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欺凌能到什么程度?

出自专栏《反击者联盟:爱上你,杀了你》

一个小太妹扇我巴掌、脱我衣服、辱我爷爷,气得我把她父母一起送了进去。天道有轮回,我就没有饶过谁!

1

「知道错哪了吗?!」

在学校附近的小巷子里,我的同班同学孟曼婷用力把我怼在身后的墙上,捏着我红肿的脸,恶狠狠地问我。

在此之前,她身后站着的两个女生已经轮番扇了我二十几个巴掌了。

我的脸火辣辣的,却并不觉得疼,而是羞耻。

我担心有熟人路过这条巷子,看到我的惨状,告诉爷爷。

我不想让爷爷知道我被霸凌的事。我不想让爷爷担心。

「×你妈的,问你话呢!」

见我低着头没回答,孟曼婷抡圆了胳膊,又给了我一巴掌。

这一下有点猛,我没站稳,摔坐在地上。

我试图站起来,但她们没给我这个机会。

那两个女跟班凑过来,一个跪在我的后背上,一个捡起我的书包,狠狠砸向我的头。

好疼。

「我不知道你们说的那个人是谁。」我低声说。

孟曼婷听我这么说,冷笑一下,蹲下来,狠狠薅起我的头发,逼我看着她那双画着浓妆的阴鸷的眼睛。

「肖哲远,我说的是肖哲远。你给我离他远一点。明白了吗?小贱人。」

2

肖哲远?

哦,就是隔壁班的那个大高个,皮肤很白,又很爱笑的那一个。听说还是校草。

上周的运动会上,我参加完百米短跑后腿抽筋了,是他过来帮我拉伸的。

拉伸之后,他又扶着我回到座位上。

整个过程中,我听到看台上起哄一般的口哨声。

想必口哨声中,也夹杂着孟曼婷仇视的眼神。

孟曼婷是我们班级,不,应该说是整个年级里说一不二的老大。她长得并不好看,但出手阔绰,也认识许多社会上的「大哥」,平时周围总是乌泱泱跟着几个女生,学校里没人敢惹她。

说白了,孟曼婷就是那种典型的小太妹。

我是这学期才转学过来的,来之前我对这个小镇里最乱的高中早有耳闻。

这所学校汇集了所有学渣,升学率全市垫底,逃课的,早恋的,混社会的都有,校园暴力更是层出不穷。

我不想惹事,只想安安稳稳念完高中,尽可能考上一个大学。

可想不到我一直小心翼翼低调处事,却还是躲不过这一遭。

运动会之后,孟曼婷发动她的小帮派在班级里针对我,不过都是些小打小闹。

无非就是孤立我,讽刺我,撕掉我的作业,朝我书包里倒墨水。

我都能忍。

她们大概是觉得我太淡定了,没有让她体会到霸凌的「爽感」,于是放学后把我堵在一个黑暗的泥水巷子里,动了手。

说不害怕是假的,在她们第一个巴掌落下时,我浑身都在颤抖。

到后来,就麻木了。

我唯一的念头就是,要赶快结束这一幕,免得被卖菜回家的爷爷看到。

后来我几乎趴在地上,红肿着一张脸,屈辱地答应了孟曼婷。

「好,我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孟曼婷朝我吐了一口口水,满意地离开。

3

然而一切并没有结束。

暴力换了另外一种形式,毫无预兆地发生在我身上。

班级里传出许多关于我的流言蜚语。

说我在上一个学校就不老实,不检点,私生活乱,是因为乱搞男女关系才被迫转学的,甚至之前还墮过一个孩子。

那段时间,仿佛过街老鼠一般,我走到哪里都被指指点点。

还有人在学校贴吧里给我盖了一个楼,贴了几张我的照片,底下全部都是难堪的辱骂性的留言。

「不要脸!」

「恶心!」

「脏死了!」

「这种女的就是欠收拾!」

「楼上,不嫌脏的话你去收拾啊~」

「我不怕脏,但我怕死啊。」

……

后来我不敢看贴吧了,也不敢独行,更不敢走夜路。

哪怕人人都厌恶我,上下学我都厚着脸皮走在人堆里,我想总没有人敢在人群中对我下手吧。

但有一天放学,真有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叫了我的名字。

「袁诺。」

我回头,心里凉了半截。

我惨了。

那个人,是肖哲远。

4

不顾我的拒绝,肖哲远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我带到学校附近的咖啡厅里。

他点了一桌子的食物和饮料,推到我面前。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就看着点了,别客气啊。」

肖哲远笑起来时露出一排牙齿,整齐的,白到发亮的牙齿。

不知道是不是那副牙的关系,我觉得他笑得特别虚伪,愚蠢。

像个傻逼。

这个傻逼也许还不知道,他一时无聊又自恋的献殷勤,却把我推进了黑暗的深渊里。

不行,既然已经这样了,我得趁这个机会搞清楚他和孟曼婷的关系,也许就能找到结束霸凌的契机了。

「你跟我们班的孟曼婷,是在谈恋爱吗?」

「不是啊。」

「那你们之前谈过?」

「也不算是吧。」他用他那双看似温柔实则伪善的眼睛看着我,「怎么了,是不是孟曼婷找你麻烦了?」

我低头喝可乐,这不明知故问吗?学校里还有谁不知道这事。

「放心小诺,有什么事你可以来找我的,我会帮你的。」

说着,他的手突然伸过来,试图去摸我的脸。

我下意识躲了一下,他的手里滑进我的头发里,轻轻撩了撩我散着的长发,入神地看着我,说:

「头发真漂亮。」

真让人恶心。

我胃里一阵翻腾,正要打掉他的手时,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生走进来。

那个男生想必是肖哲远的跟班,他在肖哲远耳边说了句什么,肖哲远借口学校里有事,先离开了。

我赶紧收拾东西,想趁天黑之前回家。

我知道孟曼婷肯定听说了肖哲远带我喝咖啡的事情,她不会轻易放过我的,我必须特别小心,必须避开所有危险。

可有时候你越是害怕什么,就越会遭遇什么。

5

尽管我一路小跑着回去,还是在家附近的胡同里被孟曼婷堵住了。

她们没说任何废话,也没听我的解释,一上来就动手打我。

与上次不同,这次她们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两个女生分别从两边堵住我,抢走我的书包,把我按在墙角,让我无处可逃。

孟曼婷带着阴森森的冷笑,一步步朝我走过来。

我之前没有特别怕她,但是现在,我彻底慌了。

她手里,拿着一把剪刀!

孟曼婷是个疯子,我知道,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她用剪刀轻轻划在我脸上,带着邪恶的笑容,紧紧盯着我的眼睛。

「你真是给脸不要脸啊!」

我几乎不敢呼吸,不敢动,紧张到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孟曼婷突然笑起来:「你还知道害怕?放心,这次我先不动你的脸。」

我稍微松了口气,可马上又警惕起来,只听孟曼婷对旁边的女生说。

「把她头发抓起来。」

随着我一声惊呼,她几下胡乱减掉了我留了三年的长发。

我看着头发窸窸窣窣落在地上,像是一直被践踏的尊严一样,悲惨而无助。

她们似乎还不满意,想继续剃光我的头发时,不知哪里来的力量,我抢回书包,跑着离开。

身后传来她们嘲弄般的笑声。

「看这个丑八怪以后怎么勾引男人!」

6

我不敢回家,不敢让爷爷看到我这幅样子。

我在深夜的街巷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哭着,突然发现前方站着一个人。

「袁诺,你这是怎么了啊?」

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张瑶。

在我转学来之前,张瑶是孟曼婷的霸凌对象,她也曾遭遇过我现在的经历。

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她是整个学校唯一愿意跟我说话的人,甚至是同情我的人。

她把我带回家,让我洗把脸。

我看着镜子中参差不齐的头发,心底涌起一股愤怒和悲哀。

凭什么我要遭遇这一切?我做错了什么?

当时的我还不知道,这种孩子之间的恶意是没有缘由的,没有道理的,也没有分寸的。

我们所遭受的校园暴力,是黑暗且无解的。

张瑶手很巧,她温柔地帮我理了一个还算清爽的短发,让我看上去不至于那么狼狈不堪。

夜里,我们俩躺在地板上,像朋友一样聊了起来。

她应该是我来到这个小镇后,第一个真正的朋友了。

后来,我经常来她家里写作业,我们形影不离,无话不谈。

有一天,在一个雨后的下午,她突然告诉我一个关于孟曼婷的秘密。

7

「你知道吗,孟曼婷第一次是给了肖哲远的。就在白云宾馆,302 房间。所以她才那么在意肖哲远。」

「你怎么知道的?」我很惊讶。

「因为我小姨是白云宾馆的老板,那天我正好在那。对了,还有更精彩的呢!」

「什么?」

「我说了,你可千万别传出去,不然我死定了!孟曼婷一定会弄死我的!」

「嗯,我不说!」

「完事后,肖哲远说孟曼婷骗了他。孟曼婷没有流血,根本不是第一次。」

我和张瑶躺在地板上,看着天花板,用沉默来消化着本不应该发生在我们这个年纪的阴暗面。

我答应她替她保守秘密,可没想到的是,第二天这个秘密就传遍了学校。

8

据说孟曼婷的丑闻是从女厕所传出来的,一个课间操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学校。

孟曼婷简直发了疯,从校外叫了不少人,叫嚣着要废了那个多嘴多舌的「贱人」。

我知道,她已经锁定了张瑶。

那天张瑶恰好请了下午假,我担心孟曼婷带人去家里找她,提前跑出去提醒张瑶。

可我还没到张瑶家时,就遇到了孟曼婷。

准确说,我是被孟曼婷带领的十几个人堵住了。

除了学校里的几个女生外,还有几个社会上的男生。纹身的,染头发的,还有胳膊上带着恐怖伤疤的。

尽管我自诩是一个淡定的人,但这种场面还是超出了我的想象。

她到底要把张瑶怎么样?

「你误会了,肯定不是张瑶告的密。」

「我当然知道不是张瑶。」孟曼婷凶狠地看着我,「是你!」

这时,张瑶从人群后面走出来,站在孟曼婷旁边,她慢慢抬起头,冷静地看着我。

我恍然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什么感同身受的友情,什么知无不言的朋友,都是假的。

都是张瑶做的局。

她就是要让孟曼婷更恨我,更针对我,她再趁机讨好孟曼婷,如此便能彻底摆脱被霸凌的处境了。

说到底,也是为了生存。

校园就是一个丛林法则和社会法则相结合的地方,只有朝着食物链顶端爬,才能活下去。

「是她,是袁诺说出去的!这件事我只告诉过袁诺!」

张瑶毫不留情地指着我说。

9

那是我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最痛苦的一天。

我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一样,被放在祭台上,供人凌虐。

他们先是轮流殴打我,一开始是孟曼婷和两个女生,扇巴掌,踢我……

忘记过了多久了,我连吐了几口血,她们大概也打累了,就停下来。

然后是几个男生,用同样的方式,只不过下手比女孩子重了许多。

有个人踹了下我的膝盖,之后我就没站起来过,只能跪着。

漫长的疼痛后,就在我以为该结束了时,孟曼婷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半晌后冷冷地说:

「把她衣服给我脱了。」

我彻底害怕了,我开始求饶,我放下所有自尊,恳求她放过我,我再也不去招惹她们,甚至可以退学。

孟曼婷却丝毫不在意我的话,而是笑着跟身后几个男生商量着,由谁动手。

然后,几个男生朝我走过来。

我应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哭的。

一开始是低声抽泣,当衣服一件一件被他们脱下来后,我抱着肩膀嚎啕大哭。

可他们连最后的尊严也不给我,按住我的手,让我赤裸裸地曝光在所有人面前。

而孟曼婷,在拿着手机,鄙夷地拍着视频。

整个过程中,我唯一庆幸的是,那几个社会上的男孩子没有做出进一步伤害我的行为。

有人摸了我两把,有人对我的身体品头论足,那些不怀好意的声音全都淹没在我的哭声里。

后来,我捂着关键部位,半趴在地上,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开。

最后离开的是孟曼婷,让我惊讶的是,是肖哲远来接她的。

肖哲远和那个鸭舌帽男生一起走过来,两个人冷冷地看着狼狈的我,什么也没说。

孟曼婷搂着肖哲远的手臂,微笑着离开。

当时我已经来不及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俩为什么如此亲密?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整理自己,离开现场。

10

我不能回家,决不能让爷爷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我找了一个不要身份证的廉价旅馆住下,洗了澡,买了药,安顿好之后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事到如今,我必须要寻求帮助了。否则,我的遭遇只会更加艰难,甚至受更大的伤害。

我首先想到了老师。

周末之后,我早早来到学校,去找我们的班主任许老师。

许老师是一个性格冷漠的中年妇女,不爱得罪人,也很少插手管学生之间的冲突。

但我想我的情况应该是不同的,而且她是有责任和义务保护我的。我详细跟她叙述了我的所有遭遇,到最后甚至哭了出来。

我请求她的帮忙,请求她的保护,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可她从头到尾看了我一眼,说:「你身上的伤也没那么严重啊。」

「这是过了一个周末,加上我涂了药,已经好多了。」

「哦,那就好,也不算什么大事。」

「可是许老师!他们还脱了我的衣服,还拍了我的视频,还……」

这时许老师突然不耐烦地打断我,歪着头审视一般地看着我。

「袁诺你想没想过,同样是一个班的学生,他们到底为什么只针对你?」

我愣住。

她又说:「问题是不是出在你身上呢?为什么总是你呢?你找找自己的原因!」

明明我是受害者,可在她的口中我却成了惹麻烦的人?

我愤怒地从教师办公室走出来,外面昏暗一片,有如我的人生。

但我不是一个容易被打垮的人。

我要想办法活下去。

11

我要去报警。

我来到了学校附近的派出所,可刚刚走进大厅,就接到了孟曼婷的短信。

短信里,她发给我一个网址链接。

我打开链接,是一段放在贴吧上的视频。

视频里一个女孩子跪在肮脏的地上,浑身赤裸,大声哭泣。

她故意没有放出我的脸,但帖子下面的留言已经猜出我的身份了。

这时,孟曼婷又发给我一条信息。

「如果你报警,我就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你最真实的样子。」

我逃了。

像个胆小鬼。

12

那时候高一已经快结束了,我天真的想,只要我收敛锋芒,学会低头,就可以把余下的两年时光混过去,毕业了就好了。

可现实又给了我重重的一拳。

而这一拳,狠狠地打在了我的软肋上,让我没办法再忍了。

我的软肋,就是我的爷爷。

我从小跟着爷爷在乡下长大,小学时被父母接去南方。一年前,因为高考政策,我又被送了回来。

其实比起父母,我更喜欢待在爷爷身边。

他是我最亲的人,也是最爱我的人。

高一结束前的家长会,爷爷来参加了。为了这次家长会,我提前做了很多功课,我谨小慎微讨好孟曼婷,低调处事,就是怕她们在家长会上找爷爷的麻烦。

可还是出了乱子。

一开始,我的爷爷因为找不到教室,被孟曼婷嘲笑。

爷爷不知她们在笑什么,干脆过来问路。

孟曼婷却捂着鼻子,与身边的女生用语言奚落爷爷。

「你们闻到没有,什么味道呀?」

「好臭啊!像是牛粪的味道,地里肥料的味道!」

「真是烦死了,最烦农村人了!」

「离远点老头!」

爷爷难以相信几个与他孙女一样大的高中女生会说出这样难听的话,用和善的语言说了他们几句。

孟曼婷冷笑着看着爷爷,眼神逐渐恶毒起来。

「你孙女是什么货色,恐怕你还不知道吧?」

然后,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样,孟曼婷把我被当街凌辱的视频放在爷爷面前。

当时我正在教室里等爷爷,只听见外面传来救护车的声音。

我像是有了预感一样,踉跄着出门,穿过人群,看到医生把爷爷抬进了救护车。

到底是怎么样撕心裂肺的痛苦啊,把我坚强的爷爷瞬间击垮了。

至今我都难以想象,爷爷用怎样的神情,一帧一帧地看完了他最疼爱的孙女被人如牲畜一般凌辱的视频。

13

爷爷还在昏迷期间,我就做了一个决定。

千不该万不该,她们可以欺辱我,但不该去招惹我的爷爷。

我必须要反击!

我要复仇!

她们之前说得对,我在过去的学校确实不是老实的学生。但凡惹急了我,我也会用自己的方式报复回去。

我拿起家里崭新的水果刀,躲在孟曼婷每天放学必经的路口,做着鱼死网破的打算。

我要杀了她!

我要杀了她!

远远地,我看到孟曼婷挽着肖哲远的手臂走过来,正打算冲出去时,突然有人从身后捂住我的嘴。

那个人紧紧搂着我,将我拖到一个偏僻的角落,松开我。

我这才看清,他就是经常在肖哲远身边的那个鸭舌帽。

他来干什么?他要做什么?他是保护他们的吗?我是不是应该先杀了他?

「你冷静一下,这个事情得从长计议。」他说。

看我没有回答,他又说:「复仇的事情,得从长计议。」

「你怎么知道我要复仇?」

他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而是用一双坚定的眸子看着我,斩钉截铁地说。

「我可以帮你。」

「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突然摘下鸭舌帽,露出头顶上一道醒目的伤疤,像一只虫子一样盘旋在上面。

「因为我跟你一样,也是受害者。」

14

我这才知道,他叫齐彬,头上的伤是被肖哲远打的。

有时候,小孩子之间的暴力比成年人更严重,因为孩子们不知轻重,不受约束,也更无所顾忌。

我遭到了泯灭人性的凌辱,齐彬却差一点丢了性命。

只是因为他不愿意在考场上帮肖哲远作弊,就被肖哲远找人打伤了头部,尽管最终抢救回来,却留下终身的伤疤。

从那之后,他一直屈辱地待在肖哲远身边,就是在等待复仇的机会。

他本想在高考结束之后悄无声息地报复肖哲远,直到遇见了我,改变了他的计划。

他觉得我跟他很像,偏执,孤勇,不够软弱,不懂妥协,都不是能心甘情愿吞咽痛苦的人。

所以,这样的人很适合当战友,可以并肩作战。

我同意他的话。

但我坚决不同意将复仇计划拖延到高考之后。

「就现在,不能等!」

齐彬摇摇头:「可是你想过没有,现在行动的话也许会影响我们的学业。你不想参加高考了吗?」

「当然要参加!犯不上为了他们耽误自己的前途。」我笃定地看着他,「我从不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我有信心在保护自己的同时,让他们付出代价。」

「他们?」

「对,不仅仅是孟曼婷和肖哲远,包括张瑶和许老师在内,都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

毕竟,没有人是无辜的。

这是一场集体性施暴。

15

第一个要报复的人,是许老师。

她的职责本应该是保护学生,阻止暴力的。可她却自私地为了避免麻烦,维护所谓的「稳定」,不仅对一场场暴力视而不见,甚至将问题转移到受害人身上。

她缺乏基本的同理心。

她不配当老师。

许老师在工作上没什么弱点的,我们只好盯上她的女儿。

恰好,高二刚开学时,我得知她女儿升入我们学校的高一。

也恰好,她那个任性又花痴的女儿一上高中就暗恋上了校草肖哲远。

这对我来说,简直是送上门来的好机会。

我通过齐彬才知道,孟曼婷和肖哲远之间奇葩又畸形的恋爱关系。

肖哲远并不喜欢孟曼婷,但却很享受孟曼婷为了他吃醋发疯的样子。因此,但凡是与肖哲远沾上关系的女生,孟曼婷就会想方设法去折磨对方,以此换取肖哲远的欢心。

我之所以被霸凌,就是源于他们之间这种变态游戏。

于是,我利用这一点,故意制造机会让许老师的女儿成为孟曼婷的下一个目标。

其实也不难,齐彬告诉了我肖哲远最喜欢去的几个 KTV 和游戏厅,我买通一个高一女生,让她故意将这些场所告诉许老师的女儿。

一来二去,许老师女儿和肖哲远经常「偶遇邂逅」,走得愈来愈近,自然引起了孟曼婷的忌惮。

周五下午的自习课上,我听到孟曼婷和几个女生在后排商量着如何收拾那个「不识好歹的小狐狸精」。

而这时,许老师恰好走进教室,她像往常一样漠不关心地扫了一眼后排叽叽喳喳的女生们,全然不知她的女儿即将面对的一切。

不过,我会让她知道的。

16

放学后,孟曼婷等人率先离开,她们按照计划去堵许老师的女儿了。

我却故意磨磨蹭蹭的,想跟加班的许老师同时离开。

没多久,天黑了下来。

我在走廊玩手机的间隙,听到办公室内许老师匆忙接起一个电话。

「佳佳,你怎么了?你哭什么?你在哪呢?……佳佳!」

对面似乎挂了电话,许老师再拨回去,就打不通了。

她急匆匆拿着包离开,不停打电话。

我故意跟着她后面一起走,听到她陆陆续续给家里人和女儿同学打电话,了解女儿的去向。

就在她着急到准备报警时,我漫不经心地说了句:「许老师,您女儿是李佳佳吗?」

许老师诧异回头,皱着眉打量我:「怎么了?」

「是高一的那个李佳佳吗?」

「你认识佳佳?」

「我不认识,但我今天听孟曼婷他们提起过她。」

一听到孟曼婷的名字,许老师脸上露出惊恐神色。

她再清楚不过了,被孟曼婷盯上是什么下场,只不过之前她都选择视而不见罢了。

但今天不一样,今天那些暴力要发生在她女儿的身上。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有灾难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才懂得,原来自己也曾经当过帮凶。

「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她慌张地问我。

我假装在回想着,迟迟给不出答案。

她弯下腰,抓着我的肩膀,噼里啪啦说出一大段话:「袁诺,算是老师求你了,你告诉我她们去了哪里!之前都是老师不对,是我错了……」

「我不是一个好老师,我对不住你!」

「你可以记恨我,但是佳佳……」

我看着她那张因为痛哭而更加衰老的脸,看着她声泪俱下恳求我的姿态,内心舒畅了很多。

「他们可能在白云公园后的巷子里。」

许老师抹了把眼泪,大步跑了。

当然,我不会让她的女儿受到伤害,毕竟她是无辜的。齐彬一直藏在那附近,假如孟曼婷伤害她,就会及时报警。

不过小姑娘免不了遭到恐吓,据说许老师赶过去时,他的女儿正在给孟曼婷下跪磕头。

孟曼婷并没有因为许老师的到来收敛气焰,反而许老师只是安静地带着女儿离开。

一周后,许老师请辞了班主任职务,主动调到后勤工作。

据说她的调职理由是:「严重失职。」

不是所有人都配当老师的。

17

第二个要报复的人,是张瑶。

对于一场暴力来说,除了施暴者、旁观者和失职者之外,最恶毒就是那些利用暴力别人来保全自己的人了。

江歌的室友刘鑫,不就是这种人吗?

江歌把她当朋友,想护着她,可危险来临时却被她推出门外,成了她的替死鬼。

而刘鑫这种人,是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愧疚的,能让她反思的只有以牙还牙的惩罚。

张瑶也是一样。

惩罚张瑶简单得多了,在我们形影不离做「好朋友」的日子里,我曾经无意中发现张瑶也喜欢肖哲远。

她不仅收集了许多肖哲远的照片,还写了一个她和肖哲远的同人甜宠小说。

我让齐彬假装成快递员,混进张瑶家,把那个写小说的笔记本偷出来。

我在学校贴吧盖了一个楼,每天准时准点更新一部分小说。

小说里男主用的就是肖哲远的名字,形象和身份都对上号,很好猜。但女主的身份却与张瑶略微不同,不过随着小说更新,女主的身份也渐渐明朗起来。

很快,这个小说在贴吧火了。

学校里所有人都知道,有个暗恋肖哲远的女生每天在写同人文,大家都在猜这个女生是谁。

其中,自然也包括孟曼婷。

孟曼婷动用所有资源来寻找这个女生,看那架势势必将这个「不要脸的花痴」大卸八块。

而此刻最最煎熬的,就是张瑶了。

因为她知道,再更新两天,她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每天看着张瑶混在孟曼婷的小帮派里,假装帮她找人,却时刻惴惴不安的样子,真是大快人心。

临近公布身份的前一天,张瑶干脆请了病假没来上学。

她怕了。

不过那天放学,我却发现她站在我家门口,我对她视而不见。

她却带着哭腔对我说:「你放过我吧。」

说完,她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18

我停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又扇了自己一巴掌。

见我没反应,她左右开弓,不停打自己。

在打的同时,又不停地哭着说:「我错了我错了。」

我突然有些心软了,我想起来,她也曾经是校园暴力的受害者。

她可能只是被伤害怕了,只是太想摆脱那种恐惧了,才想出利用我这样卑劣的手段。

不过,说到底,她也是个恶毒的人。

一个可怜又恶毒的人。

「你停下吧。」我最后还是没忍心,「小说不会再更新了。」

「真的吗?」她顶着一张红肿的脸问我。

我点头。

「谢谢你袁诺,谢谢你肯放我一马,以后我一定会……」

「不用以后,我现在就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做。你做了,我就收手。」

「什么事?」

「去孟曼婷那里,把我的视频偷回来。」

我当然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张瑶,她必须为她的恶性付出代价,如果没有她的诬陷,我也不会遭到那般凌辱。

况且,拿回视频,是我接下来的复仇计划里重要一步。

张瑶愣了片刻,她在权衡利弊。

「我答应你。」

张瑶是个聪明人,她知道比起小说被曝光,从孟曼婷身边偷个东西算是小问题了。

三天后,张瑶就把孟曼婷的手机偷出来给我。

当然,作为一个滴水不漏的聪明人,她把孟曼婷手机里其他信息都删掉了,只留下那个视频。

不过很快,据说孟曼婷通过监控得知是张瑶偷的手机。

有一天,张瑶顶着一张乌青紫黑的眼睛来上学。

从那天起,她再也没出现在孟曼婷的小帮派里。

19

接下来就是孟曼婷和肖哲远了。

这一次,我和齐彬想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不过这个计划很冒险,因为前提是,我要把自己当成诱饵,主动走进危险的旋涡。

在行动之前,我和齐彬第一次安静坐下来吃了一顿饭。

很奇怪,我们俩居然都喜欢吃一家很冷门的潮汕小吃,都很喜欢店里的牛肉丸。

那家店位置偏僻,人很少,我们不用担心被人发现,在那里不知不觉消磨了一个下午。

也不知算是谁起的话头,我们俩居然像无忧无虑的少年一样,畅想起了未来。

「小时候,我特别想当一个飞行员。自由,又帅气。」

齐彬说完,苦笑着低着头。

那天他没带鸭舌帽,头顶的伤疤清晰可见,提醒着他那是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想。

「我呢,就比较俗气了。我想嫁一个好老公,生一串孩子,每天过着鸡飞狗跳又乐此不疲的生活。」

说完,我不禁悲从中来,如果我将来的爱人知道我此刻的遭遇,不知还能不能接受我,给我梦想中的生活。

齐彬抬头看看我,欲言又止的,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我叹口气:「对我们来说,能够平凡过一生,就是可喜可贺的事情了。」

他点点头:「对啊。」

短暂的宁静后,我们不得不回到残酷的现实中,继续实施计划。

第一步,我要主动引诱肖哲远。

20

而我引诱肖哲远的目的,是为了接近肖哲远家的地下赌场。

没错,肖哲远父母表面上是做着建材生意的小镇首富,实际上经营着一家违法的赌场。

他们的客人,小到市里的商人老板,大到外地的大佬领导,甚至有国外的赌徒慕名而来。

这个秘密是齐彬潜伏在肖哲远身边半年多后才查出来的,肖哲远非常小心,也很害怕别人知道父母的生意勾当。

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据齐彬说,在所有肖哲远接触的女生里,他对我还是比较偏爱的。

大概是因为,我是唯一一个觉得他丝毫没有魅力,就是个纯傻逼的人。

被宠坏了的孩子,往往会被那些对他们不屑一顾的人所吸引。

我利用这份偏爱,伺机接近肖哲远,一开始只是聊聊微信,后来他便主动约我见面。

我当然不会拒绝。

我以害怕孟曼婷霸凌我为理由,要求每次见面的地点隐蔽一些,肖哲远答应了。

有些人的脑子除了长得好看一点,真的一无是处。

很快,肖哲远对我放松了警惕,带我去了他们家的地下赌场。

当然,他不会告诉我那个看似破旧的厂房就是赌场,不过我从他的谨慎态度和来往的「客人」中,已经猜测出来了。

这时候,孟曼婷就该出场了。

我将厂房的地址发给齐彬,然后,齐彬故意将位置巧妙地透露给孟曼婷的跟班。

「卧槽,听说肖哲远跟袁诺那个小贱人偷偷出去约会了!」

「在哪儿?!」孟曼婷咬牙切齿地问。

「在郊区的一个旧厂房里。」

「他妈的,真不要脸!」

好戏开始了。

21

孟曼婷带着一群小姐妹和小混混杀来时,我和肖哲远已经离开了。

她扑了个空,却惹了一个大祸。

一群愣头青浩浩荡荡地吵着要「抓奸」,在厂房内一通乱找,自然惊扰了那些在赌钱的「客人」。

客人们都是有头有脸的,害怕被曝光,仓皇离开。

倒霉的是肖哲远的父母,不仅得罪了大量金主,还面临着被端了老巢的风险。

当他们知道这场意外是肖哲远的「女友」争风吃醋引起时,自然把矛头对准了他们的儿子。

肖哲远最怕的,就是他的父母。

据齐彬后来告诉我,肖哲远被父母吊起来狠狠打了一顿,请了一周假才养好。

肖哲远表面温润和善,骨子里却是个有仇必报的人。

这笔账,他自然是算在孟曼婷身上。

这就是我和齐彬的计划,我们隐藏自己,利用他们的弱点,让他们彼此残杀。

坐收渔翁之利什么的最让人欢喜了。

22

养好了伤后,肖哲远第一时间把孟曼婷约到一个 KTV 里。

一见面,就狂扇了她十几个耳光。

当时齐彬就在现场,完整告诉了我所发生了的一切。

孟曼婷被打到站不起来,她坐在地上,眼泪汪汪地恳求肖哲远。

「我不知道厂房里的事情,你也从来没告诉我啊,我以为你跟袁诺你们是去……哲远我错了,是我冲动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因为你办的蠢事,没有客人敢上门,我们家已经赔了好多钱了!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可是我是爱你的,你知道的呀!」

「你让我觉得恶心!」

肖哲远离开时,孟曼婷坐在地上,含着泪倔强地看着他的背影。

可怜的女人。

陷入爱情的女人是最盲目的,冲动的,何况她本身又是一个疯狂的人。

孟曼婷看着肖哲远离开后空荡荡的门,做了一个孤注一掷的大胆决定。

这个决定,彻底毁掉了他们两个人。

23

孟曼婷天真地以为,只要帮肖哲远解决掉家里的「生意」问题,他就会原谅自己。

因为上次的闹剧,现在地下赌场已经没人去了。

孟曼婷的父母都是社会上黑白通吃的商人,她动用父母所有资源,找了不少愿意玩一玩的赌鬼,去肖哲远家的赌场「捧场」。

说真的,我不得不佩服她的能量。

但她不知道的是,那个地下赌场已经被警方盯上了。

这其中,自然也有我和齐彬的功劳。只好稍微透露个线索,警方就顺藤摸瓜查到了这里。

于是,在孟曼婷的「亲友团」浩浩荡荡来赌博时,警察人赃俱获抓了个正着。

之后,所有事情就都顺理成章了。

警方查抄了地下赌场,抓了肖哲远的父母。

也顺着赌徒们,查到了孟曼婷父母涉黑的证据,一并抓获。

肖哲远父母的案子比较复杂,因为得罪了很多大佬,为了怕被报复,肖哲远退了学,消失了。

据说他偷偷去了南方乡下,在亲戚家避难。

孟曼婷仍坚持来上学,但因为家里势力的倒台,在学校里也不大如从前了。

那些曾经对她言听计从的跟班们,突然都变成了安分守己的好学生了。

一个学期后,孟曼婷因为不守学校纪律,被开除了。

听说她去了酒吧打工,每天浓妆艳抹烟不离手,已然是个沧桑的社会人了。

24

有一天,在这些风波尘埃落定后,我在自习课上发呆时,突然收到了齐彬的短信。

「计划结束了,你接下来怎么打算的?」

我想了想,回复他:「还没有结束。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

他很快回复我:「你确定吗?你想好了。」

我想好了。

我确定。

我必须这么做。

我把我被霸凌侮辱的视频,交给了警方。

25

这对我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等于把赤裸裸的伤口摊给别人看。

羞耻,又残酷。

但如果我不这么做,只是单单惩罚了孟曼婷的话,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孟曼婷出现。

也会有更多像我一样的受害者出现。

报复不是目的,必须从根源杜绝这种残忍的暴力。

每个孩子都是脆弱的,青春期又是敏感的,一件看似无伤大雅的小事就能摧毁一个孩子的一生,何况这种惨绝人寰的霸凌呢?

我现身说话,接受警察的询问盘查,详细说出被霸凌的经过。

警方走进校园调查,查出更多被霸凌的案例。

从那之后,学校开始接受整顿,情况好了许多。

当我和齐彬都上了大学,早已离开家乡后,虽然针对校园霸凌还没有立法,但社会舆论已经开始关注类似事件,并且有许多民间团体来帮助受害者了。

而那个时候,已经八年过去了。

26

八年后的现在,我居住在北京,是一个青少年心理医生。

我还算是一个坚强又幸运的人,我在霸凌中活了下来,并致力于帮助更多遭受霸凌的孩子。

近期我接了一个案子,帮助一个被霸凌的男孩走出抑郁情绪。

为此,我不得不去采访那个霸凌他的,已经被少管所拘留的同学。

我来到少管所,约了所里一个青少年犯罪专家陪同。

那天天气很好,阳光灿烂,我站在树荫下,等待那位青少年犯罪专家。不一会,听到有人从身后喊我的名字。

「嗨,袁诺。」

我回头,看到了八年后的齐彬。

好久不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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