好看,叫我忍不住多瞄几眼想看仔细些,直到一把闪着寒光的剑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索图罗道:「我倒真是小看了你!说!对你爹和你夫君说,带着大军撤退,让出五座城池!否则我现在就让你人头落地!」
我很想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一看他,奈何他站在我的背后,我动弹不得。于是我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对着瞭望台下大喊:「爹!殿下!看到我脸上的字了吗!」
一片寂静,我爹和李慕言无声地看着我所在的方向,连索图罗都不知道我在干什么。
我指了指自己:「忠肝义胆!为国捐躯!」
趁着索图罗刹那间的愣神,我闪身劈手夺过他的剑,朝他的脖子抹去,但他毕竟久经沙场,反应迅疾,我一击未中,堪堪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瞭望台上的两拨人开始厮杀,索图罗怒不可遏,也不再管其他,拿起手边的弓箭直接对准了我。瞭望台地方并不宽敞,我无处可躲,将手中的剑朝他掷去后,转身一跃而下。
正想着用什么姿势才能护好脑袋,就见我爹和李慕言朝我冲了过来。李慕言方才就猜到了我的意图,比我爹快上一步,愣是用马背接住了我。
战马受惊,扬起前蹄将我和他一齐甩了出去,李慕言紧紧抱住我护着我的头,连滚了十几圈才停下,我只感觉浑身如散了架一般疼痛难忍,不过倒是没残,胳膊和腿都能动。
我推了推身上的李慕言,小声道:「我没事。」
李慕言艰难道:「我有事。」
「……」
我爹赶紧派人将我和李慕言送回营地,李慕言被战马甩出去那一下将我护住,整个背部直接与地面相撞,伤得不轻,回营之后竟昏了过去。
后来听闻我军原本就情绪高昂的将士们因太子妃的豪言壮举更是士气大涨,将西壞主军杀得片甲不留,拿了索图罗的人头直逼西壞王庭。
西壞王不得已之下,尽数交出埋在我朝的爪牙名单,以换此战停歇。除了赵黔,其他那些虽难成大器,但终归是个隐患。圣上授意,穷寇莫追,我朝撤军,凯旋而归。
李慕言醒来之后,除了怒极对我说了一句:「胡闹!」就再也没理过我。
我只能低声细语地哄他。
「你知道我有经验,不会摔死的。」
「不对,是我相信你,你一定会接住我的,所以我才敢那么做的。」
「虽然我被绑有一半原因是为了浔安,但西壞军中有我爹的人,也有你的人,我被俘也可以同你们里应外合,速战速决。」
「你看我把西壞驻地闹得不得安生,厉不厉害?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以后都不闹你了。」
「你的伤还疼不疼?这药苦不苦?要不要我找蜜饯给你吃?」
……
李慕言真的生气了,直到他伤好得差不多了,都没同我说过一句话。
我很苦恼,于是我回了娘家。
我爹跟我说,李慕言看到我在瞭望台上被剑架住脖子的时候,脸上毫无血色可言,一双拳头捏得咔咔作响,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叹了口气,说勉强认可了这个女婿。
我娘跟我说,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然后一脚将我踹出了家门,不准我在家过夜。
回到东宫的时候,李慕言冷着脸坐在我的寝殿等我,忍了又忍,终于开口对我道:「这才哄我几天,就没有耐心了?」
敛秀见状,将殿里的宫人都叫了出去,对我使了个眼色,还贴心地替我关了门。
我厚着脸皮走上前去,亲了亲他的嘴角,软着嗓音对他道:「我真的知错了。」
李慕言的眉眼登时柔和了许多。
我趁热打铁,伸手环住他的腰:「我最喜欢你了。」
李慕言瞥了我一眼:「真的?」
我连忙举起手跟他保证:「真的!我只喜欢你,最喜欢你,我想同你永远在一起!」
李慕言脸上这才露出笑意,低头轻轻吻住我:「我爱你。」
李慕言番外:
我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
我很早就知道,我母后并非单纯难产而死,赵黔借赵贵妃的手害了她。父皇也知道,但前朝后宫,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还不能动赵家,他只能补偿我给我储君之位。
我也很早就知道,定远侯的女儿会是我未来的太子妃。父皇信任定远侯,很难说这种信任从何而来,毕竟定远侯当初抢了他的心上人。不过后来我发现了,定远侯同父皇在御书房时,除了商议他无法置身事外的国事,他就只会炫耀他的夫人和女儿。父皇说,定远侯沈瑜,也就那点追求了。
想来定远侯是不愿将放在心尖儿上宠的女儿许给我的,我的父皇就没能护住我生性纯良的母后,我能护住定远侯府娇生惯养的小郡主吗?
沈清和第一次入宫的时候,已经是个极讨人喜欢的小粉团子,谁见了她都忍不住眉开眼笑。她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总爱撒娇惹得别人对她百依百顺,连父皇都爱抱她。
父皇虽疼我,但从不会似这般宠我,因为我是太子,是一国储君,我需要的不是父慈子孝,而是冰冷的帝王威严。
父皇走后,沈清和蹦到我面前,奶声奶气地问我是不是吃味了,我看着她,突然想起我被毒害的母后,我冷着脸对她说:「不学无术一事无成,你只会靠撒娇讨得你想要的东西吗?」
如果你只会这样,以后要怎么在这波谲云诡的皇宫里生存。
但说完我就知道我有些过分了,她才这么点大,该是撒娇闹腾的时候。宫墙深重,也难得有这般生机。
她气红了脸,像个被丢进油锅里的炸团子,上蹿下跳地同我吵了一架。我大了她两岁半,也挺好意思跟她吵,父皇回来后骂了我一顿。
后来定远侯来问我,到底给他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沈清和回去之后逼着自己随夫子读书,整天苦着一张小包子脸还不得不强打精神。
我有些愣怔,还以为她回去会同定远侯告状,让定远侯也来教训我一顿。
有段时日没见着她了,听闻她又跑去习武了,摸爬滚打一身伤,要强得很。定远侯笑着告诉父皇,这小丫头还爱读兵书,结果发现自己看不懂字,可怜兮兮地登门把夫子请了回去。
我想像着她那张皱成一团的小脸,忍不住跟着笑,定远侯回头瞪我,说都怪你,还好意思笑。
是啊,都怪我,能带来欢声笑语的沈清和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来过了,久到我只有在宫宴上才能远远看见她几次,久到她再到我面前时已经长成了清丽的少女。
或许是觉得自己已经小有成就了,沈清和得意洋洋地单独来找我,手背上还有没挡住的淤青。我想夸一夸她,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夜郎自大,不过如此。」
她清澈的眸子里闪过失望,随即又被愤怒所取代,不管不顾地砸了我许多东西,其中有一支我母后的凤头钗。她见我的脸色不对,还是犟着跟我吵了一架才离开。
之后她却并未再生我的气,每每看见我总是想上前同我说话,却在原地踌躇半晌又躲开。
那日我正在宫中同太傅议事,宫人来报说沈清和将太傅家的小公子徐子骞打了。他是单独同我说的,太傅没听到,我找了个借口将太傅留在东宫,自己去了御花园。
禀报的宫人在路上与我讲了事情的始末,我到时,正看见沈清和压在徐子骞的身上,边揍边骂。
她是为了我,我有一点莫名的开心。但是她和徐子骞靠得太近了,她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我上前拉开她,说她不该如此粗鲁无礼。
她震惊地看着我,而后狠狠将我推开。她说,她再也不想见到我。
我站在原地,头一回有了不知所措的感觉。
徐子骞被人扶起来,失神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仿佛并未在意他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我突然意识到,徐子骞喜欢她。
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我一直知道她以后会是我的妻子,其他的,我倒从未想过。
我将此事瞒了下来,徐子骞也没再说什么。但是沈清和她真的再也不来了,她最爱的御膳房糕点也不吃了,连宫宴都刻意回避。
上元节是定远侯夫人的生辰,晚宴结束后沈清和就会去街上看花灯。
我在她的必经之路上等她。她看见我了,然后她径直越过了我。我很无奈,只能远远地跟着她,希望她能理一理我。
她看中了一盏兔子花灯,但是她和她的两个随侍猜不出灯谜,她好像回头看了我一眼,又迅速地别过头去。
花灯被别人赢走了。沈清和有点难过,她沿着一路的花灯摊位找下去,却再也没有兔子形状的花灯,失望地回府了。
我回到先前的摊位,老板正要收摊,我给了他一锭金子,让他教我做兔子灯。我怕时间来不及,匆匆赶制出一个,就往侯府跑。
沈清和睡眼惺忪,是被侯夫人从床上拖起来的,看上去不太开心。我把灯递给她,她接过端详了一会儿,对我道:「好丑,你在哪里找到的?」
我气不过,跟她吵了几句,黑着脸走了。我向来擅长克制情绪,但沈清和她向来克我。
不过后来,沈清和又开始跟着定远侯往宫里跑,她说听闻御膳房的厨子又研制出了新口味的糕点,一定要过来尝尝。
我下朝后经常待在御书房,听父皇跟定远侯斗嘴,沈清和索性也端着御膳房顺来的糕点到御书房,她说闲着也是闲着,问我要不要下棋。
她的棋艺真的不太行,还总是爱耍赖,我说她两句她就跟我吵。那天她移了棋子被我发现了,我又没忍住调侃了她,她恼羞成怒,竟指着我说要嫁到东宫来闹我。
我愣住了没说话,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她以为我吃瘪,更加得意地放狠话。
殊不知我却在想,还有这等好事?
父皇也没想到这事竟不用他多费口舌就现捡了个大便宜,当即二话不说下了赐婚圣旨。沈清和腿软跪下去的时候,我忍不住扬起了嘴角,被定远侯看见了,他又瞪我一眼。
赵明若来找我,说心悦我,想做我的侧妃。我不同意,她哭了,说哪怕是侍妾也心甘情愿,只要能留在我身边。
赵黔和赵贵妃这些年来做的事,看来她并不知晓。我正想着该如何拒绝她,余光瞥见了沈清和鬼鬼祟祟的身影。
我朝她走过去,她却说我和赵明若是对苦命鸳鸯,我有些气恼,偏偏赵明若又要挑衅她。
沈清和向来与她不对付,竟直接抱住我的手臂说了一堆肉麻的话。自从我小时候那样说过她以后,她好像再也没在我面前撒过娇,如今这样故作姿态,我还不太适应。
其实沈清和一直大大咧咧的,并不爱同别人真的计较什么,赵明若的侍女竟仗着这一点,当着我的面编排她。我怒斥了一句「放肆」后,沈清和也吓到了,我觉得有些好笑,将她拉到身侧替她说话。
沈清和狐假虎威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她把赵明若气走后还在得意,我又调侃她两句,她身边那个男人替她顺毛。
那个男人,羌吾告诉过我他的身份,我也同定远侯说过,后来知晓这是计中计。但我依旧看不惯他,他看沈清和的眼神,不是一个护卫该有的,更不是后来沈清和所说的兄长。
我和父皇感觉到赵黔和西壞快有动作了,我让羌吾来京城见我,为防万一,他男扮女装混入明月楼。很不巧我撞见了沈清和,我不知该如何说清楚这件事,她却给了我台阶下。
羌吾说关门的时候小郡主看见他了,小郡主不是很开心。我同他商议完事情去找沈清和,沈清和喝得烂醉把我当成明月楼的清倌占我便宜,在我身上到处点火。
她对男人真是毫无防备。
在我考虑要不要给她一点教训的时候,她却头一歪,趴在我身上睡着了。
我无奈,将她安置好,第二天押着她到父皇面前,与父皇一唱一和提前了婚期。
大婚当晚,我十分高兴,谁敬酒我都喝,我知道他们得了定远侯的授意故意灌我。沈清和在东宫开闹了,我不得已提前离席,看着她一袭红衣,神采飞扬地站在房顶上。
她故作凶狠地对我说,要让我以后都没有好日子过。
那不就意味着,她以后要一直待在我的身边。
我对她说:「沈清和,下来,我接着你。」
沈清和好像脸红了,然后毫不犹豫地朝我扑了过来。我头晕,没站稳,被她撞倒在地。借着酒劲,我像个登徒子一般调戏她,她的脸更红了,我心念一动,在她半推半就中将她拆吃入腹,食髓知味。
酒醒之后,我坐在外间不知如何面对她。我听到沈清和骂我,于是我有些愧疚地给她倒水任她撒泼,顺带习惯性地怼她两句。她竟然还流鼻血了,我没忍住笑,被她赶了出去。
接下来除了她回门的日子,我一直忙于西壞相关事宜,从各方探子回信来看,约莫春猎赵黔就要动手。
沈清和安稳了多日,趁着郑嬷嬷不在,又开始作妖了,竟敢在东宫开设赌局,还恶人先告状。
父皇忧心于国事,随她闹腾。他晚膳时拉着我喝了许多酒,他说他想念我的母后了。我摇摇晃晃去了沈清和那里,看着她如受惊的小鹿一般,笑着将她扯进了怀里。
沈清和觊觎我的美色,我看出来了。我勾引她,她便忍不住亲了我一口,我得了好处,直接将她压在了桌案上继续勾引她,她果然妥协了。
第二日她觉得很懊恼,熬了一盅难以下咽的汤逼我喝,还要我带她去春猎。我想让她远离这些纷争,我来处理就够了,可沈清和不是普通女子,她从来都可以独当一面。
出宫办事时,有人故意将她与沈浔安之间的谣言传到我耳朵里。我自是知晓她的为人,可仍然无法控制地打翻了醋坛子,满心发酸。
浔安,浔安。
我很喜欢沈清和连名带姓地叫我,但是我发现她叫沈浔安时更为亲密,我突然就不高兴了。这太过幼稚,实在不像一国储君该做的事。我自嘲一笑,却惹怒了沈清和,以为我不信她。
她气得拿着那话本子在我面前晃悠,故意激我说写得好,还看得入迷了。我知道自己会难受,却还是忍不住问她,那里面有几分真事,她还真的回答了我有几分、有哪些。
真酸啊。
春猎第一日我挑了一颗酸樱桃放进她嘴里,告诉她我的感受,她说我幼稚。
赵贵妃并不想参与谋反,当初她害我母后也是赵黔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借了她的手,又逼她用尽手段怀了父皇的孩子。她原本爱慕父皇,父皇却不会原谅她,如今她只想保住自己的孩子。
她假意答应赵黔,替父皇回宫打了掩护。她将所有事都告诉了赵明若,让赵明若来找我商议。我的箭险些中伤失魂落魄冲到我面前的赵明若,她将赵贵妃所知晓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告知于我。
她扭了脚,我想让侍卫送她回去,她却哭闹不休,我只好亲自将她抱上马。
沈清和看见了,她冲了过来,一张俏脸黑得吓人。我还未动作,她就要去将赵明若拉下马来,我拦住她同她解释,她生气地质问我是不是想纳侧妃了。
她极少这般无理取闹,吃醋地说出「我夫君」三个字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沈浔安不过如此。她将赵明若塞给徐子骞,我心里乐不可支,她居然以为自己成人之美。
我嘱咐她保护好自己,因为接下来,我可能顾不上她,她一口应下来,转头就被绑去了西壞驻地。
我恨不得单枪匹马直接杀过去,定远侯拦住我让我不用担心,其实他自己也快待不住了。大局为重,我不得不信沈清和这一次。
她是真的能闹腾。她把西壞驻地的粮草烧了,把赵黔刺杀了,救出了沈浔安的母亲和妹妹,最后,她自己被带上了瞭望台。
我看着那柄剑架在她的脖子上,只觉得心脏被人一把攥住,无法呼吸。她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她要为国捐躯。我意识到她要干什么,直接冲了过去,她像大婚当晚那般跳了下来。
她怎么敢。
我将她护在怀里,不敢放松半分,她说她没事,我松了口气,意识模糊。
醒来之后我凶了她,她装可怜说漂亮话来讨我开心。其实我还挺吃这一套的,于是我故意不理她,让她每天都来哄我。
过犹不及,我伤好了,她回了侯府。
我正想着怎么再把她哄回来,她又自己跑回来了。我故作冷脸问她这就没耐心了吗,她居然跑过来亲了我一口,我有点绷不住了。
深宫寂寥,沈清和,你就这样闹我一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