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迷雾之城：隐秘角落的爱与真相》
一段视频被网上疯传了，视频里一位痛失爱子的母亲嘶吼着让警察给我定罪。
说我害死了她的儿子。
而我没有任何辩解，甚至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诡笑。
「是，人是我杀的，又怎样？」
网络舆论瞬间爆发，大家都让我这种人渣赶紧去死。
1
小雨，空气微湿。
我坐在出租屋内，等待着警察上门。
两个小时前，一条鲜活的生命在我的手中逝去了。
因为急着去上课，我无奈地将手中已经没有生命体征的孩子放到地上。
拨打 110，让他们来为尸体寻找家人。
谁知，课刚上到了一半，警局的电话就打到了我的手机上。
我愣了一秒，避着台上的老师接听了电话。
那具男童尸体的家人居然告诉警方是我杀害了她的儿子。
挂断电话后，我坐在教室里，思考了一节课我为什么要学医。
「人不是我害死的。」
警察上门后，我第一时间对自己的罪证进行了澄清。
「夏同学，我必须要提醒你，那条胡同没有监控，尸体的脖子和脸上还有口腔内都有你的指纹。」
我嗤笑一声，「可那又怎样，他是被噎死的啊。」
「他被异物卡住了，我是一名医学生，我在用标准的海姆立克急救法对他进行施救啊！」
「什么时候救人，反倒成为杀人了？」
我不明白，这个世界怎么了。
「夏同学，请跟我们走一趟。」
2
审讯室内，明亮的灯光照在脸上，将我每一个微表情都展露无遗。
一男一女两个警察坐在我的面前，对我进行审讯。
「夏棠，女，20 岁，长明医科大学的学生。」
「在今天下午 2 点报案，接着警方在胡同内发现一名童尸，经过初步检验，死者李浩然死于异物窒息，在尸体的衣服、脸颊、嘴唇、口腔都发现了你的指纹。」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之前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末了，我又补充道：「警察大哥，我要是杀了他，为什么要报警呢？」
「而且，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男孩，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杀他啊？」
「但死者的母亲一口咬定就是你将软糖塞进死者的嘴里，导致死者窒息，你真的跟死者或是他的亲人无冤无仇吗？」
一口咬定人就是我杀的？
我怔愣了一秒，开口问道：「死者母亲叫什么名字？」
「吕芳。」
我自嘲地笑了笑，「她来了吗？我想跟死者家属见一面。」
吕芳人刚走到门口，双腿就软得瘫在了地上。
她双眼哭得红肿，指着我嘶吼着：「就是你，你杀了我儿子！！！」
我走到她面前，蹲下，然后毫不犹豫地把一个巴掌扇在她的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落下，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夏棠！！你想干什么！！」站在我身后的男警察率先反应了过来。
他一把抓住我再次扬起的手，示意一旁的女警察将手铐拿过来。
女警察一边将我的双臂铐在身后，一边表情严肃地道：「夏棠，敢在警察局动手，你胆子挺大啊。」
吕芳捂住自己的脸，撕心裂肺地哭喊：「救命啊！！苍天老爷啊！这个女人杀了我儿，现在居然还动手打我，有没有天理啊！」
动静有点大，隔壁屋的警察都赶了过来。
警察将瘫坐在地上的吕芳拉了起来，而我也被拉开到距离吕芳一米开外的位置。
我看向吕芳，露出一个诡笑，说出了让众人都震惊的话。
「是，人是我杀的，又怎样？」
没错，上一秒还在否认的我。
这一秒。
认罪了。
擒住我的女警察一脸震惊，「夏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而且我知道我接下来的每一步路该怎么走。
被女警察拉回了椅子上后，我伸手将贴在椅子腿上的微型摄像头撕下，牢牢握紧手心。
吕芳，这一次，你插翅难逃。
3
我被拘留了，我妈特意找了关系最好的律师朋友来帮我辩护。
「棠棠，你怎么能认罪了呢？」
「沈阿姨，你应该看了对方的资料了吧？」
「那可是吕芳。」
沈阿姨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棠棠，反正我答应你妈妈了，你绝对不能出事。」
「沈阿姨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我伸手，将手中的东西递到她的手心里，「所以，你一定要帮我。」
沈阿姨离开派出所还没超过三个小时，我在派出所里打人的视频就在网络上传飞了。
微博上蹦出一个又一个爆炸性的词条。
#985 医科大学 女学生杀人后还在派出所殴打死者家属#
#夏棠 人是我杀的，又怎样？#
#夏棠 人渣#
一时间，我的信息被各大平台人肉了出来。
就连我小学数学考了 3 分的试卷都被放了出来。
我再次被带到了审讯室内，上次擒住我的那位女警察气得发抖。
「夏棠！你把审讯室的视频放出去是违法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认罪。」
「你先是一口咬定自己不是凶手，看见吕芳后马上就改口了，你跟吕芳到底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普普通通凶手与被害人的关系罢了。
「陈警官，查明真相这种事，难道不是你们警察该做的吗？」
女警察沉吸了一口气，将手上的金属探测器举起，「站起来，我要对你进行搜身。」
我站起身来，双手举高，任由她摆布。
4
警方和网友几乎是同时查到了我的父亲是夏严这件事。
「她是杀人犯的女儿，我跟她是一个高中的，听说当年她父亲被判了死缓！！」
「天啦，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在警察局还敢动手打受害者家属，这性质比她爸当年恶劣一百倍。」
「我也是东岭县的，只是听说哈，这瓜并不保熟，夏严当年是我们县一个初中的班主任，听说是对他们班上的一名女学生下的手，当天女学生就失踪了，监控显示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夏严家附近。」
「那死缓真是轻了，那人渣估计现在还在监狱里活着吧？」
「真是可笑，夏棠估计心里想的是，你家只是死了一个女儿，而我父亲却被判了无期徒刑啊！」
「妈的，先是女儿被奸杀，后又是儿子死在奸杀犯的女儿的手上，这要是我就直接动刀了！！」
查出来这么大一件因果关系的事，我自然是又被带到了审讯室。
「你父亲在 10 年前，杀了吕芳的女儿，你又在 10 年后，陷入了吕芳儿子的死亡案件中，不难怀疑你……」
「怀疑我报复吕芳当年害得我父亲入狱？」
我打断陈警官的话，笑得一脸无所谓。
陈警官顿了顿，接着一脸狐疑地看向我，「当年的判决书写得清清楚楚，你父亲是杀了人才入的狱，你为什么要用『害得』这个词？」
再接着，我问出了让在场所有警察都震惊的问题。
「如果我也死了，吕芳算不算杀人凶手？」
陈警官率先回过了神来，「夏棠，你究竟想干些什么？你现在是在警察局，你对你自己所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夏严是我的父亲，但我们已经有 10 年没见了，10 年前的事情跟我现在这桩案子没有任何关系，我跟夏严的关系也并不好，你们可以看东岭县监狱的探望记录，我一次都没去过。」
陈警官眉头蹙了蹙，「夏棠，你究竟想表达什么？先是引导大家查出你的父亲是夏严，现在又说跟夏严没有任何关系，你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吕芳应该没有同意验尸吧？」
「我也认罪了，这件事很快就会有个决断，陈警官，案子这么快就能结了，你不开心吗？」
「疯子！！」陈警官将手中的资料拍到我面前的桌子上，低吼了一声。
5
我全然认罪，没有再做出任何动作，事情在网络上发酵得越来越大。
所以开庭当日，无数个记者蜂拥而至，都不想错过我这一个全社会关心的大新闻。
而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开庭前，沈阿姨来跟我见了一面，「棠棠，今早我来的时候，你一审的话题就已经冲上了各大平台的热搜第一了。」
「成败就在此一举，如果最后结果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会不会后悔赌这一把？」
「沈阿姨，我不后悔，但你一定要多去看看我妈妈。」
一审开庭。
我看着坐在原告席上的吕芳。
她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愤怒。
我想这个镜头一定被无数个记者的摄像头给捕捉到了。
而我更是为了制作话题一般，冲着吕芳挑衅一笑。
审判长开始宣布法庭调查开始。
公诉人开始宣读起诉书：
「本院认为，被告人夏棠非法剥夺他人生命，其行为触犯了《刑法》第 232 条，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充分，应当以故意杀人罪，追究其刑事责任，现在对被告人夏棠提起公诉，请依法进行判决。」
公诉人坐下后，轮到民事诉讼原告人吕芳宣读民事诉状了。
只见她双眼通红，捏着诉状书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诉讼请求，第一，请求依法追究被告人夏棠故意杀人罪的刑事责任，判处被告人夏棠死刑。」
审判长开始发言对我进行询问：「被告人夏棠，你对起诉书指控你的犯罪事实，有没有异议？」
我双眼冰冷地看向吕芳，「有。」
众人愣了一下，因为我从立案开始就一口咬定人是我杀的，现在在庭审上突然改口，众人都有些懵。
「被告人夏棠，你有什么异议？」
我突然间情绪失控，冲着吕芳跑了过去，身旁的法警连忙按住我。
「我的杀人案与 10 年前我父亲夏严的杀人案有关！吕芳的女儿李言溪根本没死！我父亲没杀她！」
「在李言溪没找出来之前，我不认罪！！」
一时间旁听席炸了，众记者纷纷开始议论起来。
手中的相机也是「咔嚓」个不停。
庭上的所有人都懵了，公诉人皱着眉头开始翻阅手中的资料。
一时间情况有些混乱，审判长敲下法槌。
「休庭！」
我被带出了庭审现场，记者们拥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开始对我进行询问。
「夏棠，你为什么又突然不认罪了？」
「你说你的杀人案跟你父亲 10 年前的杀人案有关是什么意思， 你是为了给你父亲报仇才杀了李浩然吗？」
「当时法院都判决李言溪已经死亡了，你为什么在 10 年后说李言溪还活着？」
「你是因为父亲的案件精神出现问题了吗？」
我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说我有精神病的记者。
然后趁着身旁的法警不注意，纵身一跃。
从二楼跳了下去。
我跳楼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如果我今天死了，都是李言溪的错。」
6
没有人想到我会当众跳楼！
当我纵身一跃的视频被各大新闻号发出时。
「李言溪」三个字直接冲上了热搜第一。
一时间，全网都在找「李言溪」是谁。
13 亿双眼睛，我就不信找不出一个活人。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的病房，我还活着，就是腿骨折了。
陈警官坐在我的床头，双眼冰冷地看着我。
「夏棠，你为了引起社会的舆论，不惜拿自己的生命作代价，可真是个狠人。」
我翻了个身，没接话。
「夏棠，既然你的犯罪行为跟 10 年前你父亲的案件有关，那上次在审讯室，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我是警察，一定会查明事情真相，无论是 10 年前你父亲的案件，还是现在你身上的案件，我都会……」
我转过头来，打断他：「陈警官，警察就一定是好人吗？」
陈警官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我，「夏棠，如果你连警察都不相信，那你相信什么？」
我对上她的视线，眼神淡漠疏离。
他们这些警察，我一个都不会信。
我只相信我自己。
「陈警官，你有什么要问的就快问，我有点累了。」
陈警官打开录音笔，示意站在旁边的警察开始记录。
「你在庭上说李言溪没死，你认识她吗？跟她是什么关系？」
「不认识，没关系。」
「不认识，那你怎么知道她没死？你父亲 10 年前的案宗我已经看过了，李言溪就埋在东岭县最高的那座山上，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陈警官，是你亲眼看着李言溪下葬的吗？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李言溪的棺材里，装的是李言溪呢？」
陈警官愣住了，她嘴唇动了动，最后抿成一条线，陷入沉思。
我嘴角弯了弯，「陈警官，这件案子不需要你再怎么查，现在话题讨论度这么高，你就等着网友们把李言溪找出来，到时候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夏棠，你最好说的是真话，否则你下一个进的地方就是精神病院。」
我不屑地笑了笑，又一个，说要把我送进精神病院的警察。
陈警官走后，我拿出沈阿姨偷偷带给我的手机，上网查看风向。
「夏棠真是个狠人，这楼说跳就跳，蹲一个能爆出李言溪身份的大佬。」
「初中时我跟李言溪是同桌，夏棠的父亲夏严是我们的班主任，他猥亵女同学是惯犯了。
我记得是初二下学期期中考后，李言溪因为没考好，去了夏严家补课，哦，对了，夏严在校外开了个补习班，1 对 1 的那种，收费还挺贵的。
李言溪就是去了夏严家补课，第二天就没有来学校。
再然后，就是几个警察来学校带走了夏严，后来就传出夏严奸杀了李言溪的新闻。
具体的真不知道，虽然是个小县城，但那个时候网络不发达，事情的真相只有当事人最清楚。
不过李言溪应该是真的被害了，当时我还跟几个同学去参加了她的葬礼。
人要是没死，谁家办葬礼啊？
多不吉利。」
「楼上的，你跟李言溪是同桌，有没有照片啊？」
「图片」「图片」「图片」
我从话题里退了出来，点开热搜排行榜。
#李言溪#
#李言溪是谁？#
#全网寻找李言溪#
#李言溪 死而复生？#
从上至下，十几个热搜，想不看到都难。
下一步，就是引导大家，一定要找出李言溪。
我用新的手机号注册了一个微博，并完成了实名认证。
我让沈阿姨去了隔壁省市，用我已经实名认证的微博，发了一条微博。
「@夏棠：李言溪绝对还活着。」
热度再次被推高，全民的焦点都聚焦在寻找李言溪。
吕芳，我看这次，你还能有什么瞒天过海的手段。
说实话，已经过去 10 年了，李言溪现在是不是还活着我根本不知道。
但只要证明，她在 10 年前还活着。
我就能帮夏严脱罪。
7
「把手机交出来！」
警察的速度还真是快，微博发出去才刚刚过了 10 分钟，他们就立马赶了回来。
「谁偷偷给你的手机，你的那位律师吗？」
陈警官一边在病房里翻找，一边语气不善地问我。
我瘫坐在床上，回道：「我没有手机。」
「没有手机？没有手机你怎么发的微博？」
「陈警官，我一个连楼都敢直接跳的人，难道不会早早把这一切都安排好吗？」
陈警官找手机的手顿了顿，抬眼望向我。
「那你是让谁帮忙发的？」
「我的律师。」
「沈玫？」
「沈玫跟你关系再好，她也是一个有职业素养的律师，怎么会由着你胡来。」
「不知道，也许沈玫跟我父亲是好朋友吧？」
陈警官皱了皱眉，眸光深邃，「夏棠，你是在引导我去查沈玫吗？」
「我没有。」我神情淡然地否认。
陈警官和几个警察把病房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手机。
他们怎么可能会找到呢？
谁能想到我会把手机用透明胶带粘到了窗户外的墙侧上呢？
「我早说了，我真没手机，沈律师现在应该在隔壁省办事，要不你们看看那条微博的 IP 地址？」
陈警官将手机从公文包里拿出，看了一眼手机后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你先好好休息，查案是我们警察的事，别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陈警官带着人走了，我知道，他肯定要去调查沈玫了。
8
夏严绝对没有杀害李言溪。
因为 10 年前，我就在案发现场，目睹了夏严的整个犯罪过程。
李言溪初二那年，我才十岁，刚上小学五年级。
那是一个特别平常的傍晚，我跟沈玫的女儿沈蓁蓁还有院子里的伙伴一起玩捉迷藏。
轮到沈蓁蓁抓人了，我看着天快要黑了，有些害怕下一个轮到我来找人。
于是我偷偷溜进了书房，躲在了书房的书柜里。
可能是玩累了，我也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再次醒来时，我听见了夏严的声音。
还有，李言溪的声音。
夏严已经开始给李言溪补课了，这说明已经到 8 点了。
这个时候我应该已经在准备洗澡睡觉了。
夏严对我一向要求严格，如果让他知道我这个点还在玩耍，肯定少不了一顿毒打。
我推开柜门，看了一眼墙上的钟。
还有半个小时补习就结束了。
补习结束夏严会把李言溪送到楼下，这样我就有机会跑回房间装睡了。
「夏老师，你离我远点，你离我这么近我，我觉得怪怪的。」李言溪的声音响起。
虽然我当年才 10 岁，但还是能听出有些不对劲。
我将柜门又往外推开了一分，透着缝隙看向书桌的方向。
夏严跟李言溪坐得极近。
在李言溪的椅子背后，撑着的是夏严的手。
我看着夏严的手从椅子上一点点往前挪动，最后紧贴在李言溪的腰上。
李言溪的腰隔着蓝白色的校服被他捏在手里。
那鲜艳而青春的校服与粗糙而龌龊的手背形成鲜明的对比。
「李老师，你想做什么？」我能听出李言溪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
再接着，夏严的手向上游走，由于视线受阻，我不知道他对李言溪做了什么。
我只听见了李言溪奋力挣扎的声音。
在我犹豫要不要出去阻止夏严的行为时，李言溪直接被摁到了地上。
两人的身影完全暴露在我的视线之内。
我从没想过平时严肃正经的父亲会是这种人。
终于我忍无可忍，直接从书柜里冲了出去，对着夏严吼道：
「爸爸，你在做些什么！！？」
完全没有想到我会在现场的夏严惊呆了。
就在此时，李言溪从他的身下挣脱了开来，跑出了书房。
夏严一把将我抱在怀里，想努力稳住我的情绪。
「棠棠，你误会了，爸爸只是在跟她玩游戏而已。」
夏严的眼底满是真诚，只有十岁、涉世未深的我当时信了。
夏严安抚好我后，正准备出去找李言溪时，我母亲便下夜班回来了。
由于担心我会胡乱说话，所以夏严作罢了，没有出去找李言溪。
那一晚，直至清晨，夏严都没有出过家一步。
所以夏严身上的罪名最多是强奸未遂，李言溪第二天就失踪了，夏严怎么也没有作案的时间。
更离奇的是，从那晚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沈玫的女儿。
沈蓁蓁。
9
网友的力量还是强大，在事情发酵的第五天，李言溪被人肉出来了。
不过她不叫李言溪，而是叫沈蓁蓁。
10 年前，在李言溪被我父亲「奸杀」的那晚，沈玫把沈蓁蓁送出国了。
长相可以整容，但李言溪不可能从第一天就不是李言溪的样子。
所以当两张都是同样的脸，而一个网友说她是「李言溪」、另一个网友说她是「沈蓁蓁」时，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越来越多「沈蓁蓁」就是「李言溪」的证据涌出。
一时间风向扭转，网络上各种各样的声音都有。
虽然远在国外，但忍受不了网暴的「沈蓁蓁」，不，应该叫她李言溪，回国了。
此刻，李言溪坐在我的对面，我开口问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当年救了你，可你为什么不站出来？」
李言溪垂着头，只道了一声：「对不起。」
迟来了 10 年对不起，有什么用。
10 年前，当得知夏严因为杀人被抓进派出所的时候，我直接从语文课堂上跑了出去。
「不可能，爸爸没有杀她，爸爸没有杀她。」
派出所离我学校大概有 3 里地，我愣是一步都没停下，一口气跑到了派出所门口。
派出所里站了很多人，有我的妈妈，有夏严，还有李言溪的妈妈吕芳。
「就是他杀了我女儿！他这个人渣！我女儿才初二，你这个禽兽怎么下得了手的，奸杀啊！那可是奸杀啊！我女儿得有多痛苦。」
我冲了过去，一把将吕芳推倒在地，「你胡说！你胡说！我爸爸没有杀人！他昨晚都在家里，怎么可能杀人！」
一时间局面有些失控，警察出来主持秩序，把所有人分开带进了审讯室。
「夏棠，女，10 岁，东岭县第一小学的学生。」
「你说你父亲夏严没杀人，有什么证据吗？」
我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李言溪从我家跑出去后，我爸爸就一直待在家里，李言溪就算是死了，也不可能是我爸爸杀的！」
警察避重就轻，挑眉问我：「你父亲给她补课补得好好的，那李言溪为什么会从你家跑出去呢？」
我愣住了，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在我眼前重现。
「因为，因为我爸爸对她做了不好的事情。」
我看见警察打开了我面前的录像机，嘴角勾着一抹笑问道：「那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呢？」
「我爸爸他，先是这样……这样……」我绘声绘色地比划着，「然后又这样扑在了李言溪的身上。」
等我说完后，警察关掉了录像机。
「情况我们已经了解清楚了，你可以先走了。」
我还在比划着的手顿了顿，「警察叔叔，我还没说完呢。」
「可是人真的不是我爸爸杀的，我爸爸昨天晚上都没出门。」
警察站起身收拾桌面上的记录资料，「你爸爸已经认罪了，说人就是他杀的，先奸后杀，怕事情败露，后半夜从家里跑出去把李言溪给灭口了。」
「这不可能！不可能！昨天晚上……」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警察给捂住了嘴。
他眼神锋利，声音带着浓浓的压迫性，「小朋友，再乱说话的话，是会被当成精神病送进精神病院的哦～」
我永远都会记得，那个警察当年威胁我的眼神。
但夏严那晚绝对没有出去，因为那一晚，我一夜没睡，在客厅坐了一整夜。
后来我才知道，一晚上可以办完那么多事，除了我没睡外，还有一群人也在忙活着。
就这样，夏严被定罪了。
死缓。
10
知道 10 年前的秘密是在 5 个月前。
那晚，沈玫喝醉了。
她抱着我，不停地哭。
她说她对不起自己的女儿，她不该为了钱和利而放弃讨回公道的机会。
我愣住了，沈玫的女儿。
不是出国培养了吗？
酒精还未上头，尚存一丝理智的我，将别在大衣上的微型摄像头点开了。
从 10 年前夏严那件事后，我便随身携带录像设备。
因为我知道，有些事，靠嘴巴是说不清的。
我拍了拍沈玫的肩膀，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玫告诉我，当年死的根本不是吕芳的女儿李言溪，而是沈蓁蓁。
10 年前的那个夜晚，李言溪从我家跑出去后，便在楼下的小卖部给吕芳打了个电话，让吕芳快点来接她。
回家的车上吕芳见李言溪的行为举止有些奇怪。
而且她补完课为什么连书包都没拿。
在多次询问下，李言溪终于支支吾吾将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吕芳一听气极了，立马将车子掉头往我家开去。
但在去我家的途中，吕芳因为情绪激动。
在沈玫家门口，把蹲在大马路上玩耍的沈蓁蓁给碾死了。
吕芳将车停在原地，思考了两个小时后，开始布局谋划这一切。
她扛着沈蓁蓁冰冷的尸体找到了沈玫，她告诉了沈玫自己的计划。
吕芳觉得这一切都是夏严的错，如果不是夏严猥亵自己的女儿，她怎么会在开车的时候走神，而失手杀了沈蓁蓁。
吕芳有权有势，她答应给沈玫两百万。
让沈玫偷天换日，李言溪和沈蓁蓁的身份互换，并给夏严按上了一个天大的罪名——奸杀犯。
她还威胁沈玫，如果不照做的话，她不仅可以帮自己洗脱杀人的罪名，沈玫连一分钱的补偿都拿不到。
沈玫那张握着卡的手不停颤抖，「那警察那边怎么办？总不能我们说死的是谁就是谁吧？」
「你放心，我会打点好一切，你只要搞定一个人就行。」
「谁？」
「夏严。」
「我怎么去搞定他？」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你肯定会有办法的。」
11
我双手搭在沈玫的肩上，有些激动，「沈阿姨，不晚，只要我们把李言溪找出来，一切就真相大白了，我们就能帮沈蓁蓁惩罚凶手了。」
沈玫长吸了一口气，「可棠棠啊，自从那一晚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李言溪了，我连她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棠棠，这些都已经过去 10 年了，既然没有办法改变，我们也只能接受。」
沈玫哽咽了一下，双眼红肿地看向我，「只是沈阿姨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爸爸。」
「棠棠，你原谅阿姨的所作所为好吗？阿姨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不好，是阿姨对不起你。」
回想起这些年的心酸经历，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既然过去了，就当过去了吧。」
当我决定放下晦暗的过往，重新开始的时候。
吕芳再次闯入了我的世界中。
她 10 年前陷害我父亲，10 年后她还想陷害我。
这一次，我绝对不可能放过她，还要让她为 10 年前做过的事情。
付出代价。
12
李言溪跟吕芳和沈玫分别做了亲自鉴定。
10 年前的那桩奸杀案被重新立案调查。
我坐在审讯室里，看向面前的陈警官。
「陈警官，我能相信你吗？」
「我一定会查明事情的真相，还所有人一个公道。」
「好。」
我将知道的所有事情全盘托出，包括沈玫受贿和跟我父亲有染。
所有人都该为自己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哪怕这 10 年来她一直在默默地弥补我。
但如果不是她们，我的人生不会灰暗至此。
沈玫知道自己逃不掉的，她是个律师，从她决定帮我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就算我帮她掩盖罪证，以现在的科技，她怎么都难逃干系。
沈玫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棠棠，我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13
案子被重新宣判了，吕芳被判了死刑立刻执行，沈玫判了五年，李言溪判了两年。
而夏严，改判了强奸未遂，他服刑期已满，被放了出来。
吕芳为了给自己减刑，去找了沈玫。
她跟沈玫说，她知道李浩然不是我害死的，只要沈玫写谅解书，她就同意尸检。
沈玫立刻同意了，把要写谅解书的事情告诉了陈警官，陈警官来找到了我。
「10 年前的真相已经查明了，现在轮到你的案子了。」
「人不是你杀的，是吗？」
我笑了笑，其实真相我早就说过了，他们不信。
但现在，这个罪我就是要认下了。
见我不说话，陈警官把审讯室的门打开，把夏严带了进来。
「棠棠，爸爸谢谢你，谢谢你为我洗清了罪证，但是你也要好好活着，爸爸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你是不会伤害任何人的，你别跟爸爸一样，没做过的事情，我们不认，好吗？」
我看着满头白发，苍老了许多的夏严。
「你谢谢我什么？是谢谢我让你本来只能在监狱里跟你的情人沈玫一个月见一次，变成现在五年后就可以长相厮守吗？」
「你让我不要认没有做过的事情，那 10 年前，沈玫究竟有什么样的魅力，让你不顾我跟我妈妈，也要顶下这个罪？」
「你觉得我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帮你洗脱冤屈？还是帮沈蓁蓁查明真相？」
「我告诉你都不是，我是想让你，成为杀人犯女儿的父亲。」
夏严，他们都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了。
现在，轮到你接受我的惩罚了。
你也要对我这 10 年感同身受，才算赎罪。
14
从 10 年前，夏严入狱那一刻开始，我的人生也算彻底毁了。
在小学里，同学连带老师一起，都管我叫「奸杀犯的女儿」。
没有人愿意跟我做同桌，我的位置在教室的最角落，所有人都离我至少 1 米远的距离。
课本被撕烂，椅子上被吐口水，书包被扔进垃圾桶，都是家常便饭。
哪怕我吼到声音嘶哑，说我父亲没有杀李言溪，也没有人相信。
怎么会有人相信呢?
夏严都亲口认下了罪证，我说出来的话，有什么信服力呢？
好不容易熬到了毕业，我以为上了初中，就没有人认识我的父亲是夏严。
是我想得太天真了。
开学的第一天，我就被一群正义使者给堵在了厕所。
她们一个又一个的巴掌落在了我的脸上，像开了花一般。
我双脸红肿地跑到办公室，跟班主任控诉有人校园霸凌。
班主任抬眼看了一下我胸口前的名牌。
「你是夏棠啊？那个奸杀犯的女儿？」
我双手紧握成拳头，恶狠狠地瞪了班主任一眼，然后直接从学校跑回了家。
「妈妈，我们搬走吧。」
看着我红肿的脸颊，妈妈蹲下身来，泪滴不停地从脸颊滑落。
「棠棠，是爸爸妈妈对不起你，你爸爸做了这种错事，害得你在学校里被人欺负。」
我将她紧紧抱住，「妈妈，对不起我的只有爸爸一个人。」
「妈妈，棠棠只有你了。」
15
沈玫还算有点良心，用吕芳给的钱帮我和我母亲搬到了隔壁县城。
可流言蜚语的速度不是我所能想象的。
在高二的某次月考我拿下第一后，当年报道我父亲奸杀案的新闻在各个同学的 QQ 空间传开了。
噩梦，再一次降临。
我一直都不知道那段时间是怎么撑过来的，我只记得报志愿的那天，我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离家最远的一个城市。
我给自己的未来安排得很好，如果流言蜚语再次袭来，我就立马申请出国深造。
我一天打三份工，无时无刻不在努力挣脱夏严把我拉进的那个深渊。
但当吕芳再次介入我的生命中时，我所有的计划都被全盘打乱了。
既然躲不过，那这一次，我要鱼死网破。
16
无论谁来劝说，我都一口咬定李浩然就是我杀害的。
我本就身处在深渊之中，如果再努力都无法挣脱，那就无尽地下坠吧。
陈警官坐在我的面前，罕见地点了一根烟，「夏棠，你努力了这么多年，现在你是名牌大学的学生，头上也没有奸杀犯这个帽子了，你以后的人生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你为什么非要在死胡同里吊着呢？」
「陈警官，我的世界不会再有光了。」
陈警官将手中的烟在烟灰缸里摁灭，「你的母亲说要见你。」
我像是被人触了逆鳞，站起身来嘶吼拒绝：「我不见！我不见她！」
陈警官见我反应剧烈，立刻让几个警察摁住我，将我的右手铐在身后的椅子上。
「嚓——」
门开了，进来的是我的母亲。
我始终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一眼。
「棠棠。」
她唤我，如从前般亲切。
「棠棠，你不要走上夏严那条路好吗？」
她将手中两本殷红的红本递到我的面前。
我抬眼，看着大大的「离婚证」三个字，心里咯噔了一下。
「昨天，我去跟夏严离婚了。」
「夏严现在已经被放出来了 ，五年后他肯定会跟沈玫在一起。」
「棠棠，妈妈只有你了。」
当这句话传入耳内时，我已经泣不成声了。
我的母亲，才是那个没有做错任何事，却被伤害得最深的人。
我抬眼，看向面前那张憔悴的脸，她脸上的细纹好像又多了几分，头发也更白了些。
她走到我的面前，将我抱进怀里，如从前一般安抚着我。
「棠棠，别丢下妈妈好吗？」
我想起曾经，曾经我也是那样恳求夏严。
我求他别丢下我跟妈妈。
泪水从脸颊滑落，滴落到了最柔软的心底。
我抬手回抱住她，「好，棠棠不丢下妈妈。」
17
我改口了，案件被重新审理。
李浩然的尸体进行了尸检，事实证明在我对他进行救治之前他就已经身亡了。
法庭宣判我无罪。
从法院走出来的那一天，夏严跪在了我面前。
「棠棠，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爸爸还是要跟你道歉。」
夏严还是一如既往地恶心，他明明就知道我的庭审有无数个记者在关注。
他选择在这个风口浪尖跪下求我原谅，是想道德绑架我吗？
我看了他一眼，语气异常平静：「我从来都没有爸爸，我只有妈妈。」
夏严洗脱了奸杀罪又怎样，他那双掐在李言溪腰上的手，就足够我恶心半辈子了。
18
我保研了，全国最好的大学。
10 年了，我终于从深渊，走到了光明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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