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缘

清明领导不放假,我忍不住在群里发:【为什么?是老板没有祖坟吗?】

当天晚上,一个老头就拄着拐杖跑到我的梦里,敲着我的脑袋说我拥有难得的反抗精神,他很欣赏我,打算给我整个男朋友。

第二天,冷面毒舌上司端正坐在我面前,一脸纠结:「我…我太爷爷昨天托梦说要你当他重孙媳妇…」

刘总监:【清明节不放假。】

顾瑶:【为什么?是老板没有祖坟吗?】

随着我的这句真诚的疑问发出来,公司群骤变寂静岭。

大家非常默契地不发消息,避免将我这条消息顶上去,避免上边的看不到我们这些底层人员的反抗。

过了一分钟,一直在群里不说话的高冷面瘫大老板突然露了头。

贺舟臣:【公司人员正常放假,顾瑶除外。】

…巧了,我就叫顾瑶。

我利索地给自己改了群备注,将顾瑶改成了顾小瑶,然后狗腿地回复:【放假了!老板真好!老板威武!】

【补一嘴,顾瑶同志真的太惨了。】

顾瑶是谁?反正不是我。

爷要放假!谁都别想拦我!我才不做资本主义的走狗!该有的我都要!

说是这么说,晚上我还是私信了大老板。

顾小瑶:【帅气的老板,我明天不用上班的对吧?】

贺舟臣:【是的,顾小瑶同志。】

安心睡觉了家人们!

就在我准备盖好小被,进入梦乡的时候,贺舟臣又发了一条消息来。

贺舟臣:【明天下午的时间记得空出来。】

顾小瑶:【?干吗?】

贺舟臣:【带你看看我家的祖坟。】

…敢情他还是记着这件事的啊。

顾小瑶:【那个…老板,这个事情您应该找顾瑶。】

笑死,她顾瑶说的话,关我顾小瑶什么事!

谁知,贺舟臣直接不回复我了。

淦!

最后我带着愤怒入睡,并且陷入梦境前一秒还在思索到底要不要鸽了老板。

今天的梦很奇怪。

我站在一个孤僻的十字路口,怎么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盯着前方,看着一个拄着拐杖穿着黑色寿衣的长辫子老人慢慢朝我走过来。

「你就是清明节想放假的那小孩?」老人站定在我面前,慢悠悠地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子。

我直接:?

「您是?」

老人没回答,而是打量了我一下后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最后他敲着我的脑袋说:「不错不错!不畏强权有反骨!我喜欢!小娃娃,可有婚配?」

尽管搞不清眼前的形势,我还是乖乖回答:「目前还是单身狗。」

老人露出了更加满意的笑容:「那老朽给你介绍一个。」

「大爷您认真的?」

我合理怀疑这大爷是月老。

大爷豪爽地笑了两声,只留下一句「等着吧小娃娃」消失而去。

我便带着疑惑失去了意识。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我呆坐在床上,想到昨天晚上那个离谱的梦。

那大爷不会真的是月老吧?我的姻缘要来了?

事实证明,姻缘没来,老板的信息来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贺舟臣竟然从凌晨五点就给我发了消息。

贺舟臣:【醒了吗?】

拜托!谁五点起床啊?!

贺舟臣:【七点了,起了吗?】

只有你这个变态没事在放假的时候七点起床!

贺舟臣:【九点了,你是单身对吧?】

为什么话题突然从起床跑到了单身?他这是要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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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舟臣:【十一点了…起来吃个午饭吧。】

每隔两个小时发一条,要多准时有多准时。

顾小瑶:【谢邀,人在床上,刚下梦境。】

贺舟臣:【…我在你楼下的咖啡店。】

?这么着急?

我挠了挠头,给他发了句等我之后,飞速洗漱换衣服冲了下去。

期间手机震了震,我以为是贺舟臣催,结果一打开却是不想看到的消息。

GU:【今年清明还不回来吗?】

GU:【当初是我的错,你回来看看家里人吧。】

GU:【算我求你,阿瑶。】

我嗤笑,毫不犹豫删了消息,继续刷牙。

「抱歉,我的好老板,让你等急了。」我一屁股坐在贺舟臣对面的椅子上,招呼服务员点了杯冰美式,然后才转头跟坐在那的贺舟臣对上了眼。

贺舟臣,典型的高富帅,富二代,还是高冷上司的真人版,在他手下工作五年,没见他笑过几次。

公司里的其他人都怕他,只有我,天不怕地不怕。

因此,全公司只有我一个人敢反驳他,全公司的人包括我都想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还不开除我。

用昨天晚上梦里那大爷的话说,我就是不畏强权有反骨,特别是我本来就应该有的东西,管他对面是谁,头破血流我也要争取过来。

比如清明假期。

「你是…来压缩我的清明假期的吗?我告诉你!我肯定不会干活的!」我挺直了腰板,理直气壮地扬了扬下巴。

贺舟臣大概没想到我会说出这话,他很是无奈开口:「不让你干活。」

「那你找我干吗?」我疑惑地扶了扶眼镜。

贺舟臣按了按眉心,一脸纠结,最后他叹了口气,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

「那个…说了你可能不信…」

「您先说。」

「我…我太爷爷昨晚托梦说要你做他重孙媳妇。」

???阿这,大爷你来真的啊?!

「你太爷爷他是不是…穿着黑色寿衣,梳着清朝时候的辫子,然后额间有一个美人痣的?」我思了又思,索了又索后,默默列出了昨晚梦里的那个大爷的特征。

贺舟臣惊讶地挑了挑眉试探道:「你…也梦到我太爷爷了?」

我一脸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是真的没想到昨天晚上的梦是真的,说实话我刷牙的时候甚至想过那个老大爷会不会是我的祖宗了。

嘿,没想到是贺舟臣的!

「你太爷爷昨天晚上跟我说他欣赏我,知道我没对象之后就说给我找一个,我还以为是做梦呢,没想到他效率这么快…」

说着,服务员端上来一杯热乎乎的牛奶。

我礼貌地拦住了她:「那个,您应该送错了,我要的是冰美式。」

服务员顿了顿,瞟了一眼坐在那沉思的贺舟臣,随后语气几分羡慕道:「是您男朋友说要的热牛奶。」

?他什么时候…

「你刚起床肯定没吃饭,还有胃病,不能喝冰美式。」贺舟臣面无表情地说道。

听到胃病二字,我舌尖抵了抵上颚,脑海里忍不住想到四年前的那次出差。

我那个时候刚进公司一年,正是一腔热血的时候,干什么事比现在莽多了。

那个时候刘总监还是我的小组长,我跟他去见客户被灌酒我从来没说一个「不」字,我喝得比谁都多,比谁都猛,相应的,我胃病也比同时进公司的姐妹严重很多。

不过,我换来了站在贺舟臣这个大老板身边的机会。

陪他去见客户的第一天,对面啤酒肚的老男人就跟之前那些人一样要喝酒。

那个时候的贺舟臣就是高冷面瘫脸了,一开始大概是给那老男人面子,他稍稍抿了一口高脚杯里的红酒,随后直接切入正题。

「王总,城郊的那块地的投标…」

「哎哎哎!酒桌不说工作!小贺你怎么不懂事的?今天我们就吃饭喝酒!那美女也别拘束!随意随意啊!」老男人大手一挥,打断了贺舟臣的话。

期间他还拿着两瓶啤酒放在了我和贺舟臣面前,满脸肥肉抖了抖:「小贺啊!喝酒!」

我没动,而是用余光看着贺舟臣,看他怎么做。

他微微垂着的眉眼淡漠清冷,手上却把啤酒往对面推了推,期间腕上简约大气的黑色手表露出,衬得他皮肤更加白,气质更加精英。

他毫不犹豫拒绝:「抱歉了王总,舟臣身体不适,这酒估计喝不得。」

王总怔了怔,随即往后一靠,似笑非笑:「小贺你这,这就是你不懂事了,咱们酒喝好了才好谈事啊!」

什么傻逼,就知道喝酒,光吃菜能把你噎死怎么的?

我安静低头抠着手指甲,在心底吐槽,结果突然被 cue。

「既然小贺你不喝,带的这位美女总能喝的对吧?」王总终于还是把注意放到了我身上。

或者笼统一点说,这些脑子里装了屎的老板总是会想着忍不住灌女人酒,跟他妈八辈子没见过女人喝酒一样。

我笑着抬头,眼底的不屑早已被收了去,替代得是一年来已经熟练的坦荡笑意。

「能喝能喝!」说着,我伸手去拿啤酒,打算直接在桌角撬开后开灌。

结果伸到一半被人抓住了手腕。

我转头,跟微微皱起眉的贺舟臣对视上了。

「我带你出来不是让你喝酒的。」他把我的手扯了回去。

我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尾。

不是让我喝酒那是让我干吗?看他喝?

事实证明,我猜对了。

他修长好看的手拿走了我面前的酒,然后熟练地在桌角一磕,撬开了瓶盖。

这架势…这人也没少喝过酒啊!

我看着神色淡淡的眉眼,心里惊讶的同时也有些小悸动。

这,算不算英雄救美?

我慢慢摸上了手腕上刚刚被他攥住的地方,他手掌的温度仿佛还残留在上面。

挺烫人的。

「既然王总诚心邀请…」贺舟臣举了举手里的啤酒,随后我竟然看到他勾起唇,笑了笑。

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今天我们俩一定要喝个尽兴。」

之后,我就见证了贺舟臣怎么面不改色地灌下了八九瓶啤酒,后来他还招呼服务员换了白的。

还直接跑到已经大舌头的王总身边坐着,跟他喝,一边附和他吹牛逼一边给他杯子里续白酒,自己倒是没喝多少了。

期间跟我的目光对视,贺舟臣朝我挑了挑一端眉,眼神嚣张又骄傲,跟一向冷淡的他大相径庭。

不会喝醉了吧…

我单手托着脑袋,百无聊赖地吃着桌上的蔬菜,看那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哄着那头猪喝酒。

最后,以猪被灌醉趴在桌上结尾。

贺舟臣脸上的笑容立刻收回,起身后嫌弃地拿纸擦了擦自己拍过王总肩膀的手。

「走吧。」他朝我招了招手。

我转身拿包,还有他喝酒的时候脱下的西装,起身跟着他离开。

结果刚走一步,他又拉着我转了回去,重新站在了王总面前。

「他刚刚逼你喝酒,太坏了,要不要踹他一脚?」

?大哥你在说什么?!

我惊讶转头,跟他一本正经的目光对上。

这人…好像没开玩笑。

我沉思了两秒,最终想好了回答。

「我能踹两脚吗?」

贺舟臣这次是真的笑了,笑得特别憨,嘴边的小酒窝像是盛了醉人的酒。

他微微俯下身,凑到我面前,小声道:「那我也踹两脚。」

…这人肯定是喝醉了!!!

我微微后退半步,拉开距离,手臂上还搭着他的西装,语气带着几分兴奋:「现在踢?」

「嗯。」说着,他直接一脚踹在那老男人的肩膀上,把他直接从椅子上踹了下去。

老男人哼唧了两声,没什么反应。

我刚刚提起的心才落下,同时走上前,狠狠踩在他的手指上,还有一脚,我踩在了他的小腿上。

贺舟臣跟在我身后踩了他的小腿,然后又蹲下把他裤子上的灰拍了干净,嘴里还嘟囔着:「得把灰灰拍干净,不然明天会被发现…」

…怎么回事!大老板这一点都不符合你高冷面瘫的人设啊喂!

后来,我合理怀疑我敢跟他杠的一个很大原因是他这次在我面前的人设崩塌。

「走吧。」他起身,朝我笑了笑。

我怔了怔,点头,乖乖跟在他身边走出来酒店,同时不忘跟服务员说里面还有一个醉酒的老板,让她注意。

因为贺舟臣喝酒,就是我开了车。

路上,他端正地坐在副驾驶上,格外认真地直视前方路况,给我乐得不行。

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他突然转头望着我:「你以后…」

「嗯?」我朝他偏了偏脑袋,表示自己在认真听。

「不要喝酒了,你的胃病不能喝了。」

我惊讶地看向他,猝不及防地撞进他浅色的瞳孔里,那里以往是冰山,此刻却仿佛藏了夏日的第一抹晨曦,温暖又舒适,混着车窗进来的晚风,让人无端心动。

我舔了舔唇:「你怎么知道我有胃病?」

贺舟臣偏过头,阖起了眸不再理我。

独留着我在晚风里独自心动。

但是后来,我真的没有再喝过酒,顶多只是一小杯。

只不过,我的心动也仅仅至于此了。

我不会将一刻莽撞的心动当做爱情,更不会主动告白,也不会沉溺于他说一半留一半的话术里。

有些错误犯过一次就够了。

而且有句话怎么说…

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

谁知道面前这个人呢。

「啊,抱歉,我没注意到他给我改了。」我从回忆里拔出思绪,对服务员抱歉笑了笑。

服务员点了点头想离开,我却跟了一句:「啊对了,他是我老板,不是男朋友,您误会了。」

话音刚落,对面的贺舟臣将咖啡杯放在了桌上,瓷杯与玻璃碰撞出了刺耳的声音。

我装作没听见,一口把牛奶喝了个底朝天后直奔主题。

「你太爷爷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贺舟臣浅色的眸子沉沉地看着我,不说话。

我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老板?」

他垂下眸,神色淡淡,不再看我:「我带你回老家,给我太爷爷上坟。」

我:?

这突如其来的见家长感觉是怎么回事?!

我还是跟贺舟臣回了他在另一个市的老家。

毕竟谁能拒绝双倍年薪呢。

路上我又删了好几条消息。

GU:【阿瑶,你理理我好不好?】

GU:【妈妈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你要不要…回来看一眼?】

很烦。

嘁,这种自以为是道歉安抚的打扰真的很恶心。

「我跟你说啊,到时候在你太爷爷坟前你可得好好劝劝他。」出了高铁站,我语重心长地跟贺舟臣说。

他绅士地帮我推着箱子,回答前还不忘低头朝我看一眼:「劝什么?」

「劝他不要给我们俩乱点鸳鸯谱呀。」

「呵,那你梦里怎么不拒绝他?」

我顿了顿,随即小声说了实话:「谁知道他会给我找你这个老男人,我还以为是帅气有活力的男高呢…」

贺舟臣冷笑一声:「顾瑶,你现在也三十了,别老是想老牛吃嫩草。」

被戳到年龄痛处的我给了他一手肘,咬牙切齿:「老娘永远十八!」

他忽然站定,俯身贴在我耳边低声说:「而且,我也不比你口中的男高差。」

他温热的气息擦过我的脖颈,带起一阵颤栗。

我身子一僵,脑子里随着他的话想到了一些不妙的东西。

总觉得他说的…此差非彼差?

待我反应过来,贺舟臣已经离我几步远了。

「顾瑶,跟上。」他转身隔着人群望向我,神色依旧高冷,却又有一些不一样。

我没由来得再次想到那次出差的夜晚。

我甩了甩脑袋,清醒后小跑着奔向他。

「贺舟臣你干嘛跑那么快!」

「是你腿太短。」

「你知道的,我有反抗精神,你别逼我跟你干架!」

他冷冷地笑了一声,脚步却放慢了。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看着陌生的一切,难免兴奋。

「老板!我是小学生!等会你给我买点特产记得往里面塞两百块钱啊!」沿路看到的特产售卖店让我有些小心动,同时也不忘借机想跟旁边的人打嘴炮。

贺舟臣拉着我的手腕躲过一个迎面而来的路人,同时冷漠地回答我:「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没那么年轻。」

?这人怎么骂人还这么押韵?

我从他手里一把夺过自己的行李箱,气道:「我至少比你这个三十五岁的老男人年轻!」

贺舟臣敷衍地嗯了两声,伸手又想从我手里把行李箱拿回去。

我偏偏跟他作对不给他,还梗着脖子反抗:「我自己的行李箱我可以自己拿!」

他垂眸看了我一会,点头:「行,你自己拿。」

?这人怎么不坚持一下!

我正想借机说他不关心员工跟他闹一闹,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妈妈。

我收起笑容,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接了电话。

「阿瑶呀!你清明放假不回家吗?」电话那边传来了妈妈软软的声音。

她是典型的江南女子,讲话温温柔柔的,跟人吵架都像撒娇,经常会说怎么会生出我这么个爱呛人的。

「公司忙,回不去。」我熟练地找着借口。

我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听妈妈在手机那边抱怨,忽然视线里多出了另一只脚。

是贺舟臣。

他跟幼稚园孩子一样跟我脚尖碰着脚尖。

「你干吗?」我抬头望向他浅色的眸子里,用眼神无声询问。

他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软糖拆了,利索地扯下口罩把糖塞进我嘴里,期间温热的指尖还擦过我的唇。

我怔了怔,舌尖迅速被甜腻的桃子味侵占,直直地冲到脑门子里。

这糖好像有点昏头…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妈妈在电话里提到的人。

「你哥哥他要找对象了,你要不要回…」

我瞬间冷静了,淡淡拒绝了她:「不要,妈,我这边忙先不说了,五一我接你到我这边过。」

妈妈叹了一口气,却终究没说什么,让我好好照顾自己就挂了电话。

我收起手机,嚼着嘴里的软糖,朝一直安静站在我身边的贺舟臣笑了笑:「走吧,老板。」

他沉默一秒,最后低低嗯了一声。

来之前,贺舟臣跟我保证过他家老宅只有爷爷奶奶在养老。

但是我到的时候…堂屋里坐了少说十几二十个人…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每个人都唰的一下把目光集中在了僵在门口的我身上。

我忍不住扯了扯贺舟臣的衣角,他配合地朝我这边歪了歪脑袋,我小声又认真地询问:「这…都是你爷爷奶奶?」

他偏头,看着我的目光含着几分同情怜悯:「等回去我批你假,你去看看脑子吧。」

?这人!

不是他自己说的家里只有爷爷奶奶!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堂屋里的一位中年妇女就热情地迎了上来,说得话直接震惊我八百年。

「哎呦!这就是太爷爷托梦说的那小姑娘啊?哎呦喂,长得真水灵嘿。」

…敢情太爷爷是直接给贺家所有人托梦了是吗?

救命。

贺舟臣的太爷爷真的给所有贺家人都托梦了。

这导致原本只想着应付贺舟臣爷爷奶奶的我被迫应付起了快二十几个人,不过大部分都是贺舟臣替我回答的,我主要负责在人群的包围中保持尬笑,点头,和时不时的补充几句。

「你们俩都认识五年啦?哎呦,太爷爷是真会找,小贺,你可得好好对待你这小女朋友。」贺舟臣的姑姑坐在我旁边握着我的手笑得格外开心。

我刚准备张嘴解释,贺舟臣就已经利索解释:「姑姑,她目前还不是我女朋友。」

我赶紧点头:「对对对,我们俩就是打算回来给太爷爷上个坟,顺带跟他解释一下我们对对方没有感觉,劳烦他老人家托梦给我们俩牵线了。」

贺姑姑闻言,偏头朝坐在我另一边的贺舟臣眨了眨眼,我一转头,发现在场的所有人竟然都在用一种奇奇怪怪的眼神看着他。

我疑惑。

就在这时,贺姑姑阴阳怪气地重复我的话:「对对方没有感觉?」

贺舟臣面色不变,眉眼依旧冷冷淡淡:「是的。」

在场的气氛诡异的安静了一秒。

「啊没事没事!小年轻的事情我们就不要多问了!」贺舟臣的大伯母出场圆了场子,然后亲切地拉住我另一只手说着贺舟臣的好话。

什么人帅多金,什么爸妈都在国外结婚后不会有婆媳矛盾,什么不重男轻女…

一大堆杂七杂八的,我忍不住偷偷掏出手机见缝插针给贺舟臣发了条消息:【你们家就这么想把你推销出去?】

贺舟臣被他大伯拉出去安排明日的上坟,过了好一会才回我。

一个很简单的字。

【嗯。】

这人!还不如不回!

没想到,两分钟之后他又发了条消息来。

【怎么?心动了?要买?】

我无语。

【别!您大老板,我买不起。】

贺舟臣没回我,估计又忙了,我也没在意这件事。

吃晚饭的时候我碗里的菜几乎没少过,最后我实在吃不下了,不得不耷拉着眉毛看向旁边被贺家人冷落的某人。

吵闹的饭桌上,贺舟臣接收到我的求救眼神后放下酒杯,一手撑在我身后的靠椅上向我倾身而来,声音清冷不失磁性。

「怎么了?」他微微皱着眉,眼里些许关切。

我害怕被饭桌上的其他人听见,也就朝他靠了靠,几乎凑在他耳边小声道:「你能不能让大伯母别夹菜了,我真吃不下啦…」

他身子一僵,垂眸看了我一眼后,低低嗯了一声。

我放下心来,正准备偷偷摸摸坐正,结果一抬头发现大家都在往我们这边看。

我瞬间停住了动作,一脸尴尬。

贺舟臣这个时候突然动了,他竟然把我的碗拿到了他面前!

那是我吃过的啊喂!

我脸上的尴尬变成了震惊。

他仿佛不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什么不妥,还朝大伯母看去:「大伯母,顾小瑶胃不好不能吃太多,你别给她夹了。」

饭桌骤然安静下来。

我却在这个时候关注点清奇。

他为什么突然叫我顾小瑶啊?!

听起来…怪暧昧的…

我咬了咬唇,默默偏头看向已经淡定夹起鸡腿开始吃的贺舟臣。

他这…什么意思呀。

由于晚上吃得太多,贺舟臣带我去村子里逛了逛,消食。

由于吃的太多,我不得不反手撑着腰跟在他身边,跟怀了孕一样。

「老板,你们贺家人太热情了。」

贺舟臣按了按眉头,难得愁容:「他们过年催婚比这热情多了。」

同被催婚的我瞬间理解了他的愁苦,甚至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没事的老板,按你亲戚那种推销程度,你应该不愁自己卖不出去。」

他叹了口气:「是啊,我妈昨天还打电话说我再找不到对象就以猪肉价卖出去,去别人家入赘。」

「啊?你那么大家产去入赘?」我震惊了。

贺舟臣偏头看向我,轻笑:「怎么?心动了?想买?」

好熟悉的话…

是他之前给我发的信息。

明明是一样的字,当着面从他嘴里说出来后,我竟然真的有一点点心动。

啧…这人不会在撩我吧?

我舔了舔唇,跟他对视一眼后视线转向远方粉紫色的晚霞,淡淡道:「有点心动。」

说完,我身边的人停住了脚步。

我也停下了步伐,却没转头看他,而是继续说剩下的话:「结婚后我们能各玩各的吗?」

贺舟臣被我气笑了:「顾瑶,你还真的是…努力追逐梦想啊。」

是的。

我的梦想。

嫁入豪门,各玩各的。

两年前有一次我和同事在茶水间闲聊到梦想,我淡定地喝了一口咖啡后说出了这句被她们戏称为「至理名言」的话。

结果我没想到贺舟臣就在门口听了个全。

我一开始不知道他偷听的,直到刘总监在半夜一两点突然转了一条营销号文章在公司群里,然后装模作样地说了一句话。

【惊!!女子一心只为嫁入豪门,后惨遭虐待!】

【希望全体员工在看完这篇推文后树立正确的价值观和婚姻观,来人间一趟还是要找个真爱的。】

我看了后直接去敲了他的小窗。

顾瑶:【刘总监,你这大半夜推文干啥?】

卑微社畜刘:【别说了!老板大半夜突然让我推这个莫名其妙的文章,我都睡着了被他一个电话吵醒,哎对了,他好像说不要告诉别人来着,你别乱说啊!】

我笑了。

贺舟臣是怎么想的让刘总监这个大嘴巴给他保守秘密,而且一说直接说我面前来了。

这不就是在针对我那句「至理名言」吗?

我躺在床上,直接找了贺舟臣。

顾瑶:【大老板,你偷听我讲话?】

屏幕上的「正在输入中…」闪了又闪,好几分钟后我才等到一句话。

贺舟臣:【明天就扣刘译仞年终奖。】

对不起了,刘总监。

不过最后刘总监没有被扣年终奖,贺舟臣甚至还给他加了钱。

我想不通。

「其实…」贺舟臣开口,将我的思绪从回忆中唤了回来,但是他说到一半又停住了。

我转身看向他:「嗯?」

他再次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没什么。」

我挑了挑眉没有追问。

因为…我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

贺家,也算半个豪门了。

不过,我才不会去追问。

我就是那种喜欢另一半完全主动的,我会偶尔放个小钩子去回应对方,但是绝对不会发生对方扔个平 A 我就把大招放出去的情况。

更别说这种躲躲藏藏的话,我才不去猜。

自从那件事后,我就喜欢上了那种肆意张扬不躲藏的爱意,我就是这么浮夸,我就是不懂那些隐忍的情绪。

迎面晚风徐徐而来,吹乱了我的粉色长发。

我将头发别在耳后,转身朝贺家老宅走去。

「大老板,回家吧。」

「…嗯。」

第二天,我跟着贺家的一行人去给那个梦里的太爷爷上坟。

清明时节雨纷纷。

昨夜就下了雨,坟又是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一路过去全是稀泥,一不注意就会摔跤。

我不得不紧紧抱着贺舟臣的胳膊,一边小声说着「妈呀妈呀」一边往前慢慢走。

贺舟臣则是在旁边不停地温声安慰我:「没事别怕。」

好不容易到了坟地,我腿都软了,全靠贺舟臣支撑着我。

点了炮仗,烧了纸钱后,大家一个一个得给太爷爷磕头。

最后轮到了我和贺舟臣。

「小贺磕头,瑶瑶你在旁边待着就成。」贺家人应该是想着我不是贺舟臣的对象,也不好让我给他们祖宗磕头,就这么说了。

我笑着:「没事,我也给太爷爷磕几个吧,毕竟他也来梦里看过我,我不磕也不好。」

说着,我跟着贺舟臣跪在了贺太爷爷的坟前,利索地磕了三个头。

还不忘在心里说:「太爷爷,我跟您重孙这个鸳鸯谱可能不太行啊!您给我换一个好不?我喜欢那种直球的,直球您懂不?就是耿直的,喜欢就直接说的。」

「您不说话?不说话就当您答应啦!感谢太爷爷啦!」

我欢欢喜喜地磕完头,跟着贺舟臣起身却看到大家都在看着我俩笑。

我一脸疑惑地看向贺舟臣,却发现他虽神色淡淡,耳朵却染了粉,像个害羞的小娘子。

「怎么了?」我跟着他走到一边,小声问。

「没事。」

他话音刚落,跟着过来的一个二十出头的后辈就勾住了他的脖子,痞里痞气得笑着说:「咦?什么叫没事?舟臣哥害羞了不好意思说,我来说,瑶瑶姐你们俩刚刚在一起磕头的时候跟拜堂一样!」

说完,周遭的人都笑了。

贺姑姑害怕我尴尬赶忙笑着出来打圆场:「贺淮远!你小子就知道瞎说!滚过来!」

贺淮远笑嘻嘻地松开了贺舟臣,摇头晃脑地走向了贺姑姑,嘴里还不忘说:「行行行,我瞎说!」

贺舟臣却一直没说话,只是低头抓着我的手腕帮我擦刚磕头时沾在掌心的泥,动作轻柔。

我下意识想撤回来,却被他紧紧攥住了手腕。

「别动。」他冷声说。

我被迫停住了挣扎,视线却不由落在他的长长的睫毛上,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动。

真想去碰碰啊…

我轻咳两声,暗骂一句「这妖精」后甩去自己脑中不合时宜的想法,动了动被他抓着手,示意他说两句话解释解释。

贺舟臣淡淡抬眼看向我,似是不愿意地皱了皱眉头,开口还带着些许小委屈,仿佛非常不想解释:「我们还不是那种关系呢…」

众人闻言,尴尬地笑了笑,打哈哈岔开了话题。

当天上完坟后我就和贺舟臣坐下午的高铁回了工作的地方,他的亲戚超级热情,给我装了一堆特产。

当然最后都是贺舟臣拿。

从高铁站出来他又给我送到了公寓楼下,下车前,我还跟他争论着多要一天假弥补这两天跟着他跑。

贺舟臣偏头淡淡地睨了我一眼,直接用眼神表示:你想得美。

我气得双手环胸,挺着腰板跟他争论我清明陪他奔波从而丧失了在家享受葛优瘫的痛苦。

他停好车,安安静静地听我吐槽,中间我换气的时候他还「贴心」地递上了路上给我买的果茶。

「润润嗓子再说。」

「贺舟臣!你是在挑衅我吗?」

我觉得我肯定是胆子大了,要么就是他给我纵容坏了,不然我怎么敢直呼大老板全名呢。

谁知他不仅没生气,反而难得笑了,眉眼间是成熟的男人味,还带着几分无奈与宠溺:「我哪敢,您多牛啊,恨不得坐我头上拉屎。」

我被他这形容逗乐了:「贺舟臣你说这话很崩人设的好吗?」

他眉眼微微垂着,看起来格外温柔:「我在你面前还有人设这么一说?」

…这人对自己的认知格外准确。

「你说得对。」我认同他,然后解开安全带下车:「我先回去了,好老板,你既然不给我放假那明天我能不能晚点到公司呀?」

说着,我往他面前凑了凑,讨好似得眨着眼睛。

贺舟臣一僵,留下一句「别装嫩」后就解了安全带逃也似地下了车。

我呆了一秒,才下车找他讨理。

「贺舟臣!你说我老是不是?」

人到中年,真的是听不得这些词了,偏偏这人就逮着我这个雷点蹦迪。

他从后备箱拿出我的小行李箱,转头给我顺毛:「我错了我错了,你永远十八。」

我朝他比了个拳头,从他手里夺过行李箱。

「阿瑶…」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男人犹犹豫豫的声音。

我原以为经过这五年的时间我已经练就了能在顾落昱面前保持平常心的能力,但是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刹我却浑身僵硬,想到了五年前的那个令我痛苦的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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