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伤心人类回收站》
我在廉价的出租屋里生了一个孩子。
当孩子呱呱坠地,我躺在地上冰冷绝望的时候,孩子的爸爸正去接白月光回国。
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1.
前男友看见我的时候,我正戴着手套收拾商场的垃圾桶。
他身边的白月光随手把奶茶扔进我的塑料袋里。
溅了我一脸奶茶。
前男友认出我后,目光一沉,让白月光离开。
随后,他按住我的手一字一句地问我。
「乔桃,你这几年去哪里了?为什么大学拍毕业照那天,我回国没看见你。」
我扯开了一个尴尬的笑容说:「我没读完大学,退学了。」
「为什么退学,你不是最喜欢读书的吗?」梁朝掐得我生疼。
「如你所见,我读不了书了,目前是一个商场扫卫生的。叙旧的话就免了,我还得工作呢,一会儿领导看见肯定该说我了。」
我抓紧塑料袋,塑料袋发出刺耳的「刺啦」声,我顺便展示了一下我心爱的粉色橡胶手套。
梁朝的眼神瞬间深沉。
梁朝是我的前男友,我们是在大学的时候在一起的。
大三的时候,他的白月光回国了,他理所应当地抛弃了我。
他走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没有父母管我,也联系不到梁朝。
每次打电话过去都是冰冷的「你拨的号码正在通话中」。
我没有钱,就搜了很多土方法打胎。
吃沾了观音土的虎皮鸡蛋、找人用皮鞋踹我的肚子、光着身子洗冷水澡。
可惜都没有打掉。
我尚懵懂无知,肚里的孩子就慢慢地长大了。
我大着肚子躲在出租屋,由于总是挂科,我被学校劝退了。
靠着曾经的贫困补助金,和给大学城周边的小吃摊洗碗,我勉强地生存了下来。
大学城里有很多光鲜亮丽的女孩子。
我就像是夹缝里的老鼠,大着肚子往返于出租屋和小吃摊之间。
有时候会偷大学生们吃剩下的东西带回家。
在那个期间,我曾无时无刻地都幻想着梁朝能回来。
能把我接走,能好好地照顾我。
可是他一直没有来找过我。
我就不想了。
我也明白了梁朝不辞而别的原因。
正主都回来了,我不过是个劣质、廉价的替代品。
2.
我提着垃圾袋走到商场外。
一张稚嫩可爱的小脸瞬间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儿子,五岁了。
乔天赐小朋友,一边嘟嘟囔囔:「妈妈,你怎么这么慢啊。」
一边熟练地打开塑料袋,从里面挑出瓶子来,踩烂后收进自己背着的竹筐里。
那个大大的竹筐,我曾经用它背着一岁的儿子。
梁朝不是问我,拍毕业照的那天我为什么没去吗?
那个时候,我正背着一岁的乔天赐四处找活干呢。
一个高中学历的单亲妈妈,想在这个大城市找个份工作是很不容易的。
我被很多人拒绝过,走了很多的路。
我所在的是山城,山城多雨、多陡坡,我背着一个竹筐顺着石路走,每走到一个店铺就堆满笑容地进去。
然后又失落地走出来。
吵吵闹闹的街道上,灯火闪耀、细雨迷蒙,没有一家店铺同意让我去工作。
后来,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小饭桌」看孩子的工作。
我再三地保证,我说乔天赐很乖,他不爱哭。
老板好奇地看过来,天赐真的很懂事,他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安静又乖巧。
小孩子怎么会不爱哭呢?只是那个时候我没什么营养,不出奶。
乔天赐吃不饱,他一开始还哭闹,我死死地捂住他的嘴。
后来他就不哭了。
乔天赐从小到大就很乖,所以他在周六日不上幼儿园的期间,就跟着我上班。
我从回忆中迅速地抽离,想着赶紧去帮儿子的忙。
突然间,我愣住了。
梁朝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西装笔挺,与垃圾中转站的环境格格不入。
我下意识地赶紧捂住乔天赐的嘴。
乔天赐却不合时宜地喊我。
「妈妈,我弄完啦!快点儿表扬我。」
梁朝向我一步步地走近,他掐住了我的手腕,语气带着股狠劲儿说。
「乔桃,这是我的孩子,对吗?」
看着几乎是缩小版的梁朝的乔天赐,我说不出话来。
乔天赐看着我被握住,迅速地摘下身上的竹筐。
他像是疾速的小豹子一样猛地冲过来,伸出脚使劲儿地踹梁朝的腿。
我不得不承认,乔天赐的狠劲儿随他爹。
「你放开我妈妈。」
乔天赐不哭,他挡在我面前,使劲儿地踹着梁朝。
梁朝两只手猛地抓住乔天赐的腋下,他力气大,一把就将乔天赐举起来。
梁朝咧开一个不那么温柔的笑容。:「我是你爸爸啊。」
这句话刚落,乔天赐几乎愤怒地叫起来。
「我爸爸早死了!」
梁朝放下乔天赐,带着毋庸置疑的语气说:「你妈妈撒谎了,我现在来接你们了。」
说着他还不忘一脚踢翻乔天赐放了瓶子的竹筐。
「这种垃圾以后不用捡了。」他随意地说道。
梁朝的行为激怒了乔天赐,乔天赐迅速跑过去扶起竹筐,手忙脚乱地把瓶子捡回去。
我使劲儿地挣脱梁朝的手。
我说:「梁朝,我们过得很好,你不要打扰我们了。」
梁朝一向霸道,他装作没听见,继续捏着我的手。
天赐明明才 5 岁,他含着眼泪,狠狠地咬住了梁朝的胳膊。
梁朝吃痛却不放开,他俯下身子摸了摸天赐的头带着赞扬的语气说。
「一看就是我的儿子。」
我急了说道:「梁朝,你要是再不离开,我就大喊抢孩子了,你也不想丢人吧。」
梁朝反而笑了,他目光狠厉:「乔桃,你要么抱着孩子跟我走,要么我就找人趁晚上绑了你们。」
这就是梁朝,和以前一样,任性、傲慢。
3.
认识梁朝的时候,是在大学,他是我的同班同学。
我从小就没有爸妈,据我的养母说,我的亲生爸妈是大学生,当初三万块钱把我卖给他们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养母摸着我的脸说。
「真不亏啊。」
所以高中毕业后,他们藏起了我的录取通知书,要把我嫁人。
我连夜逃了出来,从袜子里摸出了一直攒的钱。
我带着身份证去读大学,养父母来找过我,逼我退学嫁人。
梁朝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养父母把我堵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梁朝抽着烟从旁边路过。
他把烟头按在了养父的手上,然后挑着眉毛酷酷地说:「干吗?光天化日抢劫、拐卖女大学生?」
我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躲在梁朝的身后。
「你他妈是谁啊?」养父骂道。
「我是她男朋友。」梁朝给了养父一拳。
也就是那一天、那一刻,他就像是天神下凡,救我于水火之间。
后来,我就跟上了梁朝。
梁朝走到哪里,我就去哪里。
生存的本能告诉了我,梁辰能保护我、能救我。
梁朝从不拒绝,后来我才明白。
我这种贫穷又漂亮的女孩子,是他们富二代最好的玩物。
更何况,我长得和他的初恋有几分相像。
在一个夜晚,梁朝喝多了酒,他堵住了我的嘴。
我们确立了男女朋友关系。
那个时候,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我的男朋友竟然又帅又有钱。
梁朝也很呵护我,他经常带我吃饭馆;我大姨妈期间,他会给我买热热的奶茶。
为了回报梁朝,我拍着胸脯包了梁朝所有衣服的清洗。
每周五,梁朝就把行李箱给我,里面装着就是他的脏衣服。
室友们都觉得我有病,但是我却很甜蜜。
恋爱脑的我,忽略了很多东西。
4.
比如,梁朝是看不起我的。
出去吃饭,我惶恐、羞耻地低着头不敢主动地说结账,梁朝扫过我的是蔑视的眼神。
我穿的淘宝四十块钱的毛衣,毛衣起了很多球,梁朝不经意地来一句:「我家擦地板都不用。」
梁朝摸到我打底裤破了一洞,他终于忍不住了。
他说:「乔桃,你能不能别这么邋遢?」
其实我也不想邋遢,只是我真的没钱,奖学金和贫困补助都用来交学费和生活费了。
梁朝不在的时候,我就在食堂喝免费汤。
梁朝鄙夷的语气,让我瞬间落泪,无地自容。
梁朝从床上坐起来,他一件一件地穿好衣服,然后甩下我离开了。
我都不敢和梁朝闹脾气,梁朝不理我,我也不敢找他。
后来,梁朝给我买了三条打底裤送到我的宿舍。
这是梁朝和好的信号,当晚他又带我去了宾馆。
梁朝嫌弃我、看不上我,但是他也舍不得我。
我乖巧、听话,像一张白纸,让他任意涂色。
直到我听到了梁朝在情浓时摸着我的脸说:「虽然和暖暖有几分相像,但是性格完全不像。」
暖暖是谁,是他钱包里那个长发的女孩吗?我不敢问。
我怕失去我唯一的光。
梁朝带我见过他的朋友,他的朋友说。
「从哪里找的 A 货啊?长得倒是挺像,但是完全没有暖暖那个骄傲劲儿。」
然后,梁朝就再也没带我见过他的朋友。
那天晚上,他掐着我的腰,强迫我笑:「乔桃,你笑得自信一点儿行吗?来个骄傲的劲儿给我看看。」
我笑得都麻木了,他还是不满意。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背着他努力地练习笑容。
眼泪却打湿了整个枕头。
我们在一起三年。
大三的时候,梁朝接了个电话。
我听到电话那头娇气的声音。
「小弟弟,姐姐回国了,你要不要接我?」
梁朝立刻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衣服,甚至还精心地打了发蜡。
我把被子卷在身上坐起来问他。
「梁朝,你还会回来吗?」
「出租屋给你续到了毕业。」
梁朝说完这句话后就没有再回来,他不再搭理贫穷、卑微的我了。
其实也应该谢谢梁朝,他多续了半年,我也就是在这个出租屋里生下了天赐。
现在梁朝站在我的面前,他依然看起来矜贵、有钱。
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问他。
「你到底想怎样?」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绝对不允许我的儿子捡破烂、住垃圾场。我给你们一套房子,你们就住这儿吧。」
梁朝把我和天赐带到了一个高档小区里。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双目如黑耀的宝石,带着坚定的语气。
梁朝并不是爱我,他只是想要补偿我。
但是我已经不需要了。
5.
「这里离天赐的幼儿园比较远,我不方便接送他上下学。」我说道。
梁朝随口道:「那种一个月几百的幼儿园就不要上了,我给我儿子重新找幼儿园上,会做英语早教的那种,你别耽误孩子。」
一句话直接堵死了我。
是啊,再苦并不能苦孩子。
我没有再说做作的推辞,天赐应该享受父亲带给他的一切。
我们就在梁朝的房子里住下了。
天赐一开始很不满意,他一直哭,一直说要回原来的屋子住。
我第一次打了天赐,我把天赐按在卧室里,蹲下来一字一句地对着他说。
「这里比原来我们住的出租屋好一百倍,你的幼儿园老师是国外留学回来的,你从她身边能学到很多东西。你知道现在的一切都比以前好,你为什么要回去?」
天赐侧过头,不想让我看到他眼里的泪珠:「可是妈妈,我知道你不想看见他。」
是的,我恨梁朝,我厌恶梁朝,但是每次我都要装作淡定的样子。
我大声地呵斥天赐:「那是妈妈的事情,妈妈会过好自己的人生。你不用迁就妈妈。」
我不希望天赐有压力。
我希望他能快乐地成长,所以就算以前贫穷,我也会用塑料瓶盖儿陪着天赐一起玩「踢足球」的小游戏。
在天赐生日的时候,我会精心地用电饭煲自制蛋糕,插上蜡烛让天赐许愿。
天赐三岁的愿望还是「希望能见到爸爸」。
我告诉天赐:「爸爸其实一直在天上看着你,他是个救火的大英雄,天赐以后要像爸爸一样充满正义感。」
在遇到梁朝之前,天赐是那么相信我的话,他一直以自己的父亲为荣。
我带着擦干净眼泪的天赐走出来的时候。
梁朝就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
这是他的房子,他想什么时候回家就什么时候回家,我没有资格说他。
梁朝一边玩手机,一边嚷我:「乔桃,快点儿做饭,我饿了,好几年没吃你做的糖醋排骨了。别人都做不出那味。」
我没有拒绝,寄人篱下,就必须拿出东西来交换。
梁朝拿出了玩具放在了地上招呼天赐:「儿子,爸爸给你买了玩具,陪你一起玩。」
他没有问天赐的意见。
天赐看都没有看那个玩具,他说:「我帮妈妈去厨房择菜。」
梁朝有些失望。
做好饭后,我走出来后问梁朝:「梁朝,以后你要担当起天赐的责任吗?苏暖怎么办?」
梁朝说:「我和苏暖就没谈过,她把我当弟弟。以后我担当起你和天赐的责任。」
他把「你」这个字咬得很重,生怕我听不清。
我咬了下嘴唇,心里明明想说「不用你管」的时候,可是看着天赐摘菜的时候嘴里念着的英语单词,我收回了这句话。
我深知,自己没有学历在这个社会上有多难。
即使,我现在已经自考了本科,但是还不够。
吃完饭后,我拿着考老师的书看着,梁朝凑过来问我。
「你看教育学的书干吗?你想当老师啊?」
他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脖颈处,让我很不舒服,我掩盖住了不耐,淡淡地说。
「恩,有这个打算。」
「别考了,我花点儿钱直接把你送进去,就在咱们家附近的小学,好不好?」
我摇了摇头,低下头继续看书。梁朝不喜欢我对他的忽视,他掐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看他。
「桃桃,咱们能不能回到从前,就像大学的时候过日子一样。」
说完后,他仿佛给了我天大的赏赐,用一种几乎得意忘形的语气说。
「你自己带着我的孩子也不容易,以后我来照顾你。」
我在出租屋的一年,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梁朝从来没有去找过我。
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流羊水的时候,梁朝在哪里呢?
那天,是房东把我送到了医院。
房东说,大晚上的睡不着,还以为是猫在叫。
6.
我没有理会梁朝,梁朝有点儿生气,他摔了一个盘子表达不满。
然后气冲冲地离开了这里。
随后的每一天,梁朝都会回到这里。
他有时候逗逗天赐,有时候会坐在沙发开着电视,目光却一直追随着我。
晚上的时候,他自己主动地住在了另一个大卧室里。
天赐和我都无视梁朝。
但是有一天,天赐变了。
那天放学天赐嘴角带伤回来,我问他怎么了。
天赐摇着头怎么也不说。
才五岁的孩子,就学会了隐藏自己的心事。
我又气又急,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
我一遍遍地追问着天赐:「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打架了?」
天赐还是不说话,梁朝回来了后,他看到天赐的伤后恨不得跳起来。
「你脸上怎么回事,你打架了?」
天赐不说话,梁朝一下子像扛麻袋一样抱起天赐说。
「走,和你爹说说,谁敢欺负我们天赐,我弄死他个王八蛋!」
这是天赐第一次得到了偏爱。
天赐从小就懂事,他知道我不容易,几乎不给我找麻烦。
我也从来不敢像梁朝这样口出「狂言」。
那天晚上,梁朝抱着天赐进了小书房,两个人在书房里待了一个小时。
出来后,我很清楚地感知到,天赐有了一些变化。
他似乎理解了「爸爸」这个词汇在他生活中的含量。
有爸爸的感觉就好像有了依靠,有了无穷无尽的安全感。
在以前的幼儿园里,幼儿园里有一个活动是亲子的。
我去不了,我没有办法请假。
每到这个时候,天赐都会坐在最角落里,他坐在凳子上静静地看着别的小朋友。
这个小朋友带着爸爸来的,爸爸和他穿着小恐龙服。
那个小朋友是带着妈妈来的,妈妈带来了很多小豆子拼绿豆画。
天赐从来没对我说过羡慕。
可是后来,我从门外瞥见他。
小小的他,弯着脊梁趴在桌子上哭。
我故意重重地跺脚,他迅速地抹干自己的眼泪,然后握紧手里的彩笔。
那张泪迹斑斑的画上。
画着一个大英雄,画着他在超市电视机里看到的奥特曼。
那就是他的爸爸。
7.
自从那次书房谈话,梁朝似乎就和天赐亲近了一些。
梁朝沾沾自喜地认为是他打开了天赐的心扉。
梁朝几乎就天天来我这里住了,他不需要工作。他只需要吃喝玩乐当阔少爷。
梁朝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不用去上班了。
他轻轻松松地一划卡,就是普通人一辈子的积蓄。
我从来没有那么深切地感受到有钱人和穷人的区别。
梁朝的阶级是我靠毕生努力都无法得到的。
我有时候看到躺在沙发上打游戏的梁朝,我就想,他这样的人为什么我以前那么喜欢?
梁朝一顿饭会点两千块钱的外卖,吃几口腻了就扔进垃圾桶。
我想起曾经,我和天赐坐在小台阶上,分食一份五块钱的盒饭。
梁朝没有才能,慵懒、任性、贪玩,家里却有大把的资源给他使用。
而天赐和我却得到一小点平台,就疯了一样的学习,汲取着知识,瞪大眼睛看这个世界。
我以前也想过和天赐继续过着吃苦的日子。
对于梁朝的施舍,我义正词严地拒绝和无视。
但是突然间,我的心理很不平衡。
蛀虫在资本的蜜窟温存,蜜蜂在枯草中过寒冬。
天赐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他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察言观色。
天赐很敏感地感受到了我的态度,他开始刻意地和梁朝接近。
我并不想让天赐接受残酷,可是他早已品尝了生活的残酷,学会了一些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这是改不了的,这是他成长的科目。
梁朝再来的时候,我没有再无视他了,我还是尝试和他说话,和他沟通。
梁朝很欣慰这样的改变,他认为恋爱脑的我一直没变。
我还像以前一样毫无保留地爱他。
他从来没有在苏暖身上得到过这种爱。
苏暖漂亮、有钱,周旋于各个男人之间。她看不上梁朝,但是却不介意把梁朝当备胎。
所以,当苏暖意识到梁朝最近不随叫随到后。
她敏感地找到了我,并且沾沾自喜地把我的存在告诉了梁朝的妈妈。
梁朝自以为是的「夫妻生活」还没过几天。
梁朝的妈妈,一个强势的贵妇王婷便找到了我。
她看起来六十多岁,脸上带着上位多有的倨傲。
她不需要在我这种身份的人面前装温柔慈和。
王婷给我开了一笔不菲的价钱,让我离开梁朝和天赐。
即使梁朝不学无术,我也配不上他。
底层人的小家子气,还是不要教给大孙子比较好。
王婷看到天赐的时候,眼睛都要亮了,隔代亲,这是她的大孙子。
或许,这个「小梁朝」也能够挽回多年出轨的梁朝爸爸的心。
在退换支票的期间,我不小心地碰到了王婷的手。
她使劲儿地拿着湿巾擦自己的手。
我这种底层的蟑螂不一定带了什么细菌呢。
8.
天赐被接到了王婷那里。
那天晚上,我窝在梁朝的怀里哭了一夜,此时我的武器只有柔弱。
梁朝手足无措地安慰我,他宽厚的手掌一直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我的眼泪几乎要刺痛他了。
倒不是他有多爱我,只是他在今夜突然明白。
他都这么大了,却还没有资格掌控自己的人生。
和他刚亲近一点儿的儿子被立刻接回老宅去讨一个老东西的欢心。
他梁朝的儿子,生下来就应该骄傲,他离开爸爸妈妈的时候眼眶含泪,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天赐走的时候很不错,他一眼都没有看梁朝,无声地控诉着对爸爸的失望。
而我哭了一夜,我也没有说梁朝一句不是。
梁朝第一次正视我的脸,他的眸子深沉,他掰着我的脸说。
「我们三个会在一起的。」
梁朝的爸爸出轨多年,梁朝的心底深处是渴望一个家庭的。
即使他嘴上不说,但是我注意到,他常常看着我和天赐发呆,偶尔会傻笑。
他会一次性地去超市买好几百块钱的菜,把整个冰箱堆满。
我不在家的时候,他会自己不嫌麻烦地扫地、拖地、收拾屋子。
这都是他梦想中的家庭生活,是他想拥有的。
所以他遇到了我和天赐后,就一直不放过我们。
梁朝是无比厌恶他爸爸的花心,所以他追求苏暖,其实也不是多爱苏暖,也不过是一直告诫自己要专一。
要专一、要忠诚,不能和爸爸一样。
屠龙少年绝不能变成恶龙。
梁朝的执念就是我的第一把刀。
我握住了梁朝的手,平时聒噪的他没有再发表男权发言,他安静沉稳地抱着我。
胸口一起一伏。
我靠在他的怀里,紧紧地拉着他的小手指,声音柔弱。
「很可惜,我们还没有和儿子一起去游乐场过。」
恋爱期间梁朝从来没去过游乐场,他厌恶这种带给孩子童年欢乐的场所。
不是没人陪他去过,妈妈的小奶狗、爸爸的小二奶,都曾经牵着他的手去过游乐场。
梁朝听我说完后亲了亲我的脸,声音沙哑地说。
「会有这一天的。」
9.
梁朝回了老宅,告诉他的妈妈,他想开始接受家里的生意了。
王婷对他并不信任,梁朝确实一直表现得没有能力,暴躁无脑。
王婷自己手里有小的衣服品牌,随便给了梁朝一个,让梁朝去做。
我是没有想到,梁朝一个贵公子竟然低下头来开始做直播了。
他自己亲自上场直播带货,立傻地主人设。
说实话,他确实装傻子挺像的。
也是他本来就傻。
网络上的人是非常可笑的,如果一个炫富骄纵富二代,他们可能不喜欢。
但是如果一个励志、接地气的富二代,网友们就会追捧。
梁朝没有任何公司运营的手段,他又想在自己爸妈面前出头,那就只有自己亲自下场带货了。
梁朝一开始还放不开,他穿着西装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地介绍。
这样的流量很低,别人也不爱看。
梁朝就在家想点子,找团队包装他,背诵各种主播话术。
一场直播下来,他蹦蹦跳跳、大吼大叫的,嗓子都哑了。
曾经的贵公子何时这样丢面过?他的好多朋友都看他笑话一样,给他打赏。
他也不恼,嬉皮笑脸地说:「家人们,别光打赏啊,买几件。」
虽然他直播中看起来很开心,但是每次下播后他都很沮丧,甚至强硬地要求我不去看。
他不想给我留下坏的印象。
梁朝甚至感叹:「生活真不容易。」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特别想笑,我憋住了。
梁朝甚至为了卖女装有热度,自己穿女装上去展示。
他怎么会不觉得丢人呢?他的耳根子都红透了,还是强撑着自己。
做完那场直播,他嗓子沙哑地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我端着梨汤走进去,他故意没有锁,就是希望我去安慰他,我去鼓励他。
梁朝蜷缩在被子里,被子里好像隆起一个大山,我轻轻地掀开被子,他猛地伸出一只铁钳般的手把我拽入到被子里。
在昏暗的被中,我们四目相对,他眼眶通红地问我。
「你没看直播吧?我是不是特别傻,特别像小丑。」
我「扑哧」一笑,用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耳垂说。
「你不是小丑,你是我的英雄。」
我的话音刚落,他就立刻抱住我,把头蹭进我的怀里,气息温热。
语气带着很少见的撒娇意味:「我真是为你付出了。」
但说实话,他穿着女装喊着「家人们,我的福利不只是女装,我的直播间准备了汽车、化妆品、金饰....」确实挺逗的。
直播虽然可笑,但是来钱确实快,梁朝的整活给这个小品牌一个月带来了五百万的收益。
就这五百万,让王婷和梁朝的爸爸注意到了梁朝。
王婷手里的服装品牌都小,真正几个广为人知的品牌都在梁朝爸爸手里。
梁朝的爸爸叫梁朝去吃饭,梁朝把我带了过去。
在饭桌上,乔天赐也在,他乖巧地趴在梁朝父亲的腿上说着吉祥的话。
我印象中的天赐不是这样的,他总是很沉默地面对一切。
可是他如今站在那里,穿着小西装,眼睛笑得弯弯的。
他甜甜地一句一个「爷爷」,本就隔代亲,梁朝的爷爷笑得用手抚摸着天赐的头。
这是梁家的第一个孙子。
梁朝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兴,他的眉头锁得很紧。
吃饭的时候,梁朝爸爸对梁朝说:「你现在往正道走了,我也高兴,你明天就来公司上班,我找个人教你。」
有很多私生子都进入了梁朝爸爸的公司了,只有梁朝一直固执地不肯去。
这次他去了公司,也代表着父子两个开始破冰了。
梁朝去了公司,那个服装品牌他转手送给了我。
运营团队也给了我,我几乎是疯狂地吸收着管理公司的知识。
我以前恶心梁朝,但是现在,我看梁朝亲切多了。
他没有在自己往前走,他推了我一把,给了我一个平台。
10.
梁朝的爸爸死了。
很突然,突然到梁朝的爸爸还没有来得及分遗产。
他的私生子们还没有过户口呢,他就死了。
心脏病突发后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梁朝迅速地去了老宅,准备自己父亲的丧事。
他带上了我,意图不言而喻。
随后,梁朝接管了梁家所有的生意,他被迫成长,被迫厮杀。
他每天都一身酒气地回来,我坐在沙发上看合同的时候,他会拽起我,使劲儿地抱着我,似乎要酒气都要浸润在我的身上。
「工作好累啊,那些人好难缠啊。」
「到底都是坑,走错一步就被他们坑了。」
梁朝絮絮叨叨地说着,他不断地抱怨着,难搞的对家、事儿多的股东......
他就像是一只本来在温室里的娇花突然要出去面对风雨一样。
他不习惯,并且被公司的压力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家成了他避风的港湾,他每天晚上和我抱怨完,又神采奕奕地走出家门,走进公司。
久而久之,我发现梁朝好像长大了。
他开始不动声色地开着重大的招商会,冷静地面对着外面的一切困难。
但是回家后,他又像个孩子一样要立刻环住我的腰。
当苏暖开始不断给他发信息后,我才知道梁朝真的变了。
他成为苏暖认为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了。
苏暖的各种信息,梁朝并不理会。
他慵懒地把手机丢给我,翻出苏暖的信息,他期待地看着我的表情。
他想看到我吃醋,想看到我闹脾气,这可以证明我爱他。
他以前是那么的厌恶我吃醋的样子,今天他却恨不得把我的表情印进心里。
我没有看苏暖的撒娇消息,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梁朝看到我的冷静自持,他不像以前一样闹气摔盘子了。
反而像是沮丧的大狗一样,把手机塞到沙发缝里,背过身子不理我。
我继续看营销学的书籍,无视他。
过了一会儿,他就懂事了,又凑到我身边来揽着我,把下巴放在我的肩膀上蹭。
看着他对我的依赖,我勾起了一个浅浅的笑意。
两年,我无名无分地跟了梁朝两年。
我不断地揣摩着梁朝的心思,分析他的想法,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我斟酌过很多次说的、做的。
他心里其实渴望有一个温暖的家庭,夫妻恩爱、儿子乖巧,这是他从未得到的,那我来满足他。
镜花岁月,他沉醉于当好丈夫、当好爸爸再也没有走出来。
我故意依赖他,让他为我付出,为我付出的越多,他就越坚定对我的爱。
他不断地付出自己的感情和精力,沉没的成本越来越大,他已经输不起了。
我耐心地像一个蛰伏的猎人,看着懵懂的大兽步入我缀满鲜花的陷阱。
当他学会在我面前克制情绪的时候,我知道,我赢了。
当梁朝正式在公司站稳后,他回购了公司的一大部分股份给了我,然后向我求婚。
他半跪在我的面前,2400 架无人机在空中组成了 Marry me,夜空中的烟花猛然乍起把天空照得很亮。
我微笑着接过了他手中的戒指。
成熟的谷穗低垂着头,它告诉我,该收割了。
11.
梁朝,你知道满怀期待等待一个不会回头的人是什么感觉吗?
是不断建立希望和憧憬却又不得不打碎的无助,是以为进入了你的世界却只是过客的崩溃。
梁朝在外面的压力很大,我知道。
但是我不在乎他的压力,当他在回家想吻我的时候,我偏过了头。
冷淡是我逼疯他的途径。
他想和我沟通,我冷漠地不理他。
梁朝的温暖家庭完全破碎了,我把年幼的天赐送到了贵族寄宿学校。
他回家后,已经不再有橘色的灯光和温暖的汤,只有冰冷的我。
我不断地拿着以前的事情和他理论,我说他以前对不起我,所以我现在不理他就是对他的惩罚。
我看着梁朝摇着尾巴乞求我的原谅,我心里闪过快意。
他甚至不敢摔东西了,他摔东西,我就离家出走。
他要在寒冬满大街地寻找裹得暖暖地吃烤红薯的我。
最后,他只能无助地缩成一团在地毯上哭泣。
我可以想象,他的心情崩溃后,还要自己收拾破碎的一切,然后明天又穿着整洁地去参加重要的会议。
我笑着看他置身于火热之中。
我常常在我的公司忙到很晚,甚至我不回家,直接在外面住一宿。
早晨我回到别墅里,他坐在沙发上眼眶发红、嘴唇干裂地问我:「你为什么不回我的信息,你消失了一夜,把行踪报给你的丈夫就这么难吗?」
我只回复一个字「忙」然后走进书房,把书房紧闭。
我也不会只冷暴力他,等他崩溃后、等他反复确定这份爱意后,我会给他迟到的温暖、迟到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