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归

奄奄一息时,他又被人丢回猪圈。

将近四十度的高温天气,伤口流脓,他几乎要疼死过去。

他好几次都想,不然一头撞死算了,这么活着算什么?

死了就解脱了。

可是下一秒,爸爸妈妈的脸又浮现在眼前。

不能就这么死啊。

他得活下去。

活着。

才有机会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这种日子周而复始过了三年。

大腿处的捅伤越来越多,疤痕足足围了一圈。

终于,他等来一个时机。

梅姨被警方围追堵截,生意被迫从北方转向南方,而南方的市场她并不熟悉。

寨子里的货如果卖不出去,就等同于损失一大笔钱。

梅姨脾气暴躁,又是出了名的冷血狠辣。

赚不到钱,她连两口米糊都不愿意给,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地饿死。

山里偏僻,人迹罕至,几乎与世隔绝,警察没有一次查到过。

他也饿,饿得出了幻觉。

想起八岁那年的团圆夜,爸爸坐在电视机前陪他看春晚,妈妈从厨房里端出鸡鸭鱼肉。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年夜饭,吃完还拍了一张全家福。

「妈,别给我夹了,我吃不完。」

「我们家宝儿要多吃点才能长成男子汉呀。」

空气里飘来饭菜的香味,他躺在杂草堆里无声地抽泣。

他在想,下一个死的。

会不会是自己?

于是,他挣扎着爬起来,走进了梅姨的房间。

10

在生存面前,道德被他抛之脑后,成为无用的枷锁。

他找到梅姨,帮她做了一个贩卖的网页,偷偷植入暗网,通过区块链输送到各类潜在顾客的手机里。

这样不仅解了燃眉之急,后续的生意也不用发愁。

事成后,梅姨很高兴,问他想要什么奖励。

他说,给我一口饭吃。

梅姨盯着他看了很久,笑出了声,递给他半碗白米饭。

其实他闻得出来。

那碗饭,已经馊了。

但他还是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这一吃,就吃了大半个青春。

说完,黄毛舔了舔起皮的嘴唇,声音也闷闷的:

「姐,是不是很可怜?」

我一直低着头,眼眶涌起一股湿热,狠狠砸向冰凉的地面。

他还这么小,就受了这么多的苦。

而那个年纪的我又在做什么呢?

我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学习。

下了课去公立食堂吃免费的、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在他抢着去吃猪食的时候,我把不爱吃的青菜挑出来扔进垃圾桶里。

每天傍晚放学,爸爸妈妈都准时来接我,路上还会给我买甜丝丝的冰糖葫芦。

而他想要见到自己的爸爸妈妈,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梦乡里。

红绸、鲜花、掌声一路簇拥我的人生。

他在肮脏烘臭的猪圈里扛过一年又一年。

多么强烈又可笑的对比……

所以,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岁月静好。

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多的是人负重前行。

黄毛碰了碰我的胳膊,我抬起头,他忽然冲我咧嘴一笑:

「姐,你不会真觉得我笨吧?」

我警惕地看向他,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下一刻,他的笑容不见了,稚嫩的声音被刻意压低:

「我刚刚跟你说的,是周哥的七年。」

我愣在原地,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周祈安的七年。

就这么完完整整地暴露在我面前。

脑海里像放电影般闪过一些被我刻意忽略的细节。

比如,他为什么那么爱洗澡。

比如,重逢时他说的那句,我终于见到你了。

又比如,他下意识地将我们的关系,定位成了买卖。

我终于明白。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性格了。

心口一下子堵得厉害。

黄毛盘腿坐在地上,他的身上有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苍老与悲哀。

「姐,我知道你痛恨我们这样的帮凶。」

「但我们……」

「真的只想活下去而已。」

周祈安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两点。

他开了灯,看见我吃干净的饭盒,满意地勾了勾唇。

「今天没把饭菜倒了?」

「那小孩挺有本事啊。」

我抱住他,他的身子明显僵了一瞬。

像是意识到什么,他后退几步,唇角扬起一抹苦笑:

「姐姐又想故技重施让我放你走?」

「我说过的,除非你承认——」

话至一半,他的视线落向我鲜血淋漓的手腕,眼底近乎疯狂。

「林南南,你疯了!」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叫我姐姐。

我拽住他的衣领,艰难地凑到他耳边:

「如果那天。」

「是我陪你去买水就好了。」

11

可能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

那天晚上,周祈安颤抖着叩响她的房门,是准备表白的。

她的睡裙是纯白色的,笑起来像个天使。

他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精心准备的措辞被忘得一干二净。

姐姐,啊不——

林南南,我是隔壁三中的周祈安。

我喜欢你很久很久很久了。

但是话到嘴边,他又觉得唐突。

第一次见面就说这些,会吓到她的。

他都默默喜欢她那么久了,不差再多个一年半载。

于是他决定,先从买水开始。

等她惊讶地发现他连她的口味都悄悄了解时。

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告诉她。

他有一本厚厚的日记本。

里面每一页都写满了她的名字。

一笔一画,端端正正。

林南南,林南南,林南南……

他写自己名字的时候觉得很枯燥乏味。

但唯独她的名字。

他不厌其烦,写了几万遍。

她是他小心翼翼捧在心尖上的人。

后来,他的人生轨迹永远停留在了十三岁。

他死过一次了。

他选择的生存方式,和她的信仰完全相悖。

如果有一天,他的身份被她发现了。

她会怎么做?

会毫不犹豫地带他去自首认罪吗?

会的。

他太了解她了。

那就把她带走吧,牢牢拴在身边。

没有任何人能来打扰他们。

可是她太懂得怎么拿捏他了。

他毫无办法。

算了,不就是想离开吗?

那就如她所愿吧。

12

醒来后,手腕处缠了厚厚的纱布。

脚腕处的链子和镣铐都已经被打开。

浴室门没关,外面是一间十几平的卧室,有窗户。

可以清晰地看见院子里发生的事。

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黄毛形容的那些场面。

太震撼了。

无法用言语形容。

我只能死死扒着窗棂,握紧了拳头。

一墙之隔,传来周祈安低沉喑哑的声音:

「没什么好看的。」

他站在窗外,右手指尖夹了一根烟,那双眼睛毫无波澜,似乎已经司空见惯。

可我知道他在装。

没有人比他更能感同身受。

他抬起头望了望寨子里四四方方的天,吐出几口缭绕的烟圈。

「那几年我爸妈过得好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许他也不需要我的回答。

「我其实见过他们,在百度地图上。」

「那会儿被盯着做网页,查地址的时候看见他们在发寻人启事。」

他靠在墙上,不停抽着烟,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萎靡颓废的状态。

「这几年,我唯一的信念,就是活着回去见他们。」

「结果……」他自嘲地笑,「那是最后一面。」

我怔住。

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他猛地掐了烟,转过身捂住我的眼睛。

「别看了,你都快哭了。」

我没有哭,却仍感觉到自己的睫毛在颤抖。

我知道,是他的手在抖。

可是我不明白。

周祈安,既然费尽心思逃离了这个痛苦之地。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那天下午,周祈安又照例去了梅姨的房间。

整个寨子,只有她的房间才有电脑。

黄毛陪我站在窗户前,死死盯着二楼那扇紧闭的房门。

深秋的风掠过树梢,除此以外,别无声响。

寂静得可怕。

第六感告诉我,表面越是风平浪静,内里就越是波涛汹涌。

一股莫名的紧张感席卷全身。

黄毛晃着我的手臂,指了指天空,露出两颗小虎牙:

「姐,你看,是不是快下雨了?」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发现刚刚万里无云的长空一下子飘满了乌云。

入夜,雨倾灌而下。

周祈安回来了,门口的几个监视者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黄毛一看见他,快步跑过去,就像濒死的鱼看见了海那样兴奋。

周祈安俯身凑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黄毛看了我一眼,守在房间门口。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我开始有些不安。

周祈安没有回答,一双眼睛深深望向我,忽而伸手抱住我。

等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松开了我。

「一直往南走,下山后西面三公里有一处电话亭。」

我急忙拉住他:「把话说清楚,你放我走,那你自己呢?」

他没有正面回答,拂开我的手,声音有些哽咽:「把小孩带着,他想见奶奶。」

「还有……」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眼底全是决绝,「姐姐,我们殊途,但是同归。」

话落,他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再次上了二楼。

我愣在原地。

黄毛跑进来,一把拉过我,冲进了雨夜。

「姐,快走。」

「周哥得留下拖住他们。」

「等他们醒来就跑不掉了。」

山里没有照明。

被雨冲刷过的山路也更加崎岖。

雨点子打在脸上,视线几近模糊,后面隐约传来奔跑与叫喊声。

「前面——快,别让他们下山!」

脚下一滑,双双滚落山崖前,我下意识护住了黄毛的头。

也不知道又跑了多久,路面终于开始趋于平坦。

眼前出现了一双手。

许久未闻的清冽声音响起:

「林南南,别怕,我来了。」

我几乎快哭出来:「季澄!」

身后的警笛声让人心安。

季澄留下几个人照看我们,就带人冲上了山。

车内,脱下湿淋淋外套的时候,口袋里掉出来一个黑色塑料袋。

我颤抖着手解开。

里面只有一个 U 盘。

「这是什么?」我看向黄毛。

「拐卖名单,还有他们的最终去向。」黄毛声音闷闷的。

我捏紧 U 盘,忽然想起临走前,周祈安抱了抱我。

是他塞进我口袋里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们本就是对立面,他是希望我带着证据走出深山。

将他们绳之以法吗?

那他自己呢?

背叛者会受到什么惩罚?

我不敢想。

窗外密集的雨点子砸向地面,发出令人心烦的嗒嗒声。

淹没一行人的脚步。

车窗半开,我似乎听见了季澄恼怒的训斥声:

「周祈安,你是不是有病?」

「我让你去偷名单,你把林南南拐走干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

那个人浑身是血地躺在担架上,雨水冲刷他残破的身体,溅进污糟泥潭里。

可……好像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血水流了一地。

黄毛吸溜着鼻涕,哽咽地将一切和盘托出。

游轮上,周祈安第一眼就认出了我。

那天梅姨中途有事离开,他偷偷换下人质,自己上了台。

但梅姨的耳目众多,为了不被发现,他每次出门都戴帽子遮脸。

瞒得了一时也瞒不过一世。

梅姨得知他把我一起带回寨子后勃然大怒。

狠狠打了他一顿。

他表面投诚,背地里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复刻了一份拐卖名单。

但由于时间久远,很多人被拐卖后,去向不详。

他断断续续查了一个多月,终于拼凑出一份长达两百多页的完整文件。

拷贝在这个 U 盘里。

黄毛死死盯着担架上的人,泣不成声:

「姐,他托我给你带一句话。」

「人终将会为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

「现在他得到过了,也知足了。」

窗外坚挺的树枝在这一刻被压弯,密集的雨点落下,尘封心底的情愫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

13

医院的走廊里永远有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

我呆坐在病房门口,手脚冰凉。

隔壁的电视正在播放本地新闻。

「近期,本市最大拐卖案已被警方侦破。」

「逃窜多年的人贩——梅姨,终于落网。」

我撑着墙壁站起来,走进病房,打开了电视。

屏幕里,记者身后站着很多人。

他们拥抱、哭泣,庆幸劫后余生。

唯独一个黄头发的男孩站在角落里,格格不入。

他红着眼眶,无声地对镜头说了一句:

「姐,我没有家人了。」

我送他回家的那天,太阳顶好,阳光洒在他稚嫩的脸上,笑容温暖。

然后门打开。

迎接他的是一张黑白照片。

他的奶奶,死在了冬末,他失踪的第二个年头。

家里常年没有人来,冰箱里长满了霉菌斑。

他从一堆腐烂的食物里找到了几盒饺子。

是他奶奶给他包的。

他最爱吃的猪肉白菜馅。

他若无其事地走进厨房,烧水,煮饺子。

他煮了两碗,一碗自己吃,另一碗放在遗照前。

「奶奶,我回来了。」

「一起吃顿饺子吧。」

我替他掩上了门,门后传来抽泣声。

黄毛的原名,叫黄朝阳。

他爸妈离婚了,名字都是奶奶取的。

朝阳,朝阳。

多么有朝气的名字。

电视屏幕下方有一行小字滚动播放。

宝贝回家。

可有的宝贝,没有家了。

黄朝阳,周祈安。

都没有家了。

我关掉电视,漆黑的屏幕映出一张插满管子、毫无血色的脸。

周祈安穿着蓝白相间的条纹病服,静静躺在床上,心电监护仪里传出平稳的嘀嘀声。

可他就是不肯醒。

医生说,他陷入长时间的昏睡,自己没有求生意识,希望家属能多跟他说说话。

我妈守在病床前,给他讲王姨年轻时候的故事,笑中带泪。

她走后,我试探着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一个字。

然后转身出了病房。

街道两侧的玉兰花开了。

季澄提着饭盒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坐在湖边发呆。

「抱歉。」他在我旁边坐下,声音嘶哑得厉害,「我没能保护好他。」

「不怪你。」我勉强扯了下唇角,「我这个姐姐,做得更糟糕。」

他沉默良久,拍了拍我的肩膀。

「那天找到他的时候。」

「他说,你有你的信仰。」

「一定不会认同他所选择的生存方式。」

「所以,拜托我好好照顾你。」

我没说话,视线落向波光粼粼的湖面,太阳好暖和,可我为什么还是觉得自己这么冷。

黄朝阳回到学校念书了。

他成绩很好,经常带着满分卷子来看望周祈安。

阳光笼罩在他们身上,我在想,如果那一年的周祈安也能平安回来。

现在应该也和黄朝阳一样。

坐在教室里读书、认字。

偶尔开个小差,畅想一下未来。

「周哥,别贪睡了。」

「姐都偷偷哭好几回了。」

我背对着他们,抹了一把眼泪。

醒来吧,周祈安。

醒来见你想见的人。

醒来——

过你想过的生活。

14

周祈安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一段崭新的人生。

十三岁的他,没有敲响她的房门。

自然也没有落荒而逃地去买水。

旅游途中,他叫她姐姐,一路克己守礼。

「喝吗?」

她从包里掏出一瓶橘子汽水,递给他。

他接过,小声道谢。

然后他听见了一句很轻的嘟囔:

「高考都结束了,他也没有理由再送了吧。」

车内冷气很足,周祈安却紧张到出了一身汗。

十五岁,他跟着爸妈去林家吃饭。

她过生日,整个包厢都弥漫着好闻的橘子味。

他强装淡定地取出礼物,递给她。

是一瓶香水——柑橘罗勒。

她笑得眼睛弯成一道月牙。

「周祈安,你真的太懂我了。」

他没有说什么,心脏漏跳了好几拍。

饭后,她和朋友们围在一起说话。

他安静看了她一会儿,转身出了包间。

在走廊待了半小时,一道倩丽的身影拦下了他。

「不再玩一会吗?蛋糕还没吃。」

他盯着她笑意盈盈的眸,忽而反问:

「姐姐,你开心吗?」

她愣了一会,缓缓笑开:

「当然开心啊。」

细白的手腕处没有因他而生的可怖伤疤。

开心就好。

希望你能一直这么开心。

他在心底这样说。

十八岁那年,他跟随她的脚步,也考上了警校。

入学那天,他收到了她的请柬。

橙色的,透着柑橘香的烫金婚帖。

他想起来,她快结婚了。

新郎是季澄。

信仰一致,没有污点,各方面都相配的季澄。

这才是,她原本美满的人生。

新人敬酒时,他轻轻说了一句:

「新婚快乐,姐姐。」

周围很嘈杂,本以为她听不见。

可她却听见了,还笑着问他:

「这辈子,你开心吗?」

这辈子,你开心吗?

周祈安,这辈子你开心吗?

当然是开心的。

只是好像,缺了点什么。

耳边传来忽近忽远的声音。

有人在跟他讲话,很多声音,他听不真切。

唯独一道女声钻入了他的耳朵。

很短。

短到只有一个字。

——爱。

然后,他睁开了眼睛。

(完)

番外一:周祈安

盛夏,篮球场外站着一位穿白裙子的女孩。

她手里拿着一瓶水,目光急切地寻找场内的某人。

树荫下的少年 T 恤都汗湿了,松散的额发微微遮住了眼睛。

周围有好几个女孩子递给他几瓶矿泉水。

他全当没看见。

「周祈安,你不渴吗?」有个女生问他。

「不渴。」他冷冰冰地回答。

队友从热火朝天的赛场上下来,笑着搂过他的肩。

「要我说,你干脆别等了。」

「你姐姐想来看你打球早来了。」

周祈安沉着脸,没说什么。

他身上的伤疤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但还是不敢穿短裤。

气温越来越高,汗水几乎沁湿了他整个胸膛。

「周祈安,你喝水呀,你想渴死吗?」

再次听见那女生的声音,他不耐烦地侧了侧头。

然后余光里,瞥见她在灿烂的阳光下缓缓走来,手里拿了一瓶橘子汽水。

她走进人群,一字一句地说:

「嗨,大家好。」

「我是周祈安的姐姐,林南南。」

「也是——女朋友。」

场上一阵惊呼。

他就这么愣在原地,连篮球砸过来都没注意到,一只葱白玉手替他挡住,砸红一片。

「哇,好疼啊。」

「可以吹吹吗?」

他回过神来,狠狠掐了把自己的手心,确认这不是梦以后,眼眶都湿润了。

「你不介意我——」

话说到一半,她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

「心理医生说了,你已经在慢慢好转了。」

「我会给足你安全感。」

说完,她那双温柔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

「所以,要不要牵我的手?」

番外二:季澄

调到分局的第一天,季澄在楼梯口撞见了一个女孩。

手里的文件掉在地上,他蹙了蹙眉。

他一向不喜欢手底下人毛手毛脚。

「林南南,警徽意味着什么你明白吗?」

她愣愣地,回答全凭本能:

「明……明白。」

「这是我们的盾牌,也是我们的坚守。」

他看着她紧张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语气也放柔了一些。

修长的指尖探过去,他替她拨正胸前的警徽。

后来,相处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发现自己好像——

沦陷了。

拐卖案破获后,已是深夜。

送她回家的路上,窗外飘着细雨,黑色的伞大面积偏向她。

他的睫毛沾满细细碎碎的雨雾,望向她的时候还是温柔地笑。

「还记得警徽的意义吗?」

她不明所以,却还是下意识地点头。

「林南南。」

「我喜欢你。」

「警徽是你的盾牌。」

「而你,是我的坚守。」

但这几句话,被永久地尘封在了他的心底。

番外三:黄朝阳

高考成绩出来的那晚,黄朝阳在网吧里蹲了半宿。

周祈安率先刷新出页面,映入眼帘的是「文科 523 分」。

周祈安以为自己看错了:「你当年不是选的理科吗?」

黄朝阳挠了挠头:「后来改成文科了。」

林南南撑着脑袋看向他,问他为什么?

「我想学新闻专业。」

他没有丝毫犹豫:「为百姓发声。」

往后几年,他按照名单上的顺序,采访了近两百个家庭。

其中有不少跟他一样遭遇的人。

回家后,独自面对空荡荡的屋子。

万家灯火,没有一盏为他而留。

有时候实在憋不住,他会背过身去哭。

他想起了自己的奶奶。

擦干眼泪后,他翻开笔记本,在名为「宣发」的新闻稿里写下两行字:

愿天下无拐。

所有的宝贝都能平安回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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