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死亡暗语：始料不及的神级反转》
学校门口有家麻辣烫店，去过的人都说难吃。
我的室友去吃过一次，结果患上了厌食症。
可她不但没瘦，反而越来越胖。
直到我发现她每天都会偷偷吃麻辣烫！
01.
我会发现这件事，是因为我拿错了外卖。
「同学，你的外卖我……」
「你放楼下，等会我自己下去拿。」
我听出来是室友张田的声音。
这时我才注意到上面地址写的是我们宿舍，却是个陌生的名字和电话。
张田为什么点个外卖还要偷偷摸摸？
因为知道是谁的，我找到自己的外卖以后，直接带上去给张田。
她却打死都不认：「我没点过外卖，你不要乱说！」
我说：「刚才就是你接的电话。」
正当我以为张田会承认时，她却阴阳怪气地说：
「你拿错别人外卖，还把事情推到我身上，这个锅我可不认。」
我脾气一下上来了，直接把外卖往桌子上一放：「爱吃不吃。」
室友阿秦和小虹回来的时候，看到桌子上有个没人动的外卖，问怎么回事。
我也没说话。
突然，阿秦问：「你们有没有闻到臭味？」
「是不是有人偷偷吃螺蛳粉了？」小虹捂着鼻子，打开宿舍门通风。
其实我因为感冒鼻子不通什么味道都没闻到，就是想看张田丢脸，故意说：
「是不是外卖的味道？」
阿秦听了，凑近闻了闻，被熏得皱起眉：「这不是校外那家很难吃的麻辣烫吗？」
「打个电话就知道是谁的了。」小虹拨通电话，然后把扩音打开。
「喂，外卖员吗？我外卖去哪了？」
这就是张田的声音！
我抬头看向张田的床铺，透过床帘缝隙可以看见她在玩手机。
难道我真的搞错了？
赶紧道歉，拎着外卖送下楼。
可到楼下，又没看到人。
我只好发短信告诉那人外卖放在哪里。
回去的路上碰到宿管阿姨，她手里拎着一份外卖，在楼梯口处和几个学生讨论校外那家难吃的麻辣烫店。
「我室友嘴上说难吃，实际上每天都偷偷去吃，不知道是什么癖好。」
这句话让我一下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
如果没有那通电话，我能确定外卖是张田的。
我停下脚步，偷偷躲进楼梯间。
02.
我想看看那个和张田声音一模一样的女生是谁。
眼看着进出宿舍楼的人慢慢变少，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才出现在放外卖的地方。
她先是左右看了一眼，然后提起外卖就往宿舍楼外跑。
我打了个电话给阿秦，张田果然不在宿舍！
这下我更加好奇张田隐藏着什么秘密。
学校虽大，但人少的地方不多，张田坐在操场跑道边，夹起一根鸡爪放进嘴里，
满脸陶醉地咀嚼。
我躲在不远的地方看着。
她明明说这家麻辣烫难吃得要死，还到处宣传自己吃了以后得了厌食症的事情。
患上厌食症以后，她每天只能喝一点稀饭。
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很好，一次考过了英语四级，课堂上也从来不打瞌睡。
原来是每天吃饱以后在我们面前演戏。
我拍下来，打算发给其他室友看。
张田却有感应一样，脸转向我这边，咧开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冲我笑。
03.
我被吓了一跳，手抖了一下，只拍下来一个模糊的影子。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吃这家的麻辣烫？
「晚上我们一起去吃一次，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张田张大嘴巴，吞下一块肉，嘴巴边沾上的红油衬得她脸色苍白如纸。
我胃里开始翻腾：「不用了，我就是想知道我有没有拿错外卖。」
她冷笑：「那家麻辣烫店是你推荐给我的，你不是说自己也很想去？」
前段时间我听到新开了一家很难吃的麻辣烫，就分享到我们四个人的小群里讨论。
张田当时兴趣最大，我只是开玩笑怂恿了几句，她就真的去了。
见我没回答，张田直接说：「我会等你，如果你不来，我就告诉老师你做了什么事。」
她鲜红的嘴巴一张一合，里面的肉变成一团分不出形状的肉糜。
我弯下腰，吐了出来。
04.
从中午开始，我肚子里一阵绞痛，躺在床上忍受着痛苦，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从梦中惊醒时，我下意识打开手机。
几百条信息弹出来。
「你以为你做的事情没人知道吗？」
「要是阿秦和小虹知道了，她们会不会讨厌你？」
「过了十点你没来，我就把知道的事情告诉她们！」
大一大家都不熟的时候，看着她们轻轻松松就能通过考试，我在心里不平衡的情况下做了错事。
虽然事后有弥补，却没想到被张田看到了。
已经是晚上九点，肚子痛得我根本没法下床。
阿秦听到我床上有动静，拍了拍我的床帘：
「我们给你带了面包，你要不要下来吃一点？」
「张田呢？」
「早就睡了。」
我的心放回肚子里。
那些短信看来只是她的恶作剧。
小虹也没睡，她敷着面膜坐在床边：「张田今天晚上根本没回来，你们不知道吗？」
我下梯子的腿一软，差点从上铺摔下去。
「你怎么了？」
我打开手机，给她们看了所有的短信。
小虹看着看着瞪大了眼睛：「她是不是有病？」
阿秦在意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你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
05.
「你们没在宿舍的时候，我偷偷用了你们的化妆品，还有……」
我看着现在已经变亲近的室友，决定不让张田继续有机会威胁自己。
鼓起勇气说出下半句：「偷穿了阿秦的名牌衣服出去约会。」
阿秦居然松了一口气：「这不是什么大事，我还以为你杀人放火了。」
小虹恍然大悟：「我就说我明明都快用完了，怎么会就变成新的了，原来是你换的。」
刹那间，我内心无比愧疚和悔恨。
但阿秦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说到张田，她偷偷吃那家麻辣烫应该有段时间了，很多次我都在她身上闻到麻辣烫的味道。」
小虹发出疑问：「那家麻辣烫到底有什么神奇的地方？」
对于这件事我也摸不着头绪：「大家都说很难吃，可是看张田那样子，不可能难吃。」
时间悄悄流逝。
已经十点了。
我们的手机同时响起消息提示音。
阿秦和小虹看了之后，开始坐立不安。
同时，老师在班级群里发布通知，让学生不要去麻辣烫店。
那里死人了。
这时，张田回来了。
她敲了一会没人开门，开始叫我的名字。
每个字的尾音拉长，语调阴森，像极了叫魂。
我双腿发软，手心开始冒冷汗。
阿秦：「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说着，她就已经打算去开门。
我赶忙拉住她：「她今天带了钥匙下去！」
06.
我话音刚落，就听到钥匙掉落的声音。
我盯着暗下去的门缝，咽了咽口水，慢慢趴下去，猛地对上一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
她张大嘴，发着古怪的笑声。
距离那么远，我依旧闻到了那股让人恶心的味道。
这下阿秦也感受到了张田的不对劲。
宿舍里的气氛变得诡异。
阿秦的手机铃声陡然响起，她看了眼名字：「是张田，要不要接？」
我看实在躲不过，冲着门喊：「我们都上床了，你自己用钥匙开。」
喊了几遍以后，外面安静下来。
随后响起离开的脚步声。
小虹脸上出现愧疚：「要是因为我们不开门，她去其他地方住，出事了怎么办？」
阿秦说：「她明明可以用钥匙开门，为什么不开？到时候出了事也不是我们的责任。」
我也怕她动摇，继续说：「就算她不是鬼，也绝对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张田了。
「这个张田，想害死我们。」
07.
我没有危言耸听，张田那个样子真的像个吃人的怪物。
她们沉默地避开了这个话题，各自坐在床上玩手机。
宿舍安静下来。
小虹玩了一会手机，猛地抬头，眼里都是惊恐。
「她没走！」
「怎么会……」话说到一半我才想起来一件事，「对，她一定是在等十点半！」
十点半，是宿舍熄灯的时间。
熄灯之前，宿管阿姨会来检查宿舍有没有违规电器，以及晚归。
到那个时候，我们一定要打开门。
而门外的张田可以和宿管阿姨一起进来！
「查寝，开门！」
离十点半还有十分钟，宿管阿姨开始敲门。
「你是住哪个宿舍？都快关灯了还在这里闲逛！」
张田果然没走。
「我忘记带钥匙了。」
「里面没人吗？」宿管阿姨相信了她的话，开始敲宿舍门，「查寝！」
敲门声越来越响。
阿秦放下手机：「我去开吧，反正我们人多，不怕。」
走了几步后，她停下来深吸一口气。
我看到她的手在发抖。
门还是开了，站在外面的张田脸上带着阴森的笑容向我挥手，身上看不出一点活气。
她说：「你们终于开门了。」
08.
有宿管阿姨在，我胆子大了一点。
「她自己带了钥匙还非要我们开门。」
宿管阿姨没听我们解释，阴沉着脸走进来。
「你们这些女孩子每天只知道偷奸耍滑，没一个老实的！」
张田跟在宿管阿姨背后关上门，把手里装了酱色汤汁的红色塑料袋拿给宿管阿姨，两人在我们面前站定。
这个动作不仅奇怪而且毫无理由。
张甜和宿管阿姨关系没好到这个程度，更不可能是宿管阿姨自己的，她查寝手里只会带一支手电筒。
这是她的习惯。
最后我发现大家都忽略了一点——
刚才宿管阿姨是怎么听见我的话的？
因为害怕，大家说话声音都很小，但她听见了，而且从始至终，我们都没有听到她的脚步声。
小虹偏过头小声和我说：「杨织，看班级群。」
老师艾特了所有人，我点开那个艾特信息。
「今晚有学生被杀害，警方已经到达现场调查，各位老师也在积极配合，请学生们自觉留在宿舍，宿管阿姨今晚不查寝，到点熄灯。」
宿管阿姨不来，
那现在站在我们面前的人是谁？
09.
「你不肯去，我就请老板来现场给你做。」
张田的声音尖到刺耳。
到最后一个字时，声音像漏气的气球一样。
我想捂住发痛的耳朵，才发现自己动不了。
一块黑影爬墙而上，停在最近的阿秦头顶。
影子调整自己的形状，变成了一双巨大的手。
那双黑手破墙而出，用力攥住阿秦的头发往上拔。
底下连着的头皮一并被扯动，一寸一寸脱离大脑。
阿秦痛叫出声。
宿管阿姨和张田十分享受地看着这一幕，嘴巴还在不停吞咽口水。
张田注意到我的视线，偏过头看我，露出胜利的笑容。
我想阻止她们，却无能为力。
但奇怪的是，走廊甚至于整个校园都很安静。
宿管阿姨打开红色塑料袋，把拔下来的头发装进去，放在汤汁里，隔着袋子揉了几下。
校外那家麻辣烫专属的臭味很快散开。
宿管阿姨用力吸入臭味，皱起眉头：「还不够，还差点东西。」
影子接到信号，又开始行动。
阿秦已经哭不出声音了。
大量的鲜血从失去头皮的部位流下来，整颗头有三分之二的地方都是红色。
这次那双手的目标是她的耳朵。
10.
小虹不忍心再看下去，哭着向张田求救：「我们是朋友啊，你难道要看着我们死在你面前吗？」
张田面无表情地说：「你可以代替她。」
小虹的哭声哽在喉咙，变成低声啜泣。
耳朵已经取材结束，阿秦整个人全身的骨头仿佛被抽掉，仅靠着那股定住我们的力量站立。
她却努力动了动嘴唇，说了一句话。
我没听清，眼泪却依旧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我说：「我们一起活下去。」
宿管阿姨把新鲜的耳朵放进袋子，臭味更浓了。
小虹被臭到张开嘴呼吸。
张田提着红色袋子，伸手在里面拿了个什么东西，快速地丢进小虹嘴里。
小虹恶心得要吐出来，被她用手死死捂住。
我赶紧咬紧牙关。
「吃下去就放过你们。」
小虹流着泪咽了下去。
接着，张田撬开阿秦的嘴，把一团黑色带有肉丝的头发塞进去。
阿秦已经没有力气嚼任何东西，只是下意识地咬住。
让我没想到的是，张田撑开阿秦的下巴，用手把头发往下塞，帮助她吞咽。
只有我，
我什么都没吃。
11.
宿管阿姨好奇地看向我。
黑影随着她的视线移动，飘到我头顶。
头皮传来疼痛，我知道自己身上正在发生和阿秦一样的事情。
我紧紧咬着牙，不肯松口。
但真的太痛了。
这种疼痛让我恨不得自杀。
「你还不满意吗？」张田用手抓起一把头发，拼命往我嘴里塞，嘴里不停自言自语，「你到底要怎么样才满意？」
「不是说好了放过我们吗？」
「吃，给我吃。」
头皮的疼痛，让我什么都回答不了。
就在我听见皮肤撕裂的声音时，还是张开了嘴。
张田找准机会，把缠成团的发团放在手指上，直接捅进我的喉咙深处。
「你吃了，你吃了，哈哈哈哈！」
12.
宿管阿姨小心翼翼地把袋子收好。
「你们不会死的，暂时。」
她们一走，原本寂静的走廊也变得热闹起来。
我发现自己能动了。
阿秦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和脑袋，跑去卫生间的全身镜前照了又照。
「我们刚刚是做了一个梦吗？」
小虹死里逃生以后反倒不哭了，她给自己妈妈打了个电话，说想家了，然后才控制不住地哭起来。
「你们在干嘛？」
刚才离开的张田若无其事地进来。
「小虹你怎么哭了？阿秦人呢？」
我瞬间戒备，后退几步才说：「你还想怎么折磨我们？」
「我不就和你开了个玩笑，你还真生气了？」
「你管那叫玩笑？」
可她一脸平静，像忘记了之前所有的事情。
「不就是短信轰炸，这又算不了什么，明天请你吃火锅赔罪。」
然后反应过来，「什么『我们』？我不就是只发给了你一个人吗？」
13.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这段将会折磨我们一辈子的可怕记忆，她就这么忘了？
小虹也没哭了，挂掉电话。
「你真的不记得了？刚刚你把头发丝拼命塞到阿秦和杨织嘴里。」
「你们在说什么胡话？」张田撇撇嘴，看上去很不耐烦。
「那你为什么要对杨织开那样的玩笑？」
张田说：「我爱吃什么就吃什么，和她有什么关系，好奇心就那么重？」
我忍不住了：「你骗我们说有厌食症，阿秦为了让你能多吃一口，花了多少钱？」
她「哼」了一声：「反正我把照片群发给班上所有人了。」
一旁的小虹愣了一下：「所以不止我和阿秦收到了？」
我听到这句话，失去了最后的理智。
「你就是个骗子！你去死吧！」
话一出口，我自己先愣住了。
原来在恐惧下我也会变成魔鬼。
「你们先别吵了。」小虹皱着眉，表情凝重。
她把手机屏幕对着我：「你看，现在怎么才八点半？而且，阿秦怎么还不出来？」
14.
我和小虹在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恐惧。
隔壁宿舍的女生过来借东西：「阿秦说她的热水瓶可以给我用，哪个是她的？」
「她不是一直在厕所，你怎么会见到她？」我说。
明明问她的是我，女生却一直看着小虹。
我尴尬地站在原地。
「就刚刚，她往楼下走了，说去朋友家住，幸好阿姨今晚不查寝。」
张田明显不知道这件事：「阿姨什么时候说过不查寝？」
女生为了证明掏出手机翻找手机记录：「奇怪，怎么没有了，难道我是听别人说的？」
女生没再纠结这种事，拿了热水瓶回去自己的宿舍了。
头顶的灯忽地黑了。
而手机上的时间跳到了十点半。
15.
「会不会我们是先经历了十点这个时间会发生的事情，再回到原来正确的时间？」
阿秦的电话一直提示关机。
我和小虹担心得睡不着，在微信上讨论起今晚的事情。
我说：「也有可能十点半发生的事情真的是幻觉，只是那股力量可以让幻觉里的未来变成现实。」
过了一会，小虹又发信息过来：
「之前不是说死人了？」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猛翻群聊信息，看到了老师发出来的名字。
死者是阿秦。
16.
阿秦死了。
死在麻辣烫店。
她全身光溜溜的，身上覆盖红色的汤汁，面容藏在凝固的红油下，看不出死前的表情。
凶手是麻辣烫店的厨师，他早就爱慕阿秦。
昨天晚上店里没几个客人，他趁阿秦去加小料的时间，偷走了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机。
然后谎骗她进后厨，推搡中，阿秦不小心落到煮汤汁的锅里死了。
这段证词有太多漏洞，但没有实质上的证据证明阿秦死于其他方式，他只能是凶手。
我却知道，凶手是宿管阿姨和张田。
我最初觉得那些事情只是我们的幻觉，直到我的身体出现了异常，才相信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但我害怕她们。
害怕那天的事情再重演。
然而，死亡还远远没有结束。
17.
校内外不停有人死去。
没人会把死亡案件联想到一份小小的麻辣烫上去。
但也没麻辣烫渐渐没了生意，一家新店却悄悄开业了。
这家店和麻辣烫店的评论两极分化严重。
然而，那晚过后，我对其他食物失去了兴趣，只能逼着自己吃点东西维持体力。
更折磨人的是，每到饭点，在校园里每走几步，就能看到一个安静的角落有个人坐在那里埋头吃麻辣烫。
那股又臭又勾引人的味道一直往鼻子里钻。
没有精力上课，我和小虹经常请假在宿舍休息。
「走啊，那家麻辣烫买一送一，我请客。」
我还没到宿舍，就听见张田和隔壁宿舍的女生说话的声音。
阿秦下葬以后，张田彻底忘记了那晚的事情。
宿管阿姨也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妇女。
「我受不了那个味道。」
她也像我之前一样拒绝。
张田的声音突然发狠：「不去，我晚上就来找你。」
我走过遮住视线的墙，看见张田嘴上的红，一瞬间回到那天晚上，突然间感觉喘不过气。
在张田看过来前，我马上躲到墙后。
我听见她说：
「你只要经历过一次，就知道你现在做的决定多么错误。」
我突然强烈地感觉到她早就发现我在这里。
这句话，是对我说的。
18.
「小虹，你相信我，刚开始闻着很臭，吃了一次觉得好吃，第二次你还是会觉得好吃。
「你总不能真的饿死，反而只要吃够三十天，一切就结束了，你要不要试一试？」
张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宿舍里弥漫着浓浓的麻辣烫味。
我刚发出一点声响，她立马闭上嘴。
「我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你自己决定。」
我隔着床帘，发微信给小虹：「她和你说什么了？」
「你先看看这篇文章。」
小虹发来一个链接。
点开之后自动跳转到浏览器，然后出现一张活动图。
【只要连续吃满三十天的客户，以后吃麻辣烫不但免费，还有其他奖励。】
活动方的名字是：麻辣烫。
我从配图里餐厅的样子，认出就是校外那家麻辣烫店。
名字也能对得上。
看完以后我回到聊天界面。
小虹：「我刚问张田奖励是什么，她说是结束我们身上的异常。」
「你不要相信，她只是想骗你吃麻辣烫。」
上面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一分钟以后，小虹发了个笑脸。
「我又不傻。」
「无论多困难，我们都要坚持住，不然就会变成张田那样的怪物！」
这次小虹没有回信息。
19.
小虹的情况更加严重了，她开始什么都吃不下。
后来，她妈妈提出送饭，小虹才勉强吃一点，但我的疑虑却越来越深。
唯一让我安心的是，没有在她身上闻到麻辣烫的臭味。
「你真的不试一下麻辣烫吗？」
小虹没在宿舍，我一个人吃着饼干，张田进来了。
她身上很大一股麻辣烫的味道。
我觉得手里的饼干顿时索然无味。
我没回答她，拍掉手上的饼干屑上床。
「试一试又不会怎么样，而且你不饿吗？」
「只要下定决心，就能不再忍受饥饿，你难道不想吗？」
我戴上耳机放歌，她的声音却能清晰地传进耳朵。
「一口，就吃一口，就能让你爱上麻辣烫。」
我眼前出现一幅画面：
红色的汤汁上漂着一层美味的肉，还有我最爱吃的牛肉丸。
特别是那白色的米粉，只要吃上一大口，就能赶走饥饿，没有了饥饿，我就不会饿到睡不着。
低下头，看见自己手里拿着一双木筷。
一伸手，我夹住了一筷子的米粉。
好香。
口感真好。
还想吃！
我还想吃！
但我没能吃到第二口。
因为我意识到自己没有在床上。
20.
我坐在椅子上，面前摆着一碗麻辣烫，我迷茫地看着筷子上只剩下一截的米粉。
手一抖，筷子掉在地上。
张田无声地笑着：
「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好多了？」
我捂着嘴，跑去卫生间用手抠喉咙。
只吐出刚才吃下去的饼干。
隔天，比以往强烈数倍的饥饿感来势汹汹，我手攥拳头，给了小虹一个微笑。
闻到同学去新店打包的热汤很香，我居然有了尝一尝的念头。
这让我重新燃起恢复食欲的希望。
小虹决定和我一起去尝试。
我的脸被冷风一吹，终于有了点血色。
天黑得很快，两边的路灯次第亮起。
街道两边的饭店基本都挤满了人，卖凉面的小贩把自己的三轮车停在一家麻辣烫店门口，手里还捧着一份吃得起劲。
那份麻辣烫散发出勾人的味道。
「我好想吃一口。」
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把强烈的食欲压下去。
「不能吃。」
我们约定好互相提醒，但这样又能坚持多久？
21.
在街上转了一圈，差不多走到这条小吃街的尽头，才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
上面写着：正宗的骨头汤。
靠近了闻，我闻出这个香味有点熟悉。
店里面灯光很亮，饭桌干净到反光。
店里客人很少，是街上最清闲的一家了。
我拼命在脑海里搜索到底在哪闻过这股味道，却什么都没想起来。
我点了一份招牌骨头汤。
老板先端来一点小菜给我们填肚子。
我和小虹都没有兴趣碰，闻着那股越来越勾人的味道，饿到双眼冒光。
可老板最后端上来的，是一碗有着浓汤的麻辣烫。
我看到一块泛红的肉漂在上面。
底下，还有更多。
22.
「里面的菜是小店赠送的，不用钱。」
老板的视线在我和小虹身上飘来飘去。
我钱都没来得及付，拖着小虹就跑，任由老板在后面喊。
回到宿舍我才想明白，难怪我会想尝一尝，因为他们根本就是一家！
小虹犹豫地说：「杨织，要不我们放弃吧？」
「你忘记她们杀了阿秦吗？」
「可是你能坚持多久？一个月？半年？一年？还是一辈子？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死！」
我发现她今天头发蓬乱，脸上干到起皮也没有抹点保湿乳，眼睛下两个很深的黑眼圈。
她已经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出现这种情况了。
「你怎么了？」
「你没看群里吗？又有人死了！」
23.
从昨天吃了那口麻辣烫开始，我一直醒了睡，睡了醒，没有心思看任何东西。
更何况，死了一个人对小虹的影响怎么会这么大？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没和我说？」
小虹没有否认。
她眼神恍惚地撕着嘴上的死皮。
小虹问我：「你还记得麻辣烫店是什么时候开业的吗？」
「两个月前？」我只记得一个大概的时间。
「我妈说三十天前，也就是阿秦死的那天起，不仅是学校里面，还有校外都陆陆续续有人死亡。」
我瞬间明白，没有闻到臭味是因为她吃的是骨头汤。
「是不是和那个奖励有关？」
小虹捂着脸开始哭：「张田骗了我，连续吃三十天麻辣烫的人都死了。」
「你还有几天？」
「到今天晚上十点半，就满三十天了。」
我看了一眼手机，然后用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冷静说：「那你还有五分钟。」
24.
宿舍里开着灯，没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二十五。
小虹今天下午回宿舍是八点钟，我说：「时间又变了。」
「那我怎么办？」
她刚说完，灯「啪」的一下黑了。
浓稠的黑暗里，出现了很多的呼吸声。
像是这个小小的宿舍里容纳了几十个人。
我鼓起勇气打开手机灯，循着脚步声的地方照去。
几十个白得像纸的人脸齐刷刷看向我。
他们脖子拧成麻花状，两边脸颊深陷，活像个饿死鬼。
小虹紧紧挨着我，我能感受到她快速跳动的心跳声。
我在她耳边说：「往楼下跑。」
我怕得要死，还要一边观察小虹的情况，一边忍住饥饿找机会跑出去。
小虹刚到门口，突然疯了一样拼命踢着周围的空气。
「你们放开我！」
我意识到还有一些我看不见的人在。
穿过那些「人」的时候，我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我打开门，推着小虹往楼下跑。
黑暗吞掉了所有发光源，在极度的黑暗下，我对这条走廊的距离没有了实质感，撞到墙才发现已经到了尽头。
转弯找到楼梯，一步一步小跑下去。
这期间小虹一直没说话，只是紧跟着我的脚步。
下到一楼，大门不见了。
宿管阿姨住的房间也不见了。
这里变成了一个漆黑又封闭的空间。
背后，整齐的脚步声已经逼近。
小虹躲在我身后发抖。
可下一个刹那，什么都消失了。
无论是呼吸声、脚步声以及所有能用耳朵听见的动静像融进了黑暗。
连我身后的小虹一起，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虹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急急往前走了几步。
这时，灯亮了。
25.
时间回到了八点十五分。
小虹瘫倒在我身后，她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嘴里说着什么。
这次我听清了她的话。
「去死吧！」
这三个字在我的脑袋里和阿秦之前说的那句话重合。
「你这个小偷，去死吧！」
死亡引出了她心里的恶魔。
就在我失神的时间里，小虹不见了。
就一眨眼的时间，她从我面前直接消失了。
同时我注意到天花板上有个膨胀的影子。
影子移动得很快，我跟着它跑出去。
今天是阴天，影子很快消失在地上的阴影里。
但我知道，它去了麻辣烫店。
26.
我记得当时和小虹还聊了一段时间才看手机。
说明小虹有可能回到宿舍待了十到十五分钟以后，时间就跳到了十点二十五分。
那我还有时间去救她。
「可是去了会死，不去还能活下去。」
我反复问自己：
「你真的要去吗？
「可是靠你一个人能做什么事？
「你不怕死吗？」
27.
麻辣烫店今天闭店。
但从出餐窗口看进去，后厨有很多人在忙。
我决定先去看看情况。
我穿过一条狭窄的小巷，绕了一圈来到了后门。
这一条街的饭店后门外都放着扔剩菜剩饭的泔水桶，只有麻辣烫店后面放了一排干净的铁桶。
「这是做宵夜的食物，一定要把料备足，不能出现货存不足的情况。」
是张田的声音。
她似乎是这里的管理者。
我猫身在窗户底下，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小虹已经换上白色的厨师服，眼神呆滞，机械地用梳子梳带有血块的头发。
除了她，还有两个女生在做同样的事情。
而每个人的手边有很多打结的头发。
她们梳好以后，放进一个很大的锅里，里面沸腾的白水把头发染成了白色。
一个人把染了色的头发捞起，一个装进白色大碗，送到厨房隔壁的小房间，再拿出来，就变成了店里售卖的粉和面。
厨房后面只有一扇窗，我看不到小房间里的情况。
但观察了一会后我发现，用菜筐装头发进去，拿面条出来的时候却需要桶子。
一个女生又端着一碗头发进去以后，很快就出来了。
张田对小虹说：「你去后面拿个干净的桶子进来。」
28.
周围没有藏身的地方，只有刚才来的那条窄巷。
我脚还没动，就听到小虹的声音：「这里怎么有人？」
我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小虹没有回答张田就直接打开了门！
张田一出现，我的双脚直接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既然都来了，那就留下来帮忙。」
我不受控制地走进厨房，进来我才看到地上躺着几个男男女女，他们无一例外身上少了一些东西。
台面上放着一堆备好的食材。
头发丝变成了粉和面。
人耳变成了猪耳。
碗里还装着猪手、猪脚、猪皮。
「你负责梳头发，其他人负责把粉和面端出来。」
张田只盯着我一个人交代。
我克制着恐惧干活，眼睛一直瞥向开开合合的门。
那里面到底有什么？
终于等到我送头发进去。
双腿自动带我走到门口，接下来的一幕颠覆了我十几年来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影子贴在天花板上，占据了整个天花板。
左右两边各有一张脸盆大的嘴，一张吃掉头发，另外一张嘴开在摆满桶子的位置。
吃下去的是头发，吐出来的是一根一根完整的粉和面。
29.
这是什么怪物？
突然，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偷窥我。
我向上看，一双脑袋大小的眼睛在我头顶的天花板上转动。
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了一会以后，它转向了我手里的大碗。
前所未见的物种粉碎了我本就微弱的希望。
我进出了三次，最后一次，它的眼睛融化成本体一样的颜色，不再制造食物。
从上面掉下来一团一团黑色的球。
落地的球凝聚成人形立起来，向外面走去。
我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和麻辣烫自带的臭味很像。
30.
时间跳回到十点二十五。
地上的尸体已经被她们处理干净，冷藏柜里摆满各种各样的食物。
黑影成群结队在冷藏柜里挑选食物。
小虹和下午一起帮忙的女生在柜子边躺了一排，怎么也叫不醒。
张田翻过一个女生，将她面部朝上。
「帮个忙。」张田拿出一瓶风油精，「涂到每个人的鼻子下看有没有用。」
张田看着时间，似乎很着急。
我不明白，她不是为黑影做事吗？
但是眼看着小虹的呼吸渐渐微弱，我想按照张田说的去做的时候，她却拦住了我。
在她身后，一个黑影慢慢覆盖上来。
31.
影子控制她的身体抓住了我的头发，我吃痛地仰起头。
张田艰难地夺回意识：「打开煤气灶！」
我转头确定煤气灶的位置，余光中看到外面进食的影子都在向这边靠近。
我害怕等下又被定住，趁身体还能动之前，忍着头皮传来的疼痛调整姿势，用手触摸开关。
蓝色的火焰雀跃地燃烧起来。
「把我绊倒！」
我突然明白张田想做什么了。
「你确定吗？」
「这是唯一能结束这一切的办法。」
影子们已经在她脚底下堆积成团，她怎么努力都挣扎不了。
这时小虹也站了起来，阻止张田靠近火。
「你不想死就快点！」
我被催促着，头顶住她的肚子往后推。
火焰烧到她身上的时候，周围的画面都变了。
32.
那是几个月前的一场火灾，火吞噬了一切。
楼下却是人海涌动，前来救援的车子堵在半路不能动。
等疏散完人群，扑灭火，抬出来的却是一具具烧成黑色的尸体。
我看见自己抱着唯一的幸存者小女孩，阿秦和张田在一旁安慰她。
「我们都已经死了。」
黑影们不再是一团影子，他们显露出五官，恢复生前的样子。
事后大家都说人没能救下来是因为耽误了时间，那些家属的怨气慢慢在这块地上聚集，将还没完全消散的魂魄禁锢在此地。
魂魄被那股怨气洗掉了记忆，只记得复仇。
但他们的力量有限，只能利用麻辣烫让吃过的人上瘾。
吃够三十天，灵魂正熟，他们便会跳跃时间提前标记好。被标记过的人，才会在他们进食的时间点来到麻辣烫店，等待自己成为食物。
阿秦和张田一样，吃了麻辣烫以后被控制，为他们扩散这份怨恨。
阿秦会死在麻辣烫店，完全是因为她留了后手想和他们谈判，结果被他们操控厨师杀死。
她死后，张田知道自己也会逃不过这个命运。
为了自救，她查到了阿秦留下的记录，知道了这一切。
所以，原本今晚会有一场火灾。
但现在，他们都想起来自己早就死去，于是决定结束这一切。
33.
我把小虹和其他还能救一下的人搬出麻辣烫店，浓烈的烧焦味让我差点窒息。
回到宿舍楼下，宿管阿姨迷茫地看着熊熊火光。
「什么店着火了？」
「就是那家难吃的麻辣烫店。」
「没听说过。」
这时我发现自己对于阿秦的记忆在渐渐变淡，我看着张田：「为什么会这样？」
「怨气从我们身体离开带走了一部分记忆。」
进去宿舍前，我回头看见骨头汤店也开始起火，熊熊火光照亮了整个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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