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才冤魂不散，挨个杀人。
可我们都是学生，能怎么害刘老师？
刘思柠大着胆子，战战兢兢地对刘老师说道：「老师，你也不知道是谁害了你吗？」
「是谁……害我……」
刘老师坐在椅子上，背着我们，忽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瘦弱的后背猛烈地抽搐着，声音嘶哑，极度的凄厉之中带着满腔的仇恨。
我脑子里翻旋昏转，一阵阵的幽灵和尖啸之音在我的耳膜里炸响，炸得我都出现了幻觉。
面前坐着的刘老师，在我眼里朦胧出无数个背影，盘旋飞舞，上下颠倒，如同一个个尘烟般的鬼影呼啸。
真正的鬼哭！
许志豪直接就跪了下去，哭嚎着说道：「刘老师，我发誓我没有害你，我在班上是成绩最好的，不要把我带走啊。」
「要带，你就带他们两个走吧！」
他手一指，指向我和陈思柠。
卧槽这个许志豪，刚才装傻装死都是装的。
我真想跳起来给他一个大嘴巴。
10
刘老师没有回身，只是止了哭声，语气厌恶：「好吵，你为什么这么吵？」
她的话音未落，许志豪便是浑身一窒。
他忽然直勾勾地看着刘老师，笑着说道：「老师觉得我吵，那我就不吵了吧。」
说话间，他便张大了嘴，把手伸进嘴里，抓着舌头就往外扯！
舌头滑腻，但他的力气却变得极大，死死地抓住，拼命地拉着。
我和陈思柠都是灵魂出窍，不敢相信地看着发了疯失了智的许志豪，看着他将自己的舌头都扯出去七八公分。
人的舌头一般只有几公分，但那只是可以伸出来的距离。
实际上舌头很长，有些上吊的人整条舌头都会被绳索挤出来，有极个例甚至能到胸口。
而现在，许志豪渐渐地将舌头从嘴里整条拔出。
一寸，两寸，缓慢延长。
他双目圆睁，眼珠子几乎都要掉出眼眶，脖子上青筋直暴，大量的血从他的嘴里涌出来。
我知道他也很痛，他痛得全身都在发抖，可他还是在拔着。
就像是挖掉眼睛的周一菲，许志豪面临的是……拔舌！
终于，他将那一条血肉模糊的舌头啪地一声扔在地上，人软软地倒了下去。
地面上那鲜红恐怖的舌头，让我头皮发炸。
陈思柠已经吓哭了，而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护着她对刘老师大声叫道：「刘老师，谁害了你你就去找他，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乱杀人，我们全班都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刘老师却没理我，她慢慢地站了起来。
好像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始终不肯正面面对我。
伸手轻轻一扬，一边的录音机竟然放出一首歌来。
《囍》
正月十八
黄道吉日
高粱抬
抬上红装
一尺一恨
匆匆裁……
京剧的戏腔顿起，满是哀长幽怨，说不尽的怨气丛生。
歌声之中，刘老师肩膀一耸一耸的，随着节奏不停颤抖，仿佛陶醉又沉迷。
阴森幽静的空间，淋漓的鲜血与舌头，背影对人的女鬼摇摆不止，诡异又恐怖的歌声回荡不休。
这一刻，我忽然感觉刘老师好可怜。
她其实很年轻，是师范大学的高材生。
她很喜欢古风歌曲，课余的时候也会拉着我们全班一起唱歌，为紧绷的神经舒缓压力。
有一次，我还看到办公室里她听着这首歌，偷偷在哭。
她遭遇了什么？
「老师，你到底有什么冤屈，我帮你，我可以帮你！」
我忽然觉得她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可她依然沉默，身体僵硬又诡异地跳着舞，仿佛无法回答我这个问题。
歌曲又极其应景地告诉我一切：
她这次又是没能接得上话
她笑着哭来着
你猜她怎么笑着哭来着
哭来着
你看她怎么哭着笑来着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当那一声又喜又悲的唢呐响起，我和陈思柠都是猛打了一个寒战。
刘老师，她转过身来了！
陈思柠立刻捂住了眼睛，而我眼睛瞪得像铜铃。
她转过身来，我却看不到她的脸。
湿漉漉的头发遮掩着她的脸，散乱地滴着水。
我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
11
她的肚子，如同十个月的孕妇，涨得好大。
这是跳河自尽时喝多了水，还是……
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抚着肚子，在这首悲喜交加的歌曲中动作轻柔，仿佛有万千话语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般的动作让我确定，她不是喝水涨大了肚子，她是……
我浑身一个激灵。
大肚子，她大肚子了！
刘老师明明没有结婚，怎么会大肚子？
尸生子！
歌毕，眼前的一切如同泡影一般消失。
刘老师不见了，地上的许志豪还有他的舌头，也不见了。
满地的血，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阴风阵阵，越来越弱，空间之中那种沉重与诡异的感觉也同时消失。
陈思柠感觉到了，睁开眼睛：「刚才，刚才你看到了刘老师吗？」
「嗯。」我点了点头，「她肚子很大，像是怀孕了。」
「怀孕？刘老师明明连男朋友都没有啊。」
「所以，她自杀一定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有关。让我猜猜……她这个孩子，见不得光，但因为什么原因曝光了，她不堪压力所以跳河自尽。」
我沉吟一会，说出我的想法。
「刘老师她……她好像和副校长走得很近，莫非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副校长的？副校长可是有妇之夫啊。」
「副校长很花心，刘老师铁定被他欺负，被他骗了。」
陈思柠歪着脑袋，福尔摩斯上身。
「我觉得我们越来越接近真相了。」我深吸一口气，「我猜，是班上有同学看到了她和他在一起，然后告诉了他老婆或是举报到上面去了。」
「刘老师无法忍受调查，可能副校长还狠心抛弃又侮辱她，所以……」
陈思柠点点头，忽然瞪了我一眼：「哼，臭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我闻了闻自己，笑道：「我臭吗？」
她看着我，靠近我轻轻地闻了闻，然后一脸的嫌弃：「你确实很臭哎。」
总算有了方向，我们心中的沉重都放了下来，相视而笑。
我从来都没发现陈思柠这么漂亮。
离开学校各自回家，同学群里我把我的猜测说了出来，所有人立刻炸了锅。
王天悦：我的天啊，谁这么大嘴巴把刘老师的事说出去了，这下真是害死人了。
赵一诺：谁啊，快站出来，你敢说出去就要有担当。
宋文宾：是啊，别害死我们啊，你一人做事一人当，快去找刘老师道歉。
王佳凝：快出来承认吧，我求求你了，要不然刘老师等得不耐烦，又要开始杀人了。
群里说什么的都有，但就是没有人站出来。
我想这家伙肯定不敢说，他也不想死。
还是没有人承认，所有同学都各种求神拜佛乞求今晚刘老师不要找上他们。
哪怕是晚死一天，也是好的。
看着时钟滴滴答答，我越来越怕。
晚上十点，网课必然开始，有同学说他把家里电脑都搬走了，手机也给爸妈了，但他是看着墙面上课……
面对怨灵，躲是没用的。
我心情烦躁，便想打把游戏分散下注意力，可天天打的游戏密码竟然都忘了。
我用邮箱找回，却突然在邮箱里看到一封来自教育局的信。
「您举报的刘思媛与郑智彬的生活作风问题，本局已展开调查……」
一个晴天霹雳猛地打在我头上。
举报人……是我！
12
我头痛欲裂，无数回忆在我脑海里纠缠不休。
一个个的记忆碎片不断重组，我的脑海之中放电影一般回放着所有的事情。
我看到刘老师在哭，我上课偷看陈思柠被她罚站，我看到她和副校长从宾馆走出来，我一时不忿就向教育局举报。
我在操场上玩单杠，摔了下来摔到脑袋，在医院躺了一个月。
记忆，我的记忆缺失了。
在上网课时我完全没想起始作俑者是我自己。
是我害死了张劲宏他们。
刘老师要找的罪魁祸首……
是我！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没想到有如此严重的后果，我没想到我的举报会让刘老师怀着孩子跳河自尽。
我真的没想到……
在同学群里，我只留下了一句话。
「我会去找刘老师，一切从我开始，就从我结束。」
同学们说什么，我没再看了，我再一次前往学校。
我不想让无辜的人再死去，就让我来承担一切吧。
如果带走我能换取所有人的安全，我愿意。
走出家门时，我问我妈：「妈，你不是说要去庙里帮我求个佛珠吗」。
我妈：「非常时期，庙里没开门。」
ok，ok，老天要我狗带。
残月高升的时候，我站在学校门口。
刚想爬进学校，一个声音忽然叫住我：「周崇羽，我……我陪你一起去找刘老师。」
我茫然看去，竟然是陈思柠。
她向我伸出了手，示意我拉她上去。
她眼眸中的坚定，让我无法抗拒，将她也带进了学校。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着。
上了六楼走进刘老师的办公室，她在里面等我。
我声音沙哑，低着头说道：「老师对不起，是我举报的，之前我摔到脑袋把这些忘了，你不要再杀人了，你带我走吧。」
刘老师沉默不语，只是对我招手。
我浑身一震，身体已然不受我的控制，向着她缓缓走去。
脚尖，渐渐离开地面。
突然，我被陈思柠死死地拉住，她焦急地大叫着：「不要，你不要去！」
「刘老师，我求求您了，这件事是他不对，但求您大人有大量，放过他吧。」
陈思柠声嘶力竭地叫着，死死地抓着我的手，不肯放开。
甚至，她都被带离地面。
我们两个人都悬空着，缓缓向刘老师飘去。
我也急了，拼命地回头：「思柠你放手，不要管我了，我是罪有应得，是我害死了刘老师，这不关你的事。」
陈思柠不停地摇头，泪珠在她的眼睛里滚动，然后，一颗颗闪闪发亮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滚落下来，砸在地上。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和陈思柠突然停止，掉在地上。
正月十八
黄道吉日
高粱抬
抬上红装
一尺一恨
匆匆裁
裁去良人
奈何不归
故作颜开……
那一首《囍》再度响起，刘老师惨白的脸上也是落下点点泪痕，忽然消失不见。
那天之后，同学群又再一次热闹起来。
马天航：李骏宇没死，他上吊缺氧晕过去了，马上就可以出院了。
王天悦：李一菲也给我消息了，她眼睛那天疼得厉害就没来上网课。
张劲宏：别提了，我嗓子上火在医院打了好几天吊针，这几天发生什么了？
许志豪：什么情况？我不是在刘老师办公室吗？怎么昏迷不醒了好几天？
赵一诺：看来，刘老师她只是吓唬我们，她不是真的想杀死我们，她人真好……
宋文宾：副校长死了，教育局和警方都在查他利用职权玩弄多人感情的事，他跳河自杀……对了，他跳的也是刘老师跳的那条景观河。
王佳凝：真正的罪魁祸首，被刘老师带走了！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我看着同学们热火朝天地聊天，刚想说话，却是看到陈思柠给我发来一条消息。
陈思柠：嘿，大坏蛋周崇羽，你想考哪所大学？
嘴角挂起笑意，我浑身轻松，充满自信地回她：
家里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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