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云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不想理会她，起身欲走。
宋知云突然叫住我：「宋潇，你喜欢裴淮吧！」
我停下脚本，冷漠回望宋知云。
宋知云朝我露出嘲讽的笑。
「你别想骗我，你觉得，裴淮要是知道你也骗他，会怎么样？」
不会怎样，顶多跟之前宋知云一样。
分崩决裂。
甚至裴淮会更生气。
尤其是他恢复记忆之后。
理智告诉我，我现在应该尽快收回在裴淮身上花的钱。
当初投资入股的钱，加上裴淮欠我的钱。
我能让裴淮再次一无所有。
但我犹豫了。
晚上裴淮回来得晚，见我房间亮着灯，问我怎么还没睡。
裴淮公司发展很快。
现在完全买得起大房子。
但裴淮每天依旧会回到这出租屋。
和我共享一个房间，或者窝在小沙发里过夜。
我没问过裴淮为什么不搬出去。
正如我没要求裴淮离开这里。
我喜欢裴淮。
或许，裴淮也喜欢我。
「裴淮，我有事和你说。」
「嗯。」
裴淮揉着眼睛走向冰箱喝水的位置。
「你说。」
「我喜欢你。」
「……」
裴淮的动作像是被冻住僵掉了。
他缓慢而机械地转过头。
「你说什么？」
我吞咽了一下喉咙，故作镇定。
「我喜欢你。」
裴淮突然大步走过来。
客厅不大，他几步就走到了我面前。
眼神紧紧地锁住我脸上的任何细微表情，似乎在检查我有没有说谎。
「再说一遍。」
「我喜欢你。」
不管裴淮问几遍，我都是这四个字。
裴淮听着听着又愣了。
然后他嘿嘿地笑了出来，开始在原地转圈。
他问我是不是在开玩笑。
我说不是。
然后他又笑。
他身上还穿着尚未脱下的西装，俊秀沉稳，大气凛冽。
此刻却像个小孩一般发出憨憨的笑声。
他开心，我便开心。
于是我也笑了。
「喂，你还没告诉我你呢。」
裴淮将我从沙发上抱起，转了两圈。
「老子早就喜欢你了！」
爱不是突然出现的。
可能在很早之前的「要不要我帮你揍跑他」。
也可能在每一个虽未相互依偎却彼此陪伴的晚上。
十九
和裴淮确定恋爱关系后。
裴淮跟打了鸡血一样，每天都干劲满满。
「潇潇，我要买一个大房子，到时候我们就住进去，过一辈子！」
林冉很快也知道了我和裴淮的事。
「算他眼光好，知道谁才是宝。」
她说这话就内涵到宋知云了。
我笑笑没说话。
林冉撞了一下我的肩膀。
「哎，我听说宋知云在找脑科这方面的专家，她想干吗？」
还能干吗？
自从她知道裴淮失忆后，不止一次想要找裴淮。
「那你可得看住宋知云了，不能让她……」
「我已经打算带裴淮去看医生了。」
我打断林冉的话。
林冉惊了。
「看医生？！那万一裴淮恢复记忆了怎么办？！你们……」
「逃避是没有用的，我不想一直活在美梦随时可能破灭的忧虑中。」
我要带裴淮去看医生。
一开始裴淮还不理解。
我说：「难道你要这样一无所知地爱着我吗？」
「裴淮，你现在喜欢我，我们可以开心地在一起，如果你恢复记忆了，你还会继续喜欢我吗？」
总有一天裴淮会恢复记忆。
如果他知道我是害他破产的死对头。
他还会像现在这样喜欢我吗？
我从十八岁进入宋家公司。
商场上多次和别人交锋。
我不会去做概率性的事情。
但是在裴淮身上。
这是我第二次打赌。
「裴淮，你不用着急告诉我，等你记起一切，我们再说。」
我目送裴淮进入手术室。
裴淮拉着我的手，指尖划过我的掌心。
「宋潇，为什么我很少见你笑？」
我愣了一下，很快勾起一个微笑。
「这样呢？」
「嗯。」
「等你好起来，我天天笑给你看。」
「嗯。」
手术的过程有点难熬。
我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双手抵住眉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手术室的灯依旧亮着。
我没等到手术室的门开。
反而等到了我爸带来的人。
二十
我一回家，一份报纸迎面朝我砸来。
紧接着就是我爸愤怒的声音：
「你还知道回来？你帮着姓裴的那人干了多少事？！你还知道你是谁家的人吗？！」
我爸气得胸口起伏。
我妈在一旁顺着，但是没说话。
看向我的眼神也多是责备和不满。
一旁还坐着宋知云，小声温柔地劝服我爸。
整个房子里我显得格格不入。
我抚平被报纸砸乱的头发。
「不是你让我回来的吗？当初也是你赶我走的。」
他们愣住了。
没想到我出去一趟，反骨全部出来了。
我爸瞪着我，我妈也呵斥我。
「宋潇，你怎么说话的？！」
我妈站起来。
「你知不知道姓裴的抢了我们多少生意？！你居然还帮着他做事？！」
「我知道，那些生意之前不也是我谈回来的吗？现在我带走有什么问题吗？」
当初我进公司做事。
我爸可没让我走任何捷径。
我靠着自己的努力一笔一笔地谈回生意。
得到客人的信服和任何。
为宋家创造了多少收益。
我爸妈他们看不见。
宋知云一回来说要接管公司。
他们就让她顶替我的位置和客户。
抢功劳也不是这么抢的。
我不同意。
我爸就说我居心叵测，要把公司据为己有。
到最后是我爸说：「滚出宋家，宋家的任何一点东西，我都不可能留给你！」
如他所愿。
我离开了宋家。
宋知云后来接手了我的位置和客户。
我早说过她不是做管理的料。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她非但没有给公司创造任何效益。
反而是之前我谈回来的那些客户，在结束合作周期之后不再续约。
那些客户选择和裴淮合作。
看在我面子上是其一，但更重要的不是裴淮的公司更有潜力吗？
可如今在我爸妈看来，反倒全是我的缘故了。
原来我在他们心里，也有这么大的能力。
二十一
这趟回家注定不欢而散。
我转身要离开。
让我没想到的是，他们再次拦住了我。
「你就是心思太野了！从今以后，哪里也不许去！」
去 TM 的！
裴淮还在做手术等着我回去呢！
我第一次和他们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最终以落在我脸上的耳光为结束点。
我被关在了宋家。
手机也被没收了。
我和裴淮失去了联系。
我绝食抗议，他们就给我输营养液。
针管扎得我手臂青紫肿胀。
宋知云很瞧不起我。
几天之后她走到我的床边。
「裴淮出院了，他的手术非常成功，他记起我了。」
她平静且冷漠地看向我。
眼底有浅浅挑衅的笑。
我早就想到这种结果。
听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头一刺。
然后呢？
他还记得我吗？
此刻宋知云看穿我心里所想。
低下头来看我。
「你想知道他还记不记得你呀？很快你就知道了。」
宋知云说要带我出席晚宴。
我知道她不会这么好心。
但这是我见到裴淮的唯一方法。
…………
三天后果然有一场商宴。
宋家让我也出席了。
不为其他，因为这场宴会就是宋家主办的。
难怪。
我化了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虚弱。
人群中宋知云和我爸妈被人簇拥。
偶尔有人看见我，嘀咕两声。
我没出现在众人面前，一直在找裴淮。
没过多久，我就看见他了。
和林冉的表弟一起。
这两个人最近在商业圈崛起得厉害。
尤其是裴淮。
这一圈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曾经裴淮的风光。
此刻裴淮卷土重来。
这些人还能表面一团和气，谈笑风生。
尤其是我爸妈和宋知云。
三人笑得一脸平和亲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和裴淮关系有多好。
裴淮被人簇拥在中间。
高脚杯、香槟酒，精致袖口和胸针。
从容优雅，贵气不可言。
眼睛漆黑，带着熟悉的清冷疏离。
是我熟悉的裴淮。
不管是恢复记忆前的，还是失去记忆后的。
我都在他身上找到了熟悉的影子。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眼神过于贪婪直接。
人群中的裴淮似有感应。
他倏忽转头。
陌生浅淡的眼神就这样锁定我。
那一刻，我心脏传来鼓声。
我朝前挪了两步。
没想到裴淮直接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我直接愣在原地。
这眼神和他失忆之前看我的没什么两样。
他对我，并不熟悉。
二十二
我想要单独见裴淮。
宴会进行到后半程的时候，我看见他往二楼阳台的位置走去。
我叫了裴淮一声。
他转身看我，喊我：「宋潇。」
极为公事公办的口吻。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时宋知云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她真的时刻担心我和裴淮独处会暴露什么。
「潇潇，你在这里干什么？不是身体不舒服，回去休息吧。」
她掐着我的胳膊，近乎强制性地拖着我走。
「裴淮，我妹妹身体不舒服，你别见怪。」
撑到这场宴会后半程已经透支了我大部分的力气。
听见宋知云这样说。
我没忍住瞪了她一眼。
裴淮表情有些淡。
淡淡地扫了我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
「看她脸色不太好，估计是低血糖，宴厅里的小蛋糕味道不错，你可以拿一块给她尝尝。」
「好。」
宋知云温柔地应道。
…………
我重新回到了宋家。
有人一天三餐给我送饭。
我没绝食了。
但状态依旧不好。
就这样浑浑噩噩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
楼下忽然传来了激烈的争吵。
声音很熟悉。
像林冉。
果然，没一会我的门就被打了开来。
「潇潇！」
「林冉……」
看见林冉的那一刻，她仿佛我的救世主。
林冉冲到我面前，看着我手上还吊着的营养液。
「天杀的，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
林冉一把将我捞起。
「走，姐带你回家。」
她扶着我刚走到门口，宋知云就回来了。
「林冉！你干什么？信不信我告你私闯民宅！」
宋知云话刚说完。
林冉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去你妈的！你告去啊！看看私闯民宅罪重还是你们囚禁限制他人人身自由罪重。」
打完骂完之后她又觉得不解气。
还踹了宋知云一脚。
「滚一边去！」
宋知云惨叫一声。
没人敢再拦着我们。
林冉半拖半抱带我上了车。
我实在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靠在林冉的肩上。
「睡吧，睡吧。」
林冉摸我的头。
我嗯了一声，鼻尖一酸，眼泪立马就掉了下来。
二十三
林冉把我带到了一间陌生的别墅。
又找了医生给我看病。
「放心，他们找不到这里。」
她摸着我的头安抚我。
我没过问宋家的事情。
但能从财经报纸和新闻上得知他们的消息。
宋家最近陷入了债务纠纷。
另外有媒体爆出他们售卖的产品有质量问题。
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导致宋氏股价受到影响一直在跌。
「活该。」
林冉削了个苹果给我。
我啃了一口，挺甜。
「潇潇，晚上你想吃什么？我让阿姨做。」
「我想见裴淮。」
我说。
林冉愣了一下。
…………
裴淮在晚上七点回到的别墅。
他站在门口踌躇了好久。
我早在二楼就看见他的车子了。
到楼梯口时正好和进门的裴淮碰上。
他看见我时愣了一下。
我也停住了。
那一刻好像过去了很久。
紧接着我飞奔下楼。
裴淮早预测到我的动作，张开双臂接抱住我。
「裴淮……」
我哽咽了嗓子：「我就知道是你。」
裴淮没说话，只是呼吸沉重了些。
抱着我的手臂大概用了十成的力。
声音却有些哑。
「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让宋知云给我的小蛋糕一点也不好吃。」
裴淮浅浅失笑。
他说他手术后醒来没见到我。
一猜就知道我在宋家。
偏偏几天后宋知云还专门来见了他。
试探到他恢复记忆之后。
对着裴淮就是一顿哭诉衷肠。
还说这一切都是我让她做的。
宋知云以为裴淮恢复记忆就会忘了我。
她以为在这演电视剧呢。
裴淮并未忘记我。
更是从宋知云那里确认了我在宋家。
上次宴会见面他就想带我走了。
宋家看我看得太紧。
后来他才找了林冉出面。
自己在外面给宋家公司使绊子。
这时候宋家正为各种事情急得焦头烂额。
已经抽不出空来管我了。
二十四
这间别墅是裴淮早就买好的。
他将我安顿在这里，让我不要管外面的任何事情。
我心情好，会和他开玩笑。
「你是要把我关在这里吗？」
「也不是不行。」
他用和我一样玩笑的语气。
在我忍不住失笑的时候，忽然发现他的眼神很认真。
「宋潇，我喜欢看你笑。」
「你可以跟我撒娇，也可以无理取闹。你不用装得那么懂事严肃，女孩子不用那么辛苦。」
他的声音温温柔柔的。
像是温度刚好入喉的水。
灌下去整个人都是暖的。
我没说话，就是眼眶涩涩的。
…………
恢复记忆之后的裴淮手段更加果断狠绝。
他敏锐力极强，大刀阔斧给自己劈开更宽的路。
新势力崛起得太厉害。
我怕他又跟之前一样惹得人不快。
他安慰我：「同样的坑不会让我跌倒两次了。」
除此之外，他对宋家几乎进行了报复式的打击。
先是高层贿赂被查。
再然后之前的债务纠纷导致公司现金流出现问题。
宋知云作为新一任的管理者。
不仅没有处理好事情，还在新闻发布会上指责裴淮手段过分。
一些媒体在知道宋知云和裴淮谈过恋爱之后。
纷纷八卦上线，什么「因爱生恨」「商场纠纷实乃情感纠纷」。
也亏他们写得出来。
最后这些八卦上线不到两小时就被下了。
二十五
宋家的股价跌到期值之外。
我爸终于忍不住打了电话过来。
他依旧改不了对我命令式的口吻。
叫我让裴淮停止对宋家的出手。
我当然没听。
「爸爸，你已经没有资格命令我了。」
我爸气得喘粗气。
宋知云就更不要说了。
她被公司各种琐事缠身，压根不敢出现在我面前。
再后来，宋知云要求自己和陆川的婚事尽快提上日程，希望借助陆家来挽救岌岌可危的宋家。
陆家一开始是不答应的。
毕竟这种时候大家都是有多远走多远，生怕扯上关系。
就在我以为宋知云和陆家的婚事会告吹的时候。
陆川居然真的答应了。
这倒让我对他有几分刮目相看。
宋知云和陆川婚礼举行得虽然仓促。
但还是有不少媒体报道。
我刷手机时正好看到，在上面停留了几秒。
就被裴淮抓到。
「看什么？」
我将页面展示给他。
裴淮挑挑眉：「怎么？旧情难忘？」
「这句话难道不该是我对你说？」
我回他。
「我哪有什么旧情？！」
哦，忘记说了。
裴淮压根就没和宋知云谈过恋爱。
那时候宋知云三天两头制造偶遇，出现在裴淮的面前。
后来被媒体拍到宋知云模棱两可的回答。
这才让所有人误以为他们在交往。
至于宋知云偷了裴淮公司文件导致他破产的事情。
偷文件倒是真的，导致破产就有些夸张了。
真实原因是裴淮被对手摆了一道，加上宋知云刚好偷了文件。
压死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
裴淮那时候太年轻气盛，得罪了不少人。
破产后有的是人寻仇。
所以裴淮这才会受伤出现在黑市拳场里，然后被我发现。
「当初见宋知云还以为她和你一样有点手段，后来发现你们除了长得有点像，其他哪都不一样。」
裴淮跟我吐槽。
现在我跟裴淮打趣。
裴淮急得抢过我的手机。
他抓住我的手往旁边压。
距离拉得太近，连气氛都有些黏糊了。
床头的灯太暗太暖。
裴淮望着我的眼睛。
「宋潇，我……」
我抬起头猝不及防地亲他一口。
裴淮当即便愣了。
随即将我整个人捞起。
我们面对面坐着，连温度都格外相似。
「宋潇，再亲一次。」
他说。
我低下头又亲了他一口。
「再亲一次。」
？
虽然有些纳闷，但我还是照做了。
但这次我没能很快离开。
裴淮控着我的脖颈。
我的位置高于他，他仰起头亲吻我，将被动化为主动。
二十六
事实证明，裴淮的俯卧撑练得不错。
我睡到第二天上午才醒来。
其间厨房已经开始准备午饭了。
阿姨来敲门说门口有人找我。
是我妈。
宋知云新婚的第二天，我妈登了我的门。
「潇潇，这……这是你姐姐的喜糖。」
她递给我一袋礼盒。
我没接，只是说了谢谢。
估计是我态度太冷淡，她显露出几分无措。
那时我和她沟通，她不愿意搭理我，我也是这样的表情。
我妈不喜欢我，原因说起来有点好笑。
因为她生我的时候难产大出血。
生下我之后又被迫摘除了子宫。
我让她遭罪了不说，还让她无法再继续成为母亲。
但我也是她的孩子不是吗？
我妈露出讨好和善的笑。
「你爸说，同意让你重新回公司管理了。」
这话说得我眼皮子一跳。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二十多年在他们看来是逆来顺受的。
所以此时此刻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们才不是因为愧疚。
而是希望我再次接管公司，裴淮能因此放过宋家。
现在的宋家可是个烫手山芋，烂摊子一堆。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再回到宋家？」
我话说得直白。
露出的笑是嘲讽。
我妈脸色一变。
我已经没心思和她搭话了。
「你把东西拿走吧，慢走，不送。」
门一关，我和宋家再没什么关系了。
二十七
裴淮新创业的公司发展得很顺利。
很多年后，公司上市的前一晚，裴淮哄着我签了一份股份转让书。
「我自愿将我名下的所有股份转让给宋潇女士，从今以后，我就给你一个人打工。」
我救下裴淮的时候。
他跟我说，会把钱还我的。
他确实还了，以成百上千的倍数还给了我。
包括他自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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